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我的无良神君(原:丝雨随风)》爱轩 文案君出场: 堕仙崖前,她面如死灰,却微微笑着,似在诉说着情话般,一字一句娓娓道来:“飞廉,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只愿与你,永生永世,不复相见!”话语化作利刃,刺穿的何止他一人的心…… 这一世,风风雨雨的纠缠,他们又将何去何从?他可是她的良人?他又何曾是她的良人…… 那么两世的爱恨纠葛,究竟谁才是她的良配?是那个守护了她两世的温暖男子,还是那个看似温雅的冷漠至尊。 只是沧海桑田几世轮回,即使世界永堕黑暗,那粲然一笑也永远不会磨灭:“夜离?夜已经离开,世界将再没有黑暗......”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丝雨、随风、 ┃ 配角:谷樵、云依 ┃ 其它:前世今生,虐恋情深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305196字 第1章 再相遇 丝雨随风 第一章:再相遇 入夜了,晶莹的月光洒下来,映得山间斑驳一片。夏虫鸣唱,充满了一片宁静的气息,这是一个美好的夏夜。这样的夏夜无疑是使人心情愉悦的,隋风牵着马走在林间,不急不缓地,并无休息的意思。他慢悠悠地走了一会,渐渐听到了水声。马儿轻轻打了个响鼻,似是对主人倾诉自己的“渴”望。隋风笑着摸了摸它,颇有些宠溺的说了声:“知道你渴了!”随即牵着马儿向前走去。 不多时,他们的眼前便豁然开朗了起来。那是一个幽静的水潭,其上一挂白练似的瀑布宣泄而下。潭边夏花烂漫,青草依依,一阵微风拂过,粉嫩的花瓣悠悠落于水中,在明亮的月光中,微微泛着荧光,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然而对于游遍名山大川的隋风来说,这景色虽怡人,却也司空见惯。可是当他走近前时,他的视线却胶着在水潭的中央不能自拔。 一个女子伏在一块突出水面的岩石上,专注的盯着潭水。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在她的身上,一路蜿蜒铺泄在石上,甚至洒落在幽深的潭水中,微微飘荡。几滴晶莹的露珠颤巍巍的粘在她卷翘的睫毛上,那般的空灵魅惑。莹莹的月光仿佛全部聚拢在了她的身上,莹白的肌肤似乎有微微的光晕流转,美得让人无法直视。那一刻,隋风甚至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他甚至觉得只需他轻轻的呼气,这个如精灵般的女子便会随风飘散。 只是一人一马闯入的声音终究惊动了她,女子抬起长长的睫毛,微侧头看着他们,神色有少许的惊讶。她的眼睛似乎把漫天的星光全部揉碎了盛在里面,带着不可抗拒的引力将人深深地吸引。奇妙的是,隋风在这绝美的女子眼里竟也看到了一丝欣赏。 月光下,一身素净衣袍的隋风长身玉立,乌发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的挽在脑后,顺滑的直披到腰际。直飞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目,熠熠的闪着光,摄人心魄。挺直的鼻梁下,微微上翘的薄唇带着一丝洒脱和不羁。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眼光灼热,毫不避讳地紧紧盯着她。这是她这辈子见到的第二个如此貌美的男人,而第一个——想到这,女子的眼里多了一丝笑意,眸光流转,不可方物。 突然,一条巨大的水柱从潭中直冲云霄,女子飞身而起,堪堪避过水柱,双手紧紧攀住崖壁。这时水柱中出现了一条巨兽,蛟头蛇身,全身黑色的底子上有密密麻麻的金线缠绕,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夺人眼目。巨蛇冲出水面后,张开巨口仰天长啸,其声震耳欲聋,令人难以忍受,随后便咆哮着向那女子咬去。剧变突生,隋风尚来不及反应,却见那女子如柳絮般轻盈一跃,飘飞至岸上,再次避开了巨蛇的攻击。而巨蛇则用力过猛,轰的一声撞在了岩壁上,顿时石屑水花四溅。 趁此档口,女子迅速掏出一杆翠绿的笛子吹奏起来,笛声悠悠,婉转千回,听来却是极迷惑人的心智。隋风警醒,忙收敛心神,运功抵御。笛声中,凶猛的巨蛇竟微弯蛇身,驯顺的低下头,慢慢游至女子身边,静止不动。 女子满意地笑了笑,将笛子收起,伸手在蛇头上拍了拍。一个娇小人儿拍着一个如此巨大的凶兽,这景象看在人眼里当真是颇为惊悚。随后,女子掏出瓷瓶,凑近蛇口,巨蛇乖乖的张嘴,几滴涎液流将下来,滴入瓶中。做完这一切,女子收起瓷瓶,回身意味深长地看着隋风,突然开口道:“虽不知你是谁,不过善意的提醒你一句,我数三个数,三个数内速速离开!一,二,三!”话音一落,只见女子手一挥,撒出一把粉尘,与此同时飞速的掠入了林中。隋风心知不妙,也急忙掠起,紧跟在女子身后掠入了林中,身后是巨大的咆哮声惊天动地...... 隋风的功夫无疑是惊才绝艳的,只一眨眼的时间,他便追上了女子。他想也没想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女子吃了一惊,挥手便是一掌拍出,迫其放手,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 女子又惊又怒,星光迷离的眸子略微圆睁的嗔道:“你做什么?” “姑娘不觉得欠在下一个解释?”隋风笑的不羁,眸光闪烁,却丝毫没有被人质问的尴尬。女子看着这个如此放荡不羁的男子,怒极反笑,上下打量着他,慢悠悠的问:“阁下想要什么解释?” 隋风思量许久,却只问了一句:“看姑娘的行为举止如此非凡脱俗,不知姑娘是人还是......” “呵呵呵......”银铃般清脆的的笑声响起,女子笑眯了双眼,如玉般的青葱细指轻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纯真可爱。这短短的时间内,这女子的神态变化丰富,或静或动,或嗔或笑,她的一颦一笑不经意间便能掳获人心,确然如精似魅,不似人间产物。“你不会以为我是妖精吧?”隋风笑笑,不置可否。看着眼前这玉树临风的男人,女子突然觉得今晚的一切好生有趣,不觉便玩心大起。卷翘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眼底是浓浓的戏谑。 “你胆子可真大!”她边笑边将身子前倾,凑到他脸前直直地盯着他,“既然觉得我是妖精,怎么还敢如此纠缠于我。你不知妖精可是要吃人的么?” 她的发梢犹自在滴着水,一身柔软的衣服几乎湿透,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就这样如此近地凑在他眼前,一缕淡淡的幽香袭来,如梦似幻,令人无法自持。看着眼前这玩火的魅惑精灵,隋风薄唇轻抿,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果然,那魅惑人的小妖精吃惊后退,只轻轻一跃,便远离了眼前这个颇为无赖的男子。这次女子真的怒了,只见她素手轻扬,瞬时一阵粉尘漫天飞扬。隋风忙闭气躲避,却听远远地传来女子悠长的声音:“你既知我非常人,便莫多纠缠,再有触犯,后果自负......” 烟雾散尽,眼前是恢复平静的幽幽山林,夏虫啁啾,明月依依,方才的一切仿似梦一场。隋风沉默良久,唇角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写的较少,纯自娱文,欢迎品尝!(后面可能还会不断的回来更改,呵呵,汗一个) 第2章 梦流年(1) “谷樵!谷樵?”丝雨气呼呼地闯进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不在,只有一个小侍童在药炉前慢悠悠地扇着炉火。听到丝雨的大呼小叫,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兀自忙自己的。 丝雨也不以为意,“你家先生呢,小兔子?”她自己边说边在屋里找了一圈。 小侍童颇为无奈,“你能不能不叫我小兔子?” “不叫你小兔子叫什么?你家先生呢!”听到抗议,丝雨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他的小总角揪来揪去。 小侍童吃痛告饶:“哎哟哎哟,姑娘放手!先生进山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丝雨仍不放手,小侍童眼珠骨碌一转说道,“对了,刚刚我看到梦姨了,她好像在找你啊!”这一招很奏效,丝雨果然松了手,一句话没说,眨眼没了踪影! 精致的竹门被轻轻的推开,探出的半个脑袋上一双迷魅的眼睛眨呀眨的,充满了狡黠。发现没有状况,丝雨闪身溜进屋子,蹑手蹑脚的逃进自己的卧室。她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飞快地换下湿漉漉的衣服,梳妆打扮。三下五除二,丝雨的手飞快的挽着头发,一个精致的发髻刚刚梳好,便听到一个妖娆的声音响起。“哟,这是谁家小妖精啊?我怎么瞧着好像是彻夜未归啊?” 门外走来一个妖娆的妇人,如云的发髻层层叠叠,发髻上珠光宝气,一张惨白的脸,厚厚的不知堆了多少层粉,生生把一张脸堆得如木偶般僵硬。许是方才说的话动作幅度有些大,那些厚厚的香粉扑簌簌的往下掉,场面颇为惊悚...... 丝雨见状,赶忙拿着粉扑走上前去,“哎呀,姨娘,您看您这香粉都掉了!最近这天气干燥,赶明我给您再制些滋润些的粉,可不能耽搁了您的花容月貌啊!” “少来这套!你昨晚去哪儿了?”梦姨一翻白眼,嗔怒的看着丝雨,脸上的粉又有要掉的趋势。 丝雨故作迷茫,“姨娘说的什么话啊,我这几天不是一直和谷樵研制新药吗?”为了增加效果,丝雨还无辜的眨了几下眼睛,那双能挤出水来的眸子我见犹怜,“姨娘,您看,我这不刚回来梳洗了一下嘛!” “不说实话?”梦姨的白眼更多了,斜斜的睨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妮子,“谷樵昨天一早就到山里去了,你是跟哪个谷樵研制的新药?嗯?” 看样子是真的穿帮了,丝雨如泄了气的皮球,只好哀哀的求饶。“姨——娘——” “说——!”威严的声音不容她侥幸。 “姨娘您别生气哈!生气了对皮肤不好哈!”丝雨讨好的嬉笑。 “孽障!还不快说!”梦姨说着作势便要打。丝雨灵巧的躲开,再不敢嬉皮笑脸。 “姨娘,谷樵的新药还差一味很重要的引子,这药引子又很是稀罕,我们谷里没有啊!所以,我就......” 丝雨这话不说还好,梦姨听了顿时气得手直抖,“所以你就又私自跑出谷去,这次又是要去找什么稀罕物?!” “金...金线螭......”看着梦姨的神情,丝雨心知这次完蛋了。 “你......金线螭这般凶悍之物你也敢......”梦姨怒极生悲,惨白的脸上竟生出一片悲戚之色。她颤抖着唇,口不能言,忧伤绝望的样子吓坏了丝雨。丝雨语带哭腔,慌忙跪下扑上前去抱住梦姨的双腿,一叠声的叫着“姨娘,姨娘,我错了,我错了,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梦姨!” 两行清泪在梦姨的脸上蜿蜒而下,把厚厚的香粉冲出了两条沟,隐隐的露出里面光滑细嫩的肌肤。梦姨扶着丝雨的肩头,眼中是浓浓的哀伤,她讷讷良久,只是哭泣,最后一甩手,匆匆离去,只远远撂下一句“这个月你就呆在房间里吧,再不许出去!” “姨娘!姨娘!”丝雨苦不堪言,她怎么也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偷跑出谷,梦姨都会大发雷霆。梦姨为什么那么哀伤?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她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般处处被梦姨限制,梦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丝雨越想越气苦,失魂落魄的倒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仙气蒸腾的天河边,丝雨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光着脚逗弄着水中鱼,这些娇俏的鱼精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地啄着她的脚,弄的人痒痒的,丝雨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一阵微风拂过,柔软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在这美丽的仙境中,她却使这仙境都褪去了颜色。 恍惚间,似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呼气,丝雨回头,身后是草木葱茏的河岸,空无一人。她疑惑的回过头来,却忍不住惊叫出声——面前的河面上,一个男子正飘飘然的站在那里,脚下是翻腾的河水,却丝毫沾不到他的身上。氤氲的雾气在他身边游荡,他的发丝轻扬,衬得一张脸越发的丰神俊朗。他的嘴角噙着一丝不羁的笑,那双黝黑的凤目,正放肆的直盯着他眼前的河水,而河水中,正有一双白玉般小巧精致的脚。 意识到他不正常的视线,丝雨飞快的跳了起来,掩住双脚,恼怒地叱道“你看什么?!” 看到眼前的美人惊慌的样子,男子笑得戏谑,“本君在看这些鱼啊,仙子有意见?” “你……”丝雨气结,“你是谁?既然号称仙君,我却怎么从未见过你?” 男子不答反问,广袖轻扬,眨眼便飞至丝雨眼前,慵懒的笑着凑近,邪魅地上下打量着她,“小仙子必是附近雨神殿的吧?这般灵秀,想是颇受雨神殿的雨露滋润。” 丝雨从未见过这般放浪的男人,她皱着眉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待要出手教训,却隐隐觉得此子不易招惹,在这天上,不论是神是仙,她还没见过一个敢对她这般放肆的。丝雨从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她银牙轻咬,只叱了一句“登徒子!”便转身飘飞而去。身后传来男子放荡的大笑,恨得丝雨牙根发痒…… ------------------------------------------------------------------------------ 缥缈的白云上,烟气缭绕,五彩的霞光笼着一座殿宇,殿前的广场上,仙鹤悠闲地踱着步子。三三两两的珍禽异兽散落各处,欢歌热舞,一派仙家气象,殿门上方赫然篆着几个古朴的文字——雨神殿。 大殿上隐隐传来女子的娇声软语:“神君,这是我们雨神殿特制的香兰玉露,请品尝。”大殿主座上,是一个长相空灵飘渺的女子,神色淡淡的,一如天边悠悠千载的白云,然而她的眸底却有一缕浓郁的化不开情愫闪烁,只是被她长睫微垂,隐隐的遮了下去。而客座上的男子却只一味轻笑,丰神俊朗,洒脱不羁。 女子见客人不说话,略沉吟了一下,便又轻笑着说,“上次一别,已有千年未见神君。不知神君这些年都游历了哪里,可否讲来,也让我增长一下见识?” “多年未见,云姬怎么还是这般客气?谁不知你云姬博览万物,何来长见识一说?我这些年并未四处游玩,只是到北海海底闭关去了。”风神一番话说的极是敷衍,云姬听得神色黯然。正在此时,殿外却冒失矢地闯进一个人来,她刚要开口对云姬说话,却发现有外人在场。待回头定睛一看,不由惊得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是你!” 云姬见状,忙疑惑的说道,“丝雨竟认识风神君吗?”听了姐姐的话,丝雨不可思议的看着号称风神的大人物,不由有些语结“风......神?” 刚刚还一脸疏离的风神此时却充满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精灵般的女子。丝雨的眼睛平素都是迷蒙魅惑的,而此时她盯着风神的眼睛却晶晶发亮。她收起惊讶的表情,忽然走上前热络的说道:“神君的茶凉了,丝雨帮您换一杯!”说完不等风神答复,便自顾自重新斟了一杯茶递上前去,娇媚地说道“神君请喝。” 风神玩味的笑,眼神热辣的看着丝雨,丝雨被盯得脸有些发烫,却仍旧强撑着不动声色。一旁的云姬被这莫名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以然。最终,风神轻轻嗤笑一声,接过茶杯,微微啜饮一口,果然,这茶的味道很是......销魂。 丝雨暗地里观察他的神色,风神沉默良久,只目光灼灼的盯着丝雨,唇角噙着一抹邪佞的笑,却没有让人看出一丝端倪。丝雨不禁有些惴惴,心里生出些许失望,索性不再理会他,回头对云姬说道:“姐姐在这里好生陪着贵客吧,我累了,先告辞了!”说完扭头走了出去,只留下尴尬的云姬,不知所谓。 这厢云姬刚想赔礼,风神却一摆手,起身告辞,“本君这便也不叨扰了,告辞。” 望着风神远去的身影,云姬只觉一头雾水...... 第3章 梦流年2 “岂有此理,什么风神?根本就是个登徒浪子!无耻之徒!哼!”后殿花园中,丝雨气恼的“蹂躏”着一颗可怜的仙柳,其他花木见了不由得瑟瑟发抖,恨不得生出脚来立刻逃离此地。仙柳哀哀的求饶,丝雨却毫不理会,继续扯着它的几根柳枝,甩来甩去。 猛然间,丝雨觉得好像又有人在她耳边吹气,便立即警醒的回过头去,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近在咫尺。 “啊!”第二次被吓,丝雨气急,“又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丝雨连连后退,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风神还是那副慵懒的笑,亦步亦趋的跟着丝雨的脚步向前走,“小雨儿,想不到你竟是神女呢,方才在天河边,倒是本君走眼了。” 小雨儿?听到他肉麻的称呼,丝雨心中警铃大作,她忍住转身想逃的冲动,硬着头皮与他周旋,“我与神君素不相识,神君会认错也情有可原。若神君无事,还是请回吧。” 风神眉毛一挑,继续向前逼近,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要逃到哪里去,“小雨儿刚刚还亲自为本君斟茶,怎么现在却如此冷淡了呢?小雨儿不知,你亲自倒的那杯香兰玉露,滋味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呢!”看到丝雨转身欲逃,风神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丝雨的手,“小雨儿这是要去哪?不再为本君斟杯茶吗?本君很想与你一同品尝。” 再次被轻薄,丝雨怒不可遏,掌心冲出一道法光,直扑风神面门而去!风神却只是挥了挥衣袖,丝雨的攻击便消弭无形,姿势说不出的潇洒。 巨大的实力差距,令丝雨愣在当场,眼前的男人让她心生恐惧,她本能的挣扎,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莹白的肌肤上立时展现出五个手指印。 这意外的一巴掌,让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丝雨惊呆了,而风神脸上更多的是意外——他纵横天界几万年,上至神仙下至精魅鬼怪,还没见过与人争执不用术法直接动用肢体的。这女子是天界的吗? 脸上有股火辣的感觉,这感觉,真新鲜。他定定的望着面前女子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粉嫩唇瓣,那一双琉璃美瞳晕着水汽,瞬间把他的理智全部吸走,就这样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扯入怀中,低首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反侧,欲罢不能…… 那一刻,丝雨的神智轰然崩塌,脑中一片空白——这个男人在做什么?他怎么可以……她忘记了挣扎,口唇一片酥麻,鼻端一股清冽的气息,熏得她头晕脑胀。 他的唇很薄,微微的有丝凉意,星眸半睁半闭,看起来很是享受。丝雨的神智终于从崩溃中起死回生,她猛地挣扎起来,一把把他推开,口中气愤的大喊:“放开我!你这混蛋!” “放开我,你这混蛋……”熟睡中的丝雨突然双眉紧皱,神情激动,口中喃喃呓语。谷樵急忙伸出手轻轻地推着她,口中柔柔的呼唤 “丝雨,丝雨,醒醒……”丝雨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迷茫了半天,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俊美如同神诋的男人,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总是那么的温暖平和;他的鼻梁挺直,微微上翘的唇角常常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人,温润如同美玉,和煦、安宁,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会觉得莫名的心安。这个人,就是一直陪伴着她的谷樵,她这辈子认识的第一个美男子…… “谷樵!”从梦中惊醒的丝雨显得很是惶恐不安,她坐起身,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谷樵,身子微微的颤抖,不住的唤着他的名字。谷樵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魇住了吗?莫怕,莫怕,我在呢……” 谷樵的怀抱透着融融的暖意,丝丝缕缕淡雅的清香让丝雨莫名的心安。她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却久久不愿离开谷樵的怀抱,她缩在他的怀里,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谷樵似乎习以为常,也不说话,就那么任由她缩在怀里,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发。 静下心来后,刚刚那离奇的梦中情节自然而然的涌上了丝雨的心头。丝雨呆愣良久,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是他!梦中那无耻放肆的风神竟是他——那个昨夜在林中极为无礼的男子! 她猛地抬起头来,口中讷讷半天却说不出一字。注意到她的异状,谷樵正想询问,却听她终于从嘴中蹦出了两个字:“风神?”然而这两个字却像一道晴天霹雳,谷樵瞬间只觉得心乱如麻,耳中嗡嗡作响。他强自镇定的扶住丝雨,声音却微微颤抖着问:“丝雨,你说什么?” 不明所以的丝雨犹在出神,只喃喃地说:“谷樵,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我梦到了一座大殿,名叫雨神殿,我还梦见一个仙子,我管她叫姐姐……还有……” “还有什么?”谷樵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古怪。 “还有,还有一个无耻之徒,号称什么风神!他说我是神女,而且他……”丝雨有些说不下去了,梦中的情形还是那般清晰,她的脸不禁有些灼热。可是手臂上越来越强烈的痛感却把她拉回了现实,她低下头,发现谷樵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手上青筋暴露。她急忙抬头看谷樵,只见谷樵脸上全无血色,眉头紧皱,一脸惊慌的神色。 “谷樵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丝雨从未见谷樵有这般模样过。谷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他摇了摇头,苍白着脸回道:“没什么……”短短的三个字,却让他觉得每说一个字都那么艰难。 丝雨是何等玲珑剔透之人,谷樵这般模样,让她觉出了事情的蹊跷。“谷樵,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和梦姨今天都那么失常?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谷樵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淡然,他有些无法自持,面对丝雨的质问,他完全不能收敛心神来思考作答。他沉默的看着丝雨,眼神中的痛苦几乎喷薄而出。这一切看在了丝雨的眼里,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谷樵,你和姨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知道吗?我梦到的一切好真实,我潜意识里觉得那些什么姐姐、神女都是很理所应当的,包括那个风神,我似乎就是知道他就是风神,毋庸置疑!谷樵,是不是其实那些都是真的?”丝雨越想越激动,“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和姨娘都不赞同我出谷?你们……” “丝雨!”就在谷樵即将崩溃的时候,一声怒喝拯救了他。梦姨脊背僵直的慢慢走了进来,神色中带着一丝决然。 “一个梦而已,这般信以为真,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梦姨的呵斥让丝雨冷静下来,她瑟瑟的缩回床里,只听梦姨犹自愤怒的叱道:“我不让你出谷,自有我的道理!你屡次忤逆我,现在到了连我和谷樵都要怀疑的地步了吗?你这般说话,让我们情何以堪?” “梦姬……”梦姨还待要说,却被谷樵出声阻止了。只见谷樵对梦姨摇了摇头,回头凝视丝雨,看着丝雨泫然欲泣的样子,终究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梦姨沉默地走到丝雨床边坐下,抬手拢了拢自己鬓边的发髻。虽然她的穿着打扮总是那么艳俗,虽然她总是自称老人家,但是她的举手投足间,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份曼妙妩媚,既不艳俗,也无一丝老态。 丝雨默默地端详着梦姨,不由得想:姨娘脸上厚厚的脂粉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梦姨静静地看着她,眼中迷茫一片,似是沉入了回忆。 两人沉默半晌,梦姨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让丝雨更加郁闷的话:“这一世,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你就能永远无忧无虑地活下去。我仅此一个心愿,丝雨,你听话可好?” “姨娘,浑浑噩噩的活着便是无忧无虑吗?我这样一辈子活在这寂寂山谷中,毫无乐趣可言,这样的活着有何意义?”丝雨的一番话说的梦姨哑口无言,那个无知的婴孩终是长大了…… “姨娘,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您让我读那么多书,让我知晓天下那么多的奇闻轶事,却又将我牢牢禁锢在这里,甚至连山脚边的小村子都不许我去,我没有朋友,没有生活,姨娘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丝雨……”梦姨仓皇失措了起来,丝雨的话句句敲打在她的心上,犹如擂鼓,敲得她心慌意乱,“丝雨,这些年我虽不许你随意外出,可是你毕竟也跑出去见了不少世面,你也应该知道,你与常人并非一样啊!且不说别的,光你这幅样貌,若是被世人得见,必会引起波浪,这些都不是你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能处理的了的啊!” “姨娘说我并非常人是什么意思?”丝雨敏锐地抓住梦姨的话中深意,“姨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能不能别再瞒我了啊?”梦姨面上的恐慌再也难以遮掩,她慌忙起身,“丝雨你莫要胡闹了!”说着便落荒而逃,任凭丝雨在身后如何呼唤…… 第4章 出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丝雨一反常态。她既不哭闹,也不像往常那般撒娇耍赖。她只静静地待在房间里,默默地看书。梦姨来看过她几次,她也不搭理她。 起初梦姨还有些心慌,怕她这样反常会闹出什么事来。见她总是不理自己,便去央求谷樵来劝她。谷樵自己心绪难平,本不想面对丝雨,但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丝雨,还是去见了她。只是没想到那么依赖他的丝雨竟连他也不理,见谷樵来了便只淡淡的把金线螭的涎液递给他,接着继续歪在榻上看书。 谷樵本就有心结,见她这副样子更加心绪起伏,他挨着她坐下,拉过她的手,欲言又止,一双温柔的凤目满是萧索、寂寥。丝雨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神色,微风吹起她颈变的发丝,衬得她肌肤越发的雪白。 谷樵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只想将她紧紧的揉进怀里,再不放开……然而默然良晌,他终究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梦姨见状不由叹气,也就由着她闹去,只是想着少年心性,过些日子气消了就好,他们却不知丝雨早已藏了怎样的小心思。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梦姨见她还是老样子,渐渐地也就不再管她。 丝雨房内的书可谓令人叹为观止,茅舍虽不大,却是整整一屋子的书,那体量让人不觉怀疑这屋子的大小。其实这只是简单的储物术,丝雨小小的杰作而已。这日丝雨又翻阅了无数书籍,一堆书散乱的摊在地上。遍寻无果,丝雨不禁有些烦乱,她将手中的书随手一丢,懒懒的斜靠在摊上陷入沉思。 山中岁月宁静,日子总是这么慢悠悠的。丝雨已经记不起在这谷中住了多久的岁月了。谷中只有她和梦姨两人相依为命,而谷樵则住在山谷的另一头,身边一个小侍童,名叫涂儿。 岁月悠悠过,丝雨却发现这谷中四人唯有她自己在慢慢变化。梦姨永远是乌髻堆叠,身姿绰约,虽然她从未看见过梦姨厚厚脂粉下的面容,但丝雨总觉得梦姨的容颜必定不俗。 谷樵呢,从她见到他的那天起,便总是那副淡然柔和的样子。他总是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温柔的微笑,那双眼让她只觉仿似浑身浸在温暖的泉水般令人沉溺。 他平时的话不多,一天中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对丝雨说的,那俊美无俦的脸明明看着那么年轻,仔细端详却又隐隐透着沧桑和威严,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年龄。他是丝雨最依赖的存在。谷中岁月寂寞,丝雨打从记事起便多半与谷樵在一起。他教他修行打坐,修习术法,他教她研习药理,抚琴作画。他早已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奇的还是涂儿。丝雨从牙牙学语成长到现在这般亭亭玉立,可涂儿却始终是个总角孩童的模样。丝雨小时并未留意,可当她逐渐长大,尤其在她发现出谷的秘密偷跑出谷之后,她不禁暗地里啧啧称奇。她也曾问过涂儿为什么总长不大,涂儿只斜着眼不理她。而谷樵则一味地淡笑,只说涂儿体质有异,长得比常人是要慢些的。 当时小小的丝雨将信将疑,如今细细想来,他们这谷中四人确实都非常人。又想起这次偷跑出谷引起的种种,谷樵的反常,梦姨的惊怒,古怪的梦境……丝雨不禁又烦躁起来,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着实令人不适! 一阵风从窗口涌了进来,拂起了丝雨的青青发丝,也拂起了地上散乱的书册。书页哗哗的随风翻动,丝雨趴在那支着下巴无意识地看着,却忽然眼睛一亮,她翻身坐起,一把抓过一本被风翻开的书册,注视良久,唇角扯出了一丝多日来都不曾有过的笑容,她缓缓吐出俩个字:“白泽!” ------------------------------------------------------------------------------- 幽深的悬崖边,云气不断地翻涌着。丝雨再次回头望了眼月光下宁静的山谷。她抿了抿唇,终于回身一跃而下,跳下了悬崖。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出谷的秘密。这个秘密是丝雨年幼时因采摘崖边的灵植时不慎摔下悬崖才发现的。 她的身体一如往常那般并没有如常人般急速下坠,而是如鸿羽般,飘然下降。蒸腾的云气轻轻的包裹着她,如有灵性般聚拢在她的脚底托着她,让她安然落到崖底。 翌日清晨,梦姨忽然一阵心慌,这心神不宁的感觉让她隐隐觉得不妙。她匆匆走进丝雨的房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子,这里已经没有那个精灵般的身影。窗前桌子上,一封书信孤零零地躺在那。 梦姨抖着手将它打开,一行娟秀的字映入眼帘:姨娘,丝雨不远浑浑噩噩苟活于世。丝雨只求一个明白,寻得答案,丝雨必回。万望姨娘勿寻勿念。——丝雨 多日来的担心终于发生,惊慌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心神,梦姨几乎不能自抑,信纸从手中飘然滑落。千年前那令人肝胆俱裂的痛苦再次袭来! 这一千年来她过得何其胆战心惊,一切只为丝雨不要重蹈覆辙,如今这般情形让她想起了千年前几乎失去丝雨的那一幕,她失措地捻起手指想要卜算,却忘记了丝雨的命数早已难以预测。她无力地闭上双眼,竭力地克制自己如麻的心绪,“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的自我安慰着,“那个人应该早已陨灭,丝雨不会有事的……” 喃语半天,心绪稍微平稳,她睁开眼,心知为今之计便是尽快寻找到丝雨保护好她。需要隐瞒的人已不在,她也不再隐藏,挥袖消失,赶去找谷樵。 “神君在吗?”梦姨现身于谷樵房前,谷樵听闻神君二字,神情一凛,急忙迎出来,却见梦姨几步上前便欲下拜,谷樵忙伸手扶住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神君,婢子无能,没有看好丝雨,思雨出走了!”梦姨再次下拜,谷樵却当场怔住,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深吸口气,扶起梦姨,艰难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婢子刚刚才发现的,应是昨夜出走的,这是她留下的书信。” 谷樵一把抢过书信,短短的几行字却看了半晌。信纸是他们曾经一时兴起而共同制作的馨兰笺,笺上尚留有一丝她的浅香。他默默收起信笺,随即闭目作法卜算。梦姨在旁焦急等待,只见谷樵渐渐的额头冒出虚汗,脸色微微泛白,许久之后,他颓然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神君卜算的结果如何?”梦姨一脸急切。 谷樵无语摇头,梦姨见状不由心焦道:“婢子法力浅薄,不能卜算丝雨命数,却想不到连神君也无能为力了吗?这可如何是好!”梦姨还待要说,谷樵苍白着脸抬手示意,“自打为她逆天改命,她的命数我便不能为她预测了。但我方才尝试卜算昨日之事,倒是发现了一丝线索。”他顿了顿又道:“她似是要去寻找白泽,白泽乃昆仑神兽,想必她是往昆仑去了。” “婢子这就去找她!”    谷樵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莫要寻她,丝雨已隐去了自身气息,想必是她以为这样你我便难以寻找到她。她这样做,无非是不愿你我再去干涉她。既然她心意已决,即使找到她,她也不会就此放手。” 说到这他又斟酌了一下,看着梦姨开口道:“梦姬,事已至此,我们需从长计议。我知你这些年守护丝雨不易,你心中所想我能理解,但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年,你确实对丝雨的管教过严了……如今她这般叛逆,再逼她只会适得其反。” 梦姬闻言,泫然欲泣,她低头掩面,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谷樵心知此话重了些,叹口气接着说道:“你且让各地城隍、土地留意丝雨的行踪吧,让他们暗中保护,并将丝雨的动向随时来报。我回天界一趟,一切等我回来再做打算。如丝雨有何不测,你立即到神农殿找我。” “是,婢子领命!”梦姬俯身领命,待她再抬头时,只见谷樵早已召唤出他的坐骑——上古神兽水麒麟@,远远的消失在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水麒麟:品性仁慈、妖力强大的生物,谙悟世理,通晓天意,可以聆听天命,王者的神兽。 《神魔志异'灵兽篇》水麒麟 ∶蛮荒万载寒潭所出,性喜吞噬妖物,能御万水,震慑群妖。后传为异人收服,为灵山守护。 第5章 路在何方 缩地术虽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但是用起来却是极为耗费灵力的。其实修炼之人行走赶路多半使用坐骑或法器,只是梦姬对她管教甚严,因怕她擅自出谷,所以从未教她这方面的法术,也从未给过她任何法器,更不要说是灵兽了。 因此,丝雨只偷偷从涂儿处学得了一些费时费力的缩地术,用起来自然也极不顺手。她平时并不敢多用此术,现在为了出走,勉强用了半日,也只到得几百里外的城镇郊外。 这是谷外最近的城镇了,规模不大,却也不失了热闹。因为地处南疆边境,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她看着通往城镇的路,握了握拳头,手心中濡湿一片。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来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前途未知,一片渺茫。略定了定神,丝雨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走向前方已清晰可见的城郭。 随着对鹿鸣城的接近,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丝雨起初只顾着赶路,并未在意身边的情景,只是一路走来,只觉得什么地方透着些古怪。直到马上就要排队进城,丝雨终于察觉出了异样——怎么那么多人都眼神奇特地盯着她看呢? 她疑惑的环顾四周,周围越来越安静,许多稍远处不明就里的人感到异样,纷纷看过来,也瞬间失去了语言。 这是个什么状况?丝雨迷茫的眨了眨眼,她那魅惑的双眼如此动作,引来了周围一片抽气、吞咽声。见众人看着自己一片呆滞,丝雨觉得有些窘迫,她迟疑着越过呆若木鸡的众人走向城门。 后方守城的兵丁起先还觉得疑惑,正待要催促堵在门口探听究竟的人,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像被施了魔法般定在原地。直到从人群中闪出一个女子来,他才彻底弄清这奇异景象的原因——仙女下凡? 丝雨为了出门行走方便,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只在脑后随意挽了个髻,髻上斜簪着一枝海棠攒珠的钗子,剩余的头发黑瀑般直垂至腰际,几缕发丝调皮的随风在耳测飘飞,衬出白玉般小巧莹润的耳垂,两朵粉嫩的海棠花耳环一荡一荡的垂在颈边,粉紫的小花衬得她颀长的脖颈越发莹润细腻,肤白似雪。 她的衣衫质地轻盈如雾,浅紫色罗裙,胸口滚着一圈粉色的花边,嫩黄的丝带系在纤细的腰肢上,随风轻轻地飘荡,更显得她腰若约束,弱柳扶风。浅紫的罗裙外是一袭如烟笼泻的白色纱衣,一举一动,竟有波光在其上流转。 丝雨站在寂静的人群中,清晨浅淡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似形成了一层光晕,让所有看着她的人眼前一阵恍惚。有人忍不住揉搓眼睛想要看的更真切些,却发现这女子美得如梦似幻,无法直视。 人群中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磕起头来。丝雨吃了一惊,觉得这诡异的气氛实在让人尴尬,她伸手施了个幻术,让众人眼前迷雾一片,她则趁机隐了身形,“逃”离现场。 一路飞奔之后,丝雨挑了个城中僻静的角落现出身形。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却又不禁为难起来。现在是没人了,可找谁打听昆仑的所在呢? 正在发愁之际,远远地从巷口拐出一个耄耋老者来。这老人佝偻着腰,拄着个拐棍,颤巍巍的向丝雨这边走来。 老人走得极慢,丝雨站在那细细地打量了会这个老人,见那老者目光浑浊,想必眼神不是很好,便试探着走向前去,惴惴的问道:“老人家……”老者发觉有人挡在面前,慢悠悠的抬起头看着丝雨。“老人家,请问您知道去昆仑山的路怎么走吗?” “啊?!”一声震耳欲聋的回话把丝雨震得耳朵生疼。这老人家中气好足,只是看样子耳朵不大好使,于是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老人掏掏耳朵,眼神有些迷茫:“什么三?”老人这次的吼叫让丝雨忍不住有了捂住耳朵的冲动,修炼之人五官本就敏锐,更何况丝雨。 丝雨耐住性子附在老人耳朵边大声吼道:“昆仑山怎么走?!”结果老人却被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丝雨满头黑线,连忙伸手去扶。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一个少年来。那少年上前一把推开丝雨搀扶住老人的手,抬头待要骂人,却猛然间呆住,一如方才城门口的那些人。 丝雨看了看少年紧紧搀扶着老人的样子,心知此人必是老人家的亲人,想必是误会自己对老人家无礼了。于是她走上前去柔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想向这位老人家问路,可能是声音太大,吓到这位老人家了。抱歉,抱歉了。” 丝雨一番话说完,少年白净的脸皮突然如充了血般,腾地变红了。那少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喉咙滚动,几乎失去了语言。“没……没……没……关……系。”费了半天劲,终于说完整了一句话,少年的脸更红了。 这少年如此憨厚可爱,让丝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试探着问他:“不知你是否知道去昆仑山的路途,我正欲向这位老人家打听呢。”丝雨不笑还好,这一笑更使得这少年的头脑彻底当机。 丝雨见他愣头愣脑的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心想他也许并不知晓,于是向他微颔首道句“叨扰了”便转身欲走,那少年却不知哪里来的“灵光乍现”,急急地叫住丝雨说道:“哎……我……我虽不知你说的什么昆仑山,但你可以到这城里最大的酒楼——望仙楼去打听打听,那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多,想必有人知道也说不定……” 丝雨闻言正要致谢,少年身边的老人却突然不耐烦地大叫起来:“小子你墨迹什么呢!还不快走!”老人这中气十足的吼叫将少年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他吃吓得拍了拍胸口,嘴里却安慰道“就走就走”。他边说边歉意的看向丝雨,丝雨微笑着致谢,点头示意他们自便就好,那少年拗不过老人的拉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到他们走远,丝雨突然又头疼起来,她忘记问“望仙楼”怎么走了……为节省时间起见,她还是继续打听吧。丝雨硬了硬头皮,走向人流如织的大街。 经过第n次的波折,丝雨终于来到了所谓的“望仙楼”的酒楼前。身后,是一片令丝雨无奈的火辣目光,她急忙走进酒楼,以隔开那些如芒刺般的视线。 因为已近午时,大堂里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人映入眼帘,的确如那少年所说南北东西各色人种俱全。大堂里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店小二忙得如陀螺般转来转去。 丝雨站在大堂门口,看着眼前人满为患的大堂,一时不知该找谁去问。想想刚才街上的情形,她不禁又犯了难,她心想可能自己长得确实很特殊,怪不得姨娘会说她这般长相会引起世间风波。如果自己这一个一个的问过去,这后果…… 丝雨站在门口犹豫不前,过了一会终于被转到这边忙活的一个店小二发现,那小二可能是忙得有点晕头转向,急匆匆的走上前来,边走边招呼丝雨:“这位小姐里面请,请问您需要点……什么?”走上前来的小儿突然顿住了,看着店小二脸上的神情,丝雨只觉额角微微抽动,心下哀叹:“又来了……” 附近几桌的客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停下交谈回身看过来,待看清丝雨之后,一个个张着嘴,好像被施了定身术。这诡异的气氛迅速蔓延,不一会儿,人声嘈杂的大厅里已是鸦雀无声,只不时的听到筷子“噼里啪啦”的落地声。 这个时代,人人皆信鬼神。不过虽然修仙者众多,却着实无一人真正见过所谓的神仙。眼前的女子周身笼着圣洁的光晕,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由得让人以为是天女下凡。因此,丝雨一路走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给世人如此的震撼。 其实,修仙者多半是避世的,他们即使要到尘世行走,也多半会隐去身形,更何况是神仙,哪有人会像丝雨这般光天化日的就丝毫不加掩饰的出来行走。 丝雨千百年来从来不曾经历过世事,梦姬平时并不多教她人情世故,只因生怕她生出凡心,后患无穷。而且,因为梦姬严苛,丝雨即使偷跑出去,也并不敢走远,多半还是在那群山密林中活动,小打小闹一番便赶紧溜回去。所以现在丝雨面对眼前这般景象,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丝雨一脸窘迫,就在她又忍不住转身想逃的时候,店老板迎上前来。看样子,店老板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面上虽稍显紧张,说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的,“这位仙子有礼了,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丝雨被他说的一愣,“仙子”?这是哪跟哪啊?原来这些人把她当神仙了?她不禁觉得好笑,连忙摆手澄清:“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店老板南来北往见识的人多了去了,人精似的,他暗暗盯着丝雨的神情,见她眼神并不闪烁,看来所言非虚,于是又堆着笑说道:“那这位小姐光临小店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丝雨有听没有懂,愣了愣却也大概知道怎么回答:“我不打什么尖,住什么店,我只是想来打听个事情。” 既不打尖也不住店,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有人不禁替这位仙子般的姑娘捏了把汗。岂不知这么大一间酒楼老板哪里是一般寻常的市井小人,他早就看出丝雨的穿着气质绝非常人。这恍若天人的少女即使不是神仙,也必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于是他继续满脸堆笑的问道:“小姐是要打听什么事情不如说与小人听听,小的或许略知一二。”这下丝雨终于找到能自如与她说话的人了,而且还这般和气,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她微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那么请问你知道昆仑山吗?去昆仑山该怎么走?” “昆仑山?”老板犯难了,此地地处南疆,而昆仑山远在西北,一般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又如何知道路途。老板本想快些打发这少女走,免得引起太大的骚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下不能如愿了。 他尴尬的笑笑说:“小姐,小的实在孤陋寡闻,这昆仑山我是听都不曾听过的地方,小的无能,您还是别处打听打听吧。” 丝雨听罢很是失望,她再次扫了一眼满屋子的食客,犹豫了一下,便要转身离去。这时忽然一道略显尖酸的声音响起:“且慢!” 丝雨闻言回头,只见楼梯上是走下一个人来,此人一身富家公子哥的装扮,鲜艳的绸缎外衫极为耀眼,看起来艳俗无比。面皮倒是白净,五官却是平平,一双尖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聚起了一丝精光。 他踱着步子晃到丝雨面前,那细长的眼不住的打量着丝雨。他咧开嘴笑嘻嘻地说:“姑娘是想去昆仑山是吗?”他不等丝雨有所反应,紧接着就说道:“姑娘这是打算一个人去吗?” 听他这样一问,丝雨隐隐的皱了下眉头,只觉这人好生奇怪,叫住她却不说缘由,倒是先没头没脑的问她些无关的问题。眼前的人穿着艳俗,秽气逼人,她本能上觉得这人不靠谱。 于是她对他微一颔首,也不言语转身就走。却不想那人一闪身竟拦在丝雨面前,大叫着:“哎!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丝雨吃了一惊,急忙后退一步,惊讶的看着他。 “姑娘不是想去昆仑吗?本公子知道啊!”这人夸张地“刷”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放在胸前摇来摇去,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来。他的扇子花色也极为夸张,再配上他鲜艳的衣服,活脱脱一只骄傲的公鸡。 丝雨忍不住想笑,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好,既然他说知道,那就索性先问问再说:“公子果真知道昆仑山的所在自是再好不过,恳请公子告知一二。” “咳咳!”那公子装腔作势一番,伸手朝西一指,“姑娘只管朝西走,出了城门,再一路往西便是去往昆仑山的路了!” 他话音刚落,四周再次鸦雀无声。店老板的脸色也明显变了变,但在接触到那公子哥的目光后,立即恢复原状,选择了沉默。 丝雨虽觉得此人的话有些不靠谱,但她毕竟涉世未深,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她想着一时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问,于是道了声多谢,转身离去。 第6章 被结伴 丝雨一路往西行去,本想再找些人问问路途,结果找到的人不是发呆直勾勾的看着她,就是一问三不知,几次三番,丝雨泄气,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往西出城而去。 丝雨走了半晌,只觉周围景色渐渐荒芜,人烟越来越稀少。天色已近黄昏,丝雨渐渐走进了一片群山中。山中密林遮住光线,让四周显的更加昏暗,道路也越发难走。她停下脚步,望了望眼前的密林,心中疑惑更甚,自言自语地说:“这哪还有条像样的路走啊?不会是弄错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佻却熟悉的声音:“小美人,哥哥怎会说错呢?”丝雨吃吓回头,眼前赫然就是酒楼中主动告诉她路径的“公鸡男”!公鸡男嬉笑着走上前来,“小美人好快的脚力啊,让哥哥好一通追赶。” 丝雨闻言瞬间皱起了眉头,自己的耳力何其灵敏,怎么可能有人在后追赶而毫无所觉。她看向公鸡男身后那一大群随从,以及四周茂密的草丛,心中已然明了。看他越靠越近,她不动声色的慢慢后退,口中问道:“你追我做什么?” “小美人不是要去昆仑吗?哥哥的家就在这昆仑山里,美人既然来访,哥哥我怎好不略尽地主之谊?”他边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丝雨,“来,跟哥哥回家,哥哥定会好好招待美人!” 丝雨甩手一跃而起,闪身退至一丈开外,开口呵斥:“放肆!你竟敢骗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哟呵,想不到小美人身手如此了得!”公鸡男拉了个空,显然有些意外,却随即恢复了那副色眯眯的表情,奸笑着说道,“小美人,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这荒郊野岭的哪及的上哥哥我的别院啊,我的别院就在这附近,小美人有什么话不如随哥哥回别院再说如何?” 丝雨瞬间怒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看她生气,公鸡男更加得意:“骗你又怎样?”说着又要伸手上前。 丝雨捏诀扬手,一道白练从袖中飞出直扑向其面门,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瞬间将他掀翻在地。公鸡男捂着脸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事情演变的太快,他那些随从直到他们的公子倒地哀嚎他们才回过神来,有的跑上前去查看他们主子的伤势,剩下的则呼啦一下涌上前来,将丝雨团团围住,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差事了。 公鸡男估计活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一边嚎叫着让他的手下一定要抓住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一边捂住肿的像包子般的脸呻吟不断。 丝雨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些丑恶的嘴脸正慢慢向自己靠近,心中充满了极端的厌恶,只想出手狠狠地教训一番。但梦姬和谷樵都曾隐晦的提醒过不可随意伤人性命,说这是修道者的大忌。 她握紧拳头,用袖中白练击倒当先几个冲上来的爪牙,但随着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丝雨渐渐觉得单凭武力与这些显然有些武功底子的人周旋有些费劲。她脑中焦急地思考着对策。 忽然灵光一闪,她闪身跃至一旁的巨石之上,口中迅速捻诀,众人还没缓过神来,却见本来还算明亮的天空瞬间黯了下来,阴风阵阵刮过,四周密林中竟传来低低的妖异的吼声。 众爪牙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双双闪着荧光的硕大的眼睛正迅速从密林深处向这边靠近。他们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其他,一边大喊着“妖怪”,一边连滚带爬的逃窜。公鸡男见自己的随从惊恐逃命弃他而去,也哭喊着紧随他的爪牙们狂奔而去。 看他们逃远了,丝雨满意的笑着从巨石上跳下来。虽没有真正痛快的教训一下这帮恶人,但经此一吓,估计他们会很长时间不敢再出来作恶了吧。 她长舒一口气,却想起自己被骗至这深山之中,昆仑何在至今更是一无所知,心中顿时又气又恼,这一时之间该何去何从呢?她抬头本想看看天色,却在看向密林深处时瞬间呆了…… ------------------------------------------------------------------------------- 丝雨看着本该回复天光的阴暗天空,以及眼前密林中越聚越多的妖异眼睛,她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直立起来,只觉周身阴风阵阵,浑身发冷。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头拔腿狂奔,因为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狂吼冲天的,竟全是这山中的妖兽精魅!这些妖兽还没有修成人形,灵智未开,因而性情多半极为凶残,丝雨根本不敢回头张望,光听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吼声便觉得浑身发软。她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算是个什么状况,她怎么会突然招来这么一大批妖兽? 丝雨还没来得及哀叹,就听脑后风声一紧!丝雨暗惊,侧身躲过一只飞扑过来的妖兽。情急之下,她立即隐去了身形。 这些妖兽突然失去了追捕的目标,集体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有一只犬形妖兽嗅了嗅鼻子,然后很快朝一个方向扑去。众妖得到提示,纷纷紧跟这犬形妖兽扑了过去。 然而当先扑上去的那些妖兽却在眨眼间惨叫着被弹了回来,连带着又砸倒了一片许多紧随其后的妖兽。一道淡蓝的光晕渐渐聚拢,形成一个半圆的光罩。丝雨现身其中,脸色冷峻,双手掐诀,不断地释放着灵力以维持着这道保护罩。 先前的妖兽显然受到了致命的创伤,几乎全部倒地不起,哀哀呻吟。其他的妖兽见状再不敢上前,只愤怒的围拢在光罩四周嘶吼。 丝雨站在保护罩中心,暂时获得了安全,她看着外面那些形形色色,面容恐怖的妖兽那愤然嘶吼的样子,浑身冷汗直冒,背心湿透。这种僵持的状态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一旦灵力耗尽,失去了这层保护,她又该如何脱身…… 如此僵持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一些失去耐心的妖兽禁不住诱惑般的冒死扑上前来,猛烈地撞击光罩。紧接着,又有几只冲过来,光罩在这些猛兽的攻击下不断地颤动,丝雨咬紧牙拼力支持。 然而,越来越多的妖兽加入攻击行列,似是看出了丝雨的吃力。天已经黑透,光罩的光晕却越来越黯淡。随着光罩的剧烈震动,丝雨的胸腹中也在不断地翻涌。在一波又一波的猛烈的攻击下,一道血剑终从丝雨口中喷出,她跪倒在地,光罩消失。幸存的妖兽狂吼着扑上来,丝雨脱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千钧一发之际,丝雨突觉一阵狂风卷过,风声呼啸如龙吟,惊天动地之声瞬间压过妖兽的咆哮。龙吟声倏忽而过,一切只发生了那么一瞬间,四周便宁静下来。丝雨迟疑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伸着一只洁净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干练有力。 一切仿佛梦一般,丝雨呆呆的望着这只手,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道慵懒的男音淡淡地钻入她的耳朵:“呵呵……吓傻了么?没事了,起来吧。” 丝雨慢慢的抬起头,一阵恍惚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微翘的唇角,挺直的鼻,还有那双满含戏谑的星光熠熠的眼。 “是你?!”两人几乎同时发声,互相看着对方均是一愣。丝雨面前的人竟是让她梦中十分厌恶的“风神”! 能够再次遇到这个精灵般的女子,隋风相对来说显然比较惊喜。他伸手扶起丝雨,低头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得重吗?”丝雨刚站起身,抬头见他俯下身来,心下一惊,急急地后退一步,挣开了隋风的搀扶。 由于动作过猛,丝雨本就虚软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又摔到地上。她这番动作让隋风十分意外,他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丝雨这时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觉尴尬无比。好在隋风天性洒脱,当先释然一笑,给了丝雨一个台阶:“看来姑娘刚刚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现在确实没事了,姑娘大可安心了。” 见这人如此洒脱,丝雨心下暗恼自己怎会被一个梦纠缠得这般神经质。她勉强扯动嘴角,十分抱歉的上前致谢:“方才多谢你救了我。” 隋风淡淡的笑了笑,并不回应她,而是张口问道:“两次遇见姑娘,可见你我有缘,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这人果然还是那么不按常理出牌,丝雨顿觉歉意少了许多,她也不答反问:“那么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啊?” 一丝戏谑又噙上了隋风的嘴角,这女子确实有趣。“本人隋风,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丝雨。”丝雨索性大方回应。 隋风看着眼前这个灵动的女子,虽然她面色有些苍白,唇角尚留有一丝血迹,可那双眼却闪着迷人的光彩。一丝熟稔的感觉涌上来,隐隐的带着一些狂喜,竟还有一丝心痛? 游戏人间了近千年,见识了世间多少貌美如花的容颜,像现在这般在一个女子面前产生这样的心绪,隋风从来没有过。这陌生的感觉让隋风暗自惊诧,他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感,仿佛这女子是他曾丢失过的至宝。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前世未了的缘分?想到这,隋风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 见隋风不说话,只是噙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丝雨隐约觉得不应与此人多做纠缠。于是她再次致谢:“再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有事需要赶路,告辞了。”说完,丝雨毫不客气的转身欲走,却听隋风不咸不淡的说道:“既然是救命之恩,姑娘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就结了吗?” 听他这样说,丝雨眉头一皱,心知不妙,回头嫣然笑道:“你看我身无长物,能力也明显不如你,我实在不知拿什么报答你。所谓大恩不言谢,隋公子想必也不图报答,我又何必扭扭捏捏,惺惺作态?” 丝雨一番话说的很是巧妙,却很是没心没肺。隋风听来却觉得委实有趣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极为爽朗,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男子,丝雨一时有些恍惚。 “你这话一说,我要是再跟你提什么要求便显得假仁假义了是吧?”他大笑着继续说道,“只可惜,我也从不是个惺惺作态之人。出手救你虽是我出于道义而为,但这个报答我确是一定要图不可的,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容我慢慢想,等今后想到了,你再报答我也不迟,如何?” 这世上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丝雨很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她一时太过叹为观止,竟然语塞,实在不知该对此人再说些什么才好。她瞪了他半天,见他笑吟吟的只等她接话,最终挫败的叹口气说:“如此,隋公子慢慢想吧,我有要事要赶往他处,不知隋公子打算如何?” “你要去哪儿?” 丝雨翻个白眼不搭理他。看她不说,隋风也不恼,慢悠悠踱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向来闲云野鹤惯了,也没什么要紧事,去哪儿都一样,不如就陪着你一道走走,顺便给你一个随时报答我的机会。” 话已至此,丝雨彻底无言以对,她瞪着他半晌,只觉胸中再次气血翻涌,忍不住捂住胸口咳嗽起来。隋风见状,脸上笑意更深,口中却作关切状:“丝雨姑娘的伤看来还是挺严重的,让我替你看看如何?”说着,隋风便要起身上前。 丝雨立即拿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甩手找了块平地坐下,自顾自闭上眼打坐起来。隋风依旧笑的戏谑,他抬手做法变出一堆篝火在丝雨身边。二人围坐在篝火旁,一时陷入了沉默。 第7章 心如焚 南天门外,两个守门的小仙将颇有些百无聊赖,俩人嘻嘻哈哈,叽叽咕咕的,不知正在嚼哪里的八卦,却见远远地从下届方向处有五彩的霞光迅速飘飞而来。 这五彩的霞光不像是天界仙人所有,虽透着一股子祥瑞的气息,但是俩人守了几百年的门,却是从未见过的。于是二人立即凝神肃立,严阵以待。 霞光渐行渐近,二人终于看清了来人。只见来人映衬在祥瑞的霞光中,俊美非凡,如同上古神邸般让人无法直视。而他的坐骑竟然也是上古神兽水麒麟,这几乎在天界绝迹的生物,正低眉顺眼的垂首肃立,稳稳地载着它的主人站在南天门前。 “来者何……”一个仙将刚想上前质问,却被他身旁的另一个仙将拉住,并对他使了个眼色。接着那拉住他的仙将满脸恭谨地上前问道:“敢问仙君尊号,有何要事?” “吾乃神农族后裔——谷樵,今有要事请教太上天尊。” 两个小仙将听完这番话,立即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人,惊讶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个鸡蛋。“神农……神农族?” 二人心中的震撼大概太过强烈,导致他们呆愣原地,半天没有反应。乖乖,神族啊!货真价实的神族啊!这在天界几乎绝种的族群竟然就站在他们面前?要知道神族最起码有几千年不再参与天界诸事了。 谷樵看着两个门将的反应并不惊讶,只因他深知自己神之一族早已陨灭的寥寥无几,即使剩下的几个后裔也都归隐无踪,再不管天界事务。世人所谓的“神仙”一词,其实早就只有“仙”,而没有“神”这个概念了。 他微微笑着唤醒两个呆瓜:“两位仙友可否尽快让本君通行?” 两个呆瓜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他们没见过神族,但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这只有神族才有的五彩神光,还有这极为拉风的异兽水麒麟,无一不证明此人所言非虚。 如今的天界虽为仙族的天下,但人家神族毕竟是天界的鼻祖,人家到自己曾经的地盘上来,岂能连个门都进不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滴!于是二人二话没说,急忙引着谷樵进入了天界。 谷樵进入天界后便直奔九重天而去。如今在天界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那神仙的祖宗——太上天尊了。他驱使着水麒麟风驰电掣般的飞了几个时辰方才抵达了九重天,兜率宫外。谷樵一路直奔大殿而去,竟无一人出来询问指引,想来天尊早已预知了他的到来。 凭着记忆,他在殿后的观星台处寻到了天尊。远远地,谷樵便听到天尊背对着他呵呵笑着说:“你来了!”他快走几步来到天尊身旁,深深作了一揖,口中恭谨道:“小辈谷樵,见过天尊!” 天尊回身笑呵呵的看着谷樵,并略抬手虚扶了他一下,示意他起身免礼。“谷樵,你可是稀客啊!这许久未见,老夫看你过的可是不甚滋润呐!” 谷樵闻言苦笑不已,这太上天尊还是那副老样子。别看他一脸慈眉善目的,实则却是童心未泯,最爱的就是打趣他人,尤其是打趣小辈。“小辈这点事哪里能瞒得过天尊。”谷樵顿了顿,神情略带了些期冀,“小辈这次来也确实有事相求与您……” 天尊抬手打断了谷樵的话,他捋了捋自己那长长的白胡子,小眼笑眯眯的看着谷樵,打趣道:“我说谷樵啊,老夫我人老可眼光不老啊,你说你这皮相在这天界也绝对算数得着的了!啧啧啧,这多少天女仙姝惦记着你呢。你小子这又是何必呢!要不老夫帮你帮到底,让月老给你配个好姻缘如何?” 谷樵这平时温润至极的人此时也实在是被这为老不尊的老头逗弄得哭笑不得,险些破功。“天尊还是这般风趣,小神哪敢劳动您为此费心。这姻缘二字,小神觉得还是随缘的好……” “哎,这句说的好!”天尊再次夸张的打断谷樵,“你既知‘姻缘’二字讲的便是个‘缘’,那就应该清楚‘随缘’的含义。”他笑看着谷樵,谷樵也定定的不再言语。 “所谓关心则乱,神仙也不例外,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说也罢。千年前,你逆天而行,已经强求了一份缘在手中,如今你口中虽说着要随缘,却又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作甚?”谷樵心中苦不堪言,一时无言以对。 天尊拍了拍谷樵的肩,继续说道:“谷樵啊,既然缘分已在手中,是否已经尽力你心中可有计较?前途虽然未知,但真就那么可怕吗?不要当神仙当的太久,太习惯于把什么都尽在掌握,变得连世间的凡人都不如喽!” 天尊的一席话让谷樵如梦方醒,原来这兜兜转转了千年,最痴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回想起来,这些年,他先是爱而不言,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伤害。他以为自己可以淡然,可以无视于自己的夜夜无眠。自始至终,他彻头彻尾的无为竟只是因为心中那个可笑随缘而已。 直至她心灰意冷自绝于堕仙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淡然,随缘,隐忍,全都是狗屁!他只知道什么叫肝胆俱裂!那一瞬,他不顾一切的拼尽全身修为才得以与梦姬一起保住了她的一丝精魂。 紧接着,他像疯了似的上天入地,搜遍天下奇珍异宝,折腾了近千年,才又盼得了她的重生。终于可以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了,他爱她爱到如珍如宝,伴她左右轻易不敢离开半步,却仍然说不出半个“爱”字。 现在她憾然出走,他只觉心神俱焚,只想着能否卜算这让他恐惧的未知之数。他怕他再一次爱而不得,他更惊惧于那曾经如噩梦般的肝胆剧痛。如今,天尊的一席话终于让他明白,他是个多么可笑的傻子,缘分早已在他手中,却绕来绕去得不想着紧紧抓住她。 天尊笑眯眯地看着谷樵一张俊脸一会青一会白,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偷乐之余,心道这小子应该是醒悟了。 过了一会,谷樵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尊再次深深地一揖:“天尊点化之恩,小辈没齿难忘!小辈告退!”天尊也不说话,只乐呵呵地对他点点头。 谷樵转身正要离去,却见一个仙童恭谨的走来,垂首回禀道:“天尊,玉帝派使者前来邀请神君前去一叙。” 谷樵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他回身望了望天尊,见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因而略迟疑了一下,便随了仙童出门而去。 出得殿外,远远的便看见太白星君站在那翘首以盼,谷樵看着太白那堆满了笑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莫然涌上了心头…… 第8章 荆棘生 谷樵刚一出现,太白星君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满脸堆着笑,十分热络的寒暄道:“许久未见神君,神君还是这般丰神俊朗,风采依旧啊!”谷樵温润回道:“星君谬赞了,不知玉帝找小神何事?” 太白打了个哈哈,一把拉住谷樵的手臂边走边说:“神君去了便知,陛下着实想念你得紧呐!哈哈,走走,我们莫要让陛下久等才是啊!” 看来确实不是好事了,谷樵无语,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无奈地跟随太白而去。 太白一路引着谷樵来到了凌霄宝殿上,大殿上各路仙者云集,分列大殿两边,肃穆而立。大殿尽头,玉帝庄严地坐在上方,面容掩映在祥瑞的金光中,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人看不真切。 这样的阵势,哪里有半点叙旧的样子。谷樵更加笃定了他们的意图,心里不由得叹口气,面上却立即如那些仙者般作恭谨状,躬身向玉帝行礼:“小神谷樵,参见陛下!” “神君无须多礼!”玉帝遥遥的在那宝座上抬手免礼,声音中却透着一股热络,“多年未见神君,神君一向可好?” “劳陛下牵挂,小神一切安好。”谷樵并不多言,只等玉帝下文。 “呵呵……”玉帝面上仍不动声色,慢悠悠的继续侃,“神君一族这一潇洒避世,朕也有近千年不曾听到过你们的消息,倒是生疏了。朕记得神君一向喜欢钻研医药,以卿绝世之才,想来这么些年必有大成了。神族向来人才济济,只可惜个个都生性淡泊,不然我天界岂不如虎添翼?” “天界能者如云,小神法力低微,何足挂齿。陛下所言折煞小神了。”谷樵继续打太极,只是眼角余梢瞥见几个出了名的急性子脸上已然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此时太白打着哈哈对谷樵说道:“神君这是哪里话,神君之风采早已闻名天界几万年了,神君实在过谦了!” 太白刚说完便有一名仙将从殿外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启禀陛下,此次魔界来势汹汹,在凡界诸地不断肆虐,实难抵挡。现凡界数个州郡均已染上魔毒,药仙想尽办法却收效甚微,实在是束手无策啊!元帅与药仙均恳请陛下速派援手!” 仙将这一番陈情,谷樵不禁心下苦笑,演戏演全套,这戏演的不错。他抬眼看向玉帝,果然,玉帝一脸忧愁状,沉吟了一下,为难道:“想不到魔族竟猖狂至此!凡界百姓备受荼毒,我天界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现如今连药仙也对魔毒束手无策,各位卿家,你们看可还有合适人选支援我军啊?” 玉帝话音刚落,众仙便开始议论纷纷。无非是无能为力啊,事情棘手啊,对这个不在行,不专业云云……待到戏演足,太白给身旁的赤脚大仙使了个眼色,赤脚会意,出列向玉帝禀道:“陛下,医仙转世并未归位,我仙界药仙已是唯一合适人选,如今连她也无能为力,我辈实在对药理一窍不通啊!” ‘药理’二字一出,众仙一致向谷樵行起了注目礼。谷樵则依旧如老僧入定般鼻观口,口观心,只当不知道。心道,开玩笑,大家都是活了几万年的人了,比定力,谁也不差谁。 见谷樵依旧装傻充愣,太白不禁尴尬的望向玉帝。玉帝此时面容也严肃了下来,见玉帝神情不悦,太白立即厚着脸皮继续做戏:“陛下,各位仙家莫急,我们面前不正有合适人选吗?” 说完他看向谷樵,一旁的月仙嫦娥也随机娇声附和道:“星君此言有理。神农族向来以医学药理闻名于世!”她目光盈盈的看着谷樵,“神君此次来天界真是来得巧,神君也是我天界一员,如今魔族荼毒凡界,神君必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 连向来孤傲冷艳的月仙都出来讲话了,众仙显然比较惊讶,个个心道玉帝这场戏演的够足。而谷樵心中怎一个苦字了得,只暗暗腹诽,这女人真够小心眼,那么多年前的嫌隙到现在了还不放过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谷樵只等坐在上面的人将这场戏收尾。 “神君可愿助我天界一臂之力?” “小神法力低微,只恐难以胜任。“ “神君不必过谦,亦无需多虑,尽力即可!”玉帝此时又恢复了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神族凋零,但确确实实无法与天界撇清关系。平时归隐避世也就罢了,如今自己撞到人家门上来,一味的推辞恐怕也说不过去。谷樵无奈再无奈,只得躬身回道:“小神领旨,定当全力而为,不负圣望。” 戏已收场,玉帝呵呵笑着又派了几员仙将随同前往,众仙皆松一口气,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谷樵冷眼旁观,心下暗暗焦急。 等众仙散去,谷樵寻了个僻静处唤来水麒麟,叮嘱道:“涂儿,你速去向梦姬报信,说我被玉帝派往凡界清除魔毒,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回去了,让她务必莫焦莫躁,暗中保护丝雨,一有情况立即向我禀报。” 涂儿点头,立即风驰电掣般离去,谷樵忧郁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叹气转身。此次凡界之行,只怕凶多吉少…… 晨曦微露,丝雨慢慢睁开了眼。经过一夜的打坐,她的气息已平稳了许多,灵气也充盈了不少。清晨宁静,四周只闻鸟语花香。这样美好的早晨,却被对面歪靠在石上的人给破坏了。 隋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欠扁的样子让丝雨恨不得过去将他一掌拍飞才好。只可惜,该面对的如何能逃得过去,丝雨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隋风见她起身,也站起身踱过来笑嘻嘻地问道:“我们这就出发么?” ‘我们’这个词显然刺激了丝雨的耳朵,她没好气地抬头撇着他,抬脚就想走,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往哪走都不知道。她极其郁闷的叹了口气,盯着随风默然无语了半天。隋风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好笑,也不言语只等着看她到底打算如何。郁闷了半天,丝雨无奈的说:“我要去昆仑山,不过还不知道路途,现在要去想办法打听,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走?” “昆仑山?你去那干嘛?”隋风听到这个地名略显惊讶。 我们很熟吗?真是可恶!丝雨暗自腹诽,口上也不客气:“对不起,无可奉告!”说完转身向山外的方向走去。 “去昆仑山的人,无非有两种,要么求仙,要么问药。只不知你是哪种啊?”身后凉凉的声音响起,成功地拖住了丝雨的脚步。她惊喜回身,脱口问道:“你知道昆仑山?”隋风不答,眉毛挑了挑,闲闲地看着她,显然在等着她乖乖回答。 惊喜的心立即降温:“我不是求仙的……” “那便是问药么?果真如此的话你恐怕要等等了。昆仑山特有的冰山雪莲每百年开一次,不巧的很,它刚开过去没多久。” 这人还能再自以为是点吗?丝雨无语忍耐,额角微抽。她深吸口气,不断默念着我忍,我忍!“我也不问药,你说的那劳什子雪莲,我也不稀罕。” “哦,那你……” “停!”丝雨果断夺回话语权,“你罗里吧嗦这么多,想必是肯定知道昆仑山了。能带我去吗?” 看着眼前那么空灵魅惑的一个美人却说起话来如此不柔美,隋风不禁哑然失笑。他摸了摸下巴,探究地打量了她几眼,开口问道:“我想我们之间大概还需要一个深刻点的认识。请问丝雨姑娘师出何门何派,师承何人啊?” 丝雨只觉面前之人实在莫名其妙的可以:“隋公子,你虽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初在深潭边,是我善意提醒,阁下才得以及时脱险吧?如此说来,其实我们两不相欠才是,阁下张口闭口的如此不见外,不觉有些不妥吗?” 丝雨已经气得要打人,隋风却依旧微笑着听她把话说完,然后慢悠悠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露出颇不认同的神色来:“你这话说的好没良心。当初我只是无意中闯到深潭,你引那巨兽出来我也毫不知情,你不做解释也就罢了,还只留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溜了,能及时脱险,仰仗的全是本人的能力。现如今,我不计前嫌,你却倒打我一耙,姑娘觉得说得过去吗?” “你……”丝雨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反驳。隋风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炮轰:“我刚刚问你师承门派并无意窥探你隐私,你我皆是修道者,道友之间互相介绍一下各自门派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为何如此过激?” 被他一顿抢白,丝雨只觉委屈,什么同为修道者,什么狗屁的道友,她哪里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还有他这半点不饶人的态度让丝雨几乎气结。 “你这人好没道理!”丝雨气的双颊通红,“说得好像是我很无理取闹似的,你想想我问你的问题,你有一个是正常回答的吗?绕来绕去尽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怪人家言语过激?” “我之所以这样问你,自有我的道理。”隋风略带些嘲弄的继续说道,“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而且还救了你一场,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我。” 丝雨咬牙切齿:“那么请问,你的道理是什么?” “你想要的答案我这里有,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隋风的霸道和自我已经让丝雨怒不可遏:“为什么?” 看她气得冷凝着一张俏脸,隋风也不欲再继续逗她,于是正色道:“这世间有正亦有邪,你问我的问题我必须在确定你我是敌是友之后才能回答你!”这人终于有一点正经的模样了,丝雨冷眼盯着他思量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无门无派,更没有什么师承。” “修仙世家?” “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户,我们家就四口人,我是跟着我姨娘修行的。还有什么要问的?” “为何去昆仑?” 丝雨忍住抽飞他的冲动,心想待会若是他没有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去寻……”丝雨本欲说寻人,但又觉得白泽是神兽,说成是寻人似乎不恰当,那说什么呢,转念一想,已经说那么多了,不如索性直说:“去寻白泽。” “神兽白泽?”有意思,隋风见她点头,不由得再次打量着丝雨。 “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丝雨已在手中暗暗准备好了药粉,蓄势待发。 “本人正好师出昆仑,自然也十分清楚如何去昆仑。只是事先提醒你,我从未听说我昆仑山有此神兽,你确定要去?” “没关系,我相信我的判断。”药粉转瞬收回,丝雨的脸色却没好多少,她再次确认,“你是昆仑派的弟子?”得到隋风的肯定后,丝雨翩然来到隋风身边,做了个请的姿势,嫣然开口道:“那么有劳隋公子带路了。” 隋风盯着丝雨,笑的有点意味深长,道了句“荣幸之至”。他转头对空呼啸一声,不一会儿,远处密林中便奔出一匹马来。这马儿极其神骏,通体皮毛欺霜赛雪,煞是惹人喜爱。 丝雨忍不住上前抚摸,口中夸赞道:“这马儿好漂亮!”可是丝雨却一下摸了个空,那马儿一闪身,撇头斜睨了丝雨一眼,似乎对丝雨很不屑。丝雨僵着手惊愕当场,看到那马不屑傲娇的小眼神,怒火立时“嘶嘶”地燃烧起来。靠!!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畜生!她狠狠瞪了马的主人一眼,并好好的在心中问候了一下他们的祖宗八代。 隋风在一旁憋笑到不行,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拍了拍马背,附身在马耳上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那马儿听完竟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狠狠地打了个响鼻。隋风拉过马,笑嘻嘻的边走边对丝雨说:“走吧?” 腹诽了半天,总不好对一个畜生发作,丝雨扭头冷哼,别扭的跟上隋风的脚步,开始了他们的未知旅程…… 第9章 遇险 竹屋外,一个只有一尺来高的小老头突然从地里冒了出来,他整了整冠帽,搓了一下红红的圆鼻头,对着竹屋恭谨地朗声禀道:“鹿鸣城土地求见上神!”他的话音刚落,屋内便飞速闪出一个女子来。这女子云发高耸,体态婀娜,一张绝色的容颜,说不尽的妩媚风情。 来人正是梦姬,她面上的神情十分焦灼,却又强压着声音沉声问道:“何事求见?” 鹿鸣土地颤悠悠的回道:“应上神的要求,小仙这几日一直在留意观察所辖范围内的一切异常,从不敢有误。连眼睛都没敢合上过,咳咳。。。。。。” 土地这说话腔调,说话速度,把梦姬急的直抽嘴角,于是。。。。。。 “说重点!” 梦姬的这一厉声呵斥把土地小老头吓得硬生生的把咳嗽憋了回去。他眨巴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瞪着梦姬,一张脸被憋得通红,有点不能相信这么个美人怎么说话这德行?!看到梦姬的神色更加不耐,他赶紧磕磕巴巴地继续道:“昨,昨日,小、小仙,在鹿鸣城发现了一丝异样。” “什么情况?速速禀来!” “是,是,小仙在鹿鸣城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于是马上密切跟踪,后来这丝灵力出城西去,一直到了城西的一片荒山中,并且突然灵力大涨,竟伴随着众多妖兽的气息。怎奈小仙法力低微,待到小仙赶到时,山中又恢复了寂静。这茫茫大山,又失去了寻觅的气息,小仙实难确切寻到方位。不过,不过,小仙已仔仔细细的察看过,山中并无受伤遇难人的气息。小仙又想着不可惊动上神所说之人,所以小仙也没敢释放灵力大肆寻找。小仙生怕暴露了气息,让人察觉,小仙。。。。。。” “好了!”梦姬实在受不了这土地的啰嗦,再次粗暴的打断了人家的话,“你想说的话我都清楚了,传话给所有的土地山神,密切关注那个女孩的动向,并及时上报,不得延误!” “呃。。。。。。是,是,小仙遵命。”土地抬头看看梦姬,见她已不再理他,正自顾自出神,便躬身告退,急忙开溜了。 引出了众妖兽的气息?丝雨这死丫头到底又整了什么幺蛾子?梦姬急的五内俱焚,恨不得立即跑去把那丫头揪回来。但是想起谷樵的嘱咐,她只得强压下焦躁。 她抬头看看天,嘴里喃喃道:“神君啊神君,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一次,莫要关键时刻又出意外了。。。。。。” 时值盛夏,天地间正是一年中最繁盛的时光。湛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植物的芳香。 南疆风光绮丽非凡,极目远眺,可见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道道白练悬挂其中,宛如仙境。脚边溪水潺潺,无名的各色野花遍地芬芳,使得大地如铺了一层锦缎。热烈的阳光穿过树隙,斑驳的洒下,被层层绿叶滤去了灼灼的暑气,带着氤氲的绿意,仿佛融入了人的心底。 丝雨边走边深深的吸了口气,丝丝清甜的空气沁入肺腑,连带着阳光的暖意,让她的心情也不由得明媚起来。这是自由的空气啊!丝雨又想起第一次踏出谷外时的心情,对于幼年时的她来说,那是怎一个欢喜雀跃能形容得了的。想着初次出谷时的那些趣事,丝雨的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隋风在一旁瞧见,淡笑着搭话:“想起什么了,那么开心?” 回忆被打断,丝雨恍惚地回头看隋风,目光迷离,并不答话,把隋风看得心头微微荡漾,心下竟不由感叹这世间的因缘际会真是奇妙,还隐隐的生出一种庆幸的欢喜来。 二人就这样一路徒步向西北方前进。丝雨不经世事,没多少见识,只以为隋风不过是个道行尚浅的修仙者,所以没什么行路的法宝或坐骑。而隋风则自有小九九,也不显山露水,只陪着丝雨一路慢悠悠的徒步行进。 一路上,隋风净挑一些景致极美却又十分偏僻的地方行走,时不时的指点一下,兴致极高。而丝雨这个久锁笼中的小鸟起初也很是受用,虽与他没什么言语,却也乐在其中,并不疑有他。只是这样一来,凭二人这修行者的脚力来说二人实在是龟速前进。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将近半月,昆仑对他们来说尚遥在天边。 这日他们又进入一片密林,隋风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悠哉模样,丝雨却已经过了新鲜劲,忍不住提出了她早该提出的问题:“我们还要多久才到昆仑?” 隋风早就等着她的这个问题了,他戏谑的笑,嘴上却正经道:“我们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昆仑远在西北万里关山之外,且走着呢!” “啊?还要那么远啊?”丝雨微微皱了皱眉,并未多说,默不作声的继续跟着走。 本以为该抗议的人没抗议,身边的“白马”却不干了。它梗着头,拽着缰绳,止步不前,不断地拿白眼斜着隋风,一副很受不了的表情。隋风暗笑不已,知道它这是在鄙视自己。不过它能为了自己这点小心思忍耐了这么久,着实不易。 他笑着摇了摇头,丢开缰绳道了句:“别跑太远!”那马儿立即高兴地仰天长嘶一声,声音清越,却不似马鸣。一转眼那马儿便不见了踪影,丝雨迷惑的看向它消失的方向,却见远处林子中忽然鸟雀齐飞,呼啦啦一片鸟影中,一个硕大的白影冲天而起,转瞬消失,快的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只可惜,丝雨并非常人,她狐疑的看向隋风:“刚才那白影是什么?” “嗯?什么白影?”隋风佯装不知,故作迷惑状,暗地里却在狂骂那小畜生太不低调。 丝雨怀疑的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继续赶路。 转眼入夜了,一轮明月高悬,正是十五月圆之夜。银晃晃的月光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将天地间最精华的灵气引出,让本该寂静的夜晚变得热闹非凡。 所有的草木都在努力的伸展着枝叶,将四周浓郁的灵气化作露珠贪婪的吮吸;夏虫鸣唱,林木悉悉索索,动物们也出来吸纳天地精华;而在修仙者眼中,还可以看见在花枝间闪烁着各色的荧光,那是精灵们在飞舞的身影。 天地间这一派祥和的景象,让丝雨很是欢喜。已经有半月没好好的修炼打坐了,今日月圆,修行者都会打坐修炼,与天地万物一起吸收日月精华,增进修为。于是他俩找了个干净平坦的地方,盘膝而坐,开始呼吸吐纳。 慢慢地,丝雨将自身所有的脉穴全部打开,任自身灵气与身周的天地灵气交融流转。淡淡的光晕包裹着她,天地间仿似只此一人存在。 隋风起初还在自顾闭目打坐,运行周天,吸纳灵气。感受到异样后,他睁开眼便看到了这样奇异的一幕,心下不由暗暗纳罕这是什么内功心法,怎会如此奇特。 可是他还没奇怪完,四周的氛围却突然不对了。原本和谐热闹的声音消失了,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隋风定睛望去,只见草木突然收敛起枝叶,似在微微颤抖。虫鸣消失,精灵的荧光在猛然间增多,并迅速向着他们飞来。 他随手挥开那些冲撞过来的精灵,刷的一下站起来,屏息凝神。果然,远处密林中浓重的妖气在极速接近,阴晦的气息弥漫在密林的上空,竟把明亮的月光都遮住了,天地间霎时阴暗下来。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暗道一声不好,跃到丝雨身旁严阵以待。丝雨感觉到波动,睁开眼来正要询问,却见隋风一脸严肃的看向远处。她急忙起身,隋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天地为之变色。此时再跑已经来不及了,隋风手中法光隐现,静观其变。缓过心神的丝雨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立时脸色煞白,惊恐的口不能言。 瞬息之间,原本幽美的山林又一次布满了各色妖兽。它们密密麻麻的占据了四周所有的空隙,将丝雨和随风从上到下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它们仅是守在外围,低声吼叫着,却不敢上前。因为在它们之前东西南北分列着八只高阶妖族,俱已修得一半人形。它们各据一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丝雨还以为它们是害怕隋风的实力,心里小小的乱崇拜了他一把。隋风心里却明白,这是有更厉害的角色还没登场呢。想不到这里竟汇聚了这么多妖族,他不禁有些后悔的想着是不是自己选的路有点太荒僻了。。。。。。 果然,不一会儿,妖群突然沸腾起来,它们仰首长啸,天空中由远及近飘飞来一团雪白的光晕,随着光团的接近,一股异香传来,片片硕大的洁白花瓣如雨般落下。伴随着一阵娇媚的笑声,一朵巨大的海棠花缓缓落在众人面前。花心上站立一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飞,香花细雨中露出一张绝代风华的面容。 丝雨看得有些呆滞:面前之人实在美得有些不像话,可是,为什么这个美人竟穿了一身男装啊?实在是美中不足。。。。。。 丝雨这嫩鸟显然还没深刻的意识到眼前的严峻形式,看她看美人看得要流口水的傻样,隋风无语的一脸黑线。他抽着嘴角咬着牙,紧紧地捏着丝雨的手。丝雨吃痛惊呼“你干嘛?”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啊?” 隋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次你就被妖兽攻击,现在又莫名出来这么多妖精,你是捅了妖精窝了吗?” “我。。。。。。我什么也没干啊?”丝雨立即觉得委屈的要命,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二人在这边暗地里叽叽咕咕,那边的香花美人摆够了pose,桀桀笑着开始发话。 “啧啧啧,二位着实让人佩服,这般形势下还有心情在这聊天啊!” 面对数量如此巨大的妖族,饶是隋风再自负,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打败。他沉下心来向那花妖拱了拱手,运足灵力朗声说道:“在下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这般阵仗,不知有何赐教?” “呵呵,好说好说。。。。。。”感受到他雄厚的实力,花妖抬袖掩了掩嘴,妩媚风情的一塌糊涂,“在下雪棠,今日前来所求不多,只要你身后的,那个小丫头!” 第10章 情愫生 丝雨闻言瞪大了眼睛,原来真的是她招惹来这群妖精的!她惊恐的抓住隋风的衣袖,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感受到丝雨的惧怕,隋风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阁下好会说笑,我这道友好像也并不与你相识吧?你这样说是怎么个意思?” “呵呵。。。。。。阁下可真能装糊涂,我摆出这幅阵仗,难道是来与你们结交的不成?你这小娘子可是个宝贝,在下并不欲为难你,只要你别多管闲事,我这些兄弟们自不会与你动粗。”花妖说着向丝雨招招手,“来,小美人,别让你这哥哥为难了,乖乖地到我这边来。” 丝雨惊恐的看着这个变态,心里想着自己这次出门想是没看黄历,怎么这么霉?看来多说无益,隋风二话不说,一道法光从手心激射而出,直冲花妖而去!花妖闪身躲避,嘴上却依旧不停:“哎哟哟,阁下怎么这般粗鲁啊?”说着,他的衣袖无风自舞,四旁的那些妖兽见此情状,都激动得仰天嘶吼,声势震天。 这种情势下只能速战速决,寻机脱身。隋风暗结法印,先发制人。一股巨大的旋风突然平地而起,呼啸着如巨龙般席卷向四周的妖群。 那花妖和他身周的八只半妖本以为隋风会首先攻击他们,见飓风起时都迅速结出阵墙抵挡,却没想到,隋风竟出其不意的将这股巨大的力量击向他们身旁的妖兽。这些妖兽灵智未开,只会四散躲避,根本不知如何抵抗,纷纷被狂风卷入半空,转瞬便被抛得没了影子。 解决掉这些小喽啰,隋风回头看了一眼丝雨,丝雨立即会意,伸手向隋风靠近,花妖唯恐他们趁机逃脱,甩手抛出一道花链攻击,丝雨闪身躲避,错过了逃脱的时机。隋风回身一跃,与丝雨背靠背严阵以待,一举一动,二人竟出奇的默契。 花妖显然对隋风的实力如此强大有些意外,不由得放下了戏谑的表情,招呼手下向前逼近。看他们这幅势在必得的样子,丝雨即惊且怒,忍不住开口叱问:“这位姐姐,我与你素昧平生,更是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为难与我?” 她话音还没落,隋风就又是一头黑线,心下暗叫糟糕。果然,花妖冷笑着说道:“小丫头好没眼力劲!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女人?” 丝雨眨眨眼,一脸呆萌,这么美得人竟不是女人吗?她这一脸无辜相在明确的表示着:我两只眼都看见你是女人。花妖顿时气得俏脸通红,不打招呼,直接动手! 只见漫天花雨突如利箭般直冲丝雨他们而去,隋风架起风墙,无数花瓣击打上去,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金属砸击声。 一击不中,花妖身旁的半妖一拥而上,丝雨与隋风各自祭起法器迎击。丝雨催动着无数条泛着水蓝光辉的白练,条条白练如灵动的水蛇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向着众妖绞缠而去;隋风则祭起风刃将花妖的片片花瓣劈得粉碎。众人打得不可开交,漫天法光,五彩斑斓,煞是绚丽。 隋风本欲速战速决,怎奈这花妖的道行实在不浅,加之其狡猾多端很难对付,一时僵持不下。这样一来,毫无实战经验的丝雨渐渐不支,激战中险象环生,屡次扰乱隋风心神,出手救她。饶是如此,花妖也没从隋风身上讨得半分便宜。花妖见隋风这般难缠,对着众妖打了个手势。众妖会意,全部攻向丝雨,而花妖则瞬间幻化出数个分身,欺身向前将隋风团团围住。 隋风暗自焦急,却苦无良策。花妖的这一招很快奏效,很快便听到丝雨闷声轻哼的声音。隋风回头,只见丝雨转眼身上就多了几处伤痕。鲜血带着诱人的气息洇透衣衫,引得围攻她的妖精双眼都开始泛出红光,急不可耐的欲要上前将她生吞活剥。 眼见情况就要失控,隋风积聚灵力奋力一击,眼前的花妖碎成片片花瓣飘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隋风惊回头,消失的花妖此时正掐住丝雨的命门,将她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 花妖紧紧将丝雨箍住,低头无限陶醉的嗅着丝雨的颈窝。丝雨僵直着身子,被他的变态举动激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隋风见此情景,强压下怒火,缓声与花妖周旋:“我观阁下并非邪妖,岂会不知修行最忌杀生?阁下今日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那花妖闻言立即又斜挑着眼睛扮妩媚状,他故作吃惊的回道:“谁说我要杀生了?你说你守着这么个宝贝却不知她的妙处,可真真是个呆子!呵呵。。。。。。”说着他竟凑在丝雨肩头的伤口上深深吮吸了一口。他抬起头,伸出舌尖将唇边的血舔去。这一口血竟让他的脸更妩媚了几分,周遭的香气突然变得更加浓郁,直欲使人窒息。显然,花妖的灵力猛然大涨了许多。 被吸了一口血,丝雨的恐惧到了极点,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被这变态捉去会是个什么下场。情急之下,她竟急中生智,趁他正自我陶醉之时,反手向其面门撒出一把粉末,花妖躲闪不及,掩面遮挡,丝雨趁机摆脱了他的束缚。 粉末迅速扩撒,遮挡了众妖的视线。隋风则早在丝雨挣脱的那一瞬间就默契的上前接应,一把将丝雨搂在怀中,长啸一声。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空中俯冲而下,驮起丝雨和随风,扶摇直上云霄,眨眼间没了踪影。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丝雨伏在随风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的传到耳朵里,宽厚的臂膀透着丝丝暖意渗入心中,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 感受到怀中的人儿不再那么紧绷,隋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丝雨摇头不答,怕冷似的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看她这幅样子,隋风以为她吓坏了,本想嘲笑她几句,想了想,却只是拍拍身下的坐骑,吩咐道:“挟翼 ,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 挟翼点头,一扇翅膀,又加快了些速度。不一会儿,它停在了一处幽静的水潭边。隋风扶着丝雨下来,行动中牵扯到了伤处,丝雨疼的吸着气,皱了皱眉。隋风连忙上前想要关心一下,丝雨却自顾走到水潭边,二话没说,哧溜一下滑到了水里。 她这一意外举动吓坏了随风,隋风一个箭步冲到潭边,伸手抓住了她尚未沉下去的衣角。他刚要用力拉她上来,丝雨却忽的从水中冒出头来。水花四溅中,她如一个出水的精灵般笑得空灵,凑到他面前,吐气如兰的柔声说道:“放心,我不是落水。我是水灵体质,在水中疗伤好得快些。” 说完,她再次沉入了水中。隋风从水面上望下去,只见莹莹的水光裹着她,衣带随着水波悠悠飘荡,如水藻般柔软,衬得她如梦似幻,不似人间产物。 隋风愣在潭边看着她,许久之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想他何时这般紧张过谁呢?他索性一屁股坐下,就这么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守着她发起呆来。 当太阳再次把它灿烂的光辉洒向大地的时候,隋风第n次看向潭底如同入定了的人。他琢磨着这丫头的古怪功法到底是何来路,也琢磨着这人会不会其实已经把自己给淹死了。正胡思乱想着,丝雨睁开了眼,她缓缓地浮到水面上,隋风伸手把她拉了上来。 此时的丝雨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显然疗伤疗得很有成效。只是那湿透了衣裙紧紧裹在身上,一览无余的曼妙身姿映在某人眼中,让某人的眸色也跟着深了几分。 许是感受到了某人过于灼热的视线,丝雨捏了个咒,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转眼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干净清爽的粉绿荷叶裙。头发挽起,装饰着几多粉嫩小巧的莲花,就连耳饰也换成了嫩黄的小莲蓬,一身装扮煞是清新可人。 隋风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她挑挑眉,颇为正式的向他福身行礼,笑嘻嘻地说:“再次感谢恩公搭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隋风也笑,无所谓的说了句“好说,好说”。这时挟翼在旁轻嘶了一声,似是在笑这二人。丝雨回头看了看它,了然的问道:“它其实就是你那白马吧?”她慢慢踱向挟翼,围着它绕着圈子上下打量。 “话说你这马儿平时都把翅膀藏哪儿啊?” 隋风不语,戏谑的笑着等她继续发挥。 “昨晚它飞的可真是风驰电掣啊!你有如此神骏的坐骑,向来平日里行路省了不少功夫吧?” 隋风干咳一声,道句:“还好,还好。” “哦,那隋公子,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能搭乘一下公子的坐骑呢?” “在下不胜荣幸!”隋风忙收起一脸的戏谑,做一本正经状。 丝雨满意的笑:“那想来此去昆仑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日了,哦?” “这个可不好说!”隋风促狭的笑,“这要看挟翼的心情好坏了!” 丝雨瞪眼,意味深长的说:“我一定会让它心情大好的!” 挟翼闻言,忽然抖了三抖,心中一股恶寒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①挟翼:毛色雪白,背生双翼,形似鹏鸟,能翱翔九州。 第11章 生猛的老佳人 竹屋外,一清丽可人的俏佳人正在屋前的花园中看着一丛丛鲜艳繁盛的花草发呆。她的身后突然凭空变出个一身银甲的武士模样的人来。那人躬身向那佳人行礼道:“齐云山山神拜见上神。” 佳人转回头来,娇嫩的容颜仿似只有二八年华,不过说起话来却很是威严:“有何异状,说吧。” “小神昨夜在所辖地界发现有妖族聚众闹事,因而暗中前去查看。看到上神吩咐小神要留意的那个姑娘竟被群妖围攻。” “什么?!”佳人猛地站起身来,又急又怒,“那姑娘怎么样了?” “上神莫急,那些妖精虽然凶悍,但那姑娘身边有一个法力高强的男子保护。姑娘受了点伤,在那男子的保护下逃脱了。” “受伤了!严重吗?”佳人更加急躁。 山神略斟酌了一下,说道:“小神以为,伤的不重。” “你看她受伤为何不救?!” “上神息怒!小神虽为一方掌管,但天有天规,小神不能随意干涉万物生灵之间的恩怨纠葛,这是有违天意之事,小神岂敢妄为。还请上神谅解!” “哼!”佳人冷笑一声,接着道:“你这是在说我梦姬任意妄为吗?”原来这俏佳人正是梦姬。 “小神不敢!”山神将身子俯得更低一些,面色冷峻,颇为不卑不亢。 梦姬见他这副神色,心中暗暗敬佩此人的刚正不阿,便也不再为难他。 她眼眸轻转,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说有一个法术高强的男子在他身边?” “是。” “可知此人来历?” “小神不知,不过见那男子善于使风,应是个罕见的风灵根,至于何方人士,实难揣测。” “善于使风?”梦姬有点听不得‘使风’这两个字,听得心惊肉跳的,“他还有什么特征?细细道来!” “是!”山神犹豫了一会,想是有点为难,“那男子,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长相倒是颇为端正,行为,也很洒脱! ”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嘛,梦姬耐住性子继续问道:“他还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山神闻言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噢,他的坐骑很特别。如若小神没有看错,应是昆仑八骏之一的挟翼!” 梦姬神色一冷,暗叫不妙。挟翼?不可能是他吧?她挥挥手示意山神退下,面色忽青忽白,纠结了半天,刚想抬腿去找那死丫头回来,却听远远地有人在唤她。 梦姬抬头看,竟是涂儿从天而降。涂儿摇身从麒麟变回人身,喘吁吁的说道:“上神,主人让我跟你说,天庭派他去泽州清楚魔毒,恐怕一时难以脱身。他让你密切关注丝雨,有什么事马上去找他。不管怎样,一定稍安勿躁,凡事与他商量过后再作打算,万万不可为难丝雨。” “什么情况啊?!”梦姬的声音高的可以飙到天上去,“玉帝那老匹夫的破事与他有什么相干?这个傻子怎么总是任由人家欺负!” 梦姬的头上几乎冒出火来,她一把扯住涂儿瞪眼骂他:“你家主人让人欺负你怎么也不帮着点,就由着他去了呢!” “上神,上神!”看到梦姬又发飙,涂儿急忙澄清,“上神淡定些,主人的事我哪管得了啊?再说他们在凌霄殿上说事,我哪里能进得去啊?” 梦姬闻言更加生气,她丢开涂儿,抚着额继续碎碎念:“神君啊神君,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啊!天庭那帮窝囊废,屁大点事也要我们神族帮忙!” 她嘴上刚说完,忽然转身就召唤出自己的坐骑,一只凶猛的重名鸟尖声叫着飞过来停在她脚边,温顺的如同一只雀鸟。 “走,涂儿!找你的主人去!”梦姬跃上重明鸟忽的一下飞上高空,涂儿愣了愣也赶忙追了上去。他心中默默哀叹,感觉自己似乎好像没有很好的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看到这可能有些读者大大会有些迷惑,怎们对梦姬的外貌描写又不一样了呢?这里留个小悬念,梦姬怎么变样子了呢?哦吼吼,请看第二章和第三章,前后联系一下再猜猜看哦。 嚯嚯嚯...... 第12章 故人来 泽州地处西南腹地,因多水泽而得名。这里本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民风淳朴,居民性情多热情爽朗。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山水丰饶的地方,却在几年前莫名被魔界打开了一个通道。许是这里太平祥和了太久,也或许是这里历来仙气缭绕的实在跟魔界不搭边,总之,在人神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魔界悍然入侵。天界仓促迎敌,节节败退,所有的生灵很快便死伤殆尽,泽州惨遭荼毒,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当谷樵一行人赶到这里时,触目所及极为惊心。青山秀水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枯萎的植物和粗粝的沙石。谷樵放出灵识查探,方圆百里竟然没有一丝生灵的气息。极目远眺,层层山峦皆被灰色的瘴气笼罩,长风掠过,发出呜咽的声响,带动枯黄的草叶摇摆,一片肃杀。 这般凄凉的景象,让随行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心情沉重。谷樵暗自叹息一声,此情此景已让他不再做他想,立即赶去与天界大军会和。 天界大军因节节败退,所以几易主帅,现今的主帅竟赫然换成了二郎真君。能够让这素来与玉帝不和的人挂帅出征,想来如今的天界确实是被逼到了绝境。严峻的形式让谷樵的心情更加低沉,他与二郎神交接过后便马上开始了他的工作。 清除魔毒这件差事,很不幸,谷樵已不是第一次做了。他仔细研究了由药仙搜集来的资料和样本,又分辨出了不少新的毒素。药仙看着谷樵沉稳从容的举动,敬佩之余,心下也不免羞愧难当。 看出她的心思,谷樵温和地劝解:“上仙不必多心,吾不过比你虚长了几万岁的年纪,见过的事自然比你多些。再者,魔族自千年前与天界大战后元气大伤,已经很久没出来为祸人间了。” 谷樵说话忒中听,药仙闻言不觉心中温暖起来,想这谷樵不愧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不过她口中还是自责道:“神君好意,小仙心领了。泽州被糟蹋成这副样子,小仙却束手无策,只怪小仙道行粗浅,竟不能为人间稍解疾苦,真是枉为医者,愧为药仙。” “上仙有这一片赤诚之心,便已无须自责。”谷樵停下手中的工作,望着远处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魔界虽为人所不齿,却历来人才辈出。这次的魔毒极为诡异,与我之前所解之毒大为不同,仙子不识,情有可原。” “神君可是有所发现?这魔毒当如何解得?”药仙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般,神情极为殷切。可是谷樵却微微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还是等我到毒瘴中心看过后再作打算吧。”他垂下眼睑,遮去了眼中浓浓的忧虑。 药仙立即上前请命:“那我与神君一道去查看。”见谷樵欲要拒绝,她急忙抢白,“我知道神君担心我的安危,但这是小仙分内之事,请神君务必成全。再说毒瘴中心至今无人敢去一探究竟,小仙与神君同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神君意下如何?”药仙这般真情实意,谷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允。 当日夜里,天君营帐遭到零星魔族的偷袭。这些个魔族趁着夜深人静之时,依靠浓重的瘴气掩护闯入天军大营内,捉走了几个巡夜的士兵,引起了一番骚动。待到众人四处查点过后,发现这些魔族除了抓人之外倒也没破坏什么,惹得众人疑惑不解。 次日清早,巡逻的士兵在营外发现了被捉走之人的尸体,众将闻讯赶来,看到尸体后不由个个攥紧了拳头,怒不可遏。这些尸体竟被吸光了血肉,连骨头都被抽去,只剩了一副皮囊,死状恐怖。 谷樵闻听此信时正欲同药仙出发,闻言之后他顿了顿,沉吟了一下,看向药仙。 “看来此次探查着实凶险了,上仙定要赴险吗?” 药仙微笑,不答反问:“那么上神是打算不去赴险了吗?” 这药仙委实是个性情中人,谷樵心中不免有了些赞赏之意。他笑着无奈的摇摇头,道了句“走吧”。无论是人是神,肩上都有必须担负的责任,二人转身坚定地出了营帐。 涂儿不在身边,谷樵便与药仙一同腾云而去,泽州上空的毒瘴这几日颜色越发深沉,二人在空中观察了一会,发现大泽深处的毒瘴最为浓重,想必那里定是源头,于是他们驾驭着祥云朝大泽飞去。 随着对大泽的接近,周围的瘴气味道越来越刺鼻难耐。谷樵用灵力护持,感觉尚好,药仙却有些经受不住。她祭出一个方巾似的法宝蒙在脸上,淡淡的馨香传来,让她舒服了许多。 不多时云头已到了大泽的上空,翻滚的黑雾几乎使人目不能视。他们降下云头来到地上,药仙踟蹰不前,侧头看向谷樵。 谷樵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根乌漆麻黑的枝桠来,捏在手上甩了甩,枝尖上恍然冒出一团火光,灼灼的燃烧着,却无一丝烟气。 药仙颇为艳羡的瞧了瞧,边跟着谷樵的脚步边赞道:“如今也便只有神君这样的上古神族手中有这稀罕玩意了,现世上可去哪里找迷谷①这样的珍稀灵植呢。” 谷樵知她只是感叹,一味只是笑着,虽不言语,却也不让人觉得疏离。药仙心下不由感叹他这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颇有些觉得现今这仙界着实有点暴发户的感脚。 正胡思乱想之际,在迷谷枝桠的指引下,二人行至一处沼泽。沼泽中处处泛着一个个硕大的水泡,随着水泡的破裂,冒出一股股黑紫的毒气。四周的气味几欲使人作呕。药仙惨白着一张脸,伸手便想做法驱散毒气。 谷樵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药仙随着他把灵力放出探查到沼泽深处,二人几乎同时愣住。这一片如魔域般的沼泽深处竟长着几株枝繁叶茂的大树,生机勃勃,绿意盎然。与这一片死气沉沉的环境两相对比,委实突兀的很。 谷樵当下飘飞过去细细查看大树四周,只见树身上密密的缠着些紫色的藤蔓。藤蔓细如发丝,紧紧地缠着树身直攀到了树顶,细丝上开着一簇簇繁星般的淡紫色花朵,其间有些凋谢了的花托上结出一串串绛紫色的果实。 谷樵再顺着藤蔓俯身寻找它的根系,一路看过去,这藤蔓竟是从沼泽中生长而出。药仙也在旁仔细研究了半天,思忖之后半是询问的看着谷樵道:“我看着这些藤的来历必有些文章,想来这树是靠了这些藤蔓方才存活的吧?” 谷樵点头称是,伸手摘了些藤花和果实,预备拿回去仔细研究。药仙也不闲着,掏出个小药瓶来蹲下装那沼泽中发着恶臭的水。谷樵见了目露赞赏,正待说话,沼泽中却猛地射出几道乌黑的水柱,直扑向药仙。 谷樵疾呼“小心!”,上前一步拉起药仙,堪堪地避了过去。二人惊魂未定,就见沼泽急剧的翻滚起来,好似一锅烧开的沸水,让那原本已经让人无法忍受的气味更加浓郁了几分。谷樵看情形不对,招来祥云欲速速离去,那紫色的藤蔓却似活了似的突然挥舞着如毒蛇般向他们缠去。 药仙一把扯下面上的方巾抛出去,方巾迎风生长,变成一堵墙将他们围在中间,将将挡住了扑过来的藤蔓。 只这一忽儿的功夫,沼泽停止了翻滚,一根根肉红的柱子密密麻麻的竖在那里。二人仔细看去,这些肉柱活似一条条巨型蚯蚓耸在那,场面委实壮观得紧。 然则,最让人震撼的还是在这肉柱群中还矗立着一根紫黑的柱子,而这柱子的顶端正站了个紫衣飘飘的少女,一张脸端得是艳若桃李,灼灼其华,竟比那药仙还要再多些仙子的气质。 魔兽群里站着个仙女似的妙人,这场面已然很有冲击力了,可那仙女估计还嫌火候不够,冲口一句话,把个药仙惊得一个趔趄,张口结舌的回头瞪着谷樵。 她说的是:“樵哥哥,多年未见,奴家着实想念你的紧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山海经》第一卷《南山经》首篇《鹊山 招摇山》中说:迷谷是招摇山上生长的一种树木,形状很象构木但是木纹是黑色的,花放出的光华能照耀四方,所以人把其花作为饰物佩带身边可以防止迷路。 第13章 此去经年 谷樵那张万年不变的温和笑脸终于破功,药仙明显看见他的脸皮抽了抽。 “幻魔?竟是你?”谷樵颇有些无语凝噎的感觉,真真是冤家路窄啊! “樵哥哥,你这是什么表情嘛!奴家这些年日也思,夜也盼,今日可算见着你了!” 谷樵冷下脸来,她这一番故人的作派委实令人不悦。不过他与幻魔之间却又不得不说着实很有些渊源。 这幻魔生得一副仙女的风姿,原是因为她曾经确是个仙女。几千年前,梦姬游历大荒时遇见了她。她的本形是株曼陀罗,生的十分明艳。许是生得娇俏又法力低浅,梦姬碰见她时,她被大荒中的小妖欺负的已是气息奄奄。梦姬一时心生恻隐,将她带回了天界。 梦姬因想着她的本形是草木,便把她交与了谷樵救治。谷樵仁心仁术,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身体很快痊愈,之后梦姬便把她收在了自己门下,唤她“小曼”。 这小曼根骨不错,很得了些梦姬的真传。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些年月,谷樵却隐约瞧出了些不妥。除了跟着梦姬修炼,小曼似乎很喜欢到他这边晃荡,而且每次来都要磨他半天。起先谷樵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小女孩心性,就算顽劣些也一笑置之。没成想这小曼却越发没个遮拦,言语行为越发露骨。谷樵看着面上温润,实则内心冷漠的紧。情之一事,等闲入不了他的法眼。因看出了小曼对自己存的心思,便开始不着痕迹的疏远冷淡她,以示拒绝。 可是小曼却是个性情火辣的姑娘,做事经常毫无顾忌,只是平时被梦姬压制着倒也不敢造次。然则情之一事最易使人疯魔,她屡次在谷樵那受挫,渐渐生出了恼怒之心。所谓越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她终究还是大胆妄为了一把。 那一日,谷樵外出回到书房,端起茶杯刚要喝,却发觉茶水有异。他盯着茶水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这茶里竟掺入了曼陀花粉!曼陀花粉无色无味,遇水即化,极难发觉。服用过后可以使人产生迷幻,神智昏聩。只是这小小的迷幻剂如何能瞒得过神农后人的火眼金睛?这次谷樵再怎么温和也很有些生气了。他唤来婢女询问,果然,婢女答道:“小曼姑娘来找过殿下,见殿下不在书房便说要去殿下的寝殿帮忙整理打扫。现下,姑娘应该在那边。” 谷樵闻言面色更冷,一言不发的径直冲向寝殿。他推开寝殿的门,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人。待他凝神细听之后,他一步踏到床前,伸手拉开了床上的帷幔。 一股香风扑到脸上,谷樵迎面对上了一双含娇带媚的眼。一时间,谷樵心神很是恍惚了一下,不过只一瞬他便清醒了过来,她竟对他使用媚术!谷樵怒不可遏,刚要拔腿后退,小曼却一把搂住了他。此时的小曼可怎是一个香艳了得,她的身上竟一丝不挂,雪白的胳膊紧紧搂住谷樵的脖子,一对酥胸贴在他身上,身子微微颤抖,口中喃喃的在他耳畔急切的说道:“神君,神君莫走,小曼已思慕了你千年,你,你就成全小曼一次,要了小曼吧!” 她这一番形容,把谷樵逼的面红耳赤,平生第一次发了雷霆之怒。他反手一把将她甩开,大喝一声“无耻!”接着抬手一道发光,直接将小曼用床单裹了裹抛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来往的仙婢吓了一跳,瞠目结舌的看着衣不蔽体的小曼不明就里。小曼一时也难以相信,向来温润的谷樵会如此对她。呆傻了半天,待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后,她顿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跳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所谓世间无处不八卦,岁月慢慢的神仙更八卦,这事很快传遍了天界的每一个角落。梦姬知道的可以说是最晚的那个,火爆的梦姬把小曼揪过来狠狠地痛骂了一番,并逼她向谷樵赔罪。无论小曼这事做得上不上台面,名声和体面却是女儿家最要紧的事。这事她本就被谷樵狠狠地刺激了一把,如今梦姬又火上浇了一把油,性情同样暴烈的小曼当下便反了梦姬,大闹了一番雨神殿。谷樵闻讯赶来本想劝劝小曼,见她闹得不成样子,便想着先出手制止再说。 彼时小曼早已经被怒火焚烧的失了心神,见谷樵来了二话没说竟又对她出手,这番打击直接让她肝肠寸断,心如死灰。竟当场入了魔,双眼血红的誓要让谷樵后悔终生。紧接着,她便叛出了天界,投奔了魔族,成了幻魔。 这事过后,谷樵和梦姬暗地里不免很是自责。但随着日月的迁移,千年时光倏忽而过,对于此事,他们终究是渐渐的淡了。 直到两千年后,魔界挑起战争,大肆进军天界,谷樵再次见到了小曼。千年的时光让小曼的性情大变,彼时的小曼已经货真价实的变成了一个性情乖戾的魔头,她做出来的事情,几欲令谷樵发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一次天魔大战,幻魔着实狠狠地折磨了谷樵一番。真正做到了让他后悔终生的誓言,连带着后来还让谷樵好好感受了一把什么叫肝胆俱裂。 如今,谷樵心中可谓余痛未消,她又阴魂不散的再次出现。想起过往的种种,谷樵便心有余悸,那般沉痛的往事,令谷樵冷笑连连,他冷眼瞧着面前的红颜枯骨,只觉她可悲可叹。 许是瞧出了谷樵眼中的那一抹怜悯的神色,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幻魔忽的异常暴怒。她嘶声笑叫着:“我的好哥哥,这么些年不见,我想你想到肝肠寸断!你可知我日日夜夜受的是怎样的煎熬?奴家今日便让你也好好感受感受,必让你也常常这份煎熬方才不辜负我对你的这一片心意才是!” 第14章 此去经年2 幻魔一张明艳的脸竟生生被愤怒怒去的十分可怖。她的周身被浓黑的煞气包裹着,那些耸立在沼泽中的巨型蚯蚓受她煞气指引,怪叫着将身体甩向谷樵。 柱子般的身体一波接一波地砸向他们,药仙布在他们身周的那道围墙,不多时便碎裂开来。谷樵看着幻魔那疯魔的样子,冷着脸筑起了一道土墙。土墙中层层土剑破墙而出削向那些魔兽,剑锋砍在巨兽身上,竟叮叮当当的激出一片火花,可见那些巨兽的外皮是何等坚硬。 剑群不断涌出,虽阻了那些魔兽的攻势,却极难彻底将它们消灭。药仙急忙上前助阵,她祭起一个白玉般的药臼子。药臼升上天空逐渐变大,开口朝下悬在魔兽群上方。光华闪耀间,药臼里蓦地喷洒出大片黄色的药粉。 药粉笼罩而下,黏在了那些魔兽的身上。这些刀枪不入的怪兽竟立即扭曲着身子,歪倒在沼泽里不停地翻滚抽搐。它们原本肉色的身子像被泼上了强酸般冒着烟,嘶嘶的迅速溃烂着,不一会儿,这些大蚯蚓停止了挣扎,个个身体被腐蚀得残破不堪,惨不忍睹。 一击得手,药仙扯着谷樵的袖子向后遁去。幻魔看着药仙拉着谷樵的手,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她身上的煞气不断翻滚着,周围的毒瘴向她汇聚,渐渐汇聚成形,变化成无数幻象扑向他们。 幻魔之所以叫幻魔,是因为她善于幻化世间万物,窥探他人内心,迷惑人的心智。 药仙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泽州城里。天是昏暗的,街道上残破不堪,哀鸿遍野。所有的人都瘫在地上苟延残喘。他们的身体已被毒瘴侵蚀的黑紫溃烂,腐烂的血水泛着腥臭从伤口处流出。有的人尚有些力气,便不住的哀号呻吟,而那些气息奄奄的,许是太过痛苦,虽然已经进气少出气多,喉咙里却拼命地发出“咕咕”的声响…… 这是一片人间炼狱,药仙置身其中,所有的人都哀嚎着向她爬去。他们哭喊着向她求救,伸出枯骨般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裙裾。她惊慌的后退,伸手捂住耳朵,心神大乱。 心好痛,自己怎么会那么无能呢?我不是药仙吗?我怎么一个人也救不了?药仙的头脑开始晕眩,她眼中的神采渐渐暗淡,眼看就要失去神智。 “轰!”一记惊雷炸响在耳边,药仙瞬间清醒。幻象消失,谷樵苍白着脸正急切的看着她。见她眼神清明过来,谷樵忙说:“咬破自己的舌尖,逼出心头血,小心不要再被幻象迷惑。” 原来刚才的一切全是幻象,想想自己差点疯魔,药仙惊出一身冷汗。这幻魔,果然厉害。药仙有些六神无主,眼见着幻魔就要追上来了,谷樵一边催动灵力带着她遁逃,一边嘱咐:“你我皆不是幻魔的对手,我留下周旋,你快回去找人来接应!”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二郎真君早就应该察觉,我岂能留你独自一人应战!”药仙不肯离去,谷樵已顾不得解释许多,只催她快走,却听身后远远的传来幻魔的声音。 “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这里早就被我封了结界,外边根本别想察觉!”她哈哈的笑着,一派疯癫的样子,“樵哥哥,你的心头好那么多,死个一个两个的怕什么?” 谷樵挥出一掌,将药仙远远地送了出去。药仙无法,含泪迅速飞走。谷樵回身挡住幻魔,幻魔见状又悲又怒,祭出一把紫色的长剑狠狠地向他砍去。谷樵闪身躲避,也祭出一把绿色长剑回击。 幻魔这几千年来被仇恨驱使着不断修炼,一心只想着报仇。饶是她曾经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妖,经过这几千年的疯狂修炼,也已变成了顶尖的高手。而谷樵向来以钻研医药为主,格斗本就不是他的长项,所以虽然他是上古神族,贵为神君,却实在不是幻魔的对手。 眼下幻魔处于癫狂状态,谷樵勉强支撑了几百回合,便败下阵来,一个闪身被幻魔刺了个正着。长剑当胸而入,贯穿后背。一丝血从唇角溢出,英挺的长眉痛苦的纠在一起。谷樵闷哼一声,伸手抓住剑身,悲凉的看着幻魔。 幻魔抖着手一把抽出长剑,谷樵胸前的鲜血喷涌而出,他晃了晃身子将要倒下,幻魔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跌坐在地上将他搂在怀中。她哆哆嗦嗦的想去捂住他鲜血喷涌的伤口,又气又恨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躲开?你算什么上神?” 两行清泪滑下脸庞,幻魔仿似又变成了几千年前那个小小的花妖。她气苦地吼着谷樵:“你看看你身边这一个个的狗屁仙女,她们到底哪里好?还不是一遇到危险就弃你而去!为什么,为什么你宁肯要她们也不要我?你能对她们温柔以对,为什么却对我那么绝情?你说啊!” 谷樵的灵力闪着荧光随着喷涌的鲜血不断流失,他悲悯地轻声唤道:“小曼,如今你心中可否好过一些了?”谷樵抬起手伸向她,却终究失去力气垂了下来,“当初是我太过鲁莽,几千年的恩怨纠缠,如今你总算如愿,放下吧……”语音渐不可闻,谷樵一双温柔的凤目渐渐迷离。 “小曼……你叫我小曼了……你…….”幻魔回过神来,看到渐无声息的谷樵,悲怆的大哭。她拼命地摇着谷樵,对着他又哭又喊:“不要死,神君你不要死啊!我哪里如愿了?我并没有要你死啊! 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小曼呐,我不生你气了,你醒醒!” 第15章 此去经年3 正在幻魔悲痛欲绝之际,一声怒斥传来: “孽障!,你做了什么?”幻魔下意识的抖了抖,她失神的抬头看去,梦姬正站在她身前怒目而视。 “师父……”幻魔抖着身子抱着昏迷的谷樵站起来,“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师父……” 梦姬看向谷樵鲜血奔流的伤口,又惊又怒,衣袖化作长带一把将谷樵卷了过来。她将谷樵递给身旁的涂儿,青白着一张脸看向幻魔。 幻魔见谷樵被抢了回去,又欲上前去抢。梦姬一步抢在她的前面,又气又恨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当年你做出那样的龌龊事,纵使谷樵有千般不是,千年前你也狠狠地报复过了。如今你又将他伤成这样,还不够解你的心头之恨吗?” 幻魔被梦姬斥骂得连连后退,她摇着头口不能言,却又不断地拿眼看着谷樵。梦姬直接上前一步掐住她的手腕恨道:“你若觉得还不够,索性连我这个师父也一并杀了罢,当年我也着实对你不住,怎样?来呀!” 幻魔惊慌得死命扒开梦姬的手,仓皇得逃走了。梦姬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目中一片哀凉。但她顾不得唏嘘,回转身急忙察看谷樵的伤势。 涂儿已经用他的玄冰术帮谷樵止住了血,但此时的谷樵一张脸已毫无生气,瞧得梦姬心紧紧地纠在一起,痛不可挡。涂儿也急的双眼通红,他焦急的看着梦姬,见梦姬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思来想去,他张嘴吐出一颗碧莹莹的珠子来就要往谷樵嘴里放。梦姬一把拦住涂儿,忍不住眼泪就涌了出来:“你疯了!这可是你修了几万年的内丹啊!一旦失了内丹,立时三刻便要灰飞烟灭的,你不要命了么?” 涂儿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呜咽道:“主人眼见着就要不行了,若是主人没了,我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二人正心慌意乱,所幸药仙与二郎真君等人一并赶了过来。见此情形,药仙煞白了一张脸,摸出个药瓶喂了一粒丹药到谷樵嘴中。紧接着,她扶起谷樵便开始往他身上渡仙气。二郎真君见状,沉默的走上前来替下药仙,将浑厚的仙气渡进谷樵体内,药仙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二郎真君。她抬头又见梦姬和涂儿站在那儿双眼紧盯着谷樵,一脸悲戚,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二人,但从他们身上散发的神族特有的祥瑞气息来看,这必是与谷樵深有关联之人。于是她连忙安抚道:“小仙刚刚喂了神君一粒锁灵丹,现今加上真君浑厚的仙气护持,保住神君的灵体应该不难。” 梦姬和涂儿闻言,心下稍微好过了一些,不由得感激道:“有劳上仙和真君了!” 药仙点头回礼,内疚道:“二位上神不必客气,神君不顾自己安危,为了掩护小仙,只身犯险。小仙自当竭尽全力,以报神君大恩!” 果然过不多时,谷樵的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脸上虽然看着还是毫无血色,但看着却已经有了生气。涂儿大松了一口气,脸上却又流下泪来。药仙见谷樵有了好转,张罗着众人将谷樵护送回营帐。 众人忙着救治谷樵,无暇分心。无人发现,在他们呼啦啦离去的背后,角落里一袭紫色的裙裾正微微抖动,几点清泪低落,洇湿了罗裙,留下一块块斑驳的深紫色印迹,一派落寞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缩水了,主要是这个尾巴放不到下一章去,呵呵。汗一个。。。。 第16章 七夕夜露浓1 缥缈的白云间,一匹神骏的飞马正努力振翅翱翔。只是它飞得有些古怪,一会快,一会慢,颤颤巍巍大有要抽筋的意思。再仔细看它的神情,这马儿竟一脸十分悲催的模样,一张马脸随着它背上的两个人不断发出的指令,左抽一下,右抽一下,两眼包了一捧泪珠,眼见就要掉下来。 它悔啊!它早就知道自己的主人不是块好货,却没成想,它主人勾搭了个比他更不是好货的女人。这两日来,它觉得自己的一条小命已经被这两人折腾了半条去。 隋风很生气,他想不到与自己生死相依了近千年的挟翼会不听自己的话。 丝雨也很生气,她觉得隋风这坐骑委实不靠谱了些。诚然,她心中大约也明白,这坐骑也是听了隋风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的教唆。总而言之,这主仆二人都不是好货! 即便是挟翼这抽筋的飞法,他们也早该到了昆仑。只可惜,隋风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他们这路走得颇为曲折,愣是南辕北辙的走了许多日。一弯新月挂上了夜空,又是一天过去了。 丝雨无奈的打了个哈欠,望着一望无垠的云海,心道:又浪费了一日。她实在懒得再与那混蛋折腾,拍拍挟翼,继续拿出她的杀手锏:“挟翼乖乖,人家好累唉,咱们今儿就歇了吧?”这声音,嗲的能滴出水来。 挟翼甚为哀怨地又一次哆嗦了一下,立即翻身往地面上飞。丝雨得意的眯眯眼,全不管隋风在身后玩味的笑。突然,隋风探过头来戳了戳她,慵懒的说道:“看下面。” 丝雨闻言低头看去,地面上星星点点的亮着一片星河,那是人间的万家灯火。再往下飞一点,三三两两的孔明灯浮在半空,灼灼的火苗映着各色灯纸,仿似在空中绽开的朵朵睡莲,随风飘摇着,如梦似幻。 “这是什么?”丝雨惊喜的回头望着隋风,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泽,“这空中怎么会有灯?星星怎么都跑到地上去了?”丝雨在挟翼背上很不安生,就差跳起来了,挟翼再次哀鸣。 隋风看着她宠溺的笑道:“傻丫头,那是人间的灯火,这半空中的叫孔明灯,许愿用的。”紧接着他拍了拍挟翼,挟翼载着他们更加快速的朝地面飞去。 他们寻了个僻静处落下来,刚一着地,丝雨便欢喜的要跑。隋风一把拉住她,捏了个诀,在她身上施了个障眼法。丝雨不解的看着他,他无奈的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此时的丝雨被隋风施法敛去了身上那卓然的瑞气,变作了一个清丽可人的小姑娘,一双迷魅的眼睛眨呀眨的,透着几分娇俏。 “你现今这样子,才总算有了些烟火气。”隋风牵过她的手,笑嘻嘻的带她往热闹处走去。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奇了,既如此,那我以前身上的是什么气?”丝雨很有些好些宝宝。 隋风侧头对她呲牙一笑,笃定的说了一句“妖气!” 丝雨瞪眼,作势打他,嗔道:“又说我是妖精,你才是妖精!”隋风闪身,坏笑着一把将她扯过来搂住。这姿势与丝雨并不陌生,以前她也经常搂着谷樵,亦或被谷樵搂着。彼时她觉得自然无比的动作,可现下却让她觉得有点不大自在。丝雨耳根发着烫,抬起手臂推开隋风,嘴里羞赧的道了句“你做什么!”当先跑走了。 大街上热闹的有些不寻常,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大街上三五成群的游逛着。她们的手腕上挂着精致的荷包,颜色和样式各不相同。姑娘们凑成一堆一堆的有说有笑,边走边相互比对着自己的荷包,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还有的姑娘们在各家小摊小贩前流连,看的当然多半是胭脂香粉,钗钿首饰。只是无论是凑在一堆说笑的姑娘,还是闲逛的女子,个个眉梢眼角俱都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见到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子,有的叽叽咕咕互相咬着耳朵,有的则含羞带怯的打量一番。 见此情状,隋风想了想,才想起今日是七月初七,这是赶上了民间的七夕节了。 丝雨早已被街上花花绿绿的各色商贩给吸了魂去,蝴蝶般各处流连,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大呼小叫的引得路人不断侧目,让隋风觉得委实有点丢人。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在她身边适时地小声解释一番。 英俊潇洒的隋风和娇俏可人的丝雨,这一对璧人站在街上十分抢眼。不过相较于掩去了光滑的丝雨来说,显见得隋风更惹桃花些。他们一路沿街走过,引得众女子均羞红了脸,拿眼不住地瞧着隋风。 这些姑娘内敛些的就对着他暗送秋波,而胆子大些的竟毫不掩饰得笑着对他乱放电光,只是不论奔放的不奔放的这些个姑娘们,在看到隋风的“玉手”上还牵着个俏生生的姑娘后,那眼神便都哀怨的哀怨,恨毒的恨毒,目光灼灼的,比看隋风时威力还要再大几分。 丝雨被瞧的有些压力山大,她这炮灰当得委实有些冤屈。不过话说街上怎么那么多雌性生物?丝雨回过味来,挣了两挣从隋风手中把手抽出来,虚心求教:“今儿这日子肯定很特殊吧?” 隋风知她话没说完,递了个眼风示意她继续。丝雨拿眼瞟了瞟那些正向她掷眼刀的雌性生物们,老神在在的继续道:“要不是日子特别,想来当今世间的民风还不至于如此奔放吧?”说着她朝那些个女娇娥们努了努嘴。 隋风今晚心情很好,眉梢眼角俱含了笑,听她说完,笑得更是意味深长,他点点头道:“今儿是七夕,这日子委实特殊些。” “哦?七夕有何讲究?”丝雨不耻下问。 “这说来话可就长了。”隋风打算展示一下口才。 “没关系,长话短说。”丝雨很不给面,隋风额角的青筋抽了两抽,随即却讪然一笑,不与她计较。 “短说倒也简单,这七夕其实就是个姑娘找情郎的日子。”丝雨听了立即有点耳根发烫,他这绝对是故意的。她不甘示弱地继续发问:“那这情郎该怎么个找法?难道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对着男子抛媚眼不成?这也委实奔放了些。” 隋风噗嗤一声笑道:“丝雨姑娘这番话不也奔放的很么!” 丝雨瞪他一眼,转身就走,隋风笑嘻嘻的跟在后面继续道:“七夕节又叫乞巧节,姑娘们会在这一天做些女红进行乞巧,比如绣荷包,打璎珞。待到月上柳稍时,便将做好的女红挂在手腕上出门来。那有了情郎的自是要将之送给情郎,没有情郎的便于要好的姐妹相约聚到一处赛巧,看看谁的手艺好。” 丝雨听出了兴致,看着街上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一边观察一边询问:“这赛巧是怎么个赛法?” “各地风俗不同,我带你去看看这里的赛巧是个什么讲究。” 这话说到丝雨心里去了,她雀跃着跟上隋风的脚步,一同往那最热闹的地方行去。 第17章 七夕夜露浓2 广场上扎了个台子,台子上方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彩灯,灯的下方俱都缀了块木牌子,想必是灯谜之类的玩意。此时台下已经聚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个个喜笑颜开的样子,很是欢乐的看着热闹。 台上已经坐了一溜水灵灵的姑娘,个个面前摆好了些彩线和绣针。姑娘们面上俱都一脸的紧张,隋风拉着丝雨暗暗使了个小法术,二人一瞬间便从人群中来到了台前。 只听“当”的一声锣响,姑娘们迅速伸出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指,捏起银针,捻起彩线,就这流光溢彩的灯影穿针引线,十几双玉手上下翻飞,彩线飘飘,银针闪闪,煞是好看。丝雨看得两眼放光,直呼精彩。 “当!”又是一声锣响,比赛结束。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嬷嬷上前来验看姑娘们的成果,旁边一个扎了两个总角的小丫头扶着老嬷嬷,帮忙报数。在规定时间内,彩线上穿得的银针数最多者为赢,最后结果出来,一个青衣姑娘获得了胜利。青衣姑娘一张粉面含羞带怯,笑着接受大家的夸赞,其余的参赛姑娘们则将自己的为参赛而准备的小巧玩意纷纷赠予这青衣姑娘,这便是这次比赛的彩头。最后,老嬷嬷宣布今年“得巧”的姑娘的芳名。台上台下俱是一片恭贺之声。 丝雨在台下看的稀奇,不断地问这问那,比如这老嬷嬷什么身份啊?什么叫“得巧”啊?等等等等。各地的民风民俗不同,隋风一时被问得答不上个所以然来。所幸旁边一位老夫子样貌的大叔大约是看丝雨长得娇俏,很是惹人喜爱,便在旁边细细的将这里的七夕风俗说与丝雨听。 原来这些台上的姑娘们玩的是一种叫“赛巧”的游戏,这游戏可由官方举办,也可民间自行组织。参赛的姑娘们从初六晚上开始直至初七晚,一连两晚都要穿上新衣服,带上新首饰,焚香点烛,对星空跪拜,这称为“迎仙”,又叫“乞巧”,祈求织女能赐予她们一双巧手。 拜仙之后,姑娘们手执彩线对着灯影将线穿过针孔,在规定时间内穿得银针数目最多者叫“得巧”,被称为“巧手”。输了的则成为“输巧”,要将自己制作的小手工作为礼物送给得巧者,以示祝贺。而这验看宣布得巧者芳名的老嬷嬷则是特特从本地挑选出的最有福气,最心灵手巧的老者,得到她的祝福,意味着这个姑娘必能寻得个好夫家,一生幸福美满。 大叔的口才很好,丝雨在旁听得很是兴趣盎然。大叔又指了指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各色彩灯,接着介绍道:“接下来这个项目更有彩头,这些彩灯下面各吊了个牌子,上面或有诗句,或是谜语。青年那女们可自发到上面对诗猜谜,对得出答案的可到后台领些彩头。不过……”大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丝雨正听在兴头上,眨巴着眼等他下文。隋风许是看出了大叔那猥琐一笑的含义,抬起手来掩着唇轻咳一声,眼里闪出一丝促狭。 “不过,这项目每年可是最得年轻人的喜欢。因这对诗和词最讲究的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多少青年才俊在此觅得佳偶,如花美眷寻得良缘呐!由此,每年这个项目也引得众多青年男女对此趋之若鹜啊!呵呵……“ 大叔的解说终于告一段落,把个丝雨说得晕乎乎的,隋风却很是赞赏,暗地里夸赞此人委实是个人才,不去说书委实是白瞎了。 不过这戏可不能被人家全唱完了,隋风牵过晕乎乎的丝雨往台上走去。此时已有不少青年男女在灯下流连了。细细瞧去,其实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灯谜上,姑娘们粉面嫣红,,偷眼仔细打量着青年才俊们,而少年才俊们则直白的多,多数不动声色的瞅准目标后,便晃荡到那姑娘的身边,寻机搭讪…… 丝雨只顾瞧热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全不管身旁的隋风。这让隋风有些头疼,他索性一把扯住丝雨,拎过一个灯谜坠子放她眼前看。丝雨仔细瞧了瞧,是个诗句,普通的很。她不疑有他,细声念道:“在天愿作比翼鸟……” 隋风唇角轻笑,目光灼灼的盯着丝雨的眼睛,接着她的话紧接着道:“在地愿为连理枝!” 丝雨抬眼便看到隋风那墨黑的眸子,看得她晕乎乎的心跳漏了几拍,转瞬忘了他刚才说了句什么,于是她傻兮兮的又说了句“什么?” 隋风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墨黑的眼睛里偷着绵绵的情意,死死地吸住她的目光,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轰!”好似一把火突然烧到了她的脸上,丝雨红着脸挣开他,佯装不知的“哦”了一声,转身去看其他的灯谜。灯影流离,粉面含丹,婆娑的彩晕下,丝雨那娇羞的闪烁的眸光,无一不看得隋风心神荡漾,欲罢不能。他心下暗自低叹着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妖精,举步又跟上了她的身影。 丝雨扯住一块牌子看了半天,实则一个字也没看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隋风凑上前来瞅了瞅,戏谑的笑道:“哦,这个甚好!”丝雨一惊,定神细瞧,只见上面写的是:我住长江头,君主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回过味来的丝雨像被烫了手似的一把丢开那个木牌,隋风却附身到她耳朵上软软的吹气:“定不负相思意!”温热的气息喷到耳朵上,扰得丝雨心慌意乱,她无措的退开一步,强自镇定的嗔他一眼: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逃也似的跑下台子,随着人流只管低头走路,心猿意马的浑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隋风扶额轻笑,摇了摇头追上前去…… 第18章 七夕夜露浓3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一条河边,河边杨柳依依,随着轻柔的晚风微微荡漾,一如树影里那一对对情意绵绵的小鸳鸯。 有的小情侣正往河中放灯,莹莹的水波上一盏盏形态各异的水灯,笼着一捧温暖的烛光,随着水波流转,看得人心里百转千回。 “要不要也放一个?”隋风手上托着个桃花灯递到她眼前,丝雨不敢看他,低着头讷讷地问了一句:“这是在做什么?” 隋风边把灯点亮,边柔声说道:“这是放河灯,世人常借此许愿,祈望心想事成。” 丝雨还是忍不住抬眼望向隋风,今夜的隋风很不一样,朦胧的光晕下,隋风唇边的那一缕轻笑眩得她有些头晕脑胀的。她像中了蛊似的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把那盏桃花灯放到水中。 随着他们的手一推,那桃花滴溜溜的打了个转,悠悠的向河中心漂去,慢慢的融入灯河里,化作一点繁星。无数熠熠的星光被河风揉碎,洒进了他们的心间。 丝雨回眸,撞进了隋风那双墨色深浓的眸子里,再抽不回神思。情随心动,隋风低首,吻住了那花瓣般柔嫩的香唇,再难自抑…… 他的唇依旧是凉凉的,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辗转的在她唇上揉捻。现实与梦境奇异的重合在一起,唇上酥麻的触感一路痒到了她的心里,连带着激起一阵阵颤栗的火花,引得她软软的靠在了他的臂弯里。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娇弱颤抖,他更加难以舍弃唇边的香甜。他的舌一圈圈地扫着她的贝齿,逼迫着她张开檀口,一路绞缠着她的舌,吮走她所有的甜津蜜液,吸走她全部的理智神魂。 一丝破碎的呻吟从唇边逸出,丝雨被磨得浑身燥热,仿佛周身泡在一汪温泉里,一波一波的暖流通往四肢百骸,使得她整个人也化作了那一汪清泉,柔软得任他予取予求……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空灵婉约的歌声传来,透着无限绮丽的遐思,将二人的神魂唤了回来。隋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的唇,被吮吸的鲜红欲滴的唇瓣透出几声娇喘,引得他复又轻轻啄了啄那娇嫩的双唇。丝雨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一颗心跳得如擂鼓般,咚咚的与她耳旁那有力的心跳相和着。 河心的游船靠近了些,柔软的歌声传来,带着诉不尽的柔情: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丝雨……” “嗯?”丝雨抬眼看着隋风,此时的隋风眸子里涌满了溺人的情愫。 “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喃喃低语着,“现在你的心可欢喜我?” 脸上再次传来热辣的感觉,丝雨娇羞无语,把脸深深埋到他的怀中不敢看他。耳畔传来欣喜地笑声,把她依偎着的胸膛震得嗡嗡响。良久,头上传来满足的轻叹,隋风低声喃语:“定不负相思意……” 第19章 夜来幽梦 晚风微醺,树影婆娑。天上的星星在不断地眨着眼睛,似在笑看着依依杨柳下,那一对依偎的情侣。地上的灯河闪烁,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美梦,辉映着那一弯新月,勾勒出美妙绝伦的夜晚。 今夜一吻定情,二人唇角挂着甜蜜的轻笑,慢慢沉入了梦乡。 一片迷雾遮住了眼睛,丝雨不耐的挥手将之打散,一丛殿宇从迷雾后露出形貌。她迟疑着慢慢拾阶而上,只觉这里似乎很是熟悉。台阶的尽头,一座古朴的殿门矗立在眼前,她抬首仰望,殿门上篆写着“神农殿”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让她好一阵恍惚,心中总觉得好像应该抓住些什么,却总不得要领。她晃了晃头,索性放下疑惑,举步跨入殿门。 这殿宇古朴而优雅,有阵阵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与氤氲的仙气掺杂在一起,养育的庭院里各种灵植越发滋润,透着鲜活的灵气。 丝雨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处院落里,屋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透着祥和安宁,彰显出弹琴者温润宁静的心性。这曲子不是谷樵常常弹的么?她疑惑的走上前去,从窗口望进去。 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正在温柔的笑着,洁净修长的手指熟稔的拨着琴弦,一抹一捻间透着无尽的优雅。他微微地侧过头来,柔和的笑看着身旁的少女。丝雨看清了他的容貌,竟真的是谷樵!她想要看清谷樵身旁的少女,却总像眼中有团迷雾般,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一曲弹罢,谷樵一如从前千百次对自己说的那样,和煦的笑问着他身旁的少女:“好听吗?”少女娇憨的笑笑,俯身过来搂住他的脖子,点头道:“好听!你教我!”谷樵垂眼轻笑,拿过那少女的手,细心地教她在琴弦上弹奏。此时的谷樵眉眼间俱是脉脉的似水柔情,看得丝雨莫名的心慌。 女孩子弹错了几个音,低声咯咯的轻笑着,她撒开手回头又搂住了谷樵的脖子,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谷樵,我喜欢你!”少女稚嫩的嗓音听得丝雨心头一颤,这怎么好像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 谷樵宠溺的笑着,语气有些无奈:“莫要闹了,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知道啊,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与这个人一直在一起啊。”少女歪了歪头,正经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说喜欢你啊。” 少女突然又雀跃着说道:“姨娘说过,成亲了的人便能一直在一起,谷樵,你娶我可好?” 谷樵一双清亮的眸子暗了暗,,他无语的刮了刮少女的鼻子,笑道:“傻丫头,尽胡说。我可足足比你老了六万岁!” 熟悉的话语海浪般冲上心头,丝雨急切的想冲进屋子里去问个究竟。面前白光一闪,她又置身于另一幅场景中。丝雨心神有些恍惚,隐约觉得这似乎是在做梦。 她定睛仔细打量,天空是一片浓黑的云,翻滚着挡住了日光。四周一片旷野,布满了暗红的岩石。地上寸草不生,呜咽的长风掠过,很是荒凉肃杀,丝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凄凉。仿似冥冥中得到指引,丝雨来到一座火山顶上。浓浓的黑烟从火山口中冲出,直上云霄。滚滚的烟尘中显出一道素净的身影,是谷樵! 丝雨几步跑到他面前,可是他却对她视而不见。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心道:果然是在做梦吗? 谷樵的眼中一片焦灼,丝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火山口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竟绑着方才见过的那个少女。灼热的气浪扑打在少女身上,少女已然昏厥过去。 谷樵刚要扑过去救那少女,一道道紫色的藤蔓从地里钻出,织成一片密密的网,拦住了他的去路。藤蔓灵蛇一般来势汹汹的抽打了过来,谷樵匆忙应对,祭出一把碧莹莹的长剑狠狠地劈砍过去,眸中一片狠厉之色。 丝雨看得心急,想要上前去帮他,可是她发现自己完全使不出任何法术。她大声喊着谷樵的名字,可是谷樵却充耳不闻,只一味疯了似的劈向那些毒蛇般绞缠不休的藤蔓。 丝雨正暗自焦急,天际忽然飞来一人一马,那马儿依稀看着竟像是挟翼?只是丝雨依旧看不清来人的面容,那人抬手一道法光直击向地上的一点,法光没入地下,那些疯狂挥舞的紫藤像是突然脱力般瞬间失去了动作,一条条摔进了泥土里,没了踪影。 谷樵回过神来,却见那人已经将人救了下来,对着他邪邪的一笑,跳上马背带着昏厥的少女扬长而去。长剑当啷一声从谷樵手上脱落,他的眼中没有欣喜,满满的全是颓丧…… 这眼神看得丝雨心疼,她上前想要抚摸他的眼睛,白光闪过,她什么也没有摸到,面前的场景却又换了。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喜气洋洋的宫殿,殿廊檐角挂满了喜庆的红色琉璃灯。红色的彩绢如烟霞般笼着殿宇的各个角落,鲜红的喜字张贴在殿门和廊柱上。 这是谁家要办喜事了吗?丝雨仔细打量着殿宇,见殿门上龙飞凤舞般篆着“风神殿”几个大字。字写得着实神采飞扬,她不禁赞叹这几个字十分应衬风神这个名号的气度。 “既然是风神殿,想来是风神娶妻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丝雨的心却蓦地一紧,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暗暗纳罕,风神娶妻与她何干?这没来由的心痛是怎么回事?她想走进去看个究竟,可是兜来转去竟然无论如何也进不去殿门。 丝雨不得其门而入,便想另辟蹊径。她飞身跃上殿顶,将将跳下去,欲要向前奔去,却被远处烟霞缭绕中的一道月白身影吸引住了视线,还是谷樵! 谷樵倚在一个廊柱的阴影中,眼神定定的望向远处的一个厢房。晕黄的灯影将厢房窗户上的大红喜字映得忽明忽暗,一如谷樵此时明灭不定的神色。 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扣着廊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谷樵月白色的衣袍随着晚风胡乱翻飞,冷清的色泽如一只将死的蝶,生生迫得丝雨直觉无限萧索落寞。谷樵为何会有这般哀伤的神色?心里一阵阵紧的发疼,她走到他面前想要安慰,可是又怕谷樵根本看不见她。 她正犹豫着,谷樵却收回了视线,垂下眼来定定的看着她。他能看见我了吗?丝雨惊喜的刚要张嘴唤他,谷樵却突然捂住了胸口,痛苦的弯下身去。股股的鲜血顺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衫。 丝雨惊骇的抢上前去抱住他,一叠声的抖着嗓子叫着:“谷樵!谷樵!谷樵你怎么了?!” 第20章 嫌隙生 睡梦中,丝雨忽然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抖着身子一叠声的叫着什么。隋风惊醒了过来,他伸出手想要安抚一下,却听清了她的呓语:“谷樵……谷樵……”安抚的手僵了僵,终究还是拍了拍她的背。 丝雨一下从他怀中直起身来,惊醒的眼中透着一股惶恐,身子也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怎么了,做恶梦了?” 丝雨迷离的双眼因了这句话渐渐恢复了清明。晨曦中,一张俊朗的容颜逐渐清晰,陌生中透着一丝熟悉。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隋风。 刚才的一切原来是梦境,心中的痛楚还未消散,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有些庆幸那骇人的一幕并不是真实。 “刚刚梦到什么了?怎么怕成那样?”隋风不动声色地扶丝雨站起身,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丝雨此时有些心不在焉,讷讷的回了句“没什么”。她这副神色落在隋风眼里却让隋风的眼神冷了冷。隋风沉吟了一下,半是玩味的说道:“我看你平时胆子并不小,怎的一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只不知你梦里巴心巴肺地唤着的‘谷樵’是何许人也?” 丝雨被梦境搅得心有余悸,自然没有留意此时隋风的神色,听他问到谷樵,张口便回应道:“谷樵是……谷樵是……”话说到一半,丝雨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谷樵是她的谁呢?她迷茫了。可是她的迷茫和吞吞吐吐看在隋风眼里,俨然是另一层意思。 隋风的眸子暗了暗,蓦的有些凌厉。他扯过丝雨,毫不客气的低头攫住了她的双唇,狠狠地吮吸掠夺。丝雨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推开他。这丝反抗却更加剧了隋风的怒气,他箍住丝雨,惩罚性地啃咬着她的唇瓣。 丝雨吃痛,张嘴“啊”了一声,隋风的舌便趁机滑进她的口中,他的舌绞缠住她的舌根,吮得她生痛,却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胸腔中的空气渐渐稀薄,丝雨终于软倒在他怀中。 怀中人的娇弱终于把他疯狂地掠夺渐渐停息下来,他慢慢的抬起脸来,满意地看着被他蹂躏得鲜红的樱唇。丝雨娇喘着睁开眼,看到隋风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一时又是娇羞,又是恼怒,一把推开他,啐他一句“登徒子!” 隋风闻言笑得更是得意,凑上前来取笑道:“在下只是回应了雨儿对在下的一片倾慕之心,何来登徒子之说?”他捉住躲来躲去的丝雨,扣住她的纤腰,故作正经道:“若我作君子状,岂不像个榆木疙瘩,平白辜负了雨儿的一片相思情意?” 听他越说越没个正经,丝雨的一张脸已经红的要着起火来,那殷红的面颊趁着一身粉绿的荷叶裙,端的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隋风看得心神荡漾,扣着她纤腰的双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丝雨挣脱不开,嘴里嚷着:“谁与你有相思情意了?”正尴尬之际,一声马鸣拯救了丝雨。挟翼溜达着闲逛过来,大约本意是要找它的主人,待它看清眼前形势后,马脸竟可疑的一抽,立即回转身去不看他们。 经挟翼这么一掺和,隋风轻笑着放过了丝雨。丝雨红着脸到一旁去整理衣衫。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刚刚心头的那丝阴影一扫而光。他想要的,还从未得不到过。隋风神清气爽的望了望天,终于觉得,是该回昆仑看看了。 第21章 白云依依 灿烂的朝霞伴着一轮红日,如火如荼的将半边天烧的通红。就在这绚丽的烟霞映衬下,一片顶着皑皑白雪的群山出现在眼前。这片银装素裹的巍巍群山笼着一层圣洁的光芒,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丝雨正暗自赞叹这壮丽的奇景,只听隋风在她身后轻笑着道了一句:“这便是昆仑了!” 丝雨惊诧回头,难以置信这么快便到了昆仑。不过,转瞬丝雨便回过味来,她对着隋风嫣然一笑。这笑明媚得直晃人心神,看得隋风正有些熏熏然,肚子上却猛地传来一阵钝痛。 看他捂着肚子弯下腰去,丝雨满意的揉揉手肘,顿时觉得舒爽无比!眨眼间,挟翼载着二人穿云破雾,进入了昆仑圣地。 丝雨曾看过许多古籍,书中记载昆仑山曾是仙主西王母的领地。这个早已身归混沌的原始神祗,曾引得丝雨无限遐思。如今她俯瞰着这片茫茫大地上广袤的平原和云雾缭绕的山间奇观,方觉着也便只有此山才能配得上西王母的身份气度。 昆仑山历来是仙家宝山,无数心向大道之人在此修行历练,一心祈望有朝一日,位列仙班,永脱世道轮回。也因此自古至今,昆仑山成了不少得到成仙者的洞天福地。再有那亘古传说中数不尽的珍禽异兽,奇花异果,这昆仑山端的是瑞气腾腾,仙气卓然的很。 挟翼载着二人突破了一层仙障,盘旋了几圈落下地来,停在一处石阶前。丝雨一路过来,只觉得眼睛都有些不够用,很是叹为观止了一把。估计是太震撼了,挟翼已然停下,她还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她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隋风笑叹着这丫头委实没见识了些,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要带她游历名山大川的念头。 他伸手将她抱下来,挟翼打个响鼻,振翅起飞,眨眼没了踪影。丝雨回过神,抬头望向眼前的台阶,只见石阶蜿蜒而上,直伸到云雾缭绕处,竟看不到尽头。隋风当先往台阶走去,边走边说:“走吧,到山上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这竟是要用双脚走上去吗?丝雨睁大了美眸,有点不可置信。“为什么要用走的呢?这么长的石阶,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隋风回身笑道:“昆仑山的规矩,长老以下的弟子若入山门,必得用双脚步行,不得使用法术、法器或坐骑。” “这是从哪定出来的规矩?明摆着折腾人嘛!”丝雨觉得这规矩有些让人无语,嘴上不禁牢骚两句。 看她小嘴嘟起来的模样甚是娇俏,隋风笑意更深,他半是玩笑的回道:“想来定是这定规矩的人必是这开山铺路的人,人家修路不易,总要有人走走才好,你说是也不是?” 丝雨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斥他没个正经:“定规矩的人若是听到你这番言论,不被你气死才怪!”她歪头寻思了一会,复又正经道:“这绵延无尽的石阶想是要警示你们这些做弟子的,大道遥远,需要努力攀登才是。” 隋风闪着桃花眼,对着丝雨作了一揖,摆出一幅受教的样子。丝雨不依地笑着攀上石阶,抬手欲要捶他。二人你追我赶的往上跑了几百个台阶,笑闹着赶路格外累人,丝雨一会就气喘吁吁了。 看她吃力,隋风促狭的笑道:“这石阶且爬着呢,你这样便累了可怎生是好。不如哥哥我背着你上去可好?” 丝雨自小便在谷樵处厮混,对男女之防本就不甚在意,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在调戏她,眼眉一挑,说了句:“甚好!”,三步并作两步,一下便跳到他背上,使劲搂住他的脖子。 见她这样豪放,隋风先是一愣,随后便开怀一笑,反手环住丝雨的身子,轻快地背着她向上爬去。 就这样,二人一路说笑着向上攀登,走了几个时辰,隋风背着丝雨竟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神态自若的与丝雨有说有笑。丝雨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下来,隋风却紧紧箍住她,不让她动弹。这样一来,丝雨起先的豪放被他弄得荡然无存,她伏在他的背上,杏脸绯红一片。 遥遥的,一座古朴的仙门立在石阶尽头,门后雾气蒸腾,恍似天界入口。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丝雨暗自长舒一口气,她挣扎着要下来,隋风依旧抓着她不放,兀自调笑她。二人正混闹在一处,一声清冷的嗓音突然传来,成功的止住了二人的嬉闹。丝雨红着脸赶忙跳下地来,抬头望向来人。 云雾缭绕的山门前,一袭白色的衣裙正随着山风飘舞翻飞,翩然出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玉肌伴着清风,这是一个淡眉如秋水般的女子。 只是此时,女子那一汪潋滟的双瞳定定的望着隋风,翠羽似的蛾眉微微拧着,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她怔忡的又叫了一声“师兄”。转而眸光扫向丝雨,瞬时变得冰冷。丝雨被她看得心里突地一跳,有些不大自在。 隋风敛了笑,唇角上挑,恢复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淡淡的招呼道:“师妹怎会在此?” 女子的玉腮可疑的泛出一抹云霞,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是淡淡的听不出声色。 “方才我隐约看到了挟翼,想着许是师兄回来了,便前来看看。”说着,她又看向了丝雨,客气道,“这位是师兄的贵客吗?” 隋风带着客气疏离的微笑,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丝雨姑娘。”他转头对丝雨柔柔一笑,“丝雨,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妹,云依。” 丝雨上前与云依见礼,云依的脸上却仍旧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说了声“请”,又深深地看了隋风一眼,转身当先走进山门。衣带飘飞间,她的身影透着一股落寞,整个人倒恰如她的名字,如云飘渺,依依随风。 第22章 传奇人物 对于昆仑派来说,丝雨这个客人其实没什么影响力。但是隋风的归来,对昆仑却委实算个不小的事情。 倒不是说隋风在昆仑的地位有多高,只是因为他这个首席大弟子委实不羁了些,上到掌门,下到弟子,已经足足有上百年没看见过他的影子了。 按说照隋风着闲云野鹤的性子,在诺大的昆仑这样玩消失,应该没什么存在感才对。但隋风却是近千年来昆仑弟子们永远津津乐道的话题。原因只在于,隋风着实是个甚为传奇的混账人物! 话说千年前,昆仑的玄虚子长老外出游历时捡了一个小孩回来,收做了弟子。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因这个玄虚子长老脾性有些特殊。 这个小老头白白胖胖的,形象肖似弥勒佛。他整天乐呵乐呵的,谁见了都觉得这老头和蔼可亲的很。可就是这么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成仙得道了万把年,却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昆仑每过一个甲子便会打开山门,招收弟子充实门户。别的长老徒弟多得把自家的山头住得满满当的,几乎要另辟山头。即使是掌门和大掌教,徒弟也多得一抓一大把。唯独这个玄虚子,一个徒弟也不收,整天喜滋滋的乐得自在。 昆仑掌门也曾为此询问过玄虚子,玄虚子眯着小眼从来只有一句话:“随缘,随缘。”言下之意,便是没有一个合他眼缘的。 不知他底细的人,只道玄虚子长老真乃世外高人,高深莫测。实则这老头其实就是懒,他懒得收徒弟操那份闲心,一心只觉得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的很。 因此,玄虚子收徒这事委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八卦,为一干岁月寂寂,无聊到脚底长毛的修行者们提供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谈资。 所谓人生何处不八卦,昆仑上下,上到掌门下到外门弟子,都十分好奇这玄虚子收了个什么样的弟子。 与之交好的几个长老还特特驾了个云头,到他山头上仔细瞅了瞅他这个小徒弟。临走俱都调侃道:“这次可是合了你的眼缘了?” 玄虚子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参观者,脸都笑僵了,实则心里就泪如雨下,苦不堪言。这哪里是合眼缘啊,这根本就是孽缘啊!!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作呆萌状看着他的坏小子,又想起了他这次委实流年不利的出行…… 玄虚子这白胖白胖的体型可不是白给的,他有一个一般修仙者都不会有的嗜好,那就是,酷爱美食。因了这个癖好,隔三差五的,这玄虚子便要到那人间走一遭,搜罗各地美食,维持自己那讨喜的美好身段。 这一年,玄虚子觉得自己委实已把人间的美食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尝了无数遍。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诚然算是个有追求的神仙,他应该为自己的美食大业再寻个不一样的好去处才是。于是他又思来想去一番,发现出了皇宫,他好像所有的犄角旮旯都去过了。 既然自己是个追求的神仙,那么便应该排除万难,坚定的追求自己的梦想。于是,玄虚子大仙便抖着自己那白胖白胖的身子,屁颠屁颠的奔人间的皇宫而去。 第23章 传奇人物2 皇宫是天子的居所,自有那得天独厚的龙气所护。一般的妖魔鬼怪等闲是混不进去的。诚然玄虚子不是妖魔鬼怪,他是个道行不错的散仙,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随意进出皇宫,却也委实有些麻烦。所以怕麻烦的玄虚子长老以前从未踏足过皇宫。如今他为了自己的追求倒是不管不顾了起来。 起先,一切都很顺利,一切也都是那么的美好,玄虚子接连逛了很多家皇宫,美美的享用了不少皇家美食。他本觉着此次出行甚是圆满,大可以打道回府了。只是冥冥中一丝意犹未尽勾引了他,于是他作死的逛了最后一家改变他命运的皇家宫殿。 这夜星光熠熠,这夜星河璀璨,这么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玄虚子觉得,这必是一个利于出行的黄道吉日。于是他拍拍屁股,溜达到了皇宫里面。 凭借着神仙敏锐的神识,,虽是第一次来,玄虚子却熟门熟路的一路摸到了御膳房。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御膳房里热闹得紧,御厨们正使出浑身解数,精神抖擞的拿出看家本领,为伺候各宫主子们用膳挥锅舞铲。 玄虚子大仙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只是这人多眼杂的如何下嘴?于是他看好了自己中意的一组饭菜,尾随着送菜的宫女太监,一路来到了一个很有些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他暗自寻思着这地界的皇帝很是奢靡,待到他进到里面时却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一众宫娥簇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管事太监见饭菜已经布好,过来唤了一声“殿下”。原来这竟不是皇帝自己住的宫殿?玄虚子颇有些啧啧称奇,打上眼好好的端详了一下这个皇子。端详完毕后,他觉得这孩子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长得不错。于是他甚满意地在半空里虚虚的一坐,准备与这长得不错的皇子共进晚餐。 那皇子睁开眸子,慵懒的闪着一对桃花眼往餐桌这边晃荡。将将晃到桌子边上,他略抬了抬眼,大约是想瞅瞅今天是些什么菜色,这一瞧不要紧,他突然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餐桌的对面呆住了。 玄虚子正等得不耐烦,低头一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便冷不丁的撞进了眼里,直勾勾的把他这老心肝看得一哆嗦。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是隐了身形的,这孩子肉眼凡胎的哪里能看得到自己呢,这模样莫不是魔怔了吧? 玄虚子这厢还没探明白个究竟,小皇子却眨巴着眼睛挥手把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全轰了出去。然后,他两眼泛着星星的凑到玄虚子身前,仰头一句话,惊得玄虚子一个趔趄栽下地来。他说:“老神仙,你下来谢谢呗。” 玄虚子狼狈的整了整仪容,抖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小胡子不可思议地问道:“小娃娃你竟看得到我?” “是啊,我看得见你啊!我能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呢。”小皇子继续闪他的桃花眼,玄虚子闻言赶紧放出法力仔细察看这小孩。这一看不得了,他发现这孩子竟是个罕见的风灵根,根骨奇佳,着实是个修仙的好苗苗。若是被山上的那群老家伙见着,必是要收走的。 “老神仙,你到本太子这里有何贵干啊?” 玄虚子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总不能跟这小孩说他是来偷嘴的吧?所幸他好歹也是个活了万把年的老神仙了,他立即做出一副高深状,眯着眼笑呵呵来了句烂俗的台词:“呵呵……天机不可泄露!” 果然,小太子被他唬得一愣,立即整脸肃容,做恭敬状。玄虚子看了很满意,想着再忽悠他几句便可开溜。 “太子能见凡人不得见之事,可见是个有大机缘者,今日你我得以相见,乃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吾甚喜!只望太子今后能以国计民生为念,造福社稷,方不枉你这天赋异禀。” 玄虚子摇头晃脑,装腔作势的说完这一席话,偷眼瞧去,只见小太子闪着一双桃花眼,一脸的沉重。于是他趁热打铁继续忽悠:“今日得见太子,老夫一见如故,既然你我有缘,我便送你一样物件,也算聊表心意。” 说完,他往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个小瓷瓶递到太子手上。小太子接过来,放在手上端详了一下,伸手便拔了瓶塞。 “阿嚏!” “阿嚏!” 两个喷嚏声同时响起,甚是响亮。玄虚子吸着鼻子赶忙伸手把瓶塞盖上,心里直骂这倒霉孩子手怎么就这么快? “这不是鼻烟嘛?”太子觉得这好像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他歪了歪脑袋,疑惑的看着玄虚子。 玄虚子被他弄得措手不及,一脸黑线。听他这样一问,立即小眼一瞪,没好气道:“你须知,这看似鼻烟,却不是一般的鼻烟。老夫送你这鼻烟自有老夫的道理,至于什么道理,这是需要你自己好好参详的,明白吗?” 玄虚子这番话把个老神仙的架子端得十足,他想着这下这小屁孩应该再不敢造次了。然而这孩子却不知道哪来的福至心灵,他把那鼻烟壶往玄虚子手里一塞,扑通跪下抱住玄虚子的大腿,桃花眼闪啊闪的,殷切的看着他道:“既然神仙这般喜欢本太子,那便收本太子为徒吧。” 第24章 传奇人物 3 这熊孩子这一番咋呼,把个玄虚子惊得青筋直跳。这又是唱哪出啊?他把腿挣了挣,没成想,这孩子手劲还挺大,竟没挣出腿来。 他扶着额按耐下性子劝道:“太子这是个什么糊涂话!你既然贵为太子,那便是天命所归之人,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怎可拜我这方外之人为师?你须知拜我为师那便是要出家了,你这所有的荣华富贵,可就再也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话说到这份上,这小太子总该明白了几分,可是他眨眨眼,笃定的说道:“要是能出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既如此,徒儿便拜见师父了!”说着,小太子抱着他的腿,在他脚背上 “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直砸得他的脚生疼。 玄虚子呲牙咧嘴的很是揪心,他气急地劝阻道:“我何时答应收你为徒了!你这孩子甚是胡闹,你贵为一国太子,怎可任性胡为,抛下你的家国子民?你的父皇母后又该何其伤心?” 面对玄虚子的声色俱厉,小太子眉毛都没抖一下,油盐不进地继续说道:“师父多虑了,父皇子嗣繁多,不差我一个。我若能求得仙道,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来多说已经无益了,玄虚子看着巴在腿上的熊孩子觉得头疼得紧。他抬手摸了摸太子的头,太子立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长吁一口气,伸手往下扒拉太子那抓得死死的小爪子。小爪子掉下来,却扯出一根金光闪闪的绳子,绳子的一头系在他的腿上,一头正好死不死的拴在太子那嫩白的手腕子上。 玄虚子仔细瞅了瞅这绳子,立即老泪纵横了起来。你丫的这熊孩子哪来的捆仙索啊?!这么逆天的宝贝怎么会在一个凡间小孩的手上啊?! 他无语的望向苍天,哆嗦着手又摸了摸太子的头。太子嗯哼一声醒过来,眨巴眨巴眼从地上爬起来。他晃了晃手上的绳子,嘻嘻一笑,十分甜美的又唤了一声“师父”。 玄虚子哆嗦着垂死挣扎:“太子啊,所谓百善孝为先,你就算拜我为师,也总得先求得父母同意才是啊。不如你先解开绳子可好?” 太子点点头,深以为然:“师父说的对,我这便与父皇母后辞行去。不过这绳子我不会解。” 玄虚子脚下一个踉跄,深受打击。这小孩当真坑爹啊!他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泪眼婆娑地问道:“那你这绳子是哪来的?何人赠与你的啊?” “这绳子是小时候做梦时,梦里一个仙人给的,他只教了我结绳之法,没有教我解绳之法。不过那仙人说,这绳子是我能得获大机缘的关键之物,待到功德圆满时,他自会收走的。” 玄虚子此时已经被打击的脚步虚浮,听这话,他这是被人坑了的节奏啊!他仰天长叹一声,甚悲催的顺应了这个天意。 而这个坑神仙的熊孩子,便乃隋风是也。果不其然,玄虚子刚带着隋风落到昆仑山自家洞府门前,那根金闪闪的捆仙索便甚为招摇 的自己飞走了。既然木已成舟,玄虚子只好开始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虽然这个徒弟玄虚子收得是百般不情愿,但这徒弟却委实是个聪明的徒弟。无论玄虚子教他什么,隋风从来不需要学第二遍,省心的很。因此渐渐地,玄虚子也教出了兴致,很有些不遗余力的教导他。 隋风可谓进步神速,修行十年便修得金丹,此后更是一路突飞猛进。不出百年,竟已经修得半仙之体,打破了昆仑自古以来的修行记录。实可谓天纵奇才,风头之劲无出其二。 隋风这般争气,想来玄虚子应该面上有光,欢喜得紧。可事实却是,玄虚子经常被这个孽障起的七窍生烟,怒火连连,只因隋风委实不是个省油的货。 隋风的个性十分放荡不羁,长得又不省心。起初他学艺不精,道行粗浅之时便已经在昆仑山的各个山头捅了不少篓子。而且这些篓子的类型还十分丰富,寻常的与其他峰的弟子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诸如拔了人家地盘上好不容易培植的仙草、灵芝,拐带人家的灵兽之类的事也早就让玄虚子习以为常。 为这些事跑到他这告状的人在起初的百来年内,把他的洞府的门槛都踩低了半寸。徒弟这般顽劣,他这个做师傅的也难辞其咎。虽然常被她气得口唇歪斜,但他终究是忍了,谁让他嘴馋自己造孽呢。但是这众多的篓子当中唯有一条令他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臭小子委实太能招桃花了些。 昆仑山虽然曾经是西王母的玉山仙境,但发展至今,由于其地处偏远不毛之地,凡尘之人有修仙问道之心的就算是男子也很到达这仙山宝地。故而百万年来,派中所收的女弟子便很有些凤毛麟角。 僧多粥少历来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娇娥,让多少年轻弟子的眼睛盯得直泛蓝光。可隋风倒好,自打他长大成年开始,各个山头的女弟子几乎全拜倒在他的桃花眼下。一个两个的闲着没事就到玄虚子的地头上转转。那眉目含情的娇羞模样,总是把玄虚子看得牙齿莫名发酸,这也间接影响了他的食欲。 饶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是这女娇娥多了,是非自然也就多起来。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还不止三个。隋风这坏小子到处招蜂引蝶,却又从不显山露水专情于谁,这就引得娇娥们兴起了争风吃醋的烂俗桥段。 佳人们这厢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隋风却拍拍屁股早就不知道逍遥到哪里去了。只苦了玄虚子这历来清净的洞府,如今却变得鸡飞狗跳,甚不安生。 于是玄虚子只得苦着一张老脸到别处去躲躲,可是这个门不出还好,他出门到别的山头溜达的时候,那些往常对他恭敬有加的小弟子们竟全部作哀怨状瞧着他,那小眼神冷得他直打哆嗦。可怜的玄虚子被隋风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了将近百年,生生把个白胖的身材缩水了许多。 好在隋风百年之后得了半仙之体,得享万年的绵长的寿命,又在昆仑每百年一次的弟子竞技试炼中拔得头筹,获封首席大弟子的称号。 玄虚子觉得自己委实是鞠躬尽瘁,就差死而后已了,于是他老泪滂沱,情真意切地对隋风说:“如今你已经修得半仙之体,入得大道之门,为师对你便也功德圆满了。今后的路还要靠徒儿你自行参悟,所谓天高海阔,你既然已经出师,便到外面去闯闯吧!” 玄虚子这话总算掐准了一回隋风这浪荡子的脉门,他正巴不得出去好好逍遥自在一番,于是便欣然应允了他师父的话,离开昆仑撒野去鸟! 起先每隔个十年八年的他还知道回来一趟,可是见玄虚子那不甚热情的小眼神,回来的时间间隔便也越来越长。只是再长他也不会超过百年,因为昆仑每百年一次的弟子试炼盛会若是缺席,那他这首席弟子的拉风称号是要被取而代之的。 所以,直到如今,他仍是昆仑仙山的首席大弟子,将近千年从未被撼动。凭添了更多怨毒的目光给悲催的玄虚子。而隋风,则当之无愧的被评为了昆仑最传奇的混账人物! 第25章 同寝否? 所以,隋风的归来,让沉寂了百年的昆仑再次焕发了勃勃生机。而且隋风此次回归,还带了一个仙子般的绝妙的人物,更是让一干没见识过他的风采的新晋弟子兴奋莫名。 隋风一路带着丝雨往自家山头上走,不时的为丝雨指点着昆仑的大好风光,怡然自得,丝毫不加理会一路而来的各种注目礼。可是这奇异的氛围怎能不引起丝雨的好奇,她有些尴尬的冲这一路上那些赤果果的探究目光得体微笑,一面好奇的询问隋风:“这些都是你的同门吧,怎的你都不用跟他们打声招呼的吗?”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云依听她这话回过头来瞟了她一眼,眼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隋风在旁却满不在乎的笑道:“哦,虽是同门,我却不大认识,想是新晋弟子吧。” 此话一出,云依的身形又顿了顿,只是仍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丝雨见这情景,暗自寻思这昆仑山果真是一个不一般的仙山,着实莫测了些。 走了半晌,隋风终于带着丝雨来到了他甚为亲切的玉露峰上。百年未归,做徒儿的自是应该先去拜见一下师父。他兴冲冲地带着丝雨赶到玄虚子洞府门前,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白胖老头正优哉游哉的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老头手里拿着把芭蕉扇,听见动静,把扇子遮在眼睛上眯眼一瞧,笑眯眯的小眼睛立时变戏法似的变得十分哀怨。隋风仿似浑然未觉,热情的扑过去叫了一声“师父”。老头听得一哆嗦,嘴里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应。 丝雨在一旁看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一声笑引得老头回神看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见这姑娘不似以前的那些女娇娥们浑身上下带着桃花,让人发酸,不由得暗暗嘘一口气,张嘴询问:“风儿,这姑娘可是你请来的贵客?” 隋风拉过丝雨,热络道:“这是徒儿在外认识的一位道友,丝雨姑娘。丝雨,这是我师父,昆仑的玄虚子长老。” 丝雨乖巧的上前见礼:“丝雨见过前辈。” 玄虚子难得见着隋风身边有这么得体乖巧的姑娘,便留神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这女娃浑身瑞气腾腾,实非等闲人物。他不动声色的和蔼问道:“丝雨姑娘气息澄净,不知师出何门啊?” “小辈并非名门名派出身,只从小跟着姨娘修行。” “哦,想来你姨娘也是个世外高人。“玄虚子见她说得笼统,也不多问,眯着眼又打量了丝雨一番,笑呵呵道,“姑娘远道而来,想必旅途劳顿的很,让我这劣徒先带你去歇息一下如何?” 丝雨点头致谢,行礼告退,隋风便带他下去休息。虽然往常这冷清的玉露峰上只有这师徒两个大男人住,玄虚子又不大爱修边幅,但是隋风毕竟曾经是太子出身,对于吃穿用度比较讲究。所以当他带着丝雨到他的房间时,丝雨见屋子里窗明几净,布置得很有些雅致,不禁调笑他:“想不到你这人看着随性不羁,屋子倒收拾得很妥帖。只不知你把我住的屋子收拾得怎样?” 隋风完全不在意她的调笑,挑挑眉正经道:“这就是你住的房间。” “嗯?这不是你的房间吗?我住这,那你住哪里啊?”丝雨边说边挨着窗边的软榻坐下。 “我也住这啊!” 丝雨立即从榻上跳起来,额角抽了抽:“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隋风依旧故作正经:“这玉露峰就这两间屋子,我不睡这,那我睡哪儿?” 这货绝对是故意在故意作弄她,丝雨气得二话不说,拔腿就走。一只大手搂住了她的纤腰,顺势将她带入了某人的怀中。隋风玩味的笑看着她,低首在她耳边吹气道:“小雨儿怎的这般不解风情?” 暧昧的话语随着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粉嫩的耳垂上,立时把她的耳朵染成了红色。丝雨羞窘的挣开他的手臂,将将从他的怀里挣出来,门口便闪进了一个人来。 屋内一室暧昧的气氛,让来人顿了顿,尴尬的停在了门旁。二人发觉一同看去,来人竟是半路便与他们告辞的云依。此时云依手上拿了个小包袱,清冷的脸微微泛白,看向隋风时眼神闪了闪,旋即垂下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她上前将包袱放在桌上,淡淡的说道:“丝雨姑娘远道而来,想必多有不便,这是一些闺阁用品,姑娘若不嫌弃,便将就着用吧。” 丝雨收拾了一下尴尬的情绪,赶忙上前道谢:“有劳云依姑娘费心了。” 云依依旧神色淡淡的,略微点了点头,看向隋风,隋风笑的客气,道声“多谢”。这声多谢却让她本已暗淡的眸子更暗了几分。转眸再看向丝雨时更是多了一层意味不明的冷意。 云依抬手理了理发丝,犹豫了一下,讷讷的又说道:“若云依记得不错,师兄这,好像只有两间房间……”她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红晕,“不知……丝雨姑娘可方便安歇吗?” 隋风闻言眉头快速的皱了一下,刚要说话,却听丝雨抢上前急切的开口道:“云依姑娘说的正是,我刚刚还为此不安呢。” “你不安什么?”隋风没好气的斜睨着丝雨,丝雨不理他。云依咬了咬嘴唇,复又开口:“既如此,丝雨姑娘若不嫌弃便到我那里去住吧。刚好我峰的兰若师姐出嫁,空出间厢房来。” “云依姑娘不嫌麻烦就好,那我就叨扰了。”丝雨觉得某人的视线有些灼人,还是逃为上策。于是很不客气的答应了。看她那急吼吼的样子,隋风又好气又好笑,嘲讽道:“既然那么‘刚好’,倒显得却之不恭了,那你快去吧!” 丝雨不知死的回头瞟他一眼,以示挑衅,然后拿起小包袱欢天喜地的与一脸讪讪的云依走了。 第26章 挑衅1 云依住在玉虚峰,是昆仑现任掌门的嫡传弟子。云依心里揣了许多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于是二人一路上慢悠悠的往玉虚峰走。一路上云依暗存心思,但她冷情冷性的惯了,平时不善与人交谈,现下里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讪。丝雨则被昆仑山奇美的风景吸引,一味只顾着观赏赞叹。云依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看路已经走了一大半,终于勉强开口道:“不知……丝雨姑娘师承何派?” 这个问题被问了很多遍,丝雨答得顺溜极了:“我并非名门名派出身,也不是修仙世家,就打小跟着姨娘修行。” 云依闻言点点头,一时又没话可说了。这让她心里暗自着恼。所幸丝雨是个通透人,见这云依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性子冷清了些,但是人倒是还算和善。再者自己要在人家府上暂住,总要对人家热络些才是,于是丝雨寻了个话题与云依攀谈起来。 二人走走说说,剩下的路一会就走完了。丝雨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把昆仑上下的情景了解了个大概。比如云依是现今掌门的关门弟子,芳龄几何,昆仑山有多大啊,都有哪些山峰啊等等等等。还顺带着知道了隋风竟是这昆仑派的首席大弟子,听着似乎很拉风。 云依带着丝雨进了她的住处,此时二人已熟络了许多。丝雨环顾了一下房间,客气道:“这屋子甚是清新雅致,云依姑娘费心了。” 云依微笑摇头:“无须客气,师兄的事便是我的事,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听她与隋风十分亲近的样子,丝雨有些不自在。她笑着假装观赏房间摆设,搪塞了过去,却见云依已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丝雨这一整天几乎都在走路爬山,实在有些疲累了,没成想这云依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她的神色,想必是还有话说,于是丝雨挨着床边坐下来,淡淡笑着,等她发话。 云依的样子很有些纠结,她盯着手边的茶杯怔怔的出神,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道:“哦,忘了给丝雨姑娘倒茶了。”她忙乱的执起茶壶,却又发现里面没水,于是又讪讪的把壶放下,尴尬的站起身来准备冲茶。 丝雨不动声色的笑笑,走上前来捏个决,壶里立时便茶香袅袅。她执壶为云依斟了杯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对尚在尴尬的云依笑道:“姑娘怎的这般客气?丝雨在这里叨扰姑娘,心里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如若再要姑娘端茶倒水的为我着忙,那真是要折煞丝雨了。” 丝雨这般玲珑剔透,云依更加嘴拙的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仿佛如泄了气般,没了一丝神采。她勉强的笑了笑,道:“想必你也累了,快些歇息吧,若有什么需要,我就住旁边的悠然居,姑娘尽管来找我便是。” “好,多谢姑娘。我送送姑娘。”丝雨心下欢呼一声,忙站起身来。云依摆摆手,道声“无须多礼”,有些颓丧的走了出去。 丝雨转身扑到床上,放平了身子,很是舒服的叹了口气。 云依正沮丧的往自己的院子走,斜道里忽的闪出一道绯红色的娇俏身影,唬了她一跳。 “师姐这是出神想什么呢?”来人笑盈盈的看着她。 光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云依有些嫌恶的冷冷抬眸,撇了她一眼,不客气道:“你到我峰上作甚?” “师姐动作可够快的,柳心我实在佩服得紧,我得来向师姐讨教讨教,看如何才能讨风师兄的欢心啊!”这个自称柳心的女子说话夹枪带棒,听得云依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她眯着眼冷冷睨着柳心,眸子中放射出寒意森森,把柳心看得一哆嗦,只觉得这股寒意能冷到骨髓里去。柳心这一小小的动作落入眼中,云依满意的收起视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又一次在气势上输给这个冷漠的女人,柳心气得一张脸煞白,贝齿紧咬着嘴唇,几欲掐出血来。她恼怒的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个清冷的身影撕碎,却终究只能狠狠地攥紧拳头,用目光一遍遍凌迟她的背影。 第27章 挑衅2 丝雨正在床上抱着云朵般柔软的被子舒服的滚来滚去,想着总算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啦。可是房门却不识趣的“笃笃笃”响了几声。丝雨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去开门,边走边问:“谁呀?” “我乃昆仑玉珠峰掌教弟子,听闻姑娘乃风师兄贵客,特来拜会。”门外传来一道娇嫩如莺啼的女音。 丝雨打开门,只见一个清纯甜美的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只是那双眼睛里暗暗地有一丝精光在流转。这丝精光丝雨看得真切,下意识便觉得此女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微笑着将这女子让进屋,客气道:“劳烦姑娘挂念,只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子柳心,请教姑娘芳名。”柳心那娇媚的眼灵活的上下打量着丝雨。 丝雨被瞧得有些不爽,但还是客气的回礼,“我叫丝雨,柳姑娘请坐。” 柳心也不客气,转身落座,眼睛依旧赤裸裸的在丝雨脸上端详。虽然心里的妒火烧得炽热,但柳心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带着挑剔的目光来看,眼前这个叫丝雨的女人,也的确是很有几分姿色的。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在浓密纤长的睫毛覆盖下,仿似笼着一丝轻烟,雾蒙蒙的很是勾人。 可是这仙界何曾缺少过美人?想到这,柳心不仅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都说美人无脑,她倒要试探试探这个女人的能耐。 “丝雨姑娘是哪个仙门的道友啊?以前倒是未听风师兄提起过。” 这个问题在这一天中已然问得丝雨耳朵都起茧子了,但这次无疑是最不中听的一次。这女人一来就那么赤裸裸的上下打量自己,现在又摆出一副与隋风十分亲近的模样,这不是传说中的找茬来的吧? 丝雨婉转一笑,故作羞涩的垂下眼睑说道:“我师门早已避世多年,向来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可能因为这个缘故,隋风便也没同柳姑娘讲过。” 丝雨故意把“外人”二字语气加重,说完她眼角余梢瞥见柳心的脸色僵了僵。她弯了弯嘴角,继续道,“我这师门可能说与柳姑娘听,柳姑娘也未必知晓,倒是不说也罢。只是我从来未听隋风说起过柳姑娘的事,倒让我对姑娘生疏的很,岂不空辜负了姑娘来探望的这一番情谊?” 丝雨这一番话直说的柳心僵着脸,心里冷的连连,气的七窍生烟。可终究丝雨是客,她若现在发作,必然落了下风。她硬是扯起嘴角,含笑道:“无妨,一回生二回熟,我与风师兄是打小玩到大的,既然姑娘是师兄的好友,今后我们多走动走动,不也就熟络了么。” 柳心抬袖掩着唇,遮去了唇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说道;“我是昆仑大掌教的嫡传弟子,住在玉虚峰。姑娘得空便到我那里去做做,风师兄向来最爱吃我做的玉蕊酥,届时也让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柳姑娘这般热情,可真让丝雨感动。”丝雨已然恼了,冷笑着抬眼斜睨了柳心一眼,“只是我怎么隐约记得,修行者若修的仙骨,炼得金丹,应该就不再食人间烟火了。怎么柳姑娘还要吃饭的么?难道是贵派的修行法门不同?看来我实在是孤陋寡闻了些,惭愧,惭愧。” 柳心刷得站起身来,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差点掐到肉里去。丝雨这是在明摆着嘲笑她的修为,暗指她还是个要吃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 她眯起了眼,愤恨的盯着丝雨,全身威压释放,并探查丝雨的修为。室内的轻纱帷幔因为柳心外放的威压无风自动,却丝毫未波及到丝雨的一片衣角。 丝雨微笑着抬眼看她,佯装不知地惊讶道:“柳姑娘站起来干嘛?这么快便要走了吗?” 柳心此时脸色差到了极点,她竟然没有探出丝雨的修为!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修为竟然高到自己完全无法探知的地步?想她柳心在昆仑同辈的弟子中也算佼佼者了,即使放在各大修仙门派中也绝对算资质上乘,可眼前这个女人竟对她的威压完全无动于衷? 柳心恨得牙痒,却忌惮丝雨深不可测的修为,不敢妄动。她看着丝雨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瞬时转了千百个念头。她忽然展颜顺着丝雨的话说道:“丝雨姑娘说得是呢,我突然想起昨日玄虚子长老跟我念叨着说想吃我做得果子冻了。我今儿出来半晌了,还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做呢,是该走了。” 柳心说完得意的对着丝雨一笑,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又折回来说了句:“丝雨姑娘要不要同去,反正风师兄每次回来都要先到我那里去坐一坐的,指不定现在已经在我那了,姑娘刚好一道去坐坐。” 丝雨本来还勉强笑着的脸,现在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站起身冷眼看着柳心,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不必了,柳姑娘还是快些回去跟你的风师兄叙旧去吧,我就不去掺和了。” “那就告辞了。”柳心总算扳回一城,得意的笑笑,婀娜的走了。 第28章 情意浓 柳心的这次来访,把丝雨本还不错的心情给破坏了个殆尽。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气的顺了半天气。心里暗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个男人与其他女人斗了半天嘴,还平白生了一肚子腌臜气。 她转念又一想,隋风果真是个好样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姐姐妹妹的来了这么多个,一个个冷嘲热讽的好不热闹,当真好一个情种。 丝雨思来想去,越想越糟心,气得她仰头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脸不愿再去想这些令人厌烦的破事。她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气不顺,反而觉得更加憋闷。于是她又一把扯下被子,呼啦一下坐起来,一张俏脸冷凝着,深呼吸了几下。 丝雨觉得这气生的委实憋屈,她索性下床走出屋子,四处游逛一下,散散心。想到最初来昆仑的目的,丝雨半是开心半是惆怅。古书记载的应不会有错,白泽既然是昆仑神兽,理应长居昆仑才是。可隋风这个昆仑弟子却说从未见过。如今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昆仑,若是真如隋风所说,找不到白泽,她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她更加烦闷,甩了甩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丝雨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逛到了一处寂寥的悬崖边。蒸腾的云气从崖下翻滚而出,崖前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在落日的余晖中兀自摇曳。 丝雨缓步走到崖边,低头看着那几株摇曳生姿的野花,怔怔的有些出神。崖下的风猎猎的吹散她的一头乌丝,长长的衣袂翻飞,伴着那三千青丝在风中飘摇不止。丝雨如一只羽化的蝶,仿似下一秒便要隐到那云气中,消失无踪…… 这一幕映在匆匆赶来的隋风严重,生生顿住了他的脚步。心里一股刺痛袭来,好似利刃穿心般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凄美的画面竟让他莫名的熟悉心痛? 他眨眼间冲到丝雨身后,惊慌地一把将她扯进怀中,死死的搂住,生怕她又做出傻事。丝雨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抬脸便见隋风一张脸苍白的吓人,眼里满满的全是沉痛,隋风的神色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沉痛的眸子盯得她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紧,一时间忘了还再生他的闷气。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看着我?” 隋风恍惚了一下,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逝。眼前这张清美绝伦的面容与记忆中的某个形象重叠在了一起,竟让他升起一丝痛悔。他握住丝雨的柔荑,放在胸口,闷声说道:“你方才站在崖边做什么?” 丝雨被问得愣了一下,眨眨眼小心问道:“我没有做什么啊,就是,闲逛到这里,见这几株小花生的可爱,便走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要……”隋风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有些神经质,他叹口气,带着丝雨往回走了几步。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丝雨仔细瞧着隋风,见他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的桃花眼现在满满的全是欲说还休的紧张和在乎。这眼神让丝雨看得很窝心,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隋风勉强笑了笑,哑着嗓子问:“我还以为你又要做傻事呢?” “又要做傻事?”丝雨听得一愣,不确定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做过傻事吗?” 隋风也愣了,脑子里又是狠狠地恍惚了一下,半点摸不着头绪。自己为什么会说“又做傻事”? 隋风难得会有这幅呆愣的样子,丝雨瞧着有趣,忍不住笑了。笑声银铃般唤回了隋风的神思。晚风中,眼前的笑靥如花,隋风情丝百结,莫名的患得患失。他再次紧紧的将丝雨搂在怀中,低头深深嗅着她馨香的发丝,只想就此再不放手。 隋风难言的情愫感染了丝雨,她伏在他的怀中,一时情动莫名。她踮起脚尖,抬首轻吻了他的面颊一下。这是丝雨第一次主动亲吻隋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丝雨瞬间恼恨的想立时三刻便找个地洞藏起来。 隋风为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呆愣了片刻,随即心中便爆发出一股狂喜。他哪还容得怀中的小妖精再想逃避,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热烈的唇欢呼着吻住她,将积攒了两世的情丝,尽情的宣泄而出。 甜蜜的亲吻不断加深,丝雨情难自已的开始生涩的回应。感受到口中的丁香小舌在婉转的呼应着自己,隋风更加兴奋莫名。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丝雨柔美的身躯上四处游弋,绵长的吻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 甜美的馨香和醉人的娇喘刺激着他想要索取更多,他的手滑进她的衣衫,抚摸着那处滑腻饱满的双峰。奇异的颤栗感瞬间流遍全身,丝雨嘤咛出声,头脑一片混沌。 柔软的衣衫滑落肩头,露出凝脂般娇嫩的肌肤,粉紫色的抹胸下,一对酥胸随着诱人的娇喘不断起伏,看得隋风更加血脉贲张。他抱着丝雨的身子将她放在草丛中,附身压在了她的身子上。 丝雨双颊因这磨人的情欲泛着粉红,檀口娇喘连连。隋风感受着身下娇嫩动人的身躯,再也难以遏制的伸手撤掉了那抹粉紫的束缚。诱人的雪峰展现在眼前,他俯首留恋的亲吻其上,辗转着留下一圈紫红的旖旎痕迹。 点点刺痛从胸上传来,让丝雨迷离的神思获得了一丝清明。她半睁开眸子,发现自己竟已是清凉一片。难言的羞窘霎时染红了雪腮,她伸手护住胸前,起身一把推开隋风。 炽热的情欲无处宣泄,隋风欲罢不能的捉住她的雪腕,俯身又压了下来。丝雨羞恼的在他身下扭动挣扎,嘴里恼怒的低声嗔道:“隋风你做什么啊,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一股热流窜过小腹,隋风挫败的低吼一声:“别动!”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威严,丝雨吓得立即停止了挣扎。隋风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粗重的喘着气,好半晌才低斥一声,翻身坐起。他背对着她不发一语,一脸十分辛苦的表情。 丝雨羞得无地自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她起身欲逃,却被隋风一把捉住,扯进怀中紧紧地箍住。她羞愤的又要挣扎,隋风箍着她闷笑一声,对着她粉嫩的耳垂吹气。 “别动了,不会再那样了。”他这话给丝雨本已红得充血的杏腮又添了一抹艳色,连带着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二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清凉的晚风缓解了一丝身上的灼热。总这么尴尬的坐着也不是个事,隋风清了清黯哑的嗓子,寻了个话题。 “你怎么一个人游逛到这里来了?” 这个话题成功的让丝雨从羞窘的状态中略回了回神,她仔细思考了一下,下午那些莺莺燕燕的精彩面孔一下子就回到了脑子里。这个话题提得好,她差点就忘了要找他算账的事。 丝雨一把将隋风搂在她腰上的爪子拍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出来躲清净的。” 隋风被拍得有些莫名,看她一脸不爽的表情,好笑道:“此话怎讲?” “哼哼,没什么。”丝雨鼻子里哼了几声,扭头看着别处,“哦,对了,你现在不应该在你那叫什么柳心的师妹那吃点心吗?怎么有闲心过来找我?” 隋风眉头皱了皱:“柳心?”他顿了顿,总算想起了这个还算相熟的师妹,“怎么无端说起她来了?又吃的什么点心?” “哟!”丝雨挑挑眉,故作惊讶道:“你这是什么时候修炼,把脑子给修坏了不成?怎么连你柳师妹专门为你做的玉蕊酥都忘了?这不是你打小就爱吃的么!” “打小?!”随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他还是听出味道来了,有点酸。 他伸出手搔向丝雨的腰肢,坏笑着问道:“你刚刚说我脑子怎么了?” 丝雨耐不住痒,娇笑着软倒在他怀里,嘴里不断地告饶。隋风收回手,搂着她又要低头亲吻。丝雨伸手推开他那张越靠越近的俊脸,直起身子嗔道:“别闹了。” 她坐在那理了理发丝,抬头有些忧愁的看着隋风道:“如今我总算到了昆仑,可是该如何去赵娜白泽呢?你可有头绪?” 隋风捻起她一缕青丝放在手心把玩,嘴里安慰道:“莫急,我今儿特意为这事去找过师父。” “你师父怎么说?”丝雨一把抓住隋风的手,很是期冀。隋风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师父说白泽曾是昆仑的神兽这倒不假,只是白泽乃是上古传说中的事物,现如今是否还在昆仑这就难说了。” 丝雨闻言有些泄气,隋风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我明日便带你去面见掌门,兴许掌门知道的多些。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丝雨抬眼,示意他继续。 “你为何一定要寻找白泽呢?” “白泽通古晓今,无所不知。我有难解之谜想去找他一问。”这个理由有些说不过去,隋风默了默,继续问。 “难解之事入一定要问,一般可通过卜算得知,我昆仑天机宗的玉殊子长老卜算之能天下闻名明,你不若先去找他卜算一下试试?” 原来这世上还有卜算之说?丝雨瞪大了美眸,有些不可思议。隋风见她这幅神色,诧异的问道:“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卜算吧?” 丝雨眨眨眼,沉默以对。隋风见状无语了,她这是修得什么仙啊,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这丫头委实奇异的很。他又想起一路上丝雨表现出的各种奇特行径,顿觉迷雾重重。 得知还有另一种更便捷的方法,丝雨喜不自禁,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谜可能马上就要揭晓,她又有些惴惴不安。这矛盾的心情让她的小脸很是纠结。 “好了,别担心了,明日我先带着你去找玉殊子师伯看看再说。”隋风好笑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脸,起身拉起她,送她回房。 二人走到房门前,隋风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丝雨羞涩回身,将将要踏入屋门,一只修长的手却又捉住她的柔荑。丝雨回眸轻笑,绝色的容颜在月色中顾盼生辉。隋风情动不已,低头轻吻佳人香腮…… 月色迷离,夜露深浓,一对佳偶只顾喃喃低语,却不知角落里,一袭如云锦衣伴着一地零落的花瓣,枉自凝眉…… 第29章 空欢喜 翌日清晨,丝雨早早的便已起床。梳洗打扮过后,她在房中焦躁的等着隋风过来。实际上,丝雨昨夜几乎一宿未睡,直到今早,她仍旧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着。 她的脸一会儿忧一会儿喜,变化多端的很是纠结。隋风一踏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不禁好笑出声:“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脸变戏法吗?” “你可算来了,都等你半天了。”丝雨闻言一下跳起来,欢喜的拉住隋风。她觉得隋风那慵懒磁性的嗓音今早格外动听。她并不理会他的调笑,急切的拉着他往外走。 隋风被她拖到门外,看她猴急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你急什么啊,慢点走。”他说着唤了一声挟翼,挟翼从远处溜达过来。丝雨上前扯住缰绳,隋风还没来得及伸手扶她,她自己就灵巧的跃上了马背。 隋风笑着摇摇头,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二人刚要启程,却听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唤道:“师兄。” “师兄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这是要出去么?”云依清冷着一张脸走到他们面前。 见是云依,丝雨客气有礼的向她问好。云依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僵硬地向丝雨点头示意。 “师妹也很早么,我们要去拜会玉殊师伯,先告辞了。”隋风客气的寒暄几句便要出发,云依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的马前。 “师兄稍等,我也好些日子没去拜会师伯了,不如我们一道去可好?” 隋风和丝雨闻言一愣,隋风低头看向丝雨。丝雨有些无措,一时无言以对。 云依此时定定的直视着二人,目光中隐隐含着一抹哀凉。这目光看的丝雨心中竟也跟着起了一丝悲凉之意,不忍之情油然而生,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隋风见她竟然同意了,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淡笑着对云依点头称好。 云依也对着他点头回礼,面容依旧冷清。她回首召唤一声“①翻羽”。一匹与挟翼十分相似的飞马从天而降,只是这匹马儿通体的皮毛比之挟翼更加雪白莹润,渐渐地两只马耳上各点缀着一撮嫩绿的茸毛,看着很是秀气。 挟翼见了这匹秀美的飞马有些兴奋,隋风笑着拍拍它,轻叱一声驾驭着挟翼冲天而起。云依跃上翻羽紧随其后,两匹神骏的飞马翩翩飞舞在天际,倒是十分登对。 三人乘着坐骑穿云破雾,须臾间便到了天机宗所在的玉寒峰。此峰狭窄而高耸,如被鬼斧神工劈出的一根石柱。石柱的顶端有一平台,唤作摘星台,是天机宗门人用来观星占卜之地。 丝雨一边听着隋风的解说,一边从半空中望去,玉寒峰山顶从云雾中破出,直插向云霄,抬头仰视,高不见顶。 说话间,三人落在一处洞府前,惊起几只优雅的仙鹤。仙鹤在半空中盘旋飞舞,长鸣几声。一个小童从洞门中走出,看见三人两马歪头打量了一下。很显然,这小孩不认识传奇的隋风大人,倒是认识冷情冷性的云依。他对着云依招呼道:“云依姐姐来了,我师父让我出来迎几位进去呢。” 隋风和云依面色淡然的随着小童往里走,丝雨却暗自惊诧。听这口气,这小童的师父是早就知道他们的来访吗?她拉了拉隋风的衣袖,小声问道:“你昨晚来告知过玉殊子前辈我们要来的事吗?” 隋风被问得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这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笑笑,附耳低声道:“师伯乃世外高人,早就算到我们要来,哪还用我特意来知会一声。” “哦……”丝雨立即升起了崇拜之心,心中赞叹着这前辈果然是世外高人。岂不知这点未卜先知的微末伎俩,就算是个茅山小道,也是不在话下的。只可怜这一世的丝雨活得混沌无知,心里还为此十分的欢欣鼓舞。 三人跟着小童在洞府中一路盘旋着往上走了许久。洞内构造奇特,一条石阶沿着石壁蜿蜒而上,石阶旁不时的错落着一道道石门。间或路过一些门户开着的,可以望见里面是小小的庭院,院中草木扶疏,很是别致,看着像是弟子们的居住之所。 而石阶的另一旁却是一望无底的深渊,丝雨向下瞧去,只见雾气蒸腾,氤氲着看不真切。她有些眩晕,身子往石壁一侧靠了靠。隋风见状细心的牵住她的手,并轻轻捏了捏。丝雨安心许多,对他展颜一笑。 二人的小动作被走在他们身后的云依瞧见,引得她那清冷的眸子更加凉薄了几分。 越往上走,天光愈盛。最后几人攀上石阶最后一级,耀眼的日光中,一个宽敞的平台展现在他们面前。远处一个一头银发飘舞的男子坐在一张石桌前,桌上茶香袅袅。男子清俊的面容上隐含笑意,乐呵呵的向他们打招呼:“隋风,你小子这次回来得比以往要早些嘛!” 隋风那戏谑的笑又叼在了嘴角上,他老神在在的一屁股坐到玉殊子对面,端起桌上的茶毫不客气的啜了一口,方挑眉回答:“师伯这茶喝的可是越来越讲究了。我这不是有事要求你帮忙么,自然要早回来几日的。” 隋风这般没大没小,玉殊子却不以为意,呵呵笑着招呼丝雨和云依过来坐。云依当先上来恭敬的上来与玉殊子见礼,丝雨紧随其后,两眼热切的看着玉殊子,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个玉殊子前辈啊,竟然这么年轻吗?果然是高人!她一双眸子闪着崇拜兴奋的光泽,炯炯的看着玉殊子。那眼神好似小狗看到了肉骨头,看得玉殊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莫名。 “小辈丝雨,见过前辈。”丝雨弯腰行了个大礼。 “哦,好好,请坐。”玉殊子又摸了摸脸,对她这个大礼不大适应。听到隋风在身后吃吃的笑得欢畅,转头看向隋风道:“早知道你们要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隋风正悠哉的品着茶,听玉殊子这么痛快就问道正题,抬起眼来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立马放下茶盅,正经道:“哦,这位丝雨姑娘有些事情想请师伯帮忙卜算一下。” “哦,所为何事?”玉殊子垂眼端起茶细细品了一口,一派气定神闲的悠然做派。隋风看向丝雨,丝雨会意,却有些为难的看向云依。云依低眉敛目故作不知,也端起茶来轻轻啜饮。于是丝雨又再看向隋风。 隋风干咳一声有些无奈,刚想开口,玉殊子却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向他们:“嗯?怎么不说话?” 丝雨生怕得罪了这个世外高人,弄得最后什么都没有问道,岂不落个一场空?于是她也顾不得云依的在场,口不择言的抢道:“前辈,我想卜测我的前世!” 丝雨这番言论听得众人十分讶异,均是一愣。玉殊子替人卜算无数,倒是头一次见要卜算前世的。他诧异地问道:“为何要卜问前世?” “这……”丝雨无言以对了,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她又该如何回答?“我……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这话依旧说得没头没脑,玉殊子沉吟了一下细细地解释道:“卜算之术多用来卜测未来之事,求的是个先知先觉。这前尘往事是掌管在幽冥司的冥君手中的,灵魂转世投胎,之所以要喝那孟婆手中的忘情汤,便是要让世人知道,前世与今生再无瓜葛。因而,极少有人会去卜问前世,再说,若是我硬要为你卜算前世,必然是避不开幽冥神君这一层的,恐怕我也力不从心啊。” 丝雨听完有些黯然,隋风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玉殊子调笑道:“师伯莫不是在推辞吧,您老人家的神通我可是见识过的。能不能卜算得出,总得算算才知道嘛!” 隋风一句“老人家”叫出口,玉殊子听得一口茶汤喷了出来,他意味深长地瞥了隋风一眼,咳了几声,向他摊开一只手道:“也罢,老规矩呢?” 丝雨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云依却一副了然的神色。隋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摸出一个锦盒丢到他手里。玉殊子慢吞吞的打开锦盒,盒子里立即漫出柔和的光晕来。 丝雨定睛瞧去,竟是个晶莹剔透的紫晶球。这球体周身泛着的柔和光芒,在那么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竟也不失分毫光彩,显而易见此物不是凡品。 玉殊子满意的合上盖子,抬眼对丝雨说:“跟我来吧。”见他肯为自己卜算,丝雨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立马起身跟着玉殊子,心情既雀跃又忐忑。 第30章 空欢喜2 观星台正中耸着一座高台,玉殊子带着丝雨飘飞而上,一头银发恣意飘摇,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丝雨看得眼睛恍惚了一下,再次觉得这个昆仑着实是高深的,长老级的人物却这般年轻英俊,很是不同凡响。 她按照指示端坐在玉殊子对面,惴惴的看着这个仙气十足的英俊长老。丝雨那惴惴的小眼神看在玉殊子这里却有些闪烁的意思,他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沉吟着问丝雨的生辰八字,丝雨如实相告后,他点点头,执起丝雨的手从她指尖取了一滴血,滴在那紫晶球上。 鲜血凝在球体上微微颤动,玉殊子用手轻轻拂过球体,法光隐现下,那滴血竟融到了球中,随着球内不断流转的光晕迅速蔓延开来。丝雨看着很是新奇,静待玉殊子的下一步动作。 玉殊子将手放在紫晶球上,不断地往内注入灵力,待到血雾在内有规律的旋转后,方抬起头来指示丝雨将双手放在球上,并指导她将自身灵力注入球体。 丝雨凝神屏息,将灵力汇聚到指尖缓缓融入球中。随着她灵力的注入,球中原本正在缓慢流转的血雾渐渐加快了转动的速度。见此情状,玉殊子点点头,闭幕捏诀,开始卜算。 隋风和云依浮在半空中静静观看,只见紫晶球原本柔和的光晕在慢慢变强,球中血雾越转越快。丝雨对此情形毫无所觉,依旧闭目不断释放灵力,可玉殊子清俊的脸上却开始出现痛苦之色。血雾几乎已在飞速旋转,隋风见玉殊子脸色不对,刚要飞身上前为他护法,玉殊子却猛地睁眼,一掌将丝雨推下高台,同时自己也向后飞掠开来。 紫晶球就在二人将将闪避之时,猛地炸裂开来。丝雨毫无防备就被推了出来,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到地上。隋风顾不上躲避炸裂的碎片,抢上前去接住丝雨。二人险险落地,丝雨吓得脸色青白,还没回过神来,却听隋风闷哼一声,松开手将她放到了地上。 丝雨赶忙伸手扶住隋风,慌乱地四处寻找他的伤处。远处玉殊子也颇为狼狈,云依正在询问他有无大碍。听见丝雨慌乱地声音,二人立即赶过来。此时隋风已经不支,向前单膝跪倒在地上,险些把丝雨扑倒在地。 这时云依惊呼一声,发现了隋风背上的伤口。丝雨也赶忙爬起来上前检视,只见隋风背心上一个血窟窿正汩汩的冒着鲜血。此时她的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抖着手想要帮他止血,却被云依一下挤到一边。 云依沉着的伸手嗤的一下撕开隋风伤口边上的衣服,露出向外翻卷着皮肉的伤口。这伤口的样子像是被火烧灼过一样,红肿扭曲,十分狰狞。云依手心聚起一道冰蓝色的法光,伸手缓缓抚过他的伤口。一层冰晶覆盖在伤口上,鲜血立即被止住,红肿的皮肉看起来也消肿许多。 隋风立即觉得好过多了,云依扶着他坐了下来。见隋风脸色有些好转,丝雨上前担忧的询问,话里带着哭腔:“隋风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隋风抬头便见丝雨惨白着一张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拉过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显见的这丫头吓得不轻。于是他淡然一笑,安抚道:“我没事,没其他的伤处了。莫怕,莫怕。” 隋风复又看向玉殊子,玉殊子的脸色也苍白得很,显然也受了些内伤。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众人都很诧异。他疑惑的问道:“刚刚的卜算出了什么岔子,紫灵晶怎么会突然炸裂?” 玉殊子抬手掩唇轻咳几声,顺势将唇角溢出的一丝血腥抹去。“刚刚的卜算实在蹊跷的很,看来丝雨姑娘的命格委实特殊。我竭尽全力想对姑娘之事探知一二,却总有一股强大的阻力将我的神识阻隔在外。紫灵晶会炸裂,许是一种警示。” “怎么会这样?”丝雨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满腔的希望之火被当头一盆冰水,交了个透心凉。 “一丁半点也没有探知到?”隋风十分惊讶,凭玉殊子的境界怎么可能会毫无收获,无功而返? 玉殊子眼神闪烁了一下,并未多言,只走上前看了看隋风的伤口,挑挑眉道:“你伤口里的碎片是等我给你取出来,还是让你家玄虚老头帮你取?” 这点小伤还用劳动他们这些长老级的人动手?丝雨没有听出玉殊子话里的意思,隋风和云依却讶异的看着他,等他解释。玉殊子摸摸鼻子,悠然道:“这紫灵晶最喜修仙者的灵血,如今它的碎片没入了你的身体,若没有一个深厚绵长的仙力将它吸出,恐怕这碎片就要长到你心上去了。” “若是那样会有什么后果?”丝雨和云依几乎同时发问,声音里的惊慌也不差分毫。玉殊子一张俊脸对着隋风笑得玩味,却漫不经心的对着两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说道:“哦,我也不知道,至今为止,没见过。” 丝雨呆了呆,秀眉微蹙,突然有种想过去揪住他领子揍他一顿的冲动。隋风显然早就知道这玉殊子什么德性,无奈的伸手捂住脸,想着先缓一缓再说。只可怜了云依,听了他这混账的回答,美眸瞪得老大,向来清冷的脸有些绷不住的抽了抽。 丝雨忍住打人的冲动,尽量恭敬道:“既然后果如此严重,还请前辈速速帮隋风吸出碎片吧。” “哦,我刚刚也受了些内伤,那就先等我调息一下再说吧。”玉殊子气定神闲的说完就坐下开始调息。 “你……”丝雨差点背过气去,隋风拉住她无所谓的笑笑,示意她不要焦躁。此时云依已经果断将挟翼、翻羽召唤过来,转身就扶起隋风上马。她行事这般果决,丝雨着实小小的赞叹了一下。隋风感激的对云依笑笑,翻身上马,急匆匆的往玉露峰赶去。 挟翼风驰电掣搬地飞到了玉露峰,丝雨心急如焚,一边扶隋风下马,一边大声呼喊“前辈”。玄虚子听见动静立即从屋内走出来,尖刺清装上前接过隋风吃惊道:“你小子怎么搞成这幅德行了?” 丝雨快言快语,一边帮忙将隋风安置到房内床上,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说。玄虚子闻言哼哼了两声,只道句“这老小子好样的!”便开始施法为隋风吸取碎片。 法光凝成一束探入隋风伤口,伤口上的冰晶瞬间消失。伤口受到波动,复又开始冒出鲜血。隋风闷哼一声,眉头紧紧锁住,额上转瞬便渗出汗来。 丝雨见状自责的紧咬住嘴唇,眼泪夺眶而出。她上前紧紧握住隋风的手,抬袖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云依有些看不下去他们这幅形状,冷着脸扭头看向别处。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玄虚子“咦”了一声,白胖的脸上满是诧异。丝雨和云依立即惴惴不安的看着他。玄虚子收回手,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吸不出来?” “那大概是长到肉里去了!”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玉殊子慢慢悠悠的踱了进来。 第31章 疗伤 玉殊子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丝雨忽的一下站起来,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玄虚子却没什么反应,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道:“我看你这伤也还没好利索么,巴心巴肺的跑来放这马后炮做什么?” 他有一点巴心巴肺的感觉吗?玄虚子这话把丝雨听得十分无语,看来隋风这师父也是个靠不住的。 “嘿嘿,”玉殊子无所谓的笑笑,“反正是个取不出的结果了,就让这俩女娃娃先帮隋风处理一下伤口吧。”说完他对着玄虚子递了个眼风,玄虚子会意,回头说道:“我再与你们师伯探讨探讨,看还有什么好法子。”说完二人便出了房门。 屋内三人有些愣神,今儿这桩桩件件的事都透着蹊跷。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弄得他们个个都有些恍惚。尤其丝雨还在种种情绪中,掺杂了许多失落,许多自责,许多惊吓,更还有云依带给她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隋风伤口上那些不断渗出的血刺激着她的神经,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着快些帮隋风处理伤口。只是她伸出手的同时,旁边一只纤纤素手也伸了过来。沿着那玉手上垂着的莹白衣袖,丝雨抬眼看向玉手的主人。 有些事,有一有二,却断不能再容他生出个第三第四来。虽然这一连串的事故打击得丝雨没剩多少精神头,但她先下觉得,现在是时候灭灭这个打算第三次给自己不痛快的女人的气焰了。 于是丝雨抢在云依之前开口,委婉的不客气道:“云依姑娘,我虽学识浅薄,但对医理还略晓得几分。麻烦你寻些干净的纱布和清水来,我好给隋风清理伤口。” 云依盯着她怔了怔,随即皱了皱眉,看了隋风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丝雨对着她的背影看了那么一瞬,心里生出一丝疲惫。她矮身为隋风擦了擦汗,接着小心翼翼地边为他脱下外跑,边关切的问道:“隋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隋风额上全是虚汗,脸色透着失血的苍白却还能一脸调侃的打趣丝雨:“原来你还懂医术啊?”接着他又诚恳道:“不过你那学识确实浅薄了些。” 看他那样诚恳的‘夸奖’自己,丝雨那原本对他十分愧疚的心,如今立马荡然无存。她就着他的话十分谦虚的一笑:“可是如今你要靠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帮你疗伤了,实在是让你受委屈了。不知阁下可会心有戚戚焉?”外袍随着丝雨那十足谦逊的话被大力扯了下来,隋风“嘶”的一声呻吟,丝雨听着很解气。 这时云依端着清水纱布走了进来,见隋风皱着眉正“嘶嘶”的吸气,立即慌乱的上前探视。“师兄你怎么样了?疼得厉害吗?” 隋风捂着脸冲她摆了摆手,云依还待要说,丝雨却坐到床上,伸手为隋风解他里衣的衣带。云依看得愣了,随着丝雨毫不扭捏的动作,一片大好春光闯进云依的眼睛里。于是,她的脸,无可救药的变红了。 她刷的一下后退一步,仓皇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顶着一张红透的俏脸回身去拿清水纱布送到丝雨跟前。只是从始至终再也没敢把头抬起来。 丝雨这豪放的动作引得隋风一味的盯着她,嘴角那抹笑,笑得十足玩味。丝雨强撑着一张厚脸皮,帮他把里衣也脱了下来。一副微微泛着小麦光泽的结实胸膛呈在眼底,那流畅匀称的线条和光滑细腻的肌肤,让丝雨那厚实的脸皮也不可遏制的跟着泛红了。原来男人的身体也可以这么好看…… 不过某人还在鲜血淋漓,丝雨定了定神,接过清水细心为隋风清理着伤口。微凉的手指轻轻触在伤口上,隋风忍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丝雨以为触疼了他的伤口,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问道:“疼吗?” “还好。”隋风的嗓音透着一丝喑哑,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哦,那我再轻点。”丝雨更加轻手轻脚地为他擦去污血。然后从随身的锦囊中掏出两盒药,将药膏细致的涂抹到伤口上。药膏带着淡淡的馨香,转瞬融进了肌肤中,不断渗出的鲜血也立即被止住了。 火辣的痛感瞬间消失,隋风觉得立时变好过许多。他回头半是诧异,半世赞叹得看了丝雨一眼。丝雨会意,一边动手拿纱布为他包扎,一边调笑道:“怎样,我这浅薄之人的药膏,用着还算将就吧?” 隋风闷笑一声,道句“尚可”。云依快速的瞥了他们一眼,立即又红着脸回过头去,见隋风的伤被处理妥当,张口告辞:“师兄好生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懊恼,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出去。 看云依气呼呼的走了,丝雨绕到隋风面前盯着他调侃:“你云依师妹走了,你怎么也不送送?要不要我扶你出去啊?”说着她便伸手作势要扶他。隋风趁势一把将她扯过来,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嗯,哪来这么大的酸味啊?” 丝雨被他逗得娇笑不已,伸手拍了他的胸膛一下,嘴里嘟囔着“别闹了”。她这一下震到了隋风的伤口,隋风吃痛地松开了手,吓得丝雨立即扶住他上下查看他有无大碍。 丝雨一双柔嫩的小手在隋风光裸的肌肤上四处滑溜,只听一声长长的吸气声响起,她的眼前一花,再定睛打量时,天地已调了个位置。隋风怎么跑到自己上面来了?他这眼神有些幽深啊,莫不是伤得又重了吧? 丝雨使劲挪了挪身子,可是隋风这家伙似乎太重了些,她没能成功的挪出身子来,反倒被隋风一把抓住手腕紧紧地按在了头顶上。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了昨夜那羞窘的一幕,脸上立即便觉得有些灼热。但隋风那手上强劲的力道又让她担心是不是他的伤又痛的厉害,于是她又诚挚的关怀道:“你这是头晕扑到了吗?你有没有觉出什么异样啊?” 她诚挚的关怀让隋风那幽深的眸子闪了闪,接着便立即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上。他的肩膀抖了几下,声音闷闷的回了句“有”。 “啊?那你现在感觉怎样?”丝雨挣扎着要起身,无奈隋风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把她压得动弹不得。 隋风那慵懒的嗓音此时更添了几分低沉,他撩拨着丝雨的耳垂,轻声说道:“你再动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啊?”丝雨呆呆地不大明白,耳朵被撩拨的酥酥痒痒的,她不耐的将头往旁边躲了躲,复又委屈道,“可是,你太重了,压得我喘不上气啊……” 隋风无语抬头,看着她一脸诚恳的表情,唇角抽了抽,瞬间无力地歪倒在了床上。丝雨重获自由,立即爬起来深呼吸几口,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庆幸自己没被这头猪压死。 她回过头,见隋风歪在床里以手遮面,好像十分痛苦,她的同情心立时又汹涌而来。她顾不得整理衣衫,爬到他脸前小心翼翼的关怀一番:“隋风,你这是难受的厉害吗?到底是哪里不妥啊?” 隋风捂着脸不说话,丝雨担心的几乎将脸凑到了他的手指上,一心只想看看他的神色现在怎么样了。此时二人这姿势显得极为香艳,从门口这个角度看,感觉好像丝雨正欲对“柔弱”的隋风施暴。于是,一声十分惊吓的干咳适时响起,吓了丝雨一跳,终止了她的“暴行”。 丝雨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白一灰两道人影,竟是玄虚子和玉殊子二人。玄虚子白胖的老脸满是惊吓,显然在为丝雨豪放的举动“赞叹不已”。而玉殊子则一脸促狭,玩味的笑看着床上的俩人。 二人异样的神色终于让丝雨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不大妥当,她赶紧爬下隋风那张有点略嫌宽大的床,讪讪的对玄虚子他们打了个招呼。隋风倒是依旧淡定,在那哼唧了一声,就算作打了招呼。对于他的不恭不敬,这二人早就习以为常,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床前的桌边坐了下来。 玉殊子悠闲的理了理袖子,抬眼问隋风:“你现在感觉如何?”那口气,浑似他在对你闲话家常般的说:今天天儿不错一样。这语气,这神态,丝雨觉得很不爽。她欲要发作抢白一番,却又想起其实这事的罪魁祸首应该自己,于是又没了质问的底气。 隋风十分不以为意的笑笑,无所谓地回敬道:“还好,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 “哦,那就行了。”玉殊子这话再次激得丝雨眉毛一挑,她深吸两口气,还是忍了。玄虚子在旁沉默着伸手拎了拎茶壶,复又放下抬眼对丝雨客气道:“可否劳烦姑娘跑趟腿,把老夫房里的茶叶拿去煮一壶茶来?“ 丝雨眨眨眼,心道泡个茶还用这般讲究,随手捏个诀不就行了么?但是她又想起姨娘对她从小到大最主要的一个教诲,那就是,长辈说什么,照做就是,不许有顶撞和废话。于是丝雨从善如流的“哦”了一声,端起茶具出门去了。 成功支走了丝雨,玄虚子与玉殊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斟酌了一下开口道:“风儿,你与这丝雨姑娘是如何相识的?可有什么具体的了解?” 听自家老头这话问的蹊跷,隋风支起身子仔细瞅了瞅老头的神色。哦,果然透着一丝正经。于是他也正经道:“师父这话是怎么个意思?丝雨姑娘有何不妥吗? “也谈不上什么不妥。”玉殊子挪了挪,换了个依旧潇洒的坐姿,插话道,“你先回答问题再说。” 隋风瞄了师父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略思考一下:“我几个月前游历到南疆时遇见的她,当时她正在一个深潭边想要取一个凶兽的涎液。后来又过了月余,我又在一处深山中遇见她被群妖围攻,于是便救了她。当时她说要来昆仑,我看她并非恶妖或凶魔,气息也很澄净,便带她来了。至于具体的了解……” 隋风又仔细思量了一下,那一晚花妖攻击他们的场景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对她好像根本没什么了解啊,这令他对自己有些惊讶:“我也……没什么具体的了解。” 玄虚子无语了,玉殊子则很是敬佩的啧啧称奇道:“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同凡响。”玄虚子仰首望了一回天花板,对于自己徒弟的不靠谱再次默然哀悼一番。 隋风无视自己师父那哀怨的神情,看向玉殊子:“你是不是察觉了些什么,可否说来听听?” 玉殊子正抬着手拍着玄虚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听他一问,回头挑了挑眉道:“诚然这姑娘非妖非魔,却恐怕也绝非是肉体凡胎。” 隋风闻言瞪大了双眼,只听玉殊子继续道:“方才我为那姑娘卜算之时,曾执起她的手为她取血。彼时我便觉得这姑娘的骨骼与常人有异,但又非妖魔之类的异物。再问及她的生辰八字,那就更加离奇了。” 玉殊子顿了顿,做出一副高深的情态:“这生辰可不是凡人的命数。还有那紫灵晶的异样,我与你师父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我等既然早已修成散仙,寻常之人的命数想要卜算一下应该不在话下。可这丝雨姑娘我不但探不得丁点信息,而且还被她反噬,甚至紫灵晶都炸裂开来,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玉殊子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道:“她的身份必然在我之上。” 第32章 本姑娘的人 丝雨正拖着腮蹲在一个泥炉前扇着炉火,这活计委实无聊的很。她忍不住嘴里碎碎念:“想不通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弄这麻烦的劳什子,我还以为就谷樵才喜欢这般讲究呢。” 水终于开了,她起身熟练的烫杯、分茶。虽然不喜欢,可跟谷樵一起厮混了那么多年,烹茶的那套讲究却早已烂熟于心。她端起茶盘回屋,脚刚踏进房门,屋内的三人竟集体目光炯炯的对她行注目礼,生生把她看得顿在门口,迟疑着不敢向前。 好在玉殊子当先放下炯炯的神色,招呼她过来:“劳烦姑娘了,来来,正好说得嘴干,让我尝尝姑娘的手艺。”听玉殊子打圆场,其他二人赶紧掩饰情绪。丝雨看向隋风,见他盯着自己眼神闪烁了一下,旋即垂下眼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丝雨狐疑着上前斟茶,并惴惴不安的问道:“前辈,那紫灵晶没有别的办法可取出来吗?若一直带在身上,会对隋风造成什么影响?” 玉殊子端起茶轻啜一口,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挑挑眉对丝雨的茶艺大加赞赏:“姑娘的手艺不错嘛!竟把玄虚老头这万年不换样的茶叶煮出了点不同的味道,甚好甚好!” 丝雨又是满脸黑线,心道这玉殊子真是个让人无语的货。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着调,勾得丝雨一腔熊熊的小火苗可谓是越烧越旺。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务必淡定,再淡定,这才控制住了那只要往他脸上泼茶的手。 还好玄虚子是个还算忠厚老实的人,许是他看出丝雨忍得很是辛苦,便主动解释道:“这紫灵晶一旦错过了时辰,便很难从体内取出。不过据我所知,此物并非邪物,若寄居在修仙者体内,虽然会吸取一些修仙者的灵力,但久而久之,却会将之养化成一个灵物。因此此物对隋风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丝雨闻言大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隋风欣慰一笑。这笑容带着几分明媚,隋风感知到她的情谊,复回以温暖一笑。看这二人眉来眼去的,玄虚子有些坐不住了,他挠挠头,干咳一声对玉殊子提议道:“呃,折腾了半日,想必大家都乏得很,就让风儿先将养着吧。” 玉殊子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对着隋风玩味的一笑,起身欲走。丝雨见状,连忙出言相送:“前辈们慢走。”她的话音还没落,玉殊子却回过头来对隋风说道:“哦,对了,你这伤可要快些好才是,过几日便是昆仑弟子的百年试炼,你莫要缺席喽。” 玉殊子说完风姿飘逸的同玄虚子晃了出去,徒留重新做担忧状的丝雨和一脸无奈状的隋风相视无语…… 这些日子,隋风清减了许多,丝雨也憔悴了不少。倒不是因为丝雨这些日子以来衣不解带的随旁照顾,也不是因为隋风伤重难愈。只因为他们这二人这些日子有些忙,有点烦。 “隋风,起来换药了。”丝雨有气无力的坐到床沿拍了拍裹在被子里成蚕蛹状的隋风。隋风动也没动,持续挺尸中。 “喂!给我起来!!”丝雨看他睡成这副德行,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也要撑不住了。愤懑之情油然而生,她想起了这几日地狱般的日子…… 隋风受伤的消息,在当天的玄虚子和玉殊子走后不久便不胫而走。昆仑各个山头的女弟子们几乎一瞬间挤满了隋风那间不大的小屋子,丝雨彼时太过惊讶,傻兮兮的坐在隋风床沿上,张着嘴瞪着这群女娇娥,粗略一数,好家伙,密密麻麻的十几个啊! 然后,娇娥群中走出来看似纯情可爱的柳心,她对着丝雨明媚一笑,这一笑算是永久烙在了她的脑海中。因为接下来的这几日,在这个看似单纯的女人号召下,她几乎想死。 柳心袅娜的走上前来,突然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巴,语不成调的嚷道:“哎呀!丝雨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她这一咋呼吓得丝雨一哆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丝雨发现自己那双手好死不死正搭在隋风漏了一半在外的赤裸的胸膛上。这姿势,这位置确实有些让人遐想。 丝雨赶紧触了电似的缩回手,打算站起身避避风头。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裙角不知什么时候被隋风压住了。丝雨起身起的急,就这样一冲一扯,丝雨华丽丽的倒在了隋风怀里。于是,娇蛾们的心碎了,丝雨的噩梦也拉开了序幕…… 那天女娇娥们差点把丝雨吃了,那控诉的神情啊,丝雨现在想起来都要再打几个哆嗦。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隋风也不好过。事情发展的太快,又是那么一大堆莺莺燕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丝雨早就借机遁了,而他处在包围圈的中心,满眼满耳全是乱抖的花枝。声声哭泣催人心,他听得头晕目眩,一句话也插不上,干脆两眼一翻,装死过去。 那天娇娥们闹得几乎把玉露峰的山头掀翻,最后玄虚子被闹得无法,黑着一张胖脸严肃的把这些娘子军客气的请了回去。但是自那日之后,她们便有领导有指挥的,每个时辰分拨来探望她们的心头肉。丝雨防不胜防,前一两日总是会被捉到马脚,然后便是一顿狂轰乱炸。 被炸得头晕目眩的丝雨觉得自己这炮灰委实当得委屈,于是她打算抛弃那个可恶的始作俑者。可是这万恶的源头却拿出他那我见犹怜的无敌眼神,一番无言的申诉,作孽的把丝雨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母性情怀给激发了出来。于是,她又不知死活的留下了。 想想看,当你每做一件事情都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当你以为终于入夜可以消停的时候,却有人凭空出现在你的床头;当你那已经被刺激的不能再紧绷的神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更猛烈的洗礼的时候,丝雨觉得,这天地间再也没人比她更大度,更悲催了。 回忆完往事,她又使劲拍了拍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 “等会吧,我要睡觉……”被子里传来一道要死不活的声音。 “不行,我还想睡觉呢!给我出来!”丝雨嫉妒得伸手使劲扒他的被子,想要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隋风不胜其扰,忽的一下掀开被子,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丝雨:“这位女菩萨,你行行好,让我睡会吧……” 丝雨眉头一挑,待要无情的驳斥回去。隋风赶紧又掀了掀被子,诚挚地邀请道:“要不一起睡会吧,我看你也挺憔悴的。” 丝雨磨了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口:“你是嫌我死得太慢么?我要是敢爬进你的被窝,还不得被你的那些姐姐妹妹阿姨婶婶拉去活剐了?”她趁机抓住他的被角一把掀开来,恶狠狠道:“你快点起来,给你换好药我好抓紧走。估摸着你的那些相好快来了。再让她们看见我在这非礼你,我剩下的这半条命也就没了!” 隋风无语的翻个白眼,半死不活的翻身趴在床上,无赖道:“那你就这样换吧,随便弄弄就好……” “我这几天委实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不少!”丝雨已经没力气跟他折腾了,伸手粗鲁的扒拉掉他伤口上的纱布。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结痂也几乎掉光了。看来从今天开始,她的特护生涯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她平生第一次由衷的感念谷樵那高超的制药本领。 丝雨心情甚好的胡乱帮他抹了几下药膏,也不再给他敷纱布,拍了拍他的背,便轻快地收拾起东西。“你这伤已经大好了,我这就功成身退了哈,你自己好生珍重吧哈!” 这番话说完,丝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很想仰天长笑几声。她的头刚刚抬起,却听门外已经传来了几声娇滴滴的“师兄”。丝雨一哆嗦,条件反射般的一把将被子蒙到了隋风的头上,将他过了个严实。然后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形势,觉得从窗口遁逃应该是个万无一失的好法子。于是她喜滋滋的捏起手脚准备闪人。可是她的后领子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丝雨心急火燎的回身打算迅速解决这个麻烦,却听被子里一道闷闷地坏笑想起:“你丫这是打算又要弃我而去吗?忒无情了吧你。” 丝雨只觉眼前一花,她的身子便已经滚进了隋风的被子里。所有的先机已经在一水间丧失殆尽,她还没来得及哀叹,莺声燕语便已经响在耳畔。 “师兄,妙儿来看你了。” “师兄,雀儿也来看你了,你今儿觉得怎样了?” “咦?师兄你蒙着被子做什么?呵呵……这是要同妹妹闹着玩吗?” ……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好像叫做: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丝雨觉得自己真的忍不住了,几行脏字从脑海中蹦了出来:你大爷的,老娘不忍了! 被子在一片娇笑声中呼啦一声飞了出去,众娇娥们正开心的不亦乐乎。待她们看清床上坐着的人后,那一脸的笑竟生生的凝固在了脸上。几声抽气声响起,当中那个穿黄衫子的抽得猛了些,立时便涨红了脸呛咳了起来。 另一个穿绿衫子的则伸出跟纤纤玉指,指着横空出现在床上的丝雨,颤抖着“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要被气厥过去。 还是那个叫妙儿的比较撑得住场面,她做出一副娇羞状,手里拎着根丝帕半遮了脸,含嗔带怒地软软说道:“呀,丝雨姑娘,光天化日的,你这幅形容是个什么道理?羞死人了!” 其他几个女人得到提示,立即醍醐灌顶般赶紧跟着做出一副娇羞状,愤慨的声讨万恶的丝雨:“是啊是啊,成何体统啊!” “丝雨姑娘你也太不成样子了!” “就是,恬不知耻啊!” 丝雨抄着手,老神在在地将这些“恭维”全盘接受。她侧脸看了看猫在一边装死的隋风,发现这货已经憋笑憋到涕泗横流。作为战友,她觉得她应该解救他。于是她大发慈悲的伸出手去狠狠地对着他的大腿拧了一把。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吓得众娇娥们俏脸煞白,呼啦啦一下便要涌过来。 “都给我站住!”一声暴喝响起,十足的气势竟真的定住了女娇娥们的脚步。丝雨伸手扯过隋风的外袍兜头把他裹了个严实,然后端正的盘腿做好,目光带着凛然的威势,一字一句道:“众位听好,你们的隋风师兄已经是本姑娘的人了!各位,节哀顺变,走好不送!”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众娇娥们瞬间被劈得外焦里嫩,僵在原地。丝雨说完只觉胸中郁气一扫而光,她悠哉地抬起手指抠了抠指甲,耐心地等着这群娇女们慢慢消化。 果然,当丝雨数到二十的时候,娇娥们浑身一抖,嚎啕着掩面而去。 “好样的!”从始至终装死的隋风活了过来,他一把扑到了这个巾帼英雄,十分餍足地笑道:“小生这便委身于您吧。” 许是今天终于扬眉吐气、豪气干云了一把,丝雨今天的胆子贼壮。她哼哼两声冷笑,伸手将隋风意欲行凶的俊脸拨到一边:“对不起,本姑娘今儿乏得很,改天吧。”丝雨说完,使劲推了推,再推了推,终于一把将已经笑得发软的隋风掀到一边,接着起身拍拍衣裙,扬长而去…… 第33章 惊鸿一舞 每百年一次的昆仑弟子试炼终于再次拉开了帷幕,这不但是昆仑的一大盛事,更是凡人修仙界的一大盛事。这几日各大修仙名派和仙山、仙岛都应邀前来共享这场竞技盛会。天空中不时便会划过各色灿烂的虹光,整个昆仑都陷入了空前的热闹和繁忙中。因此,丝雨很闲。 她坐在院中石桌前,托着腮看着空中各色缤纷绚烂的法光从头顶呼啸而过,如同节日里夜空中盛放的烟火,煞是好看。间或还有一些珍禽异兽拉着的华丽车驾从空中疾驰而过,那拉风的样子,着实让丝雨这个乡巴佬大开了一回眼界。 但是如此看了半日,丝雨便觉得有些百无聊赖隋风据说忙着到昆仑主殿去招呼客人,已经有几天没来陪她了。而这山上她唯一认识的几个人则不是让她光看着就百般不爽,就是比隋风还要再忙上百倍。她托着腮第三百次叹了一声气,眼看着大好的上午时光已经荒废了大半,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干坐着了。 丝雨晃荡出她的小院,遥遥的瞅瞅前方瑞气腾腾,热闹非凡的主殿。对于一个久居深山的人来说,其实她并不怎么渴望扎到人堆里去凑什么热闹。相反的,丝雨心中隐隐的还会对与人打交道有一些恐惧心理。于是她摇摇头,转身向后山人迹罕至的地方行去。 就这样边走边逛,丝雨悠闲自在的越逛越远,不知不觉便逛到了一道深谷中。一道灿烂的光景扑面而来,丝雨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好一阵恍惚:谷中长满各色不知名的缤纷花草,细碎的小花舒展着娇艳的花瓣,一丛丛,一簇簇,铺满了整个山谷。放眼望去,整个山谷便是一片五光十色的花海。微风拂过,整片花海在明媚的阳光下起伏荡漾。飘渺的云气笼在花海之上,让这片花的海洋仿似云间仙境。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丝雨痴迷的迈步踏入花海,享受着这场视觉盛宴。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有蜂蝶在花间不断翻飞起舞。头顶是旷远的蔚蓝天空,脚下是芬芳的如锦花海,屡屡灵气汇聚的云雾缠绕在衣带间,世间还有这般绝妙的所在。 丝雨忍不住放出自身灵气,与这绝美的天地相合。花间的精灵感受到了她与天地同源的灵气,欢喜的飞过来在她身周盘旋飞舞。这些惹人喜爱的小花精扭动着精致的身躯,欢喜的邀请丝雨共舞。 这场景美得令人眩晕,丝雨情不自禁的舞起了水蓝色的长袖。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间流光飞舞。她的身躯软如云絮,手臂柔若无骨。忽而灵动的仿若云间飞天,忽而飘逸的犹如花海上轻盈的雪花。她清雅如同步步生莲的仙子,她曼妙犹如隔雾之花。她用她的长眉,妙目,素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钿,腰间的流苏;用她蹁跹的舞步,清脆的笑声,回雪般的旋转,舞出一段令天地失色的传奇。 “幽幽奇香,细碎环佩,巧笑顾盼,明眸辰星。静之若何?松生幽谷。灵之若何?仙葩舞风。洁之若何?菊落淡霜。美之若何?紫台无双。窈窕何似?靓女何从?”半空中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让此时此地所有离体的神魂回归正位。 丝雨吃吓惊回眸,半空满满当当的人群各个广袖翻飞,仙姿卓然。大仙小仙们俱都炯炯地注视着她,盯得丝雨僵着身子,踉跄了一下。她抹了抹脑门上的三滴冷汗,有些纳闷,这都是什么情况?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大群人? 吟诗的是一位锦衣玉带,丰神俊朗的青年人。此时他面带微笑,手中握着一管紫玉长箫,正神情殷切的盯着丝雨。空中众人因了他的一段忘情吟诵回过神来,纷纷抚掌称赞。 人群正中一位须发皆白的仙翁抬手捋了捋胡须,眼神莫测的端详了丝雨一会儿。他身旁一位紫衣黑须的老者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脸愉悦地侧身对那白发仙翁笑道:“玉玑兄这番安排果真别致,想不到百年未见,昆仑竟出了这等绝妙人物。想来今年的昆仑弟子试炼必将大有看头了!呵呵……” “真君谬赞了。”玉玑真人谦虚一笑,澄清道:“这惊鸿一舞的仙子,老朽并不识得。” 玉玑真人便是昆仑的现任掌门,他如此一说,在场众人全都愣了。接着便是纷纷交头接耳,打探这是谁家的弟子。此时隋风从旁站了出来,向着玉玑真人躬身一礼,恭敬回禀道:“启禀掌门,此乃弟子日前请来派中做客的道友——丝雨姑娘。” 终于从仙群中找到了熟人,丝雨收拾了一下情绪向前几步,遥遥的对着众仙矮身一礼。隋风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复又回首解释:“这几日弟子忙于派中事务,疏忽了丝雨姑娘,想来她独自一人出来散心,无意中进入了这落霞谷。她对于我派要在此宴请贵客的事想来并不知情。” 掌门闻言点点头,道句:“无妨。” 旁边突然有人嘻嘻一笑,隋风抬眼望去,只见玉殊子闲闲的说道:“不知贤师侄这几日在派中何处繁忙,我竟从未在接待宾客的弟子中见过你的身影!” 隋风眼角抽了抽,十分隐忍地回敬道:“师伯说得极是,以后弟子一定在干活时,多在您眼前晃晃。” 这二位的对话,在场诸人都表示有听没有懂。所幸掌门及时刹住了他们的话头,他一脸和蔼的对丝雨说道:“远来皆是客,丝雨姑娘能光临我昆仑,老朽不胜荣幸。请姑娘与我等一同赴宴可好?” 玉玑真人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无形中把丝雨的身份抬得很高。在场众人不由得再次另眼打量了丝雨一番,几个修为高深的仙者眼中出现了一些莫测的神色。 丝雨诚惶诚恐,对着玉玑真人行了个大礼,口中连连称谢。玉玑点头微笑,引着众人往宴席处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九点准时更新,各位读者亲们多留言啊! 第34章 无妄谷 将宴会设在这如霓虹铺就的落霞谷中,丝雨觉得想出这主意的人,必是个极为风雅的人物。而书上说,与风雅之人结交乃是人生一大快事。于是,丝雨侧身问陪坐在她旁边的隋风:“这宴会是谁负责安排的?选在这么个绝妙的地方,真真是个妙人。” 隋风漫不经心的笑笑,眼睛不知在看向何处,随口应道:“哦,确实是个妙人。这宴会是柳心负责安排的。” “哼哼”柳心这俩字丝雨听着不止是有些刺耳,而是相当刺耳。隋风养伤的这些日子,丝雨几乎要被她坑死。现在隋风还不知死活的称她是妙人,丝雨冷哼两声,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对面一众外派高阶弟子正与隋风热切的进行着眼神交流。那神态,果然个个风流倜傥,一派纨绔。更间或还有一些个眉目含情的女弟子,潋滟的双瞳含着两汪秋水,眼睫不断地上下翻飞,恨不得把眼里的秋水尽数泼过来。 丝雨现在最看不得这个,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回眸仔细端详了隋风一下。很好很好,这小哥今日红光满面,显然得意得很。她蓦地如福至心灵般想起了玉殊子方才的那番话,就着那道道扑过来的秋波细细咀嚼一番,她突然就嚼出了这话的个中滋味。 感情隋风这几日忙得没空理她,根本就不是忙什么派中事务,而是会他的狐朋狗友去了!想明白这一层,丝雨心里疙疙瘩瘩的一时不知是该愤怒好,还是该敬佩好。她思来想去,选择了敬佩。 “你这眼皮再这么翻来覆去的,怕是要抽筋了。不好好歇歇么?” 隋风正举杯进行新一轮的眼神交流,听丝雨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终于晓得回头看过来。丝雨并不看他,手指一圈一圈地摩挲着酒杯的杯口,冷淡的说道:“你这几日这般繁忙,想来也没什么闲空帮我问白泽的事吧?” 丝雨的神色让隋风有些摸不着头绪:“这几日确实不得空,你先别着急……” “好,不急!”丝雨截断他的话,愠怒的瞟他一眼,隋风怔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首席上掌门沉声发话。 “诸位仙门同道,大驾光临昆仑,令我昆仑蓬荜生辉,老夫不胜感激。”众修闻言应声拱手回礼,玉玑真人微笑示意,接着朗声说道,“此次我昆仑的百年试炼已是我昆仑派开山以来的第三千次竞技盛会。为了让弟子们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和机缘,我拍经过商讨决定,此次试炼,不在延用擂台轮番竞技的形式。而是将开启我昆仑圣地——无妄谷。” 无妄谷三字一出,全场哗然。昆仑在场的弟子们在一瞬间呆愣之后,立即个个激动得难以自持。无妄谷,这个被传说了千万年的仙家宝地,一个即使是昆仑的各大长老也只能在昆仑大祭时方才能进入的地方。 昆仑自古便有天界入口之说,而此谷更是一直都被传说与天界有着莫大的关联。因为看守此谷的正是上古时期便守护昆仑的圣兽—陆吾。据传谷中第一重天如一片虚妄海,烟云缭绕,海市蜃楼在浓浓的烟云中此起彼伏。云海中,幻象层出不穷。六根不净,道心不稳者极易被迷住心神。 而一旦心神被迷失在这虚妄海中,此人将永生永世再也走不出这层幻境,永困谷中。不过,如若能过了这第一重幻境,便可抵达无妄谷第二重天。 传闻谷中的第二重天中遍地都是仙家留下的灵植、灵兽,更不乏一些天地至宝隐藏其中。因此,无论是灵植还是灵兽,昆仑的小辈弟子们只要能获取一二,那便是修仙路途上的大机缘了。若是气运冲天,寻得个一件半件天地至宝,那么得道成仙的路途将会是何等的光明。 所以,昆仑的弟子们简直都要血液沸腾了。而诸多来观赛的贵客自然也兴奋不已,届时这场试炼必然会精彩纷呈。不过对于这么大方的把自家门派的秘辛展露在外人面前,不少人也对此表示了小小的惊讶和疑惑。当然,这更增加了众人的期待。 玉玑真人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待众人这股难以压抑的谈兴宣泄过后,他略清了清嗓子,全场立即安静下来,聆听他的下文。 “由于此次试炼与以往不同,因此试炼的规则和注意事项相对较多。现在,就请本派掌教玉锟真人为大家详细解说一下。” 坐在玉玑真人下首的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离席走到玉玑身旁,他环视了众人一圈,面无表情地朗声开口:“此次昆仑百年试炼的地点将设在我昆仑圣地——无妄谷。因谷中禁制重重,幻象繁生,且谷中还有诸多实力超凡的凶猛灵兽,故而今次试炼,只有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方有资格参加。” 能在此参加宴会的昆仑弟子个个均已是修得仙根的资质,玉锟宣布的这第一条规定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在场诸人都没什么大的反应。隋风甚至还微微翘了翘嘴角,不知在得意什么。倒是丝雨暗自皱了皱眉,替那些低阶的弟子感到些许遗憾和不公。 玉锟接着道:“试炼日期定在后日卯时,整个试炼时间为期半月。在这半月中,入谷弟子凭借自身能力寻找机缘,也可结伴而行。谷中灵植,灵兽皆可随意获取。我昆仑弟子务必秉承公平竞争的原则入股试炼,万不得因夺宝或个人恩怨做出同门相残之事!如有违抗,严惩不贷。” 玉锟说此话时表情极为严酷,丝雨看着不自觉便有些冷意,只听玉锟继续道:“谷中危机重重,每名入谷弟子都将分配一张传送符。危机时撕开此符,便可瞬间出谷。而能安然坚持到半月后出谷的弟子将会获得参加昆仑弟子试炼的最终决赛,并由此决出本届昆仑的首席弟子。” 玉锟话一说完,便立即冷肃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众宾客再次陷入了热烈的讨论中,隋风唇角轻翘,举起酒杯回敬向对面的狐朋狗友们。修长而洁净的手指捏着莹润的玉杯,隋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这一派说不尽的恣意潇洒、风流万种,引得一众秋波又一次汹涌而来。 看来自己这个外人再待在这委实是不识趣了,丝雨突然就觉得无边落寞。她冷着脸一口饮尽杯中苦酒,起身离席而去。 谷中如烟如霞的花朵依旧开得灿烂,踩着这五彩的柔软花毯,丝雨却失了初入谷时的轻盈脚步。此时已近正午,头顶的阳光烈得耀眼。这般热烈的天气,丝雨却觉得浑身发冷。她迟缓的抬首望天,刺目的光束打在眼中,竟有一股生痛的感觉。 她俯首捂住眼睛,头晕目眩地向后踉跄了一下,却不期然撞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中。朦胧中有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耳畔响起一道柔和的嗓音:“丝雨姑娘,你没事吧?” 丝雨缓了缓,抬眼看向来人。锦衣玉带,丰神俊朗,一管紫玉箫别在腰间,竟是那个为她吟诗赞叹得青年。青年的眼睛含着一丝关切,正探究的望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丝雨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抽出被他搀扶的手臂,盈盈致谢道:“我没事,多谢道友相助。” 青年微微笑了笑,收回手看了看她尚且蕴着一丝湿润的眼角,柔声道:“姑娘没事便好,在下蓬莱阁弟子萧翊,今日与姑娘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丝雨勉强笑笑,没心情与他寒暄,敷衍道:“萧道友客气了,我方才多贪了几杯,现在想独自走走透透气。席上酒意正浓,道友何不回去把酒言欢?”她对萧翊微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姑娘惊鸿一舞,让在下恍为天人。如若姑娘不弃,在下希望能与姑娘结交一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丝雨顿住脚步,叹了口气,回首直视着这个俊逸不凡的男子,唇角微微上扬:“我已知道你叫萧翊,而你也知道我叫丝雨,这还不算结交吗?” 丝雨一番话说得别致,萧翊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而丝雨则转身翩然离去,留一副淡蓝的迷离身影,让萧翊杵在原地久久回味,无法自拔…… 丝雨慢慢地走在谷中,满身的萧索落寞与这谷中绝美的景色显得格格不入。她想着自己如此轻易地便把一颗芳心交付,可现如今这可真心却不知被抛到了何处,这让她顿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丝雨从不知何为情爱,如今初尝情滋味,怎么样的情爱是对的她不知道,但隋风那招蜂引蝶的做派却绝不是两人你情我爱该有的样子。 她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他却丝毫不顾念她的失望无助跑去呼朋唤友,花天酒地。什么“定不负相思意”?真真是个笑话。最可悲的是她竟然还为了他傻兮兮的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 丝雨有些想不下去了,眼眶莫名的酸胀难受。她忽然有些想念谷樵,想念梦姬,还有活泼可爱的涂儿。。。。。。身后传来一道悠扬的箫声,乐音轻扬而明媚,带着一丝空灵的味道,悠远的如同头顶清澈湛蓝的天空。 丝雨回眸,远处锦衣青年飘然立于天地间,一谷灿烂的烟霞衬得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轻盈的箫声轻抚过丝雨微凉的心头,带着一丝难言的慰藉贴着她的心灵。一曲奏完,余音袅袅中,丝雨觉得舒畅了许多。她不由得对着萧翊款款而笑,这一笑,笑进了萧翊修长的眉眼中。 他缓步行至丝雨身前,端详着面前女子眉眼间那一丝淡淡的哀愁,迟疑着开口道:“丝雨姑娘有心事吧可否说与在下听听?” 丝雨不以为意的笑笑,自顾坐了下来。她垂着头拨弄着身前的花草,亲生说道:“不过是苦于一些难解之事罢了,如今无法可解,不说也罢。” 萧翊矮身与她并肩坐下,开解道:“世上无难事,姑娘怎知必然无法可解呢?冒昧的问一句,姑娘做客昆仑,可是为了这难解之事?” 丝雨垂头看了看这个温和开朗的青年,心下渐生好感,她有趣道:“知道冒昧还问,你存心的吧?” 萧翊闻言竟然脸上一红,丝雨看着只觉可爱,心情顿时好了一半,她也不禁爽朗地笑道:“凡人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说,方才你以一曲箫音安抚我心,我虽不敢以知音自居,但对你这番好意,却是心领的。”丝雨顿了顿,见萧翊的眸子亮了亮,复又淡然说道:“我来昆仑是想寻找白泽,求问一些心中困惑。” “原来如此,传闻白泽通古晓今,无所不知。只是这上古神兽已有十数万不曾临世,姑娘此番寻找必然困难重重了。” “你说得对,昆仑的人都说没见过。可白泽是昆仑的神兽,它不在这里,又能去哪?” 萧翊略思量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寻常的地方人烟太盛,白泽必然不会轻易现于世人眼前。但是,有一个地方倒是极有可能。” 丝雨倏地一下支起身子紧紧地与萧翊对视着,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无妄谷!” 第35章 坑爹的陆吾 相识不过一个时辰的陌生人,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仿佛多年老友般的默契,他们相视一笑,一种莫名的喜悦感涌上二人心头。彼时微风拂过花海,漫天的绚烂缤纷中,男子丰神如玉,灿若朝霞,女子温婉动人,柔若云絮,好一副璧人天成的唯美图画。 此情此景,看得隋风眸色黯然,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朗声说道:“萧兄好雅兴,此处风景倒是极好。” 二人闻声抬头,萧翊见是隋风,突然想起他与丝雨关系匪浅,如今他们这幅场景,怕是有些让人误会,遂有些尴尬的站起身。他正要斟酌着解释一二,隋风却不再理他,转头看向丝雨。 丝雨冷冷的看他一眼,刚才的不痛快又涌上心头。只听隋风淡淡说道:“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我向来不都是一个人么?倒是你,席上酒酣兴浓,你这么跑出来,得辜负多少人的情谊啊?”丝雨不咸不淡的边回话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他。 听出她话里的那丝不痛快,隋风有些莫名。心道这好端端的,自己这是何时得罪了她?他略笑了笑,说道:“什么辜负多少人的情谊?尽说些莫名的胡话。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 一股怒火猛地窜上心头,丝雨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唇角扯起一丝冷笑:“不必了,我一个总是胡话连篇的人,见了你那些朋友岂不是要被人耻笑?”说完,她转身对在一旁尴尬不已的萧翊点了点头,拂袖便走。 隋风的火也被拱了上来,他上前一把扯住丝雨的手臂,带着几分怒气皱眉道:“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跑了出来,现在又莫名其妙的闹什么” 丝雨紧紧的咬住嘴唇,使劲甩脱他的手,恨声道:“我莫名其妙?你要怎样可曾告知过我一声,现在我要做什么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眼见得二人吵了起来,萧翊更加尴尬,他上前一步相劝道:“二位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吧,有话。。。。。” 话刚说了一半,隋风就毫不客气地截断了他的话:“萧兄管的宽了些吧?我二人的事还轮不到外人评论。” 萧翊顿时被噎得脸色一阵清白,丝雨十分看不过去,回敬道:“我与你之间有什么事?你大可不必迁怒旁人。”她又转头勉强对萧翊歉然的笑笑,“萧道友,让你无辜被牵连,实在抱歉,你还是先回去吧,咱们后会有期。” 萧翊在这里也确实尴尬,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隋风,对着丝雨点点头:“好,二位有话好说,先告辞了。”说完萧翊转身离去,丝雨盯着他的背影,实则眼中的世界早已模糊一片。 隋风看她那副依依不舍的神情,心头怒火更胜,张口便满是嘲讽的说道:“这才半日光景,便那么依依不舍了吗么?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刚刚压抑回眼眶中的泪意又汹涌而来,丝雨气极反笑,满不在乎的挑挑眉,看着这个让她心寒的男子道:“你说得对,我与萧翊志趣相投,很有些相见恨晚呢。” “你......” 她又上前一步凑在他脸旁讽刺的说道:“倒是你,天上人间不知系了多少芳心在身上,如此春风得意,巴巴的跑到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这里做什么?” 隋风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丝雨并没有因此解气,反而又恨又累,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她扭身就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滑下脸庞。一滴泪飘落到隋风的手上,冰凉的触感,蓦地渗进心底。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隋风的脸色忽青忽白,沉思良久,他终究冷哼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 翌日卯时,天边的朝霞将无妄谷前缭绕的云气染上了一层绯色,顺带着也将等候在谷前的一众弟子们的心情渲染的更加明媚。只有隋风的神色有些阴沉,云依在旁默默的看了半晌,却没鼓起勇气上前关心一二。 柳心晚来了一会,一来就直接婀娜的扭到隋风身边。看出隋风脸色不对,立即娇声道:“师兄怎么看着气色并不大好呢?可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吗?” 隋风心情不佳,没心思同往日一般与这些莺莺燕燕和声细语的周旋,他冷淡的看她一眼敷衍了句“不碍事”,说完便转眼看向谷口。柳心碰了个软钉子,立即便感受到几道幸灾乐祸的眼神射了过来。她回眸不客气的一一回敬过去,又挑衅的看了一旁冷眼旁观的云依一眼,接着便讪讪的顺着隋风的眼光看过去。 迷蒙的雾气中,有一个巨大的雕塑矗立在谷口正中,带着凛然的气势,俯瞰着他们这些渺小的众生,这便是传说中守护了昆仑千万年的圣兽陆吾了。这个巨大的虎型圣兽保持着蹲坐的姿势,身披如怪石般嶙峋的铠甲,九个硕大的头颅上,灯笼般的眼睛射出如炬的目光,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得柳心莫名的全身发冷。 此时昆仑掌门玉玑真人与一众昆仑长老驾着祥云从天而降,众弟子们立即振奋起精神,等待着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掌门玉玑微笑着环视众弟子一圈,朗声说道:“开谷在即,愿我昆仑弟子把握机遇,满载而归。” 众弟子俯身跪拜,一齐山呼:“定不负我昆仑!” 玉玑点头微笑,转身带领昆仑众位长老飞向谷口。他们手中同时祭出银白色的法杖,面向谷口围成一个半圆。法杖俱都指向山谷,庄严肃穆的诵咒之声响彻天地,法杖顶端渐渐光华大盛,最后化作道道华光汇聚成一束,直直射入谷口不断翻滚的雾气中。 须臾之后,天地恍然变色,地动山摇中,一道低沉的声音仿似从深深的地底传出。声音带着穿金裂石的威势响彻在场每个人的耳膜,修为低些的弟子已经承受不住,捂着耳朵委顿在地。在这令天地变色的巨响中,矗立在谷口的陆吾神像动了起来。 神像九颗脑袋向着四周转动了一圈,十八只眼睛像点亮的灯笼,泛出了神采。它懒懒的朝天打了个哈欠,周围的雾气便在它一呼一吸之间消失殆尽。 玉玑领着一众长老落回地面,躬身对着陆吾,恭敬地行礼。其他的小辈弟子见本派掌门行此大礼,纷纷整理仪容,俯身跪拜。 “昆仑掌门玉玑,携众弟子参见上神。”玉玑的神情庄重而又肃穆,陆吾却站起身子,抖了抖浑身峥嵘的铠甲,慢悠悠道:“免了吧。”它的话音带着回音在山谷中回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神力直击人心,先前那些因为它苏醒发出的巨响而委顿在地的弟子,惨白着脸差点又趴在地上。 玉玑闻言起身,身后的弟子们趁着起身的空挡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上古传说中的开明神,心中想着这个号称六界中最开明的上神将是怎么个开明法。可是还没等众人想完,这开明神却带着十分鄙视的神情对着玉玑说道:“那几个脓包你弄来做什么?趁早赶他们回去!” 玉玑闻言脸色僵了僵,旋即对身旁的掌教玉琨使了个眼色。玉琨会意,一声不吭的来到弟子群众中,对着方才那几个委顿在地的弟子神色冷然的看了一会。显然,为了不使这几个弟子难堪,玉琨用传音入密对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几个弟子在玉琨的注视下,脸色忽青忽白,其中有个女弟子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旁边众人见者情形虽不知玉琨说了什么,但心中也能猜个大概。见那女弟子哭了起来,不少与之交好的弟子纷纷上前安慰,当然也有不少在旁冷笑,乐得看笑话之人。 玉琨说完转身回到原地,玉玑再次躬身询问:“吉时已到,上神现在可否容我昆仑弟子入谷,开始试炼?” 陆吾十八只眼睛一半睁,一半闭,睁着的眼睛对着剩余的弟子咕噜噜转了几圈,脸上露出一丝差强人意的表情。它再次打了个哈欠,一道飞速旋转着的气旋豁然出现在它身后,只听它慵懒的说道:“都进去吧。” 好像得了圣旨般,玉玑肃穆着一张脸,领着众人虔诚的对陆吾再拜了拜。待支起身子,所有弟子的脸上开始显出激动的神色,终于可以入谷了。按照修为,弟子们由高阶开始率先入谷。正当他们排好队一个个喜气洋洋的走过陆吾身边时,陆吾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们当心点啊,别踩坏了我的那些花草,惹怒了我的宠物。否则……”洪钟般的声浪差点把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掀翻在地,他们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哀怨地等着它的‘否则’。 陆吾砸吧砸吧嘴,想了想,撂下一句“否则后果自负。”它这句威胁充满了令人遐想的空间,着实令弟子们停在那,心里思量了半天。就在这空当中,远处遥遥的走来一个身影,一抹藕荷色,衬着那满空的朝霞,为这云蒸霞蔚的山谷,徒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须臾间,来人已经立在了陆吾的身前,隋风看向她,眉头略皱了皱,竟是丝雨。丝雨的脸色略有些憔悴,她先对着玉玑等人款款施了一礼,然后细声说道:“丝雨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掌门。” “姑娘请讲。”玉玑看着她,神色中透出几许探究。谷中突然多了一个外人,主殿影壁前的坐席上,众多来昆仑观赛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想必掌门也知道小辈来昆仑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白泽,如今我遍寻无果,而诸位昆仑前辈也俱都表示从未曾见过白泽,小辈冒昧,只觉这无妄谷可能是小辈最后的机会,所以,恳请掌门允我入谷!” 此话一出,谷内谷外全场哗然。玉玑尚未发话,便听柳心已经毫不客气地驳斥了过去:“丝雨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冒昧?我昆仑圣地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随便进出的么?” 隋风也快步走过来,抓着她的手臂,低声呵斥道:“你莫要胡闹!你这件事我记在心上呢,等我进了谷,自会帮你寻找。” 丝雨淡漠的看他一眼,抽出手臂微微笑道:“多谢你挂心,只是我这点私事哪里敢让道友代劳呢,还是我自己来做比较舒心畅快些。” 丝雨说完并不再看向隋风,她向前一步直视着玉玑真人,坚定地等他的答复。却不知,隋风此时几乎把指骨都要捏成了粉末。众人等着玉玑发话,猜测着他将怎样回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玉玑却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我虽为昆仑掌门,但却没有权利决定你是否能够入谷。姑娘不如问问我昆仑之主,陆吾上神。”他竟然将皮球抛给了正在他们旁边看热闹的陆吾。 谷里谷外一地掉下巴的声音,丝雨转身看向陆吾,这个庞然大物的十八只眼睛正炯炯的注视着自己。她从容上前,再次朗声询问:“上神可否让小辈入谷寻找白泽?” 陆吾将九颗头颅全部转了过来,并低下头去轻轻嗅了嗅丝雨。丝雨不动声色,只一味看着陆吾。陆吾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丝雨一会,那十八只眼睛给人的压力,饶是站在旁边的其他昆仑弟子都有些恐惧。 隋风看不过她这般逞强,铁青着脸正要上前拉她回来,却听陆吾呵呵一笑,颇和蔼的说道:“有点意思,你倒是颇有几分乃父之风。我这你随便逛,只是小心别让我养的那些不上道的孽障弄伤了你啊。” 谷里谷外的下巴再次悲惨的掉了一地,大家托着自己的下巴骨,惊呆了…… 第36章 就这么被扔进去了? 不要说其他人的下巴掉一地,丝雨也忍不住想要托托下巴,免得真的掉到地上去。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心问道:“上神的意思是说,您允许我进去了?” 陆吾看她一脸懵懂,伸出爪子挠了挠其中一只脑袋,奇道:“我说的话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你这样子竟是不认识我么?” 他这话不说还好,那种好像自己是个失忆症患者的感觉再次蔓延在心底,让丝雨感觉异常烦躁。陆吾歪了歪九只脑袋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般继续说道:“哦,我倒忘了你姐姐已经不在了,不过梦姬应该还是陪着你的吧。她竟然从来不曾提起过我吗?太过分了!” 陆吾自说自话得很专心,丝雨却听得很揪心,还有旁边一众等着入谷的人们听得很烦心。丝雨已经顾不得许多,一步抢上前去,仰视着陆吾的九个下巴,急切地问道:“上神既然认识我姨娘梦姬,必定是先父的故人了,小辈不知何故将前尘往事尽数遗忘,上神可否将小辈的身世告知一二?” 陆吾诧异地俯首看着这个几乎凑到它爪子上的女娃娃,伸爪将她捧了起来。丝雨心里吓了一跳,双手抱住它的一根指甲。隋风紧张得想要冲上前去,却又顿在那里,沉静的看着他们。 “梦姬什么都没告诉你吗?”距离那么近,陆吾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它的声浪还是冲击得丝雨衣带狂舞。她缩着脖子抬头看去,陆吾的九个脑袋让她不知道该看哪个好,她只好对着最近的一个脑袋委屈的点了点头道:“请上神告知一二。” “哦,你出生的晚,你父神死后我也不大去你家走动了。你家的事说来话挺长,我看,你还是去找白泽老儿吧。”陆吾说完不等丝雨反应,伸爪就把她一下塞进了它身后那个飞速旋转的漩涡中。 事情发生的太快,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丝雨早不见了踪影。隋风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二话不说,飞身一跃紧跟着冲进了漩涡中。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好在玉玑及时发话,安抚了一下众人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小心灵。 “众弟子听令,谷门已开,开始入谷。望我昆仑弟子戒骄戒躁,同心协力,努力提高修为!” “弟子谨记!!”弟子们俯身领命,接着便相继飞身进入漩涡,消失在其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丝雨只觉自己被抛到了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世界中。她眩晕的无法睁开眼睛,感觉身体好像浮萍般无所依靠的漂浮着。四周有隐隐的仙乐飘荡在空气中,这仙音见见舒缓了她的心绪。她缓了好一会,终于挣扎着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入眼皆是一片蒸腾的云气,她仿佛被抛到了九天的云海中。丝雨试着动了动手脚,这片虚无的云海让她找不到着力点,身体中某种不知名的本能发生了作用,有片片云朵自动飘来托住了她无助的身体。 就着这些柔软的云朵爬起身子来,丝雨终于能好好地打量这片诡异的天地。头依旧有些眩晕,丝雨忍不住想要骂人:丫的陆吾这个神经病,说话没头没尾,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她扔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她向四周极目远眺,入眼的除了云气还是云气,白茫茫的一片迷蒙。丝雨站起来等了许久,始终见不到一个人影,她不禁有些怀疑起来。这里哪里像个山谷的样貌呢?难道陆吾把自己抛到别的地方了吗? 正想着,突然一道柔和琴声飘渺而来,丝雨循声望去,刚刚还一片虚无的云海中,赫然现出了一座巨大的宫殿群。屡屡妙音从巍峨的宫殿中传出,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诱使着丝雨的身体慢慢向宫殿飞去。宫殿那雄伟华丽的大门眼看就到眼前,丝雨有些痴迷的迈步就要跨上殿前的白玉阶梯,一只手斜地里猛地伸出抓住了她的胳膊。 丝雨惊醒回眸,竟是那冷情冷性的云依。云依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丝雨回过神来,明白是云依救了她,立即感激的对她福身致谢:“多谢姑娘搭救!” 云依看她彻底清醒,冷淡的点了点头,转身飞离这座巍峨华丽的宫邸。丝雨急忙跟上她的身影,沉吟了一下,还是讷讷地开了口:“云依姑娘,方才那宫殿是怎么回事?” 云依在前沉默了一会,正当丝雨以为她并不想理会自己时,却听她开口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无妄谷第一重天,被称为虚妄海。这里永远都是虚无的云海,云海中幻象频生,海市蜃楼此起彼伏。一旦不知真相走入幻境,被迷惑了心神,便极难再苏醒。所以,你今后要小心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得不说是很有些尴尬的,对于云依肯如此详细的为她解释,丝雨心中不得不表示由衷的感激和好感。云依说完加快了速度,看来是准备独自离去。丝雨对于这片天地可谓是一片迷茫,自己毫无了解的就闯了进来,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现在已经冷却,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忧虑。现在好不容易被她逮着个人品很不错的知情者,她怎么肯轻易放她走掉? 于是丝雨继续厚了厚脸皮,追上前去。“云依姑娘!”云依缓下速度,回身看着她略皱了皱眉。丝雨老着一张脸继续道,“我贸然入谷,对这无妄谷半分了解也没有,不知我能否与姑娘结伴同行,得姑娘照应一二。” 云依显然低估了丝雨的脸皮厚度,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可是显然这是个老好人,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拒绝出口,最后不耐的点了一头,算作应允了。丝雨心下小小的欢呼一声,紧紧地跟上了云依的身形。 二人在云海中快速的飞行了几个时辰,仍然一眼望不到云海的尽头。入目的除了苍茫的云气,还是云气。不过一路上确然又出现了几次海市蜃楼,由于有了先前的经验,再加上云依的谨慎小心,二人一时倒也没碰上什么危险。只是就这么一路在相同的环境中飞着,云依又是个闷葫芦,从始至终,除了出现幻象时她嘴巴蹦了几个字出来,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丝雨看看一团又一团身边飞过去的云团,再看看远处根本没什么区别的一团又一团,她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她会崩溃的。于是丝雨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嘴唇,对着略飞在她前面的冰山美人艰难的开了口:“云依姑娘,我们这样一直飞,四周的景象也分不出什么变化,不会迷路么?” “不会!”云依连速度都没减慢半分,头也不回的扔了俩字给她。 丝雨被噎得够呛,念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她只好顺顺气,再接再厉道:“为什么不会迷路?” 这次云依回了回头,秀挺的长眉皱了皱,依旧好看得紧,可是她说出的话还是那么让人吐血。“你看不出这些云的不同吗?” 丫的哪个变态能看出这些云的区别,这一堆堆一团团的,她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丝雨顿时觉得她跟这个冰山美人之间的对话还是越少越好。 丝雨正在晃神,云依却冷不丁的突然停了下来,丝雨紧跟其后来不及刹车,一下撞到了云依身上。由于速度太快,二人撞作一团,一同咕噜噜的翻滚着跌进前方突然出现的一座辉煌的宫殿里。 殿门在她们跌进去的一刹那轰然关闭,俩人摔得七荤八素,两眼冒着金星从地上爬了起来。丝雨揉着摔得生疼的肩膀暗自诧异,心道这不是幻境吗,怎么会犹如实质般把人碰得这么疼?她回首看看也摔的不清的云依,只见云依早就捂着胳膊正在四处打量了。 殿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几根巨大的柱子耸立在殿内,柱子上雕刻着精细的日月图腾。除此之外,大殿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跟上云依的脚步,慢慢向大殿深处行去。两人清脆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显得这个神秘的大殿更加空旷。丝雨觉察到这次似乎与往常非常不同,因为她感觉此时灵台非常清明,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被迷了神智。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大殿的尽头,只见迎面的墙上并排列着三道拱门。拱门上并没有什么禁止,隐隐可以感觉到从门内传出阵阵灵力的波动。丝雨和云依二人对视一眼,云依想了想,把手伸向了当中的那扇拱门。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反而事情多,更新的晚了些,抱歉。 第37章 又见香艳 谷口的漩涡其实是个传送阵,隋风进入传送阵后,被随机传送到了虚妄海的某处。隋风看在眼里的景色与丝雨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无穷无尽的云雾,便是掩映在云间的种种幻象。只是显然隋风的运气比丝雨要好一些,因为在他落入后不久,又有几个昆仑弟子被传送到了这里,里面的其中一个便是柳心。 柳心看到隋风,有些喜出望外。她压抑了一下雀跃的心情,尽量自然的靠近隋风与他打招呼:“师兄,没想到我们竟被传送到了同一处,真是太好了。” 隋风仔细探查过后,并没有发现丝雨的气息,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了一丝焦躁。他瞥了一眼与他寒暄的柳心,淡漠的“嗯”了一声,便转眼看向其他几人,其他几人正要与他寒暄几句,隋风却抢先对着他们抱了抱拳,开口道:“诸位抱歉了,我那道友也不知被传送到了何处,我正在寻她,就不耽误各位历练了。告辞!”说完他转身快速飞走,弄得余下几人张口结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干瞪眼,毕竟这可是个强有力的同伴。 柳心接连两次被他泼了冷水,一张俏脸冷得能结出冰来。看隋风对她理都不理拔腿就走,她咬了咬嘴唇,飞身追了上去。隋风的速度很快,柳心拼尽全力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去。柳心生怕把他跟丢了,情急之下,出声呼喊:“师兄!师兄等等!” 隋风知道是谁,但却不愿意回头。今天他根本没有什么心情与这些个莺莺燕燕的多做纠缠,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全身心的寻找那个让他烦心的女人。 柳心再次被狠狠的打击到了,今天的隋风怎么可以这么反常!她愤恨的捏紧拳头,瞬间将自身的灵力用到了极致,竟被她生生的赶了上去。 隋风看着身侧赶上来的柳心,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柳心在追上隋风的一刹那,瞬间换上了她一贯示人的那张娇俏柔弱的面孔,虚弱的抓住隋风的手臂,嘴里有气无力的娇声道:“师兄你走得那么急做什么?害我……”话没说完,柳心便完美的倒在隋风身上,晕了过去。 隋风揽着这个莫名多出来的负担,一时有些头大。好在这时一座辉煌的宫邸映入眼帘,隋风放出神识探查了片刻,发觉这竟不是一个幻象,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建筑。难道是什么仙家遗留下来的宝殿?他看了看倒在怀里的大麻烦,决定进去找个实在的去处,先解决了这个麻烦再说。 殿中雕梁画栋,极尽精美,但是却空荡荡的毫无一物。隋风抱着柳心,谨慎的走在殿中。很快他走到了大殿的尽头,三道拱门像三个并排的门牙,赫然映入隋风眼帘。门上毫无禁止,也丝毫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门后的世界,在隋风探出的神识中,安然的好像一汪无波的湖水,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隋风低头看了看依旧毫无反应的柳心,心中有些急躁。他想了想,伸手推开了当中的拱门。 拱门慢慢打开,竟是一间十分温雅的卧室。隋风全身戒备的站在门口,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番。待到确定安全之后,隋风这才抱着柳心快步走入,将柳心放在了一张精美的软榻上。 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的看着依然不省人事的柳心,脑子里隐约闪现了几幅这个看似娇俏的师妹曾经比较生猛的画面。她刚刚好像不过就是灵力枯竭了而已吧,怎么就晕了呢?算了算了,隋风摇了摇头,心里下了一个定论——女人,总归是个比较麻烦的事物。 他矮身坐到榻上,将柳心扶起来,然后把手轻轻的贴在她的后心上,缓缓地将自身灵力渡进她的体内。随着灵气一丝丝的充盈,柳心适时的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她娇弱无力的回身看向隋风,眼中娇羞无限,雪腮粉红的叫了一声“师兄”。 美人含羞带怯,莺声细语,这场面端的是香艳无边。可惜,隋风这个情场浪子这几天有些不在状态,愣是没有解出这个风情来。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便欲起身。柳心见状有些急了,这师兄最近真是让人伤心。她急中生智,扶着额头,一把抓住隋风的手,眼看着又要作势倒下去。 柳心抓着隋风的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竟把隋风带的将将要站起来的身子一下又坐到了榻上。而柳心顺势又靠到了他的怀里,娇喘吁吁的撒娇道:“师兄,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是晕得厉害?” “不会吧。”隋风真的有些无奈了,这女人到底什么情况?柳心听他这样说,以为他起了疑心,赶紧将眉头皱的更紧些,伸出小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做出一副自己马上又要晕过去的形容。隋风难得的有些尴尬了,他抓住柳心在他衣襟上肆虐的手,想要把她从他身上扯开些。二人正纠缠不清,房间的门,就在这时十分应时的打开了。 云依和丝雨走进门来,入眼的第一幕就是隋风佳人在怀的这幅香艳场景。云依走在前面,见状呆了呆,顿住了脚步,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竟是回头看向丝雨。丝雨又差点撞在她的身上,她莫名的抬头看去,只见隋风一手握着柳心的玉手,一手搭在柳心的纤腰上。而柳心正娇弱的倚在隋风的怀里,脸上带着两抹可疑的酡红。 这场面香艳的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云依不自在的冷着脸侧头看向别处,而丝雨则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冷笑两声,对着惊讶抬头看向她的隋风嘲讽道:“真不好意思,无意之间竟打扰了二位雅兴。二位继续,我先告辞了。” 丝雨说完转身就走,云依回过头冷冷的瞥了柳心一眼,跟着丝雨快步走了出去。隋风找了丝雨半天,竟在这里意外遇上了,可是却是在这么乌龙的场景下。他懊恼的一把扯开柳心,起身追了出去。 柳心看着自己苦心创造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恨得将牙磨了又磨。这两个可恶的女人,真真是她的死对头。她迅速爬起身,紧跟着隋风的脚步跑了出去。 隋风几步追上丝雨,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丝雨你误会了,我没有……” “没有什么,又误会什么?”丝雨甩开他的手,回身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好笑道:“道友对着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怎样与我有什么相干?” 隋风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彻底激怒了,他狠狠抓住她的手腕,怒吼道:“你到底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他竟然敢吼她?从小到大,即使是梦姬也没有对她这么大声过,丝雨的眼圈立即就红了,她死命掰开隋风的手,二话不说,转身跑向那三道拱门。隋风紧跟在后面,眼见得又要追了上来,她慌不择路的随手推开了右侧的拱门,快速的闪了进去。 丝雨的鲁莽吓坏了隋风,他正要紧跟着一头闯进去,却被柳心一把拉住了。“师兄你切不可鲁莽行事啊!”柳心说着就拦在了门前,隋风情急之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他抬手想要将拦在门前的柳心推开,拉扯间,柳心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正好失去重心的柳心一下子吸了进去。 柳心甚至来不及惊呼就消失了踪影,徒留下面面相觑的隋风和云依。二人看着敞开着的大门,迟疑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又晚了,昨天的也没有人看过,有点小伤心。。。。。 另外,晋江最近打开网页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真是令人发指啊。。。 第38章 滥发善心 丝雨慌不择路的一脚踏进门内,身子立即便像掉入了无底洞般,不停的迅速下坠。刚才的愤怒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急状况中化为泡影,丝雨惊慌的想要控制身体停止下坠,可是那总是在危急时刻拯救她的本能却无论如何都不再显现。 惊慌的挣扎了半天,身体还在保持着下坠的姿势。四周黑漆漆一片,只能听到耳畔呼呼而过的风声。这样的状态保持的久了,丝雨也渐渐的不再惊慌,她索性放松身体,随它去吧,她倒要看看这无底的深渊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就这样一直往下掉了不知道多少时辰,一股温热的气旋突然涌上来托住了丝雨的身子,缓下了她迅速降落的冲力。她轻飘飘的随着气旋落到了一处坚实的所在。 身子没着没落了那么久,终于让她找到了一块实实在在的依托,丝雨一时双脚有些发软,身子有点脱力。她软手软脚的瘫坐着,摸索着从随身锦囊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撒开,丝雨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她现今的处境。 可是她刚刚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观察,半空中却又啪嗒一下掉下个人来,险些砸在她的身上。丝雨惊魂未定的将夜明珠挪到跌在她脚边的人脸上照了照,一看之下,丝雨有些想骂娘,这世界总是喜欢冤家路窄,掉下来的人竟是柳心。 柳心软趴趴的在那缓了好一会,待她抬起头来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立即像打了鸡血似的,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看她终于活了过来,丝雨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转头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夜明珠照亮了一大片地方,丝雨看了看她们的所在,不由得感叹她们二人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丝雨和柳心竟然正好掉落在一块圆桌般大小的突起的礁石上,而礁石之外,便是黑黢黢的一大片水面。水面上有袅袅的热气蒸腾而出,熏得四周的空气也跟着湿热难耐。 丝雨记得她掉下来的时候,最后是被一股温热的气旋缓住了下降的身体,她望了望那些蒸腾的水汽,有些明白了什么。她又将夜明珠往上举了举,隐约间,她看到四周的黑暗中似乎隐了些什么,一团团一簇簇,看不大清楚。 一直对她行注目礼的柳心终于晓得转转眼休息一会,她跟着丝雨的目光向上看去。明珠的光芒太过微弱,许是她也看不清楚,于是她也掏了掏。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丝雨被晃得侧头闭了闭眼。一块发出刺目光芒的水晶赫然擎在柳心的手上,生生把丝雨手中的明珠逼得没了光彩。丫的,看不出来这还是个暴发户。 丝雨一边腹诽一边就着那耀眼的光抬头看去,一道冷气倒抽了回来,丝雨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柳心已经尖叫了出来。这个诡异的洞底四壁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磨盘大的血红花朵,重叠繁复的花瓣上,正有点点液体滑落,因为这血红的底色,那些流淌下来的液体也闪着暗红的光泽,活像点点滴落的鲜血。可是真正让她们惊叫的不是这诡异的花朵,而是那盘绕在花瓣间,正在蜿蜒扭动的蛇群。 蛇群受到了强光的刺激扭动的更加剧烈,那些泛着五彩冷光的蛇鳞发出沙沙的瘆人声响,鲜红的蛇信嘶嘶的向着她们吞进突出,直接刺激了两个女孩脆弱的神经。丝雨克制住了自己,可是柳心那个二货已经叫了出来。 尖锐的叫声响彻洞底,不止刺穿了丝雨的耳膜,也刺激了满洞五彩缤纷的小花蛇。蛇群如沸腾的开水,化作道道彩色的弩箭,密集的冲着她们激射而来。丝雨已经来不及哀怨,扑通一声扎到身下幽深的水里,拼命地朝下游去。 柳心好歹没有二到家,紧跟着丝雨躲进了水里,想来大小姐当惯了,还没忘记捏了个避水诀。丝雨是水灵根,在水里如游鱼般灵活自如。她举着夜明珠快速游向水底,发现这个水潭竟也是深不见底。身后的水面上可以听见物体嗖嗖的入水声,不用看,肯定是那些毒蛇钻入了水中。蛇是会水的,丝雨感觉头皮都在发麻,不由得又加快了游水的速度。 柳心显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她明显感觉到身后渐渐传来了快速破水的声音。恐慌瞬间将她淹没,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挪动,原来就不快的逃跑速度更加慢了下来。 感受到身后的波动越来越弱,丝雨心里清楚柳心这是被落在了后面。她纠结了一下,又游了几下,最终还是一闭眼,咬牙掉回头去,游向已然慌得抽筋的柳心。 蛇群在迅速的向着她们靠近,丝雨拼命游上前去,一把扯住柳心的手腕,催动灵力向下游去。柳心只顾着看向身后不断接近的蛇群,早已经惊恐的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丝雨咬着牙游了一会,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人全都得被这二货女人害死,她回身狠狠地扇了柳心一巴掌。 柳心被打得瞬间回了神,丝雨黑着脸又拉着她死命往下游。可是经这么一折腾,丝雨的最佳逃生机会已然延误殆尽。回过神的柳心吓得只顾拼命逃跑,眼见得蛇群已经追到身后,丝雨停了下来。柳心越过她的身子,毫无所觉得独自游走了。 丝雨闭了闭眼,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抽的哪门子筋,扮得哪一路的菩萨。可是目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她后悔了,她咬牙聚起灵力将一波水灵化成屏障。屏障将将筑成,蛇群便呼啸而至,砰砰的砸在了屏障上。丝雨借助水中灵力的相持,一面维持着屏障,一面将身边的水化成水箭,带着雷霆之势汹涌射向蛇群。 隋风和云依望着洞开的大门迟疑了一下,待那股强大的气流呼啸而过,隋风抢上前去,扒着门框探身向里看去。门内漆黑一片,放出去的神识犹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分毫讯息。有阵阵气流从脚下涌上来,隋风索性闭上双眼,开启自身的风灵,静心感受这股气流的来源。 云依挨在隋风身后,暗暗的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摆,以备不测。过了一会,隋风睁开眼睛刚要开口,一声满含着惊恐的尖叫随着盘旋的气流传了上来,惊得隋风的神色立即变了变。其实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声音模糊的根本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但是隋风显然已经慌了心神,他回头看了看云依,说道:“我要下去,你一切小心。” 隋风说完翻身一跃而下,云依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也跟着跳了下去。快速的下坠导致的失重感让人十分的难受,隋风发现在这个甬道中,任何法术都失去了效力。想到丝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的心揪得更加紧了些,却全然没有注意紧随其后的云依是否也不好过。 下坠的过程中,他们似乎又听到了两声巨大的水声。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物体砸进水中的声音。细密的破水声不停地传出,响了好久。隋风心急如焚,可是这甬道似乎根本没有尽头,他只有无力的任凭身体不断地下落,心里只盼着能降的快些,再快些。 一波波水箭激射而出,无数毒蛇被箭矢戳的支离破碎,可是这些蛇好像永远也杀不完,射不尽。丝雨边打边退,面对这车轮式的对战,即使是身在水中,可以不断的补充灵力,丝雨的灵力和体力也已经快要枯竭。 战到最后,丝雨已经无力再聚起屏障。万幸的是,丝雨边战边退,发现身后一道隐隐的亮光从一个洞穴处漫出,身旁的水流正快速地流向洞穴。不管这洞穴通向何处,总比留在这被毒蛇咬死的强,丝雨再次抛出一波水箭,转身游向洞穴。 急速卷入洞中的水流帮助丝雨飞速的游进洞中,她转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化出一道屏障堵住了洞口。丝雨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立即脱力,只能任凭身体随着涌动的水流漂荡。当紧张的神经得以舒缓,身体上的疼痛才会显现。一阵剧烈的灼痛从肩膀上传来,丝雨吃力的侧头看去,肩膀上两个细小的血洞正冒出丝丝缕缕黑色的血痕。这是什么时候被蛇咬到的阵阵刺痛伴着酸麻的感觉渐渐弥漫开来,眼皮越来越重,丝雨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丝雨感觉时间漫长的好像过了一辈子。水流渐渐变得缓慢,光线也越来越强,终于,她漂到了一处浅滩上,停了下来。蛇毒已经蔓延到了心脉,丝雨无力的趴在浅滩上,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的触感,好像一直冷到了她的骨髓中。她哆嗦着想要撕开肩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肢体早已僵硬的使不上任何力气。 额上的冷汗顺着她惨白的脸滑入脖颈,意识开始不可遏止的模糊起来。丝雨放弃了挣扎,仰面躺下,头顶一片浓重的绿色映入眼中。丝雨最后的意识中,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几声鸟鸣,还有一条柔软而湿热的东西在她的脸上来回蹭了几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再更,喜欢的亲给条留言啊,给某一点鼓励 第39章 救命萌宠 仿佛无止无尽的甬道终于到了尽头,隋风和云依飘飞到水中那个小小的孤岛上。隋风祭出一盏精致的水晶灯,急切的看向四。向来淡定的云依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黝黑的水面上,已经被厚厚的蛇尸所覆盖,破碎的尸体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漂浮在水面上,带着一种诡异的色彩,刺激着迟来的两个人的神经。 “丝雨!丝雨!”隋风的声音中浓浓的全是恐慌,可是此时空荡的洞底能够回应他的,只有悠悠的回音。四周的崖壁上突然传来了沙沙声,二人循着声音将灯举了举,崖壁上的景象同样把他们惊呆了。大量的毒蛇再次从血红的花丛中涌出,它们吞吐着鲜红的蛇信,裹夹着腥臭的气流,扑向这些胆敢一而再再而三侵犯它们领地的敌人。 水面上漂浮着的蛇尸得到了解释,这样的阵势,丝雨如何应付的了。一股寒意涌上心底,暴虐的灵力瞬间蔓延了整个洞底,在震耳欲聋的龙吟声中,那些刚刚还肆虐而来的蛇群,转瞬被飓风撕成了碎片,复又甩在洞壁上,化作了一摊摊血泥。 解决了这些该死的毒蛇,隋风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水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隋风不想思考这些血到底是蛇血还是丝雨的,他慌乱的在水中四处游弋,可是到处漂浮的除了蛇尸还是蛇尸。 如此密密麻麻的破碎蛇尸铺陈在水中,这该是怎样的一场激战!隋风再不敢仔细推敲下去,一味拼命的搜寻着丝雨的身影。云依闷不吭声的一直紧随着他,看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云依的心里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在了上面,沉重的让她透不过气。 她默默的在水底一直向下搜寻,在渐渐远离了隋风手中的光源后,水下深处暗暗隐着的一丝光线便透了出来。这时云依的水灵体质发挥了优势,她敏锐的觉察到了身边水流正缓缓涌向那丝亮光处。云依回头招呼一声隋风,当先向亮光处快速游去。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那处水底洞穴,洞口处尚有一丝残存的禁制,禁制上留有丝雨特有的灵气。终于找到了一点丝雨的气息,隋风激动的立即冲进洞去。角落里冷不丁又窜出了几条毒蛇,眼见得隋风躲闪不及,旁边的云依挥手几道水剑,险险的救下了隋风。 隋风终于正眼看了看一直默默陪着他的云依,并感激的对她点头致谢。有这一眼,云依觉得一切都值了,她沉默了一下,再次紧跟上隋风的身影。 玉虚峰主殿上,大殿半空中一道巨大的影幕正在不断地变换着场景。众宾客有说有笑的盘坐在那,身前的矮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精致的灵食异果,更有那芬芳扑鼻的美酒灵茶盈满杯盏。姿容秀美的女弟子们穿梭其间,为宾客们端茶倒酒。大厅内好一副其乐融融的仙家气象。 首席上,昆仑掌门玉玑真人正与紫髯黑须的西皇山主不时的对着影幕指点交谈几句。影幕中不断交换的场景,正是一众在无妄谷试炼的弟子的境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隋风等人,他们可谓是大气运者了。刚刚进去几个时辰,其他的弟子被抛到了虚妄海的各个角落,还在迷茫一片。可隋风、云依、柳心、还有那个莫名被塞进去的丝雨竟然不一会就撞上了虚妄海的传送殿。 传送殿被设了禁制,里面的情形他们是无法看到的。但是不管里面的情形有多么艰险,以隋风等人的实力,找到第二重天的入口不过是时间问题。玉玑对自家弟子的表现显然比较满意,他微微笑着执起玉杯,心情大好的与西皇山主对饮一杯。 众人都是一片自得其乐的场景,只有蓬莱仙岛一席上的萧翊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地盯着大幕。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和的女子竟然敢对上古之神陈情,并且还真的进到了无妄谷。如此率性勇敢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只是又让萧翊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思绪。 因此,在众人酒酣耳热,一片熏熏然之际,没有人注意到,在大幕的一个极偏僻的角落里,一片浓绿的掩映中,有一抹耦合色的衣裙一闪而过,除了萧翊。萧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定定的盯着屏幕的那一角。只可惜影像疏忽而过,须臾之间,他无法确定他看到的是否真实。一旁的同伴被他吓了一跳,莫名的看着他,只见他神情中隐隐含着一丝焦灼,呆呆地盯着大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人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他不由得打趣道:“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莫不是看到美人了?” 萧翊若有所思的盯着大幕,并不理会同伴的打趣,心中只希望刚刚的惊鸿一瞥,不会是真的…… ----------------------------------------------------------------- 晕眩而虚软的感觉,在丝雨恢复意识的一刹那,瞬间弥漫了全身,这痛苦的感觉让丝雨差点又昏死过去。耳边隐约有啾啾的鸟鸣,丝雨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一片葱茏的绿意,这让丝雨有些恍惚,自己这是到了什么地方?看样子倒好像已经不再是那一片白云渺渺的虚妄海了。 丝雨正晕天晕地的不知今夕是何年,脸上突然传来一片湿热的触感。她虚弱的测了测头,模糊的视线中,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凑在她的腮上。而那湿热的触感,丝雨感觉她好像是被舔了。丝雨努力集中了一下精神,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映入眼底,脑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人畜无害的望着自己。 这可爱的小东西形似一只小鹿,只是与寻常的鹿不同的是,它的头上顶着四只鹿角。这小鹿显然还未成年,那两对鹿角将将长出了一小节,带着一种粉嫩的肉色,圆嘟嘟的很是讨喜。小鹿见她醒了,很有灵性的对她轻轻叫了一声,紧跟着抖了抖浑身雪白的皮毛。 点点水珠扑腾着溅了丝雨满脸满身,奈何丝雨根本无力回避,她无语的闭了闭眼。这欢腾的小鹿让丝雨的神智清醒了许多,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蛇毒。丝雨试着运行灵气检查了身体一遍。体内应该还有一些余毒,但是显然,大部分的蛇毒已经被清掉了。 小鹿蹦蹦哒哒的在她身边绕圈子,丝雨抬眼看向它,试探着问道:“小家伙,是你救了我吗?”小鹿歪了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上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呆萌得让丝雨感觉心脏都揪了起来,恨不能立即扑上去亲它一口。它点了点头,几步走到旁边叼出一株奇异的植物来。 它把那株植物含在嘴里嚼了嚼,低头吐在了丝雨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立即盖住了伤口的灼痛,原来还真的是这个小家伙救了自己。丝雨有些喜出望外,可是小鹿又溜达着跑走了。看它离开,丝雨有些失望,毕竟这么呆萌又通人性的灵兽并不多见。正当她唏嘘感叹不已的时候,小鹿又欢快的跑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片笼起来的叶子。它小心翼翼的将叶子凑到丝雨嘴边,清凉的水顺着叶子的边沿流到她干裂的嘴唇上,它竟是要喂她喝水! 丝雨感动得一塌糊涂,急忙张开嘴将这些甘霖接到口中。甘甜的水一路润泽了她几乎要冒烟的喉咙,也湿润了她干涩的眼角。如果不是浑身酸软的厉害,丝雨真想将这个善良的小东西紧紧的搂到怀里。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那么遥远,为了一个可笑的坚持,将自己弄到了这般田地,丝雨的鼻子有些发酸,忍耐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堤坝。晶莹的泪珠滚滚的滑下脸庞,她哽咽着哭了很久,可最终还是微微翘起了唇角。还好,还好,总归还有这么个窝心的小东西陪在她的身边。 在贴心的小鹿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一天一夜之后,丝雨已经能起身慢慢的四处活动一下了。可是这样的恢复速度实在太慢,丝雨勉强扶着身后的树干支起身子,喘吁吁的对着小鹿说道:“小家伙,这附近有没有安全的水潭或者池塘?”小鹿伸出舌头舔了舔口唇,对着她点点头。这个小家伙做什么动作都能把人萌翻,丝雨欣喜道:“那快带我去!” 小鹿抖了抖皮毛,轻快地来到她身边,丝雨会意,将手搭在它的身上。在小鹿的扶持下,丝雨终于来到了一处浅浅的水潭边。潭水还算清澈,丝雨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慢慢滑进了水里。温和柔软的水包裹着丝雨的每一寸肌肤,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运用水灵疗伤。 作者有话要说: 耐住寂寞继续更! 第40章 女人的战争 柳心从那个幽深的水底蛇口逃生后,也游到了岸上。她惊魂未定的瘫在水边喘了好久,一张脸吓得惨白。水面上映着她的影子,柳心无意识的看着,一阵呆愣过后,她发现水中女子狼狈的倒影中,有五道鲜红的指痕清晰的印在脸上。这让她猛然想起了方才水底发生的一切,柳心踉跄着站起来,向着水面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丝雨的身影。 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痛,她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远处一声野兽低沉的吼叫引回了她的神思,柳心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这声恐怖的吼叫吓得她立即惊恐的环顾着四周。此时她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无尽云海的第一重天,这浓密的丛林叠嶂,难道已经是无妄谷的第二重密境了? 声声兽吼刺激着柳心的神经,她已经顾不得其他,转身向着较为开阔的地方跑去。 而当隋风他们冒出水面时,开阔的水面上一片平静。浓密的丛林遮挡在水面上,遮天蔽日的浓荫中,有道道野兽的身影时隐时现。隋风飞身跃到岸上,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想要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云依在他身边观察了一会,对他轻声开口道:“我们还是沿着河岸寻找的好,丝雨姑娘经历那样一场激战,体力可能会不济,说不定会顺着水流漂到了更远处。” 隋风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这里应该是第二重天了。若是丝雨伤重,她该如何面对遍地的猛兽。当初入谷的目的早已抛到了脑后,隋风此时只愿快些找到丝雨,保她安然无恙。 小鹿已经开始在岸上焦急鸣叫着,丝雨无奈的睁开眼,安抚地对它摇摇头。小鹿歪着头不明白为什么丝雨一直待在水中不出来,它想了想,突然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激起了好大一片水花。小鹿调皮的游到丝雨身边,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丝雨被它蹭的痒到不行,只好停下来搂住它的身子,阻止它的胡闹。小鹿见她终于肯搭理自己,开心的直接在水里一跃,带着丝雨蹦到了岸上。虽然灵力还没有恢复,但是好在余毒已经清理干净。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即使遭遇了这么多挫折,丝雨仍然不能放弃自己的初衷。身子还有些酸软,她略有些吃力的站起来,正要捏个诀换身衣服,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来你没死啊?” 丝雨回身看去,只见柳心和两个昆仑女弟子从半空中翩然而下,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丝雨定睛瞧了瞧,认出另外两个人,一个好像叫妙儿,一个好像是那个什么雀儿。这三个人应该都跟她不大对付,丝雨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搭理她们的好。她拍拍小鹿,打算绕过三人,躲得远一些。 可惜她的这套无言的举动,看在那三人眼里,无疑被解释为蔑视。柳心眼底一丝暗光流过,不动声色的将一道法光暗暗的扣在手中。丝雨将将走到她的身边,身子便猛地一歪。柳心佯装惊讶的作势要扶她,却把另一道法光极隐蔽的再次打到了丝雨的身上。 丝雨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胸口一股闷痛袭来,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柳心强忍着不让得意表现在脸上,口里惊呼道:“哎呀,丝雨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掉到水里去了?” 另外两人看她那副狼狈相,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丝雨冷冷的看着忘恩负义的柳心,想着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差点丢了性命,一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柳心继续咋咋呼呼的演戏:“哦,我想起来了,方才真是惊险呢。想是丝雨姑娘被那些蛇吓得脚软了吧?” 丝雨突然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很好笑,她本不愿跟这些女人玩这些下三滥的桥段,奈何她们这么上瘾。她在水中优雅的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盈盈笑着看向那个选择性失忆的女人。“是呐,可把我吓坏了。柳姑娘手脚倒是快,留我一个人傻傻的大战蛇群。只不知姑娘的脸现在还疼吗?” 丝雨话音刚落,妙儿和雀儿立即狐疑的看向柳心有些红肿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只是经她这一提醒,柳心的眼神更加暗沉了许多。她微微眯了眯眼,突然展颜一笑,伸出手,人畜无害的说道:“姑娘在水里不冷吗,来,我拉你上来。” 丝雨没有错过她眼中那道暗光,她紧紧盯着柳心的眼睛,微笑着伸出手去。两只莹润的玉手慢慢的交握在一起,丝雨心里思量着柳心可能会趁拉自己起来时暗算她,于是丝雨手上猛然发力。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柳心不但没有用力,反而顺势向前一扑。柳心扑通一下应声落水,丝雨却几乎在同时闷哼了一声。 一击得手,柳心哗的一下从水中冒出头来,扬起好大一片水花。借着水花的掩护,抬手在丝雨胸口又要补上一掌。丝雨强撑着闪身后退,掌心几道水箭激射而出。柳心竟然不躲不避,反而将手掌迎了上去,水箭瞬间穿透了她的手掌。柳心惨呼一声,紧紧捏住自己受伤的手掌。鲜红的血哗哗的流淌下来,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岸上的两人在激扬的水花落定之后,只见到柳心受伤的手,和丝雨冷厉苍白的面容。 丝雨暗暗捂住胸口,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心里着实恼怒自己竟被这可恶的女人暗算了。岸上的两人立时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她们惊呼一声,抢上前去把柳心拉上了岸。妙儿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丝雨,厉声道:“好个恶毒的心肠,柳姐姐好心拉你上来,你为何无故伤人!” 一直在旁边的小鹿,整个过程中都在莫名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现在见那妙儿开始对着丝雨恶语相向,它赶紧挪到水潭边挡在丝雨身前。丝雨伸手扯住小鹿的蹄子爬上了岸,她不客气的回瞪回去,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伤得她?” “你这是还想狡辩?”雀儿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真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柳心握着受伤的手,有意无意的举在身前,特意闪避开另外俩人的遮挡。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了妙儿和雀儿一眼,哽咽着说道:“真不明白师兄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师兄必是被这妖女蒙蔽了,实在是太可恨了。” 柳心的这场苦情戏真真是唱作俱佳,果然,另外两个女人的仇恨被她瞬间点燃,三人立即达成了同一个阵营。雀儿沉肃了面容,慢慢靠近丝雨。“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今儿无故伤人,就必须给我们好好做个交代。” “哼哼,笑话!就凭你么?”丝雨暗自凝神戒备,转脸看着柳心冷笑道,“柳心,人在做天在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懒得与你追究,只是小心慢慢修仙路,历劫时,你不要过不了自己的心魔!” 这话说得极重,修仙之人最怕的就是“心魔”二字。柳心闻言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妙儿她们却听不懂,以为丝雨这是在赤裸裸的挑衅。雀儿冷哼一声,回头对柳心和妙儿说了一句“看来多说无益了。”接着对那二人递了个眼风,回身便动起手来。 雀儿抬手丢出一道火舌,凶猛地直扑丝雨面门。丝雨早就开始防备着她们,见她动手,正要结个印加回击,挡在她身前的小鹿却突然一跃而起,口中“咻”的一声吐出一道水龙,正扑在雀儿抛出的那道火舌上。 丝雨正暗自担忧自己现在的伤势是否能坚持作战,小鹿却又给了她一个惊喜。雀儿盛怒之下的一击不但没有得手,而且是被一个看起来还没断奶的兽类给挡了回去,这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妙儿见丝雨竟然还有帮手,撇下柳心也加入了战团。丝雨则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好伙伴,她冷眼看着走上前来蓄势待发的妙儿,嘲讽道:“我若记得不错,好像你们入谷之前有条铁律,规定你们不得互相争斗。现如今你们无凭无据就要发难于我,各位是觉得昆仑主殿的人都不长眼睛的吗?” “呵呵……”柳心倒是反应的快,她下意识的又把那鲜血淋漓的手举了举,冷笑了两声,“真是好笑,我昆仑铁律说的是不得与同门弟子相残争斗,你算哪门子的昆仑弟子呢?”得她这一句暗示,当先两人再无后顾之忧,二人几乎同时将手中蓄了很久的灵力射向丝雨。 汹涌的火灵与呼啸的金灵绞缠着扑向丝雨,两股磅礴的灵气发出金红的光芒,映红了丝雨冷然的双眸。水潭中的水受到丝雨的召唤,化作水龙从丝雨身后咆哮着撞向来犯的敌人,三股灵力相击轰然爆发出强烈的气旋,盘旋着直冲到天际。有幸到得第二重天的所有人,都被这冲天的法光惊得呆了呆,思量着这是哪位同门遇到凶兽了? 隋风盯着这道法光愣了愣,旋即认出其中一股法光的气息竟是来自丝雨。这激烈的战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恐慌再次蔓延了他的心,他的身体早就先于思想,向着法光冲出的方向,转瞬消失了踪影。 第41章 需要解释吗 因为已经有不少人闯过了虚妄海,玉虚峰主殿的影幕已经有一大半换成了无妄谷第二重天的场景。丝雨的处境被萧翊第一个发现,由于影幕只能传回影像却无法传出声音,萧翊一时也无法确定到底出了什么事,并不敢声张。 随着事态的愈演愈烈,那不大的一角终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玉玑无意中眼角扫过,怔了怔,指尖轻弹,那小小的一块影像立即被放大到影幕的正中。注意到气氛不对,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不明所以的看向影幕。此时,刚好柳心被伤到了手掌,鲜血淋漓的站在水中,皱着眉哀怨的看着一脸肃杀的丝雨。 萧翊是从始至终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的人,见众人抬眼看到的第一幕竟是这个场景,他立即意识到,事态似乎不利于丝雨。玉玑沉着脸看了一会,眼见得柳心等人已经动起手来。席上的宾客正在小声的议论着,不少人边咬着耳朵边拿眼偷偷的瞧着玉玑,看他打算怎样处理。 这件事有些棘手,玉玑沉吟了一会,对着旁席上的玉殊子招了招手。玉殊子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附耳听玉玑吩咐了几句,点点头,又闷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影幕中几人打得火热,其他的分屏上,昆仑的一众弟子正三三两两迅速接近出事地点。看来一场好戏还未开场,众人并不发表意见,等着看戏。而显然玉玑也明白,此时最好的还是静观其变。于是,他也沉着脸,紧盯着屏幕不发一言。萧翊看了看谷中战况,丝雨已然落了下风。他压下焦躁的心绪,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不断地盘算,不一会儿,萧翊缓缓落座,心中已有了计较。 ---------------------------------------------------------- 丝雨的蛇毒刚刚清理干净,就被柳心又暗算了一记。现在几番激战下来,本就气血翻涌的胸口已经绞痛到丝雨再难支撑。可是这几个女人根本就是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大敌当前,一旦让人看出破绽,后果根本不堪设想。丝雨咬紧嘴唇,再次把将要溢出的鲜血咽回喉咙。索性身边就是水源,她招手又是一道水障拦住接踵而来的攻击。 小鹿也在一边上蹿下跳,不时的喷几道水柱帮衬着丝雨,扰乱那二人的攻击。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丝雨决定速战速决。潭中的水突然沸腾起来,点点水珠浮到半空,随着丝雨手中的印加结成,水珠突然化作密集的短剑,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汹涌的扑向了柳心三人。 没想到激战这么久,丝雨竟然还能做出这样威力巨大的攻击。柳心等人被惊骇到了,等她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结出屏障。水剑汹涌而来,柳心等人尖叫着闭上眼睛。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猛烈地飓风疏忽而过,卷走了来势汹涌的水剑。 一人从半空悠然而落,险些丧命的柳心颤巍巍的睁开眼睛,一个天神般俊朗的男子长身玉立在她们身前,好看的长眉微微隆起,却是看向对面那个可恨的女子。 “师兄!”柳心惨呼一声,一个踉跄扑到隋风身上,受伤的手不经意的扶在隋风的手臂上,将鲜红的血迹染红了他素净的衣袖。隋风果然低头看向柳心那狰狞的伤手,此时柳心浑身上下不停的滴着水,发髻散落,小脸煞白,单薄的身子微微的打着颤,真真是我见犹怜。柳心不等他张口,立即珠泪涟涟的开始控诉:“师兄,多亏了你即使赶到,要不然,要不然心儿就见不到你了…….” 妙儿和雀儿终于在柳心的哭泣声中回过了神,她们抢上前一左一右抓着隋风的手臂,脸上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愤然的与柳心一起组成了声讨大军。 “师兄,这个丝雨姑娘是在是太过分了,竟然使出这样的招数,分明就是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师兄,丝雨姑娘无端敌对我们,这到底是何道理?”…… 声声泣泪,字字泣血,这场戏,丝雨看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妖女啊。隋风在娇娥们的控诉声中抬起头来,定定的看向丝雨,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疲惫再次漫上心头,丝雨突然觉得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倦。她厌烦的移开眼睛,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此时随后赶来的云依缓缓地按下云头落了下来,她左右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柳心那副嘴脸她一看就心知肚明。那几个女人扑在隋风身上的样子着实令她厌恶,她又转头看向丝雨,丝雨那无力疲倦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心疼。云依不动声色的走到丝雨身边,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她这意外的举动让丝雨诧异了一下,丝雨看向云依冷淡的面容,心中有了些许温暖。 丝雨的冷漠让隋风心里更加不舒服,柳心看丝雨不说话,眼里的暗光更盛。她又抽泣了几声,楚楚可怜的开了口:“我们在这水潭边偶然遇见了丝雨姑娘,见她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我好心伸手去拉她,她却趁机把我拖下水。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刚冒出头来,就见丝雨姑娘突然攻击我。我根本躲闪不及,手就被弄成了这个样子……” 半空中陆续又赶来了两个男弟子,他们刚刚落地,正好听到了柳心的这一套说辞,闻言个个义愤填膺的对丝雨怒目而视。其中一个冷冷地道:“丝雨姑娘,柳师妹说的是否属实?” 妙儿在一旁厉声回道:“当然属实!我和雀儿在一旁亲眼目睹的,能假的了吗?” “对,要不是她无故伤人还在那狡辩,我们也不会跟她动起手来!”雀儿一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她铁青着脸继续添油加醋,“我们还顾忌着同道情谊,出手不敢过重,可是她刚才却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要不是风师兄及时赶来,我们可是都要葬送在这个蛇蝎女人手里了!” 丝雨自始至终冷笑着听她们的句句控诉,懒得说一个字。雀儿已经成功的挑起了在场的所有昆仑弟子的怒火,包括一直不发一言正紧盯着自己的隋风。她从他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怀疑,心瞬间跌入了冰窟,丝雨垂了垂眼睑,出声打断了正要怒斥她的另一个昆仑弟子。 “你怎么可以……” “够了,你给我闭嘴!”丝雨再次抬眸时,眼里已是一片雪原,“你们众口一词,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天网恢恢,是谁的错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沉默了许久的隋风终于开口讲话:“丝雨,你不要任性,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心中的最后一丝火光,随着这两个字彻底的熄灭,丝雨黯然的看了隋风一眼,突然笑笑,轻声道:“懂我的人,不需要我解释……”脚下有些虚浮,丝雨用力抓着云依的手稳了稳,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疲倦的地方。 看她竟然嚣张的转身要走,一众昆仑男女愤怒的瞪大了双眼,怒喝道:“妖女,你给我站住。”说着众人就要对丝雨动手,云依和隋风几乎同时闪身拦在怒火滔天的众人面前。昆仑首席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隋风冷冷地看着想要动手的几人,压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整个过程中,丝雨毫无迟疑的向前迈着脚步,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在隋风和云依的阻拦下,众人看着越行越远的丝雨,攥紧了拳头惊讶的回看向隋风。雀儿不能置信的颤声说道:“师兄……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还这样袒护她!” 柳心衣袖中的指甲再次掐进肉中,她看向那个远去的身影,暗暗发誓:这个人,一定不能让她活着…… 众人僵持之际,一道卓然的仙气从天而降。他们抬头看去,来人竟是玉殊子,看来主殿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玉殊子刚落下云头,愤然地弟子们就拥上前去,七嘴八舌的控诉着丝雨的罪行,另外俩个男弟子还顺带着把隋风吃里扒外的行径也表示了一番极大的不满。可是当他们说完不服气的看向身后时,隋风早不见了身影,只有一个云依,正冷冷的看着他们,直把他们看得暗暗打了个哆嗦。 玉殊子被他们吵得揉了揉额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几个人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差不多,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听玉殊子沉声说道:“今日之事,掌门已经知晓,尔等只需专心试炼,再不可寻衅滋事。”听他这样说,柳心等人显然不服气,又要吵闹,玉殊子抛出凌厉的眼风,止住了这几个欲要造次的人的话头。 玉殊子虽然长相年轻俊美,但是作为长老的威仪却是不容小觑的,他满意的看着乖乖闭嘴的柳心等人,复又安抚道:“你们此次进谷机会难得,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历练。等你们出谷之后,此事自会有所裁夺。众位仙道同门都在看着,切不可再造次!都记住了吗?” “是,弟子谨记!”这些小辈终于屈服在他十二万分的威仪之下。玉殊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句“散了吧”,便自顾腾起云头,向着密林深处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啊继续更,我是一个多么寂寞的舞者啊..... 第42章 堕仙崖前魂断肠 丝雨觉得脚底有些发软,心里感觉木木的。手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她低头看去,竟是小鹿。眼角干涩的生疼,小鹿那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映出一个苍白的女子。她摸了摸小鹿的头,突然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一阵眩晕传来,她险些砸到小鹿身上。 小鹿担忧的舔了舔丝雨的脸,看她脸白的不像样子,焦急的绕着她转了两圈。胸中的气血又翻腾了上来,丝雨委顿在地上爬不起来。小鹿刨了刨蹄子,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它跪下前蹄,将头使劲拱到丝雨胳膊底下,一个挺身,竟将丝雨驮了起来。丝雨被胸口的闷痛饶得神志不清,任由小鹿驮着她飞奔而去。 小鹿驮着丝雨不知道跑了多久,渐渐的丝雨好像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花香。耳畔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婉转歌唱,空灵的妙音悠长的传出好远,引得众鸟纷纷引亢高歌,一时好不热闹。她就在这纷繁的合奏声中悠悠醒转,小鹿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丝雨从鹿背上滑下来,跌落到一丛花树间,一路的颠簸使丝雨痛苦的捂住胸口,胸中几次翻腾,一口血剑最终喷了出来。鲜血飞溅到身边的花丛上,竟好像水洒进泥土般被迅速的吸收进去。花朵的枝叶迅速抽枝发芽,蜿蜒着向上快速的生长,眨眼间便长成了一棵繁盛的花树。朵朵盘子大小的花朵绽开重叠的花瓣,馥郁的芬芳中,隐隐的透出一层荧光。 丝雨已经顾不上惊讶,模糊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了一双洁白精致的靴子。靴子的主人轻轻的“咦”了一声,似乎蹲了下来,绣着与靴子同样暗纹的衣摆刚投入眼底,丝雨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隋风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再次失去了丝雨的踪迹。他沿着丝雨离去的方向一路寻找过去,走出了好远,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短短的几天,他和丝雨怎么就弄到了这步田地?这几天一幕幕的场景不断在他脑中回放,丝雨说过的每句话都仿似还在耳边,可是他依旧摸不着头绪。 他想起落霞谷摆宴那日,丝雨在谷中的惊鸿一舞,惊艳了多少人的眼睛。他从来都知道她是美的,却从不知她可以那么美。一切都那么美好,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烦乱的情绪让他停止了思考,隋风正毫无头绪,玉殊子刚好降下了云头,落在隋风的身边。看出他情绪不佳,玉殊子也不再如往日般打趣他,正经问道:“丝雨呢?” 隋风烦躁的看了看他,闷声道:“不知道。” “咦,不能吧?”玉殊子有些惊讶,“我在大殿中就看到她脸色不好,像是受了伤,她应该走不远的啊。”玉殊子的话好像晴天一记惊雷,震呆了隋风。看他那副震惊的神情,玉殊子更加不可思议,“你刚刚不会没看出来吧?”见隋风的脸越发白了,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看你最近,脑子忒不好使了。” 玉殊子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密林,纠结的寻思着:找不到丝雨,这个差可怎么交呢? --------------------------------------------------------------- 丝雨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中她站在一个幽深的悬崖边,崖下有五彩的光在蒸腾的云气中游弋穿梭。五彩的光晕带着声声龙吟,好似在向她发出邀请。心里觉得木木的,说不上什么滋味,丝雨看着那些好像游龙般活泼欢快的光晕,有一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隐约中有脚步接近的声音,一声有丝发颤的呼唤在身后响起:“丝雨……”语调沉沉的,带着些许惶恐。丝雨回头看去,大片大片的云雾在眼前不断飘荡,一道俊朗的身影如梦似幻的衬托在云雾中。崖前的风猎猎的吹着,带动他们二人如锦的衣衫翻飞飘舞。来人又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俊逸的容颜有些苍白,那双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眼此时却暗的没有一丝光亮,隐隐的还有一丝沉痛和愤怒。他向她伸出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过来,不要胡闹!” 丝雨有些不明白,她胡闹什么了?可是她听见自己的嘴自动开口道:“我在你眼里向来是无理取闹的,不是吗?”他的眼里那丝愤怒更多了一些,丝雨竟觉出一丝报复的快感。她微微笑着看向他,手臂张开,让崖下的风将她的衣袍吹得像一只展翅的蝶,嘴巴又自动的冒出了一番话:“我美吧!”不等他回话,丝雨又紧接着道,“我这么美,你为什么,就不肯对我好一点呢?” 看着眼前男子越发阴沉的眼,丝雨突然觉得好恨,一串话蓦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她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缓缓道:“飞廉,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只愿与你,永生永世……”男子的眼仿佛被点燃了一豆烛火,开始渐渐明亮起来,可是丝雨唇角的笑渐渐变得邪魅,她一字一顿,将最后的几个字吐出,“不复相见!” 那一豆微弱的火光转瞬熄灭,他的脸立即变作了一片死灰。丝雨有些发愣,为什么她在叫他“飞廉”?眼前的人明明是隋风啊!她的身体自动的转回身去,丝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便一跃而起,向着崖下那些游弋的光晕飞身而去。 身后有凄厉的呼喊,可是她的身子已经无可挽回的迅速坠了下去。五彩的龙气欢呼着扑过来包裹住她的身子,刺骨的疼痛猛地传遍全身,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崖上似乎又有惊呼传来,她已经被噬心的疼痛撕咬的几乎失去了神智,只看见脚下的衣摆像飞灰一般迅速的变成齑粉,飘摇着随风消逝。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腰身,熟悉的怀抱让她的疼痛减轻了一些。丝雨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近在眼前,唇角挂着一丝决绝的冷笑,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霸道。“你想就此一了百了吗?神族没有轮回转世,就算是死,你也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这个白痴……”丝雨已经痛到无力再说什么,他们的身体正以可见的速度化成粉末,这样剧烈的疼痛,钻心蚀骨,可是隋风却只一味紧紧的搂着她,自始至终挂着一缕笑。隋风唇角的笑只让丝雨觉得惨烈,她与他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丝雨似乎看到崖上又有两道身影飞扑而下。怎么会有那么多傻子?丝雨一边那么想着,一边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复存在,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当先扑下来的人的面容上。丝雨想了一会,记起那人是她的谷樵…… 难耐的黑暗和闷热中,丝雨好像被关在一个虚无的空洞里,渐渐地她的意识也好像跟着虚无起来。她似乎就这样像一缕孤魂般漂浮了很久,终于有一道朦胧的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丝雨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地向那个方向靠近,有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丝雨使出吃奶的劲死命挣扎。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世界突然就一片光明。丝雨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想抬起手臂遮遮眼睛,可是她发现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耳边响起喜极而泣的声音,丝雨愣了愣,听出这声音好像是姨娘在哭!她费力的睁开眼色复杂的看着她,谷樵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丝雨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试着举起手来,一双肥嫩的小手映入眼帘。她这是——重生了?! 一段纷繁的记忆突然像呼啸的飓风卷入了她的脑海,她与姨娘、谷樵三人隐居谷中的那段岁月纷至沓来,有些什么东西正悄悄地连成了一条线。记忆的片段在丝雨出谷的那一刹那停止,丝雨长吸了一口气,悠悠的醒转。 第43章 叔父白泽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头顶现出一片淡绿色的帐子。重重叠叠的帷幔从帐顶滑下,华丽精致的暗纹遍布在帷幔上,彰显着极尽的低调奢华。丝雨恍惚了半天,晕倒前的记忆回到了脑子里,她这才意识到,她似乎被小鹿带到了一个屋子前,有人将她救了。而方才意识中的那一片混乱,竟是大梦了一场? 屋外有清幽的几声鸟鸣传来,这声音她在昏迷前似乎听过,看来她此时确实就在小鹿带她来的那个地方。丝雨吃力地撑起身子,探身打量了屋子一眼。屋内陈设的古朴而雅致,淡淡的水沉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格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古琴立在角落,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光看屋子的陈设,丝雨有些摸不透这屋子的主人是男是女。 她扶着床柱,慢慢的起身。身体还有一些虚软,丝雨略喘了喘,提起一丝力气,挪到了门前。房门被缓缓打开,满眼的花团锦绣伴随着灿烂的阳光闯进丝雨的眼底。丝雨一时有些不能适应,抬手遮了遮眼。一道清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十分的安然闲适:“你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喝杯茶吧。” 丝雨放下手,眯着眼定睛看去。院中的紫藤花架下,有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正悠然的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她。只是这个人面容让丝雨好一阵纠结,额,这个人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呢?丝雨凝望着花架下那个人的脸,迟疑了半天,却不敢上前。上次那个花妖的事还历历在目,那种低级错误,丝雨觉得,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好像看穿了丝雨的心思,雌雄莫辩的精致容颜展颜一笑,那人淡淡的拿起手中的茶亲啜一口,抬眼道:“论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叔父。” 原来是男人!丝雨长舒一口气,扶着门框对这个便宜叔父虚弱道:“哦,那个,叔父你来扶扶我吧,我脚软。” 男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起身过来扶她。纤长的手轻轻伸出搀着她的手臂,一股幽香便醺醺然的钻入鼻孔。丝雨抬眼看了看这个精致的不像话的男人,只觉这满园的花团锦簇在他面前也失了三分颜色。二人分花拂柳的慢慢回到紫藤花架下,各自落座后,丝雨感激地对男子一笑,然后柔声致谢:“多谢叔父搭救,叔父刚刚那样说应该是家父的故人了,只不知叔父尊姓大名,与家父有何渊源?” 男子笑得温柔,一双凤眼微微的眯着,斜飞入鬓的眉趁着如墨的发鬓,丽得晃眼。“梦姬把你教导的还算不错,你父神和母妃可以宽心了。”他抬眼看向丝雨身后,目光悠远,似是想起了许多往事。丝雨不敢出声,等他的下文。过了一会他收回目光,伸手拂落丝雨肩头的几朵紫藤花瓣,轻声继续道:“我与你父神算是旧年的相识,我叫白泽。” 丝雨猛然间有些恍惚,白泽二字像惊雷般回荡在耳际。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心心念念要找的白泽竟然就端坐在她眼前!丝雨定定地看着白泽,眼睛里的情绪汹涌的几乎要扑出来—为了寻找他,她经历了多少波折,受了多少委屈。眼泪就那样无法控制的奔出眼眶,丝雨突然孩子气的大声哭了出来。 白泽起先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便有些了然的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丝雨的背。丝雨实在难以控制情绪,索性伏在白泽身上哭个痛快。大片的水渍浸湿了白泽精致的衣襟,白泽在她头顶叹息一声,温和道:“你这个样子只会让在乎你的人更加心疼,丝雨,你本不该这样任性妄为的。” 白泽一直轻轻的拍着她,舒缓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幼时梦姬哄她入睡的情形。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丝雨慢慢抬起头,看着白泽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白泽不以为意的扶了抚衣襟,轻轻的笑了一声。这声温和的笑,让丝雨落寞的心暖了过来,她看向白泽,满怀期待的问道:“叔父,我的父神母妃是谁?我又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你的父神是雨神玄冥,而你的母妃是云师屏翳。他们是上古时代的神诋,早已应劫而逝。至于你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千年前你跳下了堕仙崖,神体尽毁,险些魂飞魄散。索性第十代炎帝谷樵拼死跃下堕仙崖,抢回了你的魂魄。他向西天佛祖求得了一粒频婆果,为你重塑了肉身,又将你养在归墟水灵中足足百年,这才盼得了你的重生。” 谷樵和梦姬苦苦隐瞒的秘密竟这么轻易的从白泽口中说出,丝雨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频婆果,归墟……几句平淡的话语,包含了一段如何心酸的过往?那么方才那个绵长而痛苦的梦竟是真的了。脑海中闪过一波波纷乱的记忆,丝雨有些晕眩的伸手扶了扶额头。她忽然抓住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抬眼看向白泽,迟疑着问了出来:“我为什么而跳崖?” 白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沉默了半晌,他缓缓地开口道:“有些事,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总会与事实有些偏差。这件事,我并不想多说。” 丝雨急了,伸手抓住白泽的手臂,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叔父,你是天地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白泽,我为了寻你经历了多少挫折想必你也非常清楚。如今你却也不肯告诉我,我又该去哪里询问?” 白泽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丝雨,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件事最清楚的就是谷樵和梦姬。可是他们为什么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告诉你呢?”丝雨被说得一愣,她一味的只知道与他们斗气,却从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苦苦隐瞒自己?梦姬的泪容,谷樵的忧郁,到底是怎样一段过往会让他们那么悲伤? 白泽静静的看着丝雨的神色变化,想了想又劝道:“丝雨,前世的事已经随风而逝,不要纠结于前尘,你应该珍惜的是今世。谷樵他,实在不易……” “随风而逝……”丝雨喃喃的不知在想什么,“随风而逝……”她猛然间抬起头来,另一只手也紧紧的抓住白泽的手臂,凄声问道:“隋风是谁?他与飞廉之间有什么关联?” 手被抓得生疼,白泽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想了想,终究不忍心看她这样焦虑,轻飘飘的扔给了丝雨一句话:“隋风就是飞廉,他的前世是风神,也是你的丈夫。” 晴天一霹雳是什么感觉,丝雨现在终于明白了。前世今生,冥冥中到底是什么在主宰着他们的命运?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梦中的场景再次回到脑海,她隐约已经明白她为什么要跳崖了。崖下隋风邪佞的话犹在耳畔,回想起在昆仑的这些日子,丝雨突然就觉得一切不过是发了一场大梦,而自己则懵懂的扮演了一次可笑的悲情角色。 头脑突然有些发蒙,丝雨看着白泽的那张俊脸,惊奇的发现,他的头正在一分二,二分三,一忽儿就变出了好几个头,看着倒像是谷口的那个怪神陆吾。然后她听见白泽那柔和的声调拔高了些,好像在唤她的名字。无尽的黑暗再次淹没了她,丝雨晕倒前还嘲讽的觉得,自己还真够悲剧的…… ----------------------------------------------------------- 手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暖暖的。耳边传来一阵呜咽声,听得丝雨有点揪心。她慢慢睁开眼睛,繁复的绿色帐顶又映入眼帘。呜咽的声音还在耳边,丝雨扭过头来看过去,只见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立即绽放出一丝神采。一看到这个小家伙,丝雨的心情就好的很,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门吱呀一声敞开来,白泽带着一股香风走到丝雨身前,温和的笑了笑,也伸手摸了摸小鹿的头。 “它叫回雪,是一头夫诸兽。”回雪回头舔了舔他的手,显得十分亲昵,“说来也是缘分,这小东西竟莫名喜欢你,要不是它驮着你来找我,你也到不了我这里。” “谢谢你啊,回雪。”回雪闻言开心的蹭了蹭丝雨,丝雨撑起身子坐起来,笑看着这个贴心的小家伙。她觉得白泽说的那“缘分”二字是个实在的好词,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缘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地在她心里沉淀了下来。 白泽伸手为丝雨切脉,丝雨低眉敛目,全身的气泽都透露着一股祥和。看她的情形,她的心结应该是打开了。白泽收回手,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波动。他皱眉起身,回首望了一会屋外,突然唇角微微一笑,回身看着丝雨。丝雨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白泽,只见白泽玩味的笑了笑,说道:“你相公来了。”丝雨差点一头栽到床下去,这个白泽,看起来斯文,原来也是个老不正经! 白泽继续调笑道:“不愧是风神转世,竟然能找到我这里。怎样,你去不去见他?”丝雨脸色纠结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抬眼明朗的笑道:“见,为什么不见呢。想做的事已经做好了,我也该走了。” 她慢慢下床整了整仪容,坦然的走了出去。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白泽不禁目露赞赏,嘴里喃喃的自语道:“屏翳,你的女儿,和你真像……” ①夫诸:形状如白鹿而有四角。招大水。《山海经(中次三经)》有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表示不是我食言,而是晋江抽的厉害,我根本上不来啊。。。。 第44章 命运的轨迹 丝雨缓缓地穿过花丛,远远地,可以看见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正皱着眉头研究着眼前的无形屏障。白泽走出屋子,抬手挥了挥衣袖。隋风无焦距的目光霎时清晰起来,花影扶疏间,一道柔弱的身影正站在那静静的凝望着他,那坦然的神色看得他竟迟疑了脚步。 丝雨低首默默上前,堕仙崖下,那充满了决绝的面容与此刻这俊逸的容颜相互重合。漫天的花影中,丝雨抬首将眼前人的每一道轮廓细细描摹,缓缓镌刻入心底。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每一丝情义都从心底漫上来。爱吗?不爱吗?她已经弄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此时此刻,丝雨只觉得造化实在弄人,前世那些扯不清的爱恨纠葛,实在不应该延续到今世。 丝雨眼中脉脉的情义怎能不让人动情,隋风叹息一声,缓缓地抬手想要抚摸丝雨苍白的面颊,可是丝雨却微微退后一步,对他展颜明媚一笑。 手被僵在了那里,隋风皱着眉,突然上前一把将丝雨搂进怀里。丝雨也不挣扎,乖乖的窝在这个一度给过她安全和温暖得怀中。隋风闷闷的在她头顶说道:“你的伤还好吗?”只是这温暖的怀抱,给她的不过是片刻的安逸,丝雨闭了闭眼,挺起脊背,淡然回应:“没大碍了。” 先前无故任性胡闹的丝雨曾让他一度怒火中烧,可是现在她又莫名的一片淡漠,这反而更让隋风无所适从。他在一路寻找她的过程中,曾经想过无数个见面的情形,他甚至做好了再次接受她冷言冷语的准备,打算好好弄明白,她到底是因何不满?只是唯独没想到的是,终于寻找到了她,她却以一副陌生疏离的姿态对待自己。 隋风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丝雨抬起头来,手臂将他的身子略微推开一些距离。她再次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隋风,看着自己这个前世的夫君,心想他应该也把前尘往事全都忘却了吧。前一世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该是怎样的爱恨纠葛才让他们落了个双双跳崖的结局?如此不堪的往事横亘在哪里,今世却又让他们再次相遇,如若有朝一日忆起,他们又将情何以堪?所以,趁尚未泥潭深陷,一切的一切,便由她尽早终结在此吧。 “隋风,先前种种是我太过执念了,你忘了吧。”丝雨笑得有一丝落寞,她微微后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隋风却下意识的更加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事到如今,如果再做出一副争执的样子,那就着实无趣了。丝雨索性不再勉强,由着他搂着自己,继续道:“我来这谷中就是为了寻找白泽,如今我已经如愿,也该回去了。” 远处一个白衣的身影正遥遥的看着他们微笑,隋风顿了顿,明白了那就是白泽。只听丝雨继续柔声道:“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对于我给你造成的麻烦,我表示歉意。至于柳心的伤……”隋风的脸色随着她客气疏离的话语越变越差,丝雨顿了顿,眼里有一丝难过,“柳心的伤,实乃无心之过,你帮我也对她道个歉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心底里有一股恐慌在蔓延,隋风莫名的狂躁无比。他的手无意识的加重了力道,抓的丝雨的臂膀一阵疼痛,“柳心的伤我并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总该有个解释我才好替你说话不是吗?!” 丝雨被弄得好痛,她颦起眉头有些无措:“你说的对,当时是我任性胡为了。我道歉。” 丝雨越是这样说话,隋风的火气越大,他摇晃着丝雨怒吼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不管怎样都是我错了,好不好?!” 丝雨被他摇的头晕,还没等他和回应,一声呵斥从半空中传来:“你给我住手!”二人吃了一惊,还没等看清楚,丝雨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扯了开来。丝雨被扯得踉跄了几步,吃惊的看向来人。身旁正大力抓着她的手腕的,是一个十分妖娆妩媚的女人,云髻高璇,眉眼瑰丽,一身火红的衣衫,灼灼的夺目耀眼。这个女人的面容丝雨并不认识,可是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却让丝雨莫名的熟悉。丝雨下意识的看向女子抓着自己的手,果然,女子的小指上戴着一枚令她熟悉无比的尾戒。丝雨迟疑着望着她,喊了一声:“姨娘?” 只是梦姬此时一脸寒霜,并不理会她,她怒视着对面的隋风,手指指向隋风,颤抖着斥道:“飞廉?你,你竟然没死。” 隋风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但是看着对面那个妖娆的妇人如此无礼,他心中的怒火烧得更加炽热,好在丝雨的那声“姨娘”稍稍压住了他的火气。隋风尽量控制了一下语气,冷声回道:“前辈何出此言?在下隋风,并不是什么飞廉!” “哼!我可当不起你那一声前辈!”梦姬拉着丝雨又往后退了退,愤然继续道:“飞廉,我也不管你现在姓什名谁,只是请你不要这样阴魂不散,以后休要再缠着我们丝雨!” 隋风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一言不发,寒着脸向前一步,丝雨看出情形不对,挣开梦姬的手,扑到隋风身前,伸手拦住了他的下一步举动。此时一直在房门前观望的白泽也慢悠悠的走过来,附身在梦姬耳边说了几句话。梦姬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却依旧满含仇恨的看着隋风。 隋风将手紧紧握起,手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不断的颤动,丝雨抓着他的手臂安抚道:“隋风,有些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姨娘她这样说必然有她的原因……” 隋风甩手挥开丝雨,愤怒的吼向她:“人人都有原因,那么你这些日子冷言冷语的说了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这个你总能说得清楚吧!现在你又蹦出一个莫名奇妙的姨娘来,那般仇深似海的样子,却又是个自有缘故!你这是从头到尾都在把我当傻子耍吗?!” 丝雨被他大力一甩,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梦姬低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她。隋风的一通怒吼直接逼出了丝雨的满腔酸楚,眼眶一热,眼泪便有些包不住的又要掉下来。梦姬本来就恨隋风恨得咬牙切齿,哪里看得下他对着丝雨又推又嚷的。火爆脾气一上来,梦姬猛地冲上前去就要对隋风动手。丝雨见此情状哪里还顾得上伤心难过,急忙闪身扑上去拦在隋风身前,向着梦姬哀哀祈求:“姨娘,求求你别这样!不管前尘往事如何,一切早已成了过去,不要再计较了,好不好?我们都忘了吧,好不好?” “不是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忘记的!丝雨,你给我离他远一点!”梦姬一张脸寒的几乎要结成冰霜,那双眼睛中的怒火看得丝雨莫名的害怕。丝雨摇了摇头,身子又向后靠了一点,几乎要靠近隋风的怀中。而隋风则渐渐地冷静下来,他伸手揽着丝雨的腰,若有所思的看向白泽。 可是丝雨和隋风这状似亲密的动作让梦姬更加怒不可遏,她厉声呵斥道:“丝雨!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给我过来!你知不知道,谷樵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你却一味跟飞廉这个混蛋厮混,你怎么对得起谷樵对你的一片真心?!” “什么?你说谷樵他怎么了?”丝雨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几步抢到梦姬身前,抓着她的手臂,急切地问,“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看到丝雨紧张的神色,梦姬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却还是冷冷的:“他被天界派去协助除魔,不慎被幻魔所伤。他伤势太重,昏迷了已经三天三夜了,却仍旧没有醒来!而且……” “而且什么?”丝雨一时又悔又恨,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梦姬见状,心里倒好过了许多,暗暗的还替谷樵欣慰了一把,她接着说了下去:“而且他昏迷着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念叨的,是你的名字……” 两行清泪滑落,丝雨愣愣的看着梦姬,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会做出那样的梦,原来谷樵的真的受伤了!梦里谷樵胸口洞开,鲜血横流的样子浮在眼前,丝雨只记得谷樵那一片灰败的落寞眼神是那么的凄凉悲哀。心被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丝雨捂住胸口,痛苦的几乎无法呼吸。她哽咽着低声喃喃道:“姨娘……快……快带我去见他……” 梦姬半是欣慰半是无奈,一时百味陈杂,抬手为她理了理发鬓,长叹一声跃上重明鸟背,带着丝雨扬长而去。 隋风凝视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沉默了许久。白泽在旁也不打扰他,只静静的微笑等待。良久之后,隋风收回目光,回视白泽,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请您告诉我,飞廉是谁?” 白泽闲闲的掸落肩头上的花瓣,微笑道:“飞廉就是你啊,神君大人。” 果然,隋风并没有表现出震惊或者诧异,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沉静道:“刚刚的一切有什么缘由,阁下可否告知一二?” “好说。”白泽目光炯炯的看着隋风,带着一丝玩味的神色,微笑道,“你是风神转世,而那丝雨则是雨神之女。上一世,你们是夫妻,只是你们的结局,有些凄惨……” 昆仑长钟轰然响起,隋风蓦然回首,凝望长空。有风暴在隋风的眼睛中聚集,声声撼人心魄的钟声回响在天际,冥冥中彰示着莫测的天意。所有谷中的昆仑弟子几乎同时撕开了手中的传送符,昆仑长钟响,天地大乱生,此时此刻再没有比回到昆仑听受使命的召唤更重要的事情…… 随着谷中道道身影的消失,白泽遥望天空,寂寂长空白云翻卷,有些事正在随着命运的轨迹,无可避免的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最近严打,不知道我这小清新咋样 第45章 琴瑟和谐 泽州的天军大营中,可谓一片愁云惨雾。毒瘴比之先前几天似乎更加浓郁了一些。毒瘴一天不除,天界大军便一天无用武之地。无耻的魔族并不与他们正面对抗,只一味制造更多的瘴气,将十万天兵天将围困在此,只等他们精神崩溃,自行瓦解的那天。 梦姬带着丝雨穿过营外的防护屏障,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谷樵的住处。重明鸟尚未停稳,丝雨便一跃而下冲向屋门,差点与一个刚巧出门的身影撞个满怀。那身影娇呼一声,显然吓了一跳。 丝雨尴尬的急忙后退一步,连声道歉。只见一个清秀温婉的女子抬起头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梦姬走上前来,客气的跟她打招呼:“上仙没事吧,谷樵他怎么样了?” 这女子正是药仙,她温婉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神君还是没什么起色,仍旧醒不过来。” 说话间,丝雨早就一阵风般冲进了屋子,惹得药仙一阵惊愕,回头看着梦姬问道:“刚刚那位姑娘是……” 梦姬欣慰一笑,淡淡的回道:“哦,她叫丝雨,是我的外甥女。” ----------------------------------------------------------------- 心里好像被火烧一样,丝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急匆匆的冲进了房间。可是当她遥遥的看到床上那苍白的身影时,她又顿住了脚步,莫名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却又不敢仔细去想,她到底在怕什么。丝雨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床前,熟悉的长眉紧紧的纠结在一起,她轻轻坐到他的身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修长的剑眉,似乎想要以此来抚平谷樵眉间的伤痛。 “丝雨……”谷樵苍白的嘴唇逸出一缕模糊的呼唤,丝雨突然就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伏在谷樵身上,抽抽噎噎的语不成声:“谷樵……谷樵……我回来了……你醒醒……” 昏迷了多日的谷樵在丝雨期期艾艾的哭泣声中,突然呻吟了几声。丝雨立即止住哭泣,紧张的注视着谷樵的反应。可是等待了半天,谷樵却再也没了反应。丝雨稳了稳情绪,轻轻地趴到谷樵脸上,附在他耳边柔声呼唤:“谷樵,我是丝雨啊,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醒来好不好?谷樵……” 丝雨趴在谷樵耳边不停的呼唤,可是话语却像坠落到深渊一样再也得不到半点回应,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丝雨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无助,“谷樵……你快醒醒……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丝雨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委顿在床头的地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着白泽的话:十代炎帝谷樵拼死跃下堕仙崖,抢回了你的魂魄。他向西天佛祖求得了一粒频婆果,为你重塑了肉身,又将你养在归墟水灵中足足百年,这才盼得了你的重生。 话语化作隆隆的雷声,炸响在丝雨的脑海中,昏聩了她的神智…… “丝雨……”好像来自天外的声音悠悠飘进丝雨的耳朵,丝雨一时回不过神来。“丝雨……”又是一声听了千百年的熟悉呼唤,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丝雨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她一下扑到床上,果然,那双温柔的凤目真的睁开了,那眼神中无比熟悉的关切看得丝雨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滴落下来。几滴泪滴到谷樵的唇上,湿润了他苍白的唇色,倒显得谷樵多了一丝生气。 “谷樵,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丝雨一时又是哭又是笑,一张脸哭的花里胡哨,充满了孩子气。谷樵虚弱的笑笑,轻声道:“我知道你怕,你在我耳边那么吵,我怎么会不醒。” 谷樵竟然还顾得上打趣她,丝雨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佯装嗔怪的拍了他胸口一下。这一下拍打震动了谷樵的伤口,谷樵立即痛苦的闷哼一声,蜷缩了一下身子。许是丝雨欣喜的呼喊惊动了屋外的人,药仙和梦姬一前一后推门而入,刚好看到谷樵痛哼一声,捂住胸口的样子。药仙大惊,一下抢到床前,关切的对谷樵上下审视,口里不断地念叨着:“神君,神君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丝雨被药仙手忙脚乱的推到了一边,看着药仙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些熟悉的情景涌现在眼前,不好的预感便油然而生。谷樵缓了一会,对着慌乱的药仙微微摇了摇头。药仙此时也给他诊过了脉象,心里也清楚确实没什么大碍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因为惊慌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此时露出一抹笑容,欣慰的对谷樵柔声道:“神君你总算醒了,你不知小仙这些日子有多么自责。您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小仙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谷樵温润一笑,安抚道:“仙子无需自责,这不过是个意外,你并没有什么过错。倒是要多谢仙子悉心救治,本君不胜感激。”药仙闻言脸上的神情现出几许愉悦,只是她继续端坐在床边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让丝雨有些不大乐意了,梦姬则不动声色的暗暗推了丝雨一把,丝雨被推得一个踉跄,总算引起了谷樵的注意。 谷樵抬眼微笑着招呼丝雨过来,药仙闻言也就不好意思再坐在那里碍事。丝雨顺势坐到谷樵身边,有些惭愧的绞了绞手指,垂着眼睑不好意思看他。谷樵看她这副样子,好笑的轻轻握住丝雨那小小的柔荑,并轻轻摇了摇。丝雨感受到他无声的笑意,也立即抬起脸来释然的笑了。二人那眉目传情的样子,一旁的药仙看得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 谷樵自打醒后,伤势便好的很快。丝雨每天衣不解带的从旁照顾,也让谷樵心情十分的愉悦,心情好,这伤好的就格外的快些。这期间,二郎真君来探望过谷樵几回,可是他却只关心了一下谷樵的伤势,其他的一味不提。但是谷樵心里却清楚天军现在的处境,他们已经被困在毒瘴中将近一个月了,好不容易盼来了谷樵,谷樵却又被重伤昏迷。 所以谷樵刚能下地行走,便开始迫不及待地思索清除毒瘴的对策。丝雨哪里肯依他这样糟践身子,每天牢牢地看着他,不许他随意下床。倒是药仙暗怀了些别样的心思,屡次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一味撺掇着谷樵快些开始清毒工作。 丝雨虽然单纯,但是女人对感情的敏感是天生的,哪里会不明白药仙的心思。于是丝雨想尽办法,撒娇耍赖,各种以往对付谷樵的惯用手段全都搬了出来,就是不给药仙与谷樵独处的机会。丝雨这样费尽心机,药仙又怎么会不明白,嫉恨的种子就此悄悄埋于心间,默默的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压垮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无论丝雨如何阻拦,再重的伤也有痊愈的时候。再者谷樵毕竟不能不顾全大局,因此这日丝雨无论如何阻拦,谷樵还是好脾气的笑着出了门。丝雨抓着门框看他飘然而去的背影,生了半天闷气。一旁的梦姬已经闲闲的喝了半天茶,大概是实在看不下丝雨那一副小媳妇作态,这个向来生冷不忌的老佳人扶了扶高耸的云髻,鄙视道:“有功夫生气不如现在就跟上去,有你在眼前碍事,那小仙子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啊?” 丝雨回身看着今天又换了一副样貌的梦姬,还是有点不能适应。自打丝雨见过白泽后,梦姬和谷樵许多事便不再瞒着她了。想起以前梦姬满脸堆粉,搞得活似木偶的样子,丝雨就忍不住一哆嗦。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梦姬实在是个不一般的神仙,她有千种面目,千种变化,每天都会自动换一个形象,时髦的很。 丝雨嘟着嘴,对梦姬的鄙视表示十分的不依:“姨娘你这说的些什么话啊?什么叫有我在眼前碍事?” 梦姬对丝雨如此不受教显然十分不满意,她放下茶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嘴里说道:“快去,快去,再在这闲磕牙,你的谷樵可就要被人家抢跑啦!” “姨娘!什么叫我的谷樵啊?您最近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没有谱了啊……”丝雨不知不觉就羞红了脸,有些话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 “你到底去不去啊?难不成这种事还要老娘我替你上阵啊?”梦姬眉一挑,腰一掐,摆出了十二万分的雄浑气势,直接把丝雨汗的掩面而去。 丝雨臊得一路直奔到了天军大营的医馆外面,待她抬头看时,发现自己竟然身体高于思想的自动来到了这里?她一时哀叹不已,只觉得自己当真是没什么前途了,忒不矜持了…… 屋内突然传来女子的莺声燕语,软绵绵的话飘入丝雨的耳朵,直把丝雨听得骨头都苏半截。“神君学识渊博,小仙真是要羞煞了……”“上仙过谦了……” 看来谷樵很享受这软侬吴语啊?丝雨前一刻还在哀叹自己没前途,下一刻已经拾起脚来,果断往屋子里走去。屋内俩人正头对头凑在什么东西上仔细研究,丝雨推门而入,正好看见药仙颤着长长的眼睫毛,正在心猿意马的偷看谷樵。那粉腮微微泛出的一抹红晕,端的是无限娇羞。 丝雨弄出的动静惊动了专心致志的二人,尤其是药仙,显然被吓了一跳,诧异的抬头看着丝雨,表情有些不自在。谷樵倒是一派淡然,见是丝雨,冲着她微微一笑,神情中有三分宠溺。谷樵的态度让丝雨十分满意,她轻盈的走到谷樵身边,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手边的东西,说道:“这是什么啊?我来帮你们的忙了,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谷樵无奈的摇头笑道:“我们也没什么头绪,你在一边看着就行。”丝雨听了对谷樵皱了皱鼻子,娇俏可爱的模样立即逗得谷樵眉梢眼角全是笑。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药仙一张俏脸忽青忽白,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好几种颜色,丝雨偷眼瞧着,觉得煞是好看。 桌上摆着几根藤蔓和几串紫色的浆果,丝雨看着新奇,伸手就要去拿:“这是什么?”丝雨的手还没碰到那些东西,药仙啪的一下就将她的手拍到了一边。这一下拍的不清,丝雨立即揉着手诧异的看向她。刚才的举动根本没有过脑子,药仙瞬间就尴尬了。谷樵也被她弄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拿过丝雨的手仔细审视了一番。嫩白的手微微有些红肿,谷樵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可是眼里的心疼却任谁都看得出来。 “额……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这些东西万一有毒,别伤着神姬……”药仙懊恼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十分恼恨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丝雨不以为意的笑笑,嘴上却不客气:“不打紧,不过上仙多虑了,我自小跟着谷樵,药理还是略通一些的,这些东西看着稀奇,却不一定能毒的到我。” 丝雨说着再次将那几串浆果拿了起来,指尖泛出莹润的法光。发光渐渐没入果实中,丝雨低头闻了闻,唇角立即轻笑起来:“谷樵,这个果子发自地气,五行属水,阴柔的很。”她抬起迷媚的眼眸看向药仙,眼中闪出几许自得之色,“但是,它的味道很香甜,是可以吃的!” 谷樵赞许的点点头,药仙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丝雨把余下的几根藤蔓也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了半天,发现这些藤蔓上点缀着许多细小的触手,触手顶端是一个尖细的针管。她伸手捏起那些针管,想起谷樵说过,这些藤蔓是缠绕在沼泽的几棵大树上的。当时四野一片荒芜,却唯独那孤岛上的几棵树长的枝繁叶茂,很不寻常。 一丝灵光闪过,丝雨对着谷樵欣喜道:“我知道了,那些大树之所以能存活下来,就是因为这些藤蔓!”她拉过谷樵,仔细解释道:“谷樵你看,这些触手的顶端肯定是扎进树皮里的,它们将自身从泥土里吸收的汁液,通过这些细小的针管注入到大树中。而那些大树慢慢的便被这些汁液充满,然后再被慢慢同化,也变成与这些藤蔓一样的阴柔属性。” 谷樵接过丝雨的话若有所思道:“而那些毒瘴的属性刚好也是至阴的属性,所谓同性相斥,同一个属性的事物是无法相互影响的。所以……” “所以,这些藤蔓就是压制毒瘴的解药!”丝雨神采飞扬的与谷樵一唱一和,默契的让人嫉妒。药仙苦涩一笑,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四千,看过的亲们鼓励偶一下啊..... 第46章 紧追不舍 为了验证这个结论的正确性,谷樵等人决定再去毒瘴中心一探究竟,如果他们所猜测的不错,谷樵便可以开始炼制解药。但是介于上次的惨痛经历,药仙和丝雨一致认为还是应该先去找二郎真君说一声,求得一些支援才好。这关系微妙的二人竟然意见一致,谷樵也觉得不好托大,于是几人施施然前往中军大帐。 几人通过侍卫的通传,进得屋内,却不想屋内还有他人。丝雨定睛看去,客座上坐着个广袖飘飘的美人。美人轻抬臻首,只见肤若美瓷唇若樱花,粉香处弱态伶仃,好一个仙姿卓绝的美人!丝雨有些看得痴了,谷樵则微微皱了皱眉,而药仙见到美人却十分高兴,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广寒,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天界第一美人——嫦娥啊。丝雨转了转有些发直的眼珠子,心道不愧是盛名在外的美人,确实名不虚传。嫦娥对着药仙清淡一笑,声音也像她的人,带着几分清冷:“玉帝听闻神君身受重伤,特派我带来太上天尊的几颗灵药。不想我在天上耽搁了些时辰,神君竟已然大好了,真是惭愧。” 谷樵淡然一笑,道句“有劳仙子了”,便不再多说。嫦娥见谷樵一副冷淡神色,眼神立即便冷了三分。主座上二郎真君招呼谷樵几人入座,谷樵也不客套,简略的说明了一下来意。二郎神正在为除魔一事毫无进展而忧愁不已,听闻他们有所进展,不禁喜出望外,立即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本尊愿亲自前往,为尔等保驾护航!” 能得到二郎真君这个战神的有力协助,那自是再好不过。事不宜迟,几人说着就要起身前往毒瘴重心,嫦娥坐在一旁默默思量了一下,也站起身来请求道:“我广寒宫的制药之术向来独树一帜,本宫也愿前往,略尽绵薄之力。只是……” 众人静待她的下文,嫦娥美眸轻转,带着三分自得的继续道:“只是魔族怎么可能这么愚蠢,如此轻易的就把制约毒瘴的关键之物暴露出来,诸位不觉得可疑吗?” 嫦娥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热情高涨的众人头上,大家互相对望了一眼,瞬间沉默了。只有丝雨听后略思索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我觉得,以目前这种境地,好不容易发现了线索,即使可疑也应该追查下去。就算是魔族另有图谋,但这是制敌的关键,值得冒险一试!” “神姬此话有理,我军已被困多时,再这么拖下去,不但军心会涣散,毒瘴也会蔓延得越来越广,到时天下苍生备受荼毒,我等还有何面目见人。”二郎真君显然在为大局着想,可是嫦娥可就不痛快了。她冷眼瞄了丝雨一下,唇角挑了挑,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屋外走进一名侍卫向二郎神通传道:“启禀元帅,各大仙山仙岛应昭派了弟子前来助阵。现在正在门外等候。” 二郎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毕竟此刻的战况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他挥了挥手,说了句“请他们进来”,转身坐回了主坐上。侍卫得令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屋外呼啦啦进来了一大群人。 丝雨还没仔细看去,当先走进的两人却让丝雨一下愣住了。当先一人白发白眉,却面容清俊不凡;而随后之人更是长身玉立,风姿飘逸,那对英挺的长眉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正炯炯的注视着她。竟是玉殊子和隋风?!注意到丝雨的异样,谷樵顺着丝雨的视线看了过去,一副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谷樵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竟是一把将丝雨拉到身后,紧张的护住丝雨。 “你怎么来了?”丝雨吃惊的看着隋风,脱口而出了这句话。谷樵则紧紧地皱着眉,不动声色的又将丝雨往身后拉了拉。谷樵的这个小动作,惹得隋风本来就冷峻的神色更冷了三分。走在后边的人已经尽数来到厅内,隋风并没有理会丝雨的问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与众人一起向二郎真君躬身行礼。 待行礼完毕,众人分派站好,玉殊子显然是带队之人,他向前一步恭谨地对着二郎神道:“小仙昆仑派散仙玉殊子,应玉帝旨意,小仙受托带领众仙山仙岛弟子前来为真君助阵,一切但凭真君差遣。” 二郎神抬手示意免礼,朗声说道:“感谢各位同道襄助之意,本尊不胜感激。诸位远道而来,先行休息吧,除魔之事我们容后再议。”众人闻言再次躬身谢礼,二郎神暗地里还揣着心事,赶紧招手示意侍卫招呼他们出去安顿。 在侍卫的带领下,一群人又呼啦啦的走了出去。丝雨从始至终关注着隋风,隋风却冷漠的走了出去,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走在众人最后的一人在将要踏出门口时,忽然回眸对着丝雨一笑,丝雨一愣,认出那人竟是萧翊。萧翊对着丝雨眨了眨眼,回头快速走了出去。 今儿碰上的熟人很多啊,那日在落霞谷宴会上的弟子差不多全在这了。想起隋风的神色,丝雨有些百味陈杂。谷樵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此时二郎神清了清嗓子,再次提起先前的话题,极力主张立即前去查看。谷樵等人本来就有此意,于是几人立即风风火火出门而去。 涂儿早就化成原身等候在门外,丝雨已经知道了涂儿的秘密,但是从未见过见到他的原身,现在猛地见到,不禁惊叹的摸摸涂儿的脑袋,嘴里夸赞道:“哇,小兔子你很拉风啊!”涂儿猛翻了一个白眼,扭过身子不理她。 丝雨笑笑,就着谷樵的手翻身跃上涂儿的背,然后意犹未尽的伸手扯了扯涂儿的耳朵。涂儿难堪的又扭了扭身子,要不是主人已经坐了上来,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嚣张的女人甩到天上去。一行人正要浩浩荡荡启程,旁边蓦地窜出一匹飞马,马上之人冷冷的看了丝雨和谷樵一眼,然后转头向二郎神请命:“在下昆仑弟子隋风,愿能追随真君左右,为我天界除魔大业略尽绵薄之力,还望真君成全!” 二郎神定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隋风,他向来不与昆仑仙派走动,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却看着眼熟。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隋风瞧了一会,并不回应。隋风也不急躁,静静的回视着二郎神。倒是一旁的谷樵和丝雨紧张的很,谷樵的手不自觉的暗暗攥紧,只听二郎神朗声一笑,赞赏的说道:“你很好,准你同行!” 丝雨和谷樵对视一眼,接着一同看向隋风。隋风唇角微翘,垂下眼睑掩去了眼中的情绪,打马跟上二郎真君的银合马,随着众人浩浩荡荡向大泽出发。走在队伍之后的嫦娥,从隋风出现开始便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与二郎神一样,她第一眼看着隋风便觉得眼熟,待到隋风入队,众人起行的那一刻,嫦娥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挖到了一丝线索——风神!千年前,天界茶余饭后的那件奇闻浮出脑海,嫦娥将视线转到背影有些僵硬的谷樵身上,微微笑了笑,十足的意味深长。 ------------------------------------------------------------ 再次回到大泽深处,浓厚的毒瘴还是让早有心理准备的众人大吃了一惊。翻滚的毒雾如同浓墨般漆黑一片,如果说先前还能勉强视物,现在是根本不可能了。众人放出神识想要探明方向,可是饶是二郎真君也黑着脸摇了摇头。空气中的恶臭突破层层仙障钻入鼻孔,嫦娥恶心的几乎要呕吐出来。 药仙早就将她的那方丝巾状的法宝蒙在了脸上,见到嫦娥似乎十分受不住,她挨到嫦娥身边,催动着方巾释放出更多的芬芳气息。有了药仙的帮助,嫦娥方能白着脸勉强行进。丝雨在谷樵和涂儿的双重保护下倒还没什么不适,她悄悄看了隋风一眼,见他微皱着眉凝视着四周的瘴气,神色虽然有些不耐,倒也没什么大碍,心里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神识根本不起作用,谷樵默默掏出上次用过的迷谷枝丫,按照迷谷的指引,带领众人继续行进。不多时,一抹绿意从翻滚的浓雾中显现出来,众人欢呼一声,如同找到奇珍异宝般扑了上去。也许在这些神仙的漫长岁月中,从没有一次会对着一棵普通的大树如此欢欣鼓舞过。 大树上依旧密密麻麻缠绕着那些紫色的藤蔓,一嘟噜一嘟噜的小浆果比之前几天更多了些。药仙刚要伸手去扯藤蔓,丝雨却快她一步,伸手扯出了一根藤。她凑到大树与藤蔓的连接处仔细观察了一会,果然发现了树皮上有些极为细小的孔洞,她再将藤蔓上的那些小触手对着那些小孔比量了一下,也是完全吻合。于是丝雨欣喜的招呼谷樵过来,向他证明自己的结论。 谷樵微笑着凑近观察,丝雨则十分开心的向他不停解释。二人被微风吹起的发丝绞缠在一起,一对天作的璧人惹得旁边好几双眼微微泛了红。药仙十分不是滋味的回首看向别处,嫦娥眼里则带着三分不屑与冷意。而隋风自始至终凝视着他们,眼里有汹涌的浪潮,不知想要将谁淹没。 “嗯,不错,看来此物确实是这大树存活的原因。我们多采集一些回去,仔细研究一下。”谷樵边说边开始采摘藤蔓和浆果,众人见状纷纷上前一起采摘。正忙碌间,又有一群人从天而降,忙碌的众人如临大敌,而二郎神刷的一下就祭出了自己的三叉戟。好在落下的当先一人遥遥的就招手示意,手里一盏古朴的风灯透着重重瑞气。 第47章 再次错过 为首之人锦衣玉带,丝雨认出了他是萧翊。萧翊托着风灯对二郎神恭敬道:“弟子蓬莱阁萧翊,特与一众同门道友前来助真君一臂之力。”得知是友非敌,众人松了一口气。可是二郎神却黑着一张脸斥道:“胡闹!未经允许,谁准你们私自出营的?玉殊子何在?” 萧翊被呵斥的一愣,尴尬的回头与身旁的人对视一眼。丝雨细细看去,好几张熟面孔赫然在列——云依、柳心、妙儿等人竟然也来了。云依面容沉静的向前一步,不卑不亢的沉声说道:“真君息怒,玉殊子师伯根本不知道我们要来,我等也是本着一片拳拳之心,想为我仙界略尽绵薄之力。” “哼,未经允许就擅自行动,尔等如此儿戏,能成什么大事?”看来这二郎神果然如传闻一般刚正耿直,美人的账他也不买。云依、萧翊等人被他这样斥责,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云依向来不是个多话的,皱了皱眉,退后一步,不再说什么。萧翊在其中修为较高,显然是个领头的,他默了默,正待要说,丝雨却突然惊呼一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方才还长得郁郁葱葱的藤蔓,正在迅速枯萎,顷刻间化成了粉末。巨变突生,靠近藤蔓的几人惊得迅速后退几步。只有谷樵反应过来,伸手去扯那些尚未枯死的藤蔓。只可惜,藤蔓的枯萎的速度太快,谷樵抢在手中的那些也迅速化成了飞灰。 眼见得这些宝贝竟然顷刻间就灰飞烟灭,所有人都心疼的很,大家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些,还好,都还在。丝雨当先催动自身灵力将手中的藤蔓和果实保护起来,以防再有闪失,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二郎神此刻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来,他走到谷樵身边正要询问,四周的沼泽却再次给了众人一个巨大的震撼。 沼泽中的黑水猛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腥臭的风铺面而来,众人急忙祭出仙障抵挡。层层巨浪中再次冒出了如蚯蚓般的巨型怪兽,幻魔脚踩一只黑色怪兽,飘然出现在半空。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谷樵,嘴里却桀桀怪笑着嚷道:“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亮,以为取得这么点东西便能对付我魔界吗?真是笑话!!” 谷樵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丝雨,隋风也默默向丝雨靠近了一些。只是他们这些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半空中的幻魔,更何况,幻魔之所以会现身,就是因为丝雨!她哀凉的看着谷樵,那古井无波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眸色中有戒备,有怜悯,却唯独没有一丝自己想要的东西。幻魔又看向隐在谷樵身后的那个娇俏的身影,千年前的恩恩怨怨再度想起,一切其实早就不能回头了不是吗?她苦涩的笑笑,掀起更大的浪花,将万劫不复,进行到底。 魔兽受到幻魔的驱使,开始向着众人发出猛烈的攻击。二郎神当先冲上前去迎击,威猛之势无人能挡。众仙各自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宝,纷纷迎战。药仙有了先前的经验,直接祭出药臼将药粉洒向巨兽。幻魔吃过一次亏,哪里会让她再次得逞。她狠狠的将手中的长剑掷了出去,长剑带着雷霆之势猛地贯穿了药仙的法宝。药臼应声碎裂,化成了一堆碎屑。 药仙败下阵来,看着自己的法宝就这么毁了,心疼的脸色发青。魔兽凶猛异常,饶是二郎神,一时半会也无法突破重围,与幻魔欺身近战。隋风见谷樵一直护着丝雨并没有妄动,便飞身上前与二郎神一道对抗魔兽。萧翊在旁祭出紫玉长箫,缕缕乐音飘逸而出,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灵力,冲入魔兽之中。魔兽的攻击明显缓慢下来,幻魔见状清叱一声,催动周身漆黑的魔力将萧翊的乐音强行压制了回去。 萧翊经受不住的倒退一步,唇角一丝鲜血溢出,停止了吹奏。幻魔得逞的大笑,嘲讽道:“哈哈哈……你们这般无耻的以多欺少,还这么不中用!天界果然无人了!哈哈哈……” 没想到千年未见,这个幻魔的修为竟然提高到了这种程度,众人不由得都冷下脸来,暗自恼怒。云依掠上前来与隋风并肩而立,她附耳对隋风说了几句,隋风神色莫变得看了看她,随即点了点头。接着云依仿似聚起了漫天的华光般,将全身的灵力挥洒出去。滔天的巨浪接触到莹莹的法光,瞬间凝结成冰,接着冰面成片成片的开始蔓延。那些掩映在巨浪中的魔兽躲闪不及,转眼被冻成了一根根的冰柱子,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幻魔驱使着脚下的魔兽堪堪闪避了过去,她冷笑一声,盯着云依磨牙道:“哟,云姬,想不到你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啊?比起你那娇滴滴的废物妹子,还算有两把刷子嘛!” 幻魔一番话说得云依一愣,云依完全没弄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战机稍纵即逝,云依一得手,隋风立即甩出风刃,将那些被冻成冰块的魔兽彻底绞碎,不留后顾之忧。没了兽群阻路,二郎神飞身上前攻向幻魔。幻魔哪里是二郎神的对手,见他攻上前来,迅速闪身后退,眨眼间将身形隐没在了沼泽之中。 沼泽中的毒瘴太过浓厚,神识根本无法探知幻魔的所在。战况突然静止,众人反而更加紧张,各个凝神戒备。谷樵紧紧抓着丝雨的手,弄得丝雨也莫名的紧张不已。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漆黑的浓雾仿佛妖兽在挥舞着魔爪,扰乱着众人的神智。 无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大树正悄悄地枯萎变黑,硕大的树冠变成狰狞恐怖的魔鬼,枝丫伸展,猛地向众人抽了过来!丝雨靠得最近,首当其冲被抽个正着。谷樵抓得死紧的手也没能扛过这股大力,丝雨尖叫一声,身子被抽得凌空而起。这突然的袭击令许多人都猝不及防,纷纷被大树的枝丫抽飞。药仙和嫦娥甚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见丝雨被攻击,隋风铁青着脸冲上去,与谷樵几乎同时伸出手臂去接正在掉落的丝雨。可是那魔变的大树似乎本身的目标就是丝雨。待那一击将附近的人抽飞之后,枝条立即回手向丝雨卷了过来。巨大的枝丫带着暴虐的气息席卷而来,隋风伸手抵挡,一股剧痛霎时从手臂传遍全身。就这么一呼一吸间,丝雨已经被卷了过去。 大树原本坚硬的枝干此时柔韧的仿似藤条,它卷着丝雨不断向内收缩,其他的枝条也一并挥舞着,整棵树身竟迅速的向地底陷落下去。丝雨被枝条越卷越紧,胸腔受到巨大的挤压,几乎背过气去。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大树卷入地底,丝雨情急之下将手中先前保住的浆果抛向扑过来的谷樵。随着浆果的抛出,丝雨受不住挤压喷出一口血剑。鲜血刚好喷洒在抛出的浆果上,紫色的浆果沾染着鲜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几道绚丽的弧线,落入了谷樵颤抖的手中。 电光火石间,丝雨已经不见了踪影,谷樵因为去接丝雨抛给他的浆果,一晃神的功夫就错失了先机。但是在丝雨沉入地下的那一瞬间,几条身影飞扑上去,前前后后的抓住大树尚未沉下去的枝条,一齐没入了泥土中。剩余的人眨了眨眼,依稀记得那随之淹没的几人好像是隋风、云依、萧翊以及那个一直躲在一边无所作为的柳心…… 众人呆愣了片刻,二郎神一言不发的走到大树留下的巨大洞口探头看去。黑漆漆的大洞像是一个妄图吞噬一切的巨口,阴森森的透着一股邪气。从这洞中溢出的气息来看,此处应该与魔界相连,二郎神毫不犹豫的挥手下了一个结界,将洞口给封住。 突然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二郎神吃吓回头,只见谷樵的手中有道道霞光迸射而出。谷樵不可思议的张开手指,掌心中一粒粒晶莹的浆果正将沾染其上的血珠慢慢吸收进去,血珠像催化剂一样,催生得浆果立即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变得更加莹润饱满。随后莹润的浆果不断变化色彩,道道五彩的霞光瑰丽夺目,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场众人纷纷举袖遮掩,许久之后,霞光渐渐消失,谷樵掌心的浆果变成一颗颗泛着五彩流光的珠子。谷樵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圆润的珠子,珠子微微有些温润,但是质地却完全发生了改变。原先一触即破的浆果,如今变得坚硬无比,俨然变成了一粒粒充满灵气的种子。谷樵感受着珠子中散发的熟悉气息,明白了是丝雨的鲜血催化了这些浆果。 “这是……”二郎神看向悲痛的谷樵,迟疑着问了出来。众人慢慢围上前来,静静的不忍插话。谷樵垂下眼睑,遮去眼中氤氲的雾气,艰难道:“丝雨的血,来自与天地同源的归墟,这些浆果已经被她净化,变成不再含有魔气的种子……” 早上还鲜活的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身影,如今却被拖向了未知的深渊,谷樵将颤抖的双手渐渐攥紧。又一次,他看着她深陷险境却再次错失良机,又一次,那个人先自己一步紧随而去。冥冥中到底是什么在肆意的捉弄着自己,几千的苦苦等待,难道要再一次殊途同归的命运? 所有的人都静默的转头看向那个无底的深渊,心中百味陈杂,无言以对…… 第48章 冤家路窄 丝雨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好像全部都碎裂了,她疼得呻吟出声,意识一片混沌。吱呀一声门响,隐约中丝雨感觉似乎有人走到了自己身旁。那人静静的许久不曾出声,丝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惜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一道有些愤恨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丝雨立即停止了挣扎:“哼,还真是命大,竟然还没死!” 一阵钝痛从腹部传来,丝雨闷哼一声,蜷缩起了身子。看来落到魔族手中了,那人刚刚似乎踢了自己一脚。当自己处于劣势之时,面对凶狠的敌人,有时装死也不失为一种逃生的良策。丝雨立即将呼吸调为最微弱的样子,果然,那人蹲下来拨了拨她的脸,冷哼一声起身离去。待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丝雨慢慢吐出一口气,精神一松,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丝雨终于感觉到眼前有一缕微弱的光线。她赶紧将眼睛再努力睁开一些,立即便有一团团模糊的光影在眼前微微晃动。过了好一会,眼睛终于聚焦,丝雨看清了眼前的处境。 这里应该是一间牢房,一个小小的气窗在墙壁的顶端洒下些许微弱的光芒。昏暗的牢房内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丝杂草也无。丝雨苦笑着暗暗腹诽,丫的好歹给点稻草垫垫也好啊。她扭动了一下被硌得生疼的身子,一阵剧痛立即从胸口传来,疼得丝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丝雨不敢再动,明白这是肋骨断了。她继续扭头四处打量,看到牢房之外似乎还连着几间牢房,只是除了她这个犯人,看来再没有倒霉催的来跟她做伴了。这个念头刚刚放下,甬道的门却再次吱呀一声响了,丝雨赶紧继续装死。 一阵推搡声过后,对面的牢房扑通一声丢尽一个东西。然后便是一阵骂骂咧咧声,只听骂声十分尖锐粗鲁,语速很快,丝雨听着似乎是“妈的小贱人竟然敢弄伤老子你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弄死你!”骂声渐行渐远,丝雨好生佩服了一番这个人才,人家魔族说话都是不喘气的吗? 哐啷一声,大门被关上,丝雨赶紧睁眼看看这个难友是谁。对面的人一阵悉悉索索的扭动声,显然也伤得不轻。可是那粉红色的娇嫩衣衫,让丝雨看着莫名眼熟。果然,娇嫩的衣服堆里探出个头来,一张让丝雨永世不想见到的脸展现出来。 “怎么是你?!”丝雨一时控制不住叫出声来,对面的人吓了一跳,也抬起眼看过来。所谓冤家见面分外眼红,柳心那双眼简直能喷出火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要不是你,我也落不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都是什么世道,真真是冤家路窄。丝雨回头腹诽半天,不想跟这个奸诈的女人说话。可是她这副样子看在柳心眼里却是赤裸裸的蔑视,要不是有牢门阻拦,柳心恨不得扑上去咬她几口。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扯动了伤处,柳心疼的咬着牙瘫在地上呻吟不已。可是饶是这样,柳心的嘴里也一刻不闲的斥骂着丝雨。 活该千刀万剐的丝雨翻了翻白眼,将头扭向墙壁由着她叫嚣。柳心将一箩筐一箩筐的斥骂扔了出来,丝雨挑挑拣拣的听了几句,其中一个名字蹦入耳朵里,听得丝雨身子一僵,立即回过头来冷声道:“你刚刚说隋风什么?” 丝雨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把骂的正欢的柳心吓了一跳,她被噎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是她随即便恶狠狠地回应过去:“你这个祸害,妖女!风师兄为了救你跟你一起跳了下来,我遍寻师兄不着,这才被那些混蛋抓了起来!” 隋风竟然跟着她一起跳了下来?这个消息让丝雨有些五味陈杂,她闭了闭眼,喃喃的说了句“傻瓜”。 牢中的昏暗让人分不清时光,丝雨只觉得自己的伤在慢慢的好转,在这期间再也没有来过一个人。当她能勉强撑起身子时,她立即开始运行自身灵力为自己加速疗伤。丝雨运行灵力的功法特殊,柳心在旁冷眼看到,又是一通谩骂。丝雨自始至终不理她,这让柳心格外的抓狂。而她越是抓狂,丝雨就越是觉得解气。就这样,在俩人的互相折磨下,丝雨已经将伤势完全养好,可是这昏暗的牢房却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始终没有人涉足。 这日丝雨和柳心相顾无言的在牢房里转圈圈,她抓着牢房的栏杆再次将灵力注入。可惜的是,如往常一样,灵力入泥牛入海,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想用法力逃出去,是根本不可能了。难不成真的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吗?也不知隋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捉住? 丝雨终于开始感到了一丝焦躁,索性老天有眼,正当她焦灼的来回绕圈时,牢房的门轰然而开。甬道入口处涌进大片刺眼的强光。丝雨和柳心立即在角落中站定,不动声色地紧盯着门口。 一抹紫色的裙脚闪了进来,一双同色的绣鞋正缓慢的向她们靠近。来人走出甬道,抬头看向丝雨,昏暗的光线下,丝雨终于认出来人是幻魔。幻魔冷冷的盯着丝雨看了一会,突然伸手将丝雨一下吸了过来。丝雨猝不及防,被她一下掐住了脖子,霎时便喘不过气来。 幻魔狠狠地掐着丝雨,手上因为用力,隐隐的爆出几根青筋。她邪狞的翘起一边唇角,眼神里透出的杀意连缩在一旁柳心都不觉有些寒气。丝雨挣扎不得,却仍旧毫不示弱的回敬回去,这让幻魔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就在丝雨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幻魔却突然松开了手。空气霎时回到了抽空的胸腔,丝雨委顿在地猛烈的呛咳起来。 幻魔回头冷冷的瞥了柳心一眼,眼中的森寒和鄙视让柳心打了一个哆嗦。随即幻魔便一把打开牢门,甩出一根绳索将丝雨的手脚捆起来,把她拖了出去。丝雨被拖行着一路出了牢房,本以为门外的世界将会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可是当明媚的天光照耀下来,丝雨的眼睛被强烈的光芒刺得使劲闭了闭。 被像个猪狗一样拖在地上,这让丝雨感到十分屈辱。她使劲挣了挣,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幻魔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倒也不为难她,等她站稳了身子,又继续扯着她往前走。 终于能处在正常的视角观察这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魔界,丝雨觉得她被震撼了。没有想象中的黑暗阴森,没有想象中的穷山恶水,更没有传说中的丑陋妖魔。天也是碧蓝的,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水亦是清澈的,悠悠的睡莲几朵,有游鱼在莲叶间轻轻甩尾;睡莲的花瓣上有莹润的光在闪动,丝雨定睛看去,竟是花精?!花精是天地间至纯至洁的精灵,他们竟然出现在魔界?! 丝雨惊诧的将四周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假山、小石、亭台楼阁,曲水流觞之雅,浑似哪家皇亲贵胄的私家园林。幻魔在一旁冷笑出声,解了她的疑惑:“哼哼……惊讶吗?人人都以为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应该活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世界中,却不知,我们魔界才是世间最纯净的乐土。佛说,一花一世界,善恶本就只存在人心里,而不是我们魔界!” 丝雨听了幻魔的话,略思量了一下,反驳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做到让这些花精出现在这的,但是你们在凡界做的恶是有目共睹的。那些凡界的生灵何其无辜,你们这般涂炭生灵,真不知哪来的脸面在这大言不惭!” 丝雨的一番抢白让幻魔的面容更加森冷,她扬手一掌将丝雨拍飞了出去。看丝雨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胸口,她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幻魔将丝雨从地上缓缓揪起来,邪佞的笑道:“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神仙,看起来好像得了什么大道,其实全是一群道貌岸然的混蛋!天道循环,一切皆有因果报应,你怎么就知道,那些凡人不是活该遭此大难呢!那些凡人造了多少孽你又知道多少?无知的女人!” 幻魔说完狠狠地甩开丝雨,丝雨踉跄几步,喉头一股腥甜不断上涌。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体质,她又强忍着将那口腥甜压了回去。幻魔拉扯着丝雨再没有跟她废话,二人一路来到了一间厢房内。 房内的布置一看就是女子的居所,幻魔进屋后将丝雨甩向一边,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喝起来。看样子,这里是幻魔的闺房了。她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丝雨暗暗凝神望着她,猜不透她到底打算如何。 手脚突然一松,幻魔竟然解开了丝雨的绳索。只是丝雨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花,幻魔闪身欺上来捏住了她的喉咙,将一粒药丸眨眼间喂到了她的嘴里。酸软无力的感觉立即蔓延到全身,丝雨一下瘫坐到地上,愤恨的抬眼看着幻魔。 幻魔蹲下身子,伸手捏着丝雨的下巴,冷笑着仔细端详丝雨的面容。神色忽明忽暗,突然低声笑道:“确实是个妖精,就是不知尊上是否也喜欢你这个味道……” 丝雨充满痛苦的美眸忽然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幻魔得意的放声大笑。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轻细而卑微的声音:“主人,尊上请您过去一趟……” 幻魔突然静默了一下,神色莫名的纠结了一会儿,接着起身将丝雨甩到了房间的一角,然后出门而去。 第49章 魔尊夜离 幻魔走到魔尊的寝殿门口停了停,抬手理了理发鬓,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寝殿的大门。殿内有幽幽的芝兰香气飘荡,两座巨大的古兽香炉正冒着屡屡的轻烟。隔着虚幻的烟气,可以看见房间四角立着的汉白玉柱子。房间的四壁也是白色玉石砌成,连着柱子和屋顶,银色的摩诃曼殊沙妖娆的在玉石上绽放。天青色的锦缎在柱间微微拂动,宛若三十三天离恨的云霞。 轻浅的芝兰香气萦在鼻端,幻魔缓步向内走去。有丝丝缕缕细碎的阳光一路从镂空的雕花窗格中洒下,穿过虚妄的光影,她熟门熟路的来到室内的一角。墙角摆放着沉香木的书柜,有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里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烟雾卷裹着琴前一个淡远如旷野烟树的身影。 琴前的男子正在假寐,迷离的光影中,几片柔嫩的花瓣随风拂过他的脸颊,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悠然飘落到袖角,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清晨雾气中的蝶翼般,刻着温柔的曲线。幻魔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这个六界恨之入骨的男人,总是能给她这样美好的感觉? 轻浅的呼吸略略加重,男子眉头轻皱,温软的眼角慢慢张开,他对着幻魔淡淡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你来了?” “恩,尊上找属下所为何事?”幻魔垂下眼帘,掩去了眸色中复杂的情绪。 这文雅的男子就是魔界的至尊,他伸手轻轻将幻魔拉到腿边坐下,双手攀上她的纤腰,慵懒的笑道:“没什么,想我的曼儿了。”轻柔的吻倏忽而至,幻魔歪靠在他的怀中,熟练地迎接他的亲吻。细碎的吻一路蜿蜒而下,泛着琉璃紫光的散落黑发扫过幻魔胸前的肌肤,激起阵阵颤栗的涟漪。涟漪牵动轻柔的唇瓣,那吻忽的便热烈起来。 冰凉的手指滑进薄薄的纱衣,幻魔忍不住伸手环住了魔尊的脖子。魔尊狭长的眼角含着一抹轻笑,幽深的眼睛中一片迷雾,这片迷雾再次成功的魅惑了她的神智,曾几何时,有一双同样温柔的凤目,也曾这样柔和的凝视着自己。恍惚中,仿佛有悠然的琴声在耳畔回荡,一道素白的身影在氤氲的烟霞中默默含笑,一如千百次的午夜梦回。 极致的欢爱过后,却是极度的空虚。小曼将脸埋在魔尊夜离的颈窝中,一波一波的愉悦感还在余波荡漾,明明身体还在痉挛,心却像空了一大块地方,慌得难受。她记起第一次委身于他的时候,心痛的几乎麻木,可是现在,麻木的心竟然丝毫没有感觉。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小曼凄清的微微翘起唇角,抬起头来娇媚道:“尊上,属下给您准备了一个礼物,您想不想尝尝?” 夜离垂眼,怀中的女人雪腮上泛着一抹潮红,故作妩媚的眼睛一片荒芜。他清浅的扯出一抹慵懒的笑意,挑起小曼尖尖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哦?可有你的味道美妙?” “尊上见过不就知道了……”小曼娇媚的嗓音淹没在夜离的口中,这一次,他的侵略带着一丝莫名的粗暴…… 当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之后,丝雨慢慢撑起酸软的身体。几番喘息之后,她费力的扯出藏在怀中的随身锦囊,几粒药丸从袋子里飞出,丝雨攒足力气将药丸吞入口中。身体的酸软一忽儿的功夫便得到了缓解,丝雨得意的笑笑,暗自庆幸幻魔的自大。她站起身来,悄悄地在室内转了一圈,只见幻魔的寝室可谓极致的奢华。临窗的大炕上铺着淡紫色的绒毯,正面设着粉紫色重瓣莲纹靠背,石青靠枕,秋香色并蒂双花大条褥。两边设有一对梅花式酱漆小几。左边几上宣炉、匙、箸、香盒一应俱全;右边几上是一尊天青色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地下面一溜银红撒花绒垫,踩上去好像让人坠入云端。 丝雨复又环顾四周,室内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极尽奢靡。丝雨咋舌之余,莫名觉得这个陈设风格,十分像自己那妖娆成精的姨娘。她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她轻轻走到门口放出神识,一番探查之后,小心的将房门打开,闪身逃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幽静的回廊,紫藤花开得十分繁茂,大簇大簇花枝沿着廊顶垂落,很好的遮掩了视线。丝雨贴着墙壁迅速的奔出回廊,来到先前的假山小池旁边。似乎天不亡她,四下里没有一个人影,正午的阳光晒得正烈,连睡莲上的花精都躲进了花瓣中午睡去了。 丝雨闪进堆叠的山石中,寻了个隐蔽的缝隙藏了起来。她缓了缓,一边探头张望,一边犯了难: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又该逃到哪里去才好呢。这个陌生的世界实在让人惆怅,丝雨正在幽怨的感叹自己这炮灰的运道,突然不远处假山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丝雨吓得浑身僵硬,立即又往阴影处缩了缩。 假山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娇嗔,紧接着便是一阵粗重的呼吸,有男子在低声笑骂着什么,丝雨听不清楚,但又不敢放出神识探听,生怕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女子开始不断发出奇怪的呻吟,丝雨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大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就在丝雨愣神之际,身后突然窜出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丝雨吃吓正要挣扎,耳畔低低的穿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别怕,别怕,是我……”此时此刻,这让她一度柔肠百结的声音却像是天籁。她放松了身体,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明白。微凉的手指从她嘴上挪开,丝雨回过头来,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果然是隋风! 见她竟哭了起来,隋风心疼的轻轻将她带入怀中,一根手指却依旧放在嘴上比了比,示意她不要出声。丝雨哽咽着点了点头,刚想要悄悄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假山后声音却越发响亮起来。这激烈的声音打断了丝雨的思路,她疑惑的望向隋风,只见隋风眸色中闪过一丝尴尬。他捏了捏丝雨的手,竟闪身快速的掠了过去。 只听噗噗几声闷响,那女子的惊呼只叫出一半便没了声音。丝雨不明所以,小心的绕过去,只见地上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已然被隋风制服,瘫在地上,正瑟瑟的发抖。看他们的衣着像是这里的仆从,隋风踢了踢那个男子,压低声音恐吓道:“放老实点,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倏忽之间出现在隋风手中,他将匕首抵在男子的脖子上,却并没有把话继续下去。 男子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栗着不停点头,嘴里不住的求饶:“尊者饶命,尊者饶命……” “小点声!”隋风又提了他一脚,“告诉我魔界的出口在哪,我便饶你一命!” 那男子闻言惊恐的抬头,急切的小声回道:“尊者不要为难小人啊,小人只是这里的一个奴仆,哪里会晓得魔界的出口!”他看隋风微微眯起了眼睛,惊慌的不断磕头,嘴里不住的解释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那魔界出口只有尊者们才会知晓,小的要是知道,早就逃出这苦海了!尊者饶命啊……” 看他那痛哭流涕的样子,看来所言非虚了。隋风只好退而求其次,揪住男子的衣襟追问:“那好,你告诉我,这魔界中哪里是最好的藏身地?” “这……”男子呆愣了一会,一时无言以对,一直在旁发抖的女人却开口道:“自然是魔界东南面的忘忧谷了!”她不等隋风追问便又立即解释道:“那忘忧谷其实是一片黑森林,寻常根本无人出没,因为据说里面有可怕的毒虫怪兽,除了魔界长老,根本没人去过……” “很好!”隋风之气身子,谨慎的向四周望了望,对着那对苦命的鸳鸯抱歉一笑,说了句“委屈一下”。随着话音的落下,那对男女被隋风五花大绑地扔进了石缝中,他抬手结了个印加,被捆成粽子的男女瞬间变成了两块石头。 隋风回头揽过丝雨的纤腰,带着她一跃而起,眨眼消失在了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昏头了,忘记更新了。。。。 第50章 情为何物 小曼艰难的睁开眼睛,浑身的酸疼让她皱了皱眉。她起身向身旁看去,泛着流光的暗锦上空荡荡的,触手冰冷一片。看来,那个总是轻易就让她意乱情迷的男人早已离开了床榻。小曼撑着身子愣了片刻,接着便起身穿好衣物,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间华丽的寝殿。 小曼心事重重的晃到屋门前,刚要伸手推门,却一下子愣住了。屋门虚掩着,一股不好的预感闪过,她一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果然,室内早已人去楼空,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逃了?!她仔细环顾了一圈四周。屋内没有任何变化,门上的禁制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显然,是这个女人自己解了毒,从室内开门逃出去的。 小曼一时又气又急,实在想不通这女人是如何解得毒。突然她想起了谷樵,一切便豁然开朗了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她跟谷樵那非比寻常的关系,愚蠢的没有对她加以任何限制,就把她一个人丢到了屋子里。她恨得磨了磨牙,转身冲出了房间…… --------------------------------------------------------------- 隋风带着丝雨一路十分顺利的出了魔尊的宫殿,这让隋风心中更加疑虑。他进来的时候就顺利的离谱,现在出得宫墙,竟然还是这么顺利。平静便是妖,隋风不由暗暗留了个心思。二人一路向着东南方飞去,没有了挟翼,隋风御风飞行便慢了许多。 出得宫墙后,丝雨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她抬头看了看隋风,几次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犹豫再三,嘴里就挤出了“谢谢”俩字。可是这句谢谢显然刺激了隋风的神经,他低头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紧了紧放在她腰上的手臂,铁青着脸继续赶路。 丝雨显然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看隋风的样子,再说下去估计又要吵起来。她低下头,选择沉默不语。一路无惊无险,过了半晌,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森林边缘。二人停下身形,呆呆地打量着这片森林。 森林的上空有浓浓的黑气翻滚而出,黑气遮天蔽日,有隐隐的咆哮声裹夹着黑气扑面而来,腥臭的气息与泽州的毒瘴如出一辙。隋风放出神识不死心的往远处查看,发现这片黑森林一直向前绵延了何止千里万里。神识已经放到了极限却依然探不出个究竟。难道这就是那个女人说的“忘忧谷”? 丝雨和隋风无语的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这绝对是被那个女人给坑了。这样的地方确实不会有人轻易踏足,过来找死吗?丝雨有些担忧的望了望身后,正在这时,森林中突然升起一道光束。光束冲天而上,带着愤怒的气息与那些黑云绞缠在一起。隋风见状不由得手心一紧,扯过丝雨就向着光束冲出的方向疾驰而去。 漆黑一片的密林深处,萧翊和云依正背靠背严阵以待。二人此时的脸色白得吓人,他们冷眼看着四周千奇百怪的可怖怪兽,忍不住汗湿重衫。被抛到这个倒霉的地方已经几天几夜了,从他们的脚站到这一片土地开始,便有无穷无尽的怪兽汹涌而来。这些数不尽的怪物似乎总也杀不完,而这个鬼地方也实在是大的没个边际。 无止尽的杀戮已经透支了他们的体力,云依的手在微微发颤,体内的灵力也几乎要枯竭。萧翊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锦绣的华服此时早已破烂不堪,身上有好几处伤口正在汩汩的流着鲜血。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稍微处理一下,哪怕只是捏个诀,给自己稍微止止血。 鲜血一滴滴低落在脚下黝黑的泥土中,血腥的气味混杂着空气中的恶臭,引得四周的怪物更加的咆燥。它们咆哮着继续向前逼近,口中喷出的腥臭气息几欲令人作呕。云依皱眉抢先发起攻击,冰刃一闪而过,将几只刚刚跃起想要扑上来的怪兽打了回去。可惜的是,云依的全力一击并没有对这些皮糙肉厚的怪物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那几只怪物倒在地上哼了几声,接着又爬了起来。 有了最初的试探,怪物们似乎得到了鼓励,它们兴奋地仰天长啸,瞬间一齐扑了上来。萧翊铁青着脸挥手勉强筑起仙障,将他和云依罩在其中。云依已经用尽了气力,看到萧翊显然也是强弩之末,她绝望的闭了闭眼,身子踉跄着就要跌倒在地。萧翊急忙伸手去扶她,可是这一分神,那原本就稀薄的屏障立即便被怪物冲击得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隋风携着丝雨及时赶到了激战的上空。看清被围困的人是云依和萧翊,隋风和丝雨几乎同时出手,将一波在萧翊的仙障上肆虐的怪兽抽飞了出去。隋风显然是个生力军,得到他的有力加盟,那些怪物终于意识到这几块骨头可能暂时啃不得了。不一会,怪物们死的死,逃的逃,眨眼间都没了踪影。 终于暂时脱离了险境,云依一个支撑不住,噗的一下坐到了地上。带的搀扶着她的萧翊也险些摔倒。看到二人这般狼狈,隋风和丝雨诧异的上前一人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丝雨满怀担忧的帮云依拍了拍裙角,隋风则在一旁肃容听着萧翊希希跟他讲述这几天他们遇到的情况。萧翊说话语声沉静,他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是丝雨在一旁却越听越心惊。当萧翊说到一同被甩到这里的妙儿已经身陨之时,在场所有的人都静默了。 虽然妙儿与自己的过往似乎都不大愉快,但是丝雨还是为她的陨灭感觉心情十分沉重。隋风闻言,眼底有些不明的情绪闪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沉默半晌之后,感觉森林中的光线更加暗淡,隋风提议众人先飞出这片丛林再说。 萧翊摇了摇头,沮丧道:“没用的,能够御空飞行我们早就逃脱了。一旦进入这片密林,便只能徒步前进。” 隋风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见云依对他点头,他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远处隐隐的又开始传来恐怖的吼叫,云依冷静的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收敛气息。走一步算一步吧。”她顿了顿,突然看向隋风道,“我记得师兄手中有一盏琉璃灯,这灯是仙家宝物,师兄可用它暂时驱散魔物。” 这般狼狈还能这样冷静自持,丝雨不禁暗暗自叹不如。隋风闻言立即掏出那盏琉璃灯,柔和的光晕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就连四周令人作呕的腥臭也淡了许多。他看了看虚弱的云依和萧翊,有些担心道:“你们的伤势如何?西北方接近密林边缘,我们应该很快便能走出去。” 萧翊有些失血过多,说话的气息不太稳定,他索性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当先走去。云依也淡淡的点头表示可以坚持,丝雨赶紧搀扶着她,赶上隋风和萧翊的脚步。有了琉璃灯的保护,果然一路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魔兽都怒吼着不敢妄动。从它们那目眦尽裂的眼中,可以看到浓浓的憎恶。吾之蜜糖,彼之砒霜。看那些魔兽极尽恐怖的面容,丝雨有些脊背发寒。 前方隋风低呼一声,丝雨回头看过去,只见萧翊已经不支倒地。云依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身子几乎全都靠在了丝雨的身上。看来实在是走不成了,再继续下去,估计不等走出这片黑暗森林,萧翊便要没命了。他们聚拢起来,将这气息奄奄的二人安顿在一块较为空旷的场地上。丝雨仔细检查了一下云依,见她只是有些力竭,并没有什么大碍,便转而去看伤势比较严重的萧翊。萧翊的身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些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鲜血,而有些伤口显然是几天前的,已经开始流脓溃烂。 丝雨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相信,一个修得仙根的修行者,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惨烈的创伤?不要说仙者有着完美的自愈能力,就算是被妖魔所伤,也可以通过运转自身的灵力迅速疗伤。而如今萧翊伤成这副样子,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为了自己落得这般田地,丝雨忍不住眼泪便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再这样继续待在这片充满毒气的森林中,萧翊肯定会没命的。丝雨站起身,哽咽着对隋风说道:“萧翊的伤口上有魔毒侵入,根本不能自行愈合。如果再待在这个地方,他会没命的……”丝雨有些说不下去了,萧翊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他轻轻扯过丝雨的手,吃力的晃一晃,声音嘶哑的安慰她:“不打紧,别害怕,我还撑得住……” 丝雨已经泣不成声,一味的摇头,半晌憋出一句话:“我不是害怕,我是难过,都是因为我你才弄成这副样子的。我……”丝雨越哭越凶,已经浑然忘记了四周那些虎视眈眈的魔兽,萧翊急得呛咳起来,嘴角一丝鲜血溢出,吓得丝雨立即止住哭声,手忙脚乱的为他拍背。 云依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偏过头看向一边,眼圈涩涩的生疼。萧翊的确是个好人,这一路如果不是他的扶持,自己早就丢了性命,如今他这般光景,怎能不让人心酸。 隋风皱眉看着众人低迷的样子,神色有些黯然,他静默了一会,突然伸手抓住云依的手腕。云依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见隋风握住她的手,指尖莹润的光华流出,源源不断的流入云依虚弱的身体里。这是她第一次碰触到他的手指,他的指节修长,手掌干燥,指尖微微有些凉意,轻轻的碰触着自己的肌肤,将一种奇妙的颤栗直传到心底。 千百次午夜梦回,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在这片毒瘴猛兽肆虐的黑森林中,她终于真正碰触到了这个让她魂牵梦萦了千万年的男子。有远古的风悠悠的拂过,千万年的痴恋瞬间崩塌,这一瞬间的触动直教人生死相许…… 充盈的灵气流满全身,温暖了云依冰冷已久的芳心。隋风轻轻松开手,问她身上的力气是否恢复了些。云依定定地凝望着隋风,唇角绽放出一抹如春花般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答案,隋风将琉璃灯递给丝雨,转身一把扶起萧翊,将他背在背上,坚定地对两个娇弱的女子说了一声:“我们走!”然后便大踏步向前而去。 无尽的黑夜在这个坚定的身影下显得不再那么阴森恐怖,这对前世的姐妹挽起双手,紧紧的跟随着前方那个宿命中的身影…… 第51章 死了也愿意 漆黑的丛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滚滚的浓雾,阴寒的夜风,还有不绝于耳的声声兽吼,这样压抑的环境显得琉璃灯那一团小小的光晕是那么苍白可怜。听不到萧翊的一点声响,丝雨不自觉地抓紧了云依的手。云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反手紧紧回握回去。温暖而柔软的手给了丝雨无尽的慰藉,丝雨回眼看向云依,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亲昵。 随着魔兽的明显减少,终于,眼前豁然开朗。所有的人都不由长吁了一口气,他们回首望了望这片噩梦般的丛林,只一眼,所有人不约而同都退后一步,紧接着立即回转身飘飞而起,半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 月色下的魔界同其他的世界一样,朦胧而飘渺。隋风等人御风飞翔在低空,正在焦急的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旷野上的风呼呼地刮着,吹乱了各人所怀的那些难以言说的心思。丝雨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距离自己逃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魔界依然这么平静?她有些担心这诡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时的片刻安宁。 月色渐渐西斜,众人终于在迷蒙的夜色中看到了一片黑黝黝的隆起,是山脉!山中多岩缝石洞,应该比较容易找到藏身之处。没有人比隋风更加清楚,久久未曾发出声响的萧翊,呼吸正越来越微弱。他不自觉地又加快了一些速度,急速奔向那片充满未知的山脉。 几人兜兜转转,终于在山脉深处找到了一处岩洞。洞口草木茂盛,岩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丝丝缕缕的藤蔓垂吊下来,把这洞口遮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云依眼尖,他们根本发现不了还有这么个所在。丝雨高兴地差点又掉下眼泪,她急忙上前扒开藤蔓帮着隋风把萧翊背进洞中。云依最后一个走进山洞,她回转身将拨开的藤蔓小心的恢复原样之后,才又放心的跟上前边二人的脚步。 洞中虽然阴暗,但好歹还算干燥。隋风找了个较为平坦的地方把萧翊放下来,丝雨先他一步捏诀招来一捆枯草变成垫子垫在了萧翊的身下。隋风见状,扶着萧翊的手顿了顿,随后便沉默着起身退到了一边。云依上前接过琉璃灯,蹲在一边帮丝雨照明。丝雨先是轻轻唤了萧翊几声,萧翊此时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眉头微微皱着,对丝雨的呼唤毫无反应。 虽然现在不是哭得时候,可是丝雨的心实在颤抖的不行。无边的心疼和难过只能化作泪水宣泄而出。她一边不停的流着眼泪,一边摸出一粒丹药喂到萧翊嘴里。丝雨小心的脱下萧翊破碎的外袍,没有了繁琐的衣物遮挡,许多隐藏起来的伤口也显现出来。密密麻麻的伤口遍布全身,狰狞着刺激着在场之人的眼睛。丝雨惊呼一声,眼泪流的更凶了,云依则偏过头去不忍再看。因为她心里清楚,萧翊的这些伤有一半是为了自己而负,还有一半,则是在救妙儿的时候,被魔物所伤。隋风站在一边默默地投以敬佩的眼光,但是看着几乎哭成泪人的丝雨,心中又十分不是滋味。 丝雨抹了抹眼泪,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抽泣着迅速开始为萧翊清理伤口。新鲜的伤口只需用清水处理就好,可是那些流脓溃烂的伤口却极难处置,丝雨先是用手不断的挤出伤口的脓血,可是伤口极深,许多脓血根本挤不出来。脓血泛着腥臭,还透着隐隐的青黑色,丝雨停了停,接着附身趴在伤口上用嘴吸了起来。 “你……”云依看着丝雨面不改色的一口一口的吸出那些脓血,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隋风则上前一步,伸手想要阻拦:“你疯了?这些脓血有毒,你知不知道?” 丝雨面色一片沉静,挥手拍开隋风前来阻拦的手,自始至终未曾停下。隋风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一边不再理她。一滩滩的血水吐在地上,渐渐的由黑转成暗红,再转成鲜红。当丝雨把萧翊的伤口全部清理完毕的时候,她的衣衫发角早已湿透。她抬起头来,见萧翊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顾不上擦拭一下唇角,赶紧又从锦囊中摸出伤药,细细的为他涂抹在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丝雨小心的扶着萧翊躺下,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头脑突然一阵眩晕,丝雨踉跄了几下。隋风一把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铁青着脸吼道:“跟你说有毒你不听,现在可好,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毒谁来帮你解?” 丝雨头晕的厉害,听他这样说心情更加烦躁,她一把挥开隋风搀扶着的手,身子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我要怎样不用你管,萧翊为我弄得变体鳞伤,我就是为他死了也愿意。” 隋风怒极反笑,愤怒的指着丝雨咆哮:“好好好,在你心里只有他萧翊是为了你才跑到这鬼地方来的,就他对你情深义重!你就好好看着你的意中人,可千万别让他真的为你死了才好!!” 丝雨趴在地上,痛苦的闭上眼睛。云依见他们吵成这样,伸手去拉隋风,隋风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云依,扭头走了出去。云依被他这大力一甩,身子一下撞到岩壁上,后背立即火辣辣的一片。见隋风走出去,她皱着眉起来想要追上去,可是又看着倒在地上的丝雨左右为难。云依看了看隋风渐行渐远的愤怒背影,最终还是蹲下身去扶丝雨。 丝雨紧咬着嘴唇,挣扎着坐起身摸了摸锦囊,摸索了半天,她苦笑一下,沮丧的垂下手来。解药没了,丝雨靠坐在萧翊身边,她缓了一会,对云依艰难一笑,半是感激半是安抚道:“谢谢你,我没事。这毒待会运转灵力便能解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云依冷静的看了看丝雨,摇头道:“我还是在这照顾你吧。” 丝雨闭了闭眼,强撑着微笑道:“快去吧,再说清水没了,我实在无力再作法聚集提炼。萧翊需要喝水,顺便麻烦你去找些干净的水来吧。”她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痛苦和怯懦,尤其是这些和隋风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们。云依心里着实牵挂着隋风,又看丝雨这般坚持,终究也起身走了出去。山洞中终于安静下来,丝雨仰起头将欲要流出的眼泪倒回眼中,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她想要聚起灵力为自己驱毒,可是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毒素侵入的太深,她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丝雨不放心的低头看了看萧翊,他的面色比之方才又好了许多。一股困倦袭来,她放心的蜷了蜷身子,就这样昏睡过去。 ----------------------------------------------------------------- 小曼从屋内急匆匆的跑出,脸上是一片焦躁的神色。她的住处靠近魔宫的花园,景色虽然不错,但是却少有人来。这里亭台楼阁纷繁错落,花木山石曲曲折折,寻常若是有个把人在花木丛中游玩,有那草木亭台的遮掩,旁人也十分不容易发现踪影。如今小曼因为有心事,一路穿花拂柳的只顾出神,就更没有注意附近是否有人。 直到她走到莲池边的亭子时,一阵妩媚的能掐出水来的笑声传来,方才让她回了神。只是亭子中的人已然看见了她,小曼定睛看去,一个穿着火红华服的妖娆女子,正趴在魔尊身上,一双妩媚的眸子勾魂摄魄的看着她,惹得小曼浑身都不自在。这个狐媚子看谁都能用这种放浪的眼神,小曼下意识的不想靠近这个万年的老狐狸精。 可惜,小曼的脚刚刚挪动,夜离便悠然的开了口:“曼儿这么快就醒了么?过来看看本尊的画如何?”魔尊开口,小曼哪敢不从。她心里长叹一口气,压下焦躁慢慢的走上前去。 亭子正对着莲池,夜离今日也不知哪来的雅兴,竟临池作起画来。小曼刻意忽视旁边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存在,凑到夜离身边仔细端详了起夜离的大作来。本以为他画得是满池的睡莲,没想到清浅的宣纸上竟画了个空灵可爱的小女娃。女娃娃娇俏的踩在一朵睡莲上,白嫩的小脚光裸着,裙脚撩起,正在逗弄着睡莲间的花精。 这着实是个意外,小曼惊讶的抬头看向夜离,心道魔尊难道还好幼齿这口?只是她这番小心思还没绕完,就听夜离悠悠的又开了口:“你刚刚这是急匆匆的去哪?” “额……”小曼被这冷不丁的一问,一时就语结了,“没……” 夜离温软的眼角突然扫来一道凌厉的眼风,小曼心里一紧,立即退后一步跪下道:“属下无能,刚刚说要献给尊上的礼物其实是属下前几日抓回的天界之人,她竟然趁属下不备逃脱了。属下刚才就是想去速速捉拿她回来,属下无能,请尊上责罚……” “逃了?”夜离伸手挑起怀中艳姬的下巴,笑得有些玩味,艳姬咯咯笑着又往夜离身上腻过去,一双勾人的眼斜斜的瞟着小曼,眼神里是十足的幸灾乐祸。 “曼姐姐可真会说笑,咱们魔界谁不知道曼姐姐的能耐啊?那天界的废物哪能那么轻易就找到姐姐的不备?” 即使是在魔尊面前,小曼也实在不能容忍这个妖孽的挑衅。她冷笑了一下,不咸不淡的回敬道:“哎哟,游姬您老人家这几万年的道行,怎么冷不丁的竟叫我姐姐呢,我可当不起。论辈分,我唤您一声前辈都不为过了,您可是折杀我了!” 游姬是个修了几万年的妖狐,小曼这几句话可谓狠狠地踩到了她的痛脚。哪个女人能容许别人拿自己的年龄说事啊,游姬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唇角,接着便不依的歪到夜离怀里,娇媚道:“尊上,你看看小曼,这是逃了犯人,在拿奴家撒气呢……” 夜离唇角的笑被她一勾,笑意更添了几许,只是那双眼睛却有些深沉的可怕。“外面的事我由着你去折腾,可是你既然把他们弄进来了,就不能让他们扰了我界的清净。明白吗?”夜离的嗓音醇厚柔和,可是听在小曼耳朵里,却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俯首恭谨道:“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妥。” 夜离抬首看了看亭外云卷云舒的天空,突然便觉得日子过的有些乏味。他挥手让小曼退了下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有趣的念头…… 第52章 情殇 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显现出来,他们像诡异的星空中悬挂的一盏盏各色灯笼,闪着妖异的光,贪婪的看向小小光晕中蜷缩在一起的两人。他们忽而猛扑上前,忽而又像被火灼似的滚了回去。无数双眼愤怒的发出咆哮和尖利的斥骂,只为这嘴边的美食竟然无法立即拆吃入腹。 这是一群失去了肉体的妖魂,躲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已经千年万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一副合称的肉体的出现,而现在,眼前赫然摆着两副上好的肉体。这肉体散发着多么美好的气息,那么纯净、那么鲜活,眼睛们被诱惑的充满了血红的色泽,生的欲望,刺激的他们暴躁不已。 只是那散发着磅礴仙气的灯盏带着摄人的威力压制着他们的欲望,有尖利的女声受不住的大哭起来,哭声引起连锁反应,昏暗的洞穴霎时陷入在一片鬼哭之中。可怖的鬼哭狼嚎没有惊醒昏睡的两人,却惊动了这片山脉的主宰。 凛冽的妖风狂啸着卷过,霎时间卷走了所有诡异的眼睛。山洞突然陷入了沉寂,慢慢的空气中渗出丝丝缕缕摄人的香气。一道虚幻的影子轻轻闪现,带着一种超越了众生万相的天地至美,漂浮在丝雨和萧翊的上空。影子满含趣味的歪头看了看睡得像一只蜷缩的小狗的丝雨,唇角一抹笑,笑得十足的兴味盎然。 “呵呵……多么甜美的处子香气啊……”影子痴迷的仰起脸,深深的嗅了一下。虚幻的手指留恋的一遍遍在丝雨的面容上描画逡巡。琉璃灯感受到了强大的妖气,蓦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辉,试图将这个入侵者彻底灭杀掉。只可惜影子只是皱了皱眉,停在丝雨脸颊上的手指轻轻一点,琉璃灯霎时便暗淡下去,一抖微弱的烛火,摇摇欲坠。 再没有横生的打扰,影子意犹未尽的趴到丝雨的身子上,幽幽的处子香熏得他几乎不能自持,他记不清上次品尝这绝妙滋味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太过久远的记忆总是让人烦恼,他摇了摇头,侧头打量了一下一边萧翊的身体。这具身子倒是勉强可以用用,只是气息太弱了些。沁人心脾的香气再次钻入他的神魂,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直起身转瞬没入了萧翊的身体中。 眨眼间,一直昏迷的萧翊慢慢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向来温软的双目此时却透出一种妖异的妩媚,他缓缓支起身子,带着诡异的笑容附身趴到丝雨的身子上。 沉重的压迫感让丝雨不耐的动了动身子,她实在是疲累不堪,眼睛好像有千斤的重量,无论如何都不愿睁开。可是脸上唇上却又莫名传来酥痒的触感,她挥手想要把这扰人的物事赶走,可是酸软的手臂一点也使不上力气,反倒被一把抓住,挣脱不得。 耳畔有清浅的呼吸,一阵醇厚低沉的笑声钻入耳朵,稍稍唤回了丝雨迷乱的神智。这好像是萧翊的声音,丝雨隐约记起方才的一切,于是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萧翊现在的情况。双眼刚刚掀开一条缝,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便直直闯了进来。这眼睛带着摄人心魄的妩媚,毫无防备的丝雨转瞬便沉浸到迷幻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恍惚中,一对极尽温柔的唇瓣轻轻的吮吸着自己的唇舌,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浸在温泉里一般,那么温暖,那么舒适。丝雨疲累的身心终于找到了慰藉,已经有多久了?那么多无助,那么多侵犯,那么多阴谋和暗算,还有那个人的不解和怨恨,所有的所有,全部化成无尽的心酸,丝雨的眼中突然涌出无尽的泪水,珠泪滚滚而下。萧翊愣了愣,眼中闪过疼惜的神色。这样的可人,是谁让她产生这般的心酸?他立即用更加温柔的动作,将这些苦涩的泪水尽数吮吸干净,竭尽所能的好好疼惜这个难得的美人。 仿佛回到了母体般的温暖和安适,丝雨抬起疲软的手臂,迷恋的揽住萧翊的脖子,生怕这份难得的温暖会突然远去。美人渐入佳境,萧翊轻笑着将目标转向美人修长的脖颈和颈窝中那展翅欲飞的蝴蝶骨。随着白皙如雪的香肩露出,若隐若现的抹胸带着鲜嫩的色泽正在欲语还休的向他发出邀请。萧翊已然有些耐不住了,腰间的丝扣在他熟练的挑弄下,转瞬掉落到冰冷的地面上,此时洞内的风光早已一片旖旎…… 当隋风终于越过自己的心结回到洞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春光烂漫的场景。震惊之后是巨大的愤怒,他瞬间有一种巨大的背叛感,心结重新凝成一个死扣,带着巨大的哀伤,走向不可挽回的命运轨迹。他向前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正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那凌乱的衣衫,那裸露的肩膀,那潮红的雪腮…… 愤怒的堤坝终于被彻底冲毁,狂暴的灵气磅礴而出,化作巨大的风锤猛地将那个放肆的男人掀了出去。萧翊被狠狠地甩到了石壁上,有鲜红的血随着他身体的下滑,缓缓滑落。一道虚幻的影子悄悄地溢出,紧接着无声无息的飘走,徒留这个已然破败的身体正在迅速的失去生的气息。 丝雨从茫然中苏醒过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完全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一道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的打在身上,她定睛看去,隋风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愤眼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被这暗夜浸透,看得她脊背发冷。丝雨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体,凌乱不堪的衣衫把她吓得惊叫一声。她赶紧慌乱的把衣服拢住,并没有注意到隋风正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她,浑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让洞内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丝雨笼着衣服并没有看向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隋风,她居然第一个想法就是萧翊怎么样了。她爬起身慌乱的找了一圈,发现萧翊不知何时躺倒在山洞的一脚,身下有一片深色的液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丝雨惊诧的一下扑了过去,触手一片粘稠,萧翊的气息正在迅速的消失。丝雨吓坏了,她尖叫着大声呼唤:“萧翊!萧翊!你怎么了,你醒醒!!” 一只手将她一把拎了起来,丝雨回头就是一声狂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狂怒,惊恐,悲伤,这些情感在一瞬间填满了丝雨的身心,也同时蒙蔽了她的双眼,她没有关注隋风变得越来越黑暗的双眼,没有注意隋风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捏碎的双手。丝雨歇斯底里的一把推开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隋风,回身颤抖着将锦囊中最后一粒灵丹塞到萧翊口中。萧翊已然无法吞咽,丝雨使劲捏开萧翊的嘴,将指尖聚起的灵力度到他的喉咙中。没有人能明白一个医者面对自己的病人将要死亡时恐慌和悲痛,终于,药丸滑了下去,汹涌的泪像决堤一般滂沱而下。 丝雨刚想再度些灵气给萧翊,她的身体却再度腾空而起。隋风将她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出了山洞。 “隋风!你想干什么,你放我下来!”耳畔的风呼呼的刮着,丝雨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里,也完全想不出他究竟要干什么。只是隋风浑身散发的阴寒气息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不禁让她隐隐的有些害怕。恐慌的人向来是没什么章法的,丝雨只会一味的挣扎,可是完全挣不脱隋风扣得死紧的手臂。 腰被箍得生疼,萧翊也不知怎么样了,丝雨急得拼命的拍打着隋风的脊背。天边有一缕霞光隐隐的透了出来,四周的夜却还是那么的漆黑恐怖。耳边的风突然停止,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丝雨被隋风猛地丢到了地上,好在地上长满了柔软的杂草,丝雨晕眩的正要起身,却瞬间又被扑到了地上。 隋风一把捏住丝雨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眼中的暴虐气息让丝雨瞬间浑身冰凉,疯狂的吻突然降临,丝雨立即感受到口中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有那么一瞬间,丝雨几乎忘记了挣扎,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直到她本就不整的衣衫被隋风哧的一声猛然撕碎,她才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剧烈的挣扎起来。 “隋风!你住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做你刚才跟你的情人做的事情啊!”隋风狂暴的撕扯着丝雨身上的衣服,冷笑着蹂躏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看着她柔嫩的肌肤上一道道被自己大力留下的痕迹,他的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怎么,不愿意吗?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只应该躺在我的身下!” 丝雨愤怒的一巴掌扇过去,响亮的耳光将隋风本已暗黑的眸子更染上了一层炽热的颜色。“你混蛋!我已经清楚的告诉过你,前世的事只是前世,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放开!放开我!”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休想从我手心逃脱!不是你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这一切由不得你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那啥,不知道严打之下,会不会被那个.... 第53章 情逝 最后的一丝遮挡也已经荡然无存,丝雨已经惊恐的几乎疯狂,她的双臂被紧紧的禁锢在头顶,几乎要被隋风捏碎,完全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隋风!隋风,我求求你,你住手!不要这样!我求求你!”隋风像是疯了似的,根本看不见丝雨仿似决堤的泪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丝雨的尖声哭叫,刺激着他每一根愤怒的神经,单纯的丝雨不明白,在一个被shouyu蒙蔽的男人面前,越是挣扎,越会将自己送上绝望的深渊。 突然丝雨觉得一切都荒唐的可笑,她放弃了挣扎,睁大迷蒙的泪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上方的男人。肌肤被磨得生疼,无尽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玻璃一样的心上,那些不为人知的裂缝正在慢慢扩大,再扩大,丝雨仿似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颗琉璃做的芳心,终究是碎了个彻底…… 丝雨停止了挣扎,反而让阵亡已久的理智回到了隋风的眼中,他下意识的望向那双他最爱的眸子,带着一丝侥幸的,他希望迎接他的还是那曾经的空灵,魅惑,或者哪怕是愤怒,伤心抑或仇恨。 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双曾经那般美丽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漆黑的瞳仁里一片荒芜,空洞的可怕。隋风愣住了,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他颓然起身离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印迹布满了她苍白的身体,提醒着他刚刚所做的一切。 一股莫名的恐慌蔓延开来,隋风伸手抓住她luolu的臂膀,轻轻的摇晃着已然心死的丝雨。他嗫嚅着嘴唇,声音有一丝颤抖:“丝雨,丝雨……“ 荒野上的风悠悠的拂过,带着呜咽的哀伤回应着隋风绝望的呼唤。丝雨好像一个失去生气的布娃娃,眼睛直直的望着朝霞浸染的灰紫色天空。 “丝雨,你听我说好吗?你看着我好不好?”兜兜转转,他们怎么会再次走到这般田地,不是想好了这一世一定要好好待她吗,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隋风痛悔得几乎想杀了自己,他幻化出衣物将丝雨妥帖的包裹起来,并用最卑微的声音企图换得丝雨的原谅。 “丝雨,听我解释好吗?我们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你却突然要离开我,我说过的,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情意。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呢。我没有抛下你冷落你的意思,我先前之所以几天没去陪你,是因为我去找那些朋友帮你打听如何得知前世记忆的办法。丝雨,除了你,我这辈子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情,你为何不肯对我有一点点信任呢!萧翊是为了你以身犯险,那么我呢,我是第一个跟着你跳下来的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我们之间的情意呢?在你的心里,我竟然比不上你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吗?丝雨!” 四周只有呜咽的长风,荒草萋萋,依旧无人回应他的倾诉。他好像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真的无法挽回了吗?隋风仰天闭眼,凄清的眼角流出的一滴绝望的泪水,被长风转瞬带入了无尽的荒野中。 身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隋风惊喜的低头,可是将将睁开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不知何时布满天空的魔兵魔将。人群中当先一人闲适的靠在銮驾中,轻扬的风扶起他的发丝,乌黑的色泽中有淡淡的紫光在流转。那一双温软的眼角,带着三分慵懒,三分勘破世情冷暖的超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那个紫衣冷容的幻魔,站在那人的旁边,脚下委顿着两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柳心和云依? 隋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毫无声息的丝雨,缓缓地站起身来升上半空,与銮驾上那个睥睨众生的一界至尊无谓的对视。夜离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唇角一丝愉悦的轻笑闪现,他悠悠的开口道:“呵呵……飞廉,别来无恙啊?” 隋风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直视着这个堕落的九天神邸:“哼,我不是飞廉,夜离,想做什么,放马过来吧。” “不是飞廉?呵呵……有意思。”夜离撑着头玩味的看着隋风,突然满含怜悯的说道,“转世了么?果然天道无情,再绵长的寿命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一样会被无情的抛弃,毁灭,即使重生,也和凡人一样,将前世的记忆尽数忘却。多么可悲,多么可怜。”夜离啧啧的感叹着,说罢突然两手一挥,带着十足的王者气度,对着自己身边的子民大声道:“可是我的子民们,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在你们的身上发生!有本尊一天,本尊必会护你们周全!” “吾君圣明!臣等誓死追随吾君!”山呼海啸响彻在天际,彰显着这个睥睨六界的九天神诋不可一世的狂妄和威名。隋风再骗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皱紧了双眉,夜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哀伤,绝望,愤怒交织在一起,他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手中有暴躁的灵气在聚集,声声龙吟在隋风的手中聚集。穿着厚重铠甲的魔族将领轰然跨前一步,以不可侵犯之势,震慑着这个胆敢犯上的狂妄之徒。 夜离却挥了挥手,让剑拔弩张的将领们退回原地。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悠闲的踏下銮驾,对着蓄势待发的隋风轻飘飘的说道:“飞廉,隔世的你将再也修不到大道彼岸,你确定,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巨大的风龙发出惊天的咆哮,呼啸着奔向这个衣袂飘飘的狂妄男子。夜离长袖挥舞,一道无形的墙壁瞬间横亘在他与隋风之间。飓风倏忽之间就冲撞在无形的墙壁之上,曾经可以毁天灭地的攻击竟然瞬时消弭在无形的墙壁之上,无声无息,没有带起一丝震动,好像刚刚狂躁的飓风只是一场虚幻。 隋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巨大的实力差距惊呆了向来自信的他。夜离的唇角笑得那般惬意,风中飞扬的发丝显得他神采飞扬:“飞廉,凡人之身如何跨越这道人与神的鸿沟呢?你终究是不复当年了。”广袖再次翻飞,聚起天地间所有的光辉。夜离的手好像化作了空中的太阳,耀眼的光从他手中迸发而出,利剑般斩劈向错愕的隋风。 就当光刃即将穿透隋风的身体的时候,一面波光流转的水镜突然挡在了隋风的身前,光刃被瞬间折射了回去,齐齐射向他们的主人。夜离略微诧异的后退一步,甩手将折射回去的光刃挥散在空气中。 一道苍白的女子身影从浓密的草丛中冉冉升起,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来到波光潋滟的水镜之前。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她毫无生气的面容上,她向前一步,眼神空洞的望着对面乌压压的人群。 晨曦的光映射在女子的身上,暖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发丝,展露出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夜离有一瞬间的呆愣,记忆的大门被轰然打开,一些尘封的记忆叫嚣着扑了出来…… “嘘,别出声!”稚嫩的童音回荡在耳际,“你闯祸了吧?别怕,我来保护你!” “他们走了,快出来吧……” “呀,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这么多的血?” “我叫丝雨,你呢?” “丝雨?”夜离迷茫着叫出记忆中那个尘封了已久的名字,女子略微抬眼,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丝雨吗?”夜离向她伸出了手,“你过来……” 女子好像受到蛊惑般轻轻的向前一步,可是她身后的隋风却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丝雨!别过去!” 真的是她!一股狂喜突然涌上心头,夜离的唇角再次浮起清浅的笑意,只是这一次,这笑意一路蔓延到了他的眼底。丝雨隔着一段静静的时空远远凝望着这个笑得温柔的男子,突然很想上前轻轻抚摸他那抹温暖的笑容。身体是无尽的冰冷,她缓缓抽出被隋风紧握着的手臂,一步一步,踩着纷至沓来的绚丽云霞,走向那个温暖的所在。 人说西天的佛祖可步步生莲,而这个女子却是步步生烟。绚烂的云霞衬着记忆中的身影,惊艳了夜离的眼睛,他慢慢张开手臂,迎接这个千年前擦肩而过的女子。丝雨站在夜离的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眉梢眼角,温热的触感传回冰冷的指尖,她满意的轻轻翘起嘴角:“放他们离开,我,随你走……” 夜离缓缓收拢手臂,唇角轻笑:“好。” “我要看着他们离开魔界。” “好。” 丝雨满意的看向幻魔脚下的云依,对着这个如同姐姐的女子轻声说道:“别忘了,带上萧翊。”她缓缓将头靠向夜离的肩膀,望着众人惊异的神色,疲倦的笑笑,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有改动 第54章 我想去虞渊 脑中一直有轰轰的响声,丝雨觉得头疼的好像被巨石碾过一样。好在室内有悠悠的芝兰香气,这香制的极好,细细的没有一丝烟尘气,妥帖的舒缓着她的神经,让那欲裂的痛感稍稍缓解了些。随着室内光线的暗淡,头脑越发昏沉起来,她昏昏欲睡的完全忘却了今夕是何年。 恍惚中,有轻微的开门声,轻柔的脚步缓缓来到身边。似乎有一双冰冰凉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丝雨立即舒服的轻叹一声。可是那双手却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立即缩了回去。她想要伸手把那舒服的手捉回来,怎奈身体似乎不听使唤,浑身上下竟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活了几千年了,这倒是个新鲜的感觉。 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室内的香气变了,带着一丝清凉的薄荷香。香气丝丝缕缕的钻入体内,唤回了她一丝灵台的清明。身边的床榻似乎突然矮下去一块,那双冰凉的手带着好闻的薄荷香,将她的头轻轻抬起。清冽的甘霖滑入口中,润泽了干渴的几乎龟裂的喉咙。丝雨似乎可以听到水渗进干裂的大地时发出的那种嘶嘶声,她闭着眼睛想着,不会她现在正在冒烟吧?光是这样想着,就觉得这样的场景分外可笑,结果这样一分神,她又可悲的呛住了。 剧烈的咳嗽憋得她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要抖落出来,随着抖动身上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开始隐隐的疼,眼角霎时就憋出了滚滚的泪珠。那双手温柔的拍着丝雨的脊背,一下,一下,耐心的将她郁结在心那口气慢慢的捋了下去。这一通猛咳把丝雨残存的那一丝清明给咳了个精光,她在昏昏沉沉中觉得自己被轻柔的放回枕上,紧接着嘴里被塞进了一粒东西。一股清香带着浓的化不开的灵气融化在舌尖,一路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好像滚烫的沙漠终于得到了雨露的滋润,那种难以名状的适意简直能让受尽折磨的人热泪盈眶。微凉的手温柔的拭去丝雨眼角的泪滴,一声轻轻的叹息,久久的回荡在沉睡之人的心底……—— 已经不知几日几夜了,夜离一直静静的守在丝雨的身边。他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手上捏着一副书卷。修长的指尖不时轻轻的翻动书页,朦胧的光影从窗间洒下,将他墨黑的发丝映出缕缕暗紫的流光。窗外微醺的风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格,将几片火红的枫叶送到夜离的手边,他随手拾起一片定定地端详片刻,随后将深远的目光投向深陷榻中的身影。 还不肯醒来吗?夜离站起来,那几片火红的枫叶便悠然的从他的衣角飘落。淡青色的身影拂过深秋的枫叶,好像旷野烟树般淡然悠远。满室的摩诃曼殊沙翻卷着枝叶,仿似西天极乐的漫天花雨凝聚而成的银色纱帐中,那个跨过千年漫长的时光翩然而至的女孩,静静的躺在银色的流光锦被中,似乎永远不会再醒来。 夜离微微抬手,窗边的古琴便轻飘飘的飞至他的手中。他席地坐到塌前,将琴安置在盘起的腿上。静静的眼波流转,略略思忖片刻,莹白如玉的指尖触动琴弦,水一样的乐音便缓缓地流淌出来。 琴音忽而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浅溪分石,动人心弦;忽而如雪后初融的一缕阳光,带着绒绒的暖意,给人温柔的想往;忽而琴音一转,好似迎春枝头飘然而过的微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忽而又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那样的妩媚多姿。修长的指尖弹奏出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时而像广博的海洋,时而如悠远的天空,时而如巍巍的白雪之巅,时而似幽幽的寂寂空谷…… 夜离凝视着榻上无动于衷的身影,想要通过指尖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倾诉给她听:丝雨,你听这雨打荷花的空灵之声;丝雨,你听这草长莺飞,丝绦拂堤;丝雨,你听这陌上花开的温暖平静;丝雨,你是否听到了云卷云舒的惬意悠然?你是否听到了大漠孤烟旷古的深沉?是否听到千树琼花,碧波涟漪?还有兰馨蕙草,润物如酥;还有春色满园,落红如雨。醒来吧,丝雨,醒来吧…… 成长的真痛,穿透岁月的迷障,踩着洁白的光点晕染了灰暗的世界。温暖、期待,迫使着生命的阴霾在天空幻化出一道华丽风景,向一切不堪的过往挥手道别。微颤的眼睫好似蝶翼,柔弱的翕动着,向着深切的呼唤张开了她生的大门…… 漫天的曼殊沙华带着圣洁的光辉照亮了丝雨的双眸,她呆愣的凝视着银白色的天界之花,恍然若发了一场大梦。梦中不再那么寒冷无助,她好像看到了山间灵动的溪水,冬日柔和的暖阳,还有陌上花丛中的欢声笑语,海浪扶慰沙滩的默默情怀。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冰冷的心只想沉浸其中不再自拔。可是梦中还有不断柔和的呼唤,那样深情,那样急切,使她不忍忽略她的感受。她只好留恋的回头,从那一片温暖的汪洋中走出,走向前方不断指引着她的那一线天光。 即使是天雨曼殊沙华,即使是菩提往生的梵音鸣唱,这一段隔世的离殇又该如何超度?涩然的眼睛带着疲倦的哀伤,又将回归到无尽的黑暗中去。一双手,带着千年的时光温柔的将她挽了回来。 “丝雨,秋来了,我带你去看枫叶可好?”醇厚的嗓音好像层层涌上沙滩的浪花,低沉而轻柔的让人迷恋。柔软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眉眼,眼前的男人如一棵水塘边飘渺的烟树,美的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丝雨,我是夜离。黑夜的夜,离开的离。夜已经离开,你的世界将会永远没有黑暗。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你看,外面的天光多么繁盛,这是我的世界,你要不要去看看?” …… “你……是谁?”嘶哑的嗓音,带着辛酸,推开了释然的窗扇。在夜离耳里,这无疑比九天玄音还要美妙非凡。他的眉眼蓦地晕出一抹暖阳般的笑意,他再次轻轻的重复道:“丝雨,我是夜离。欢迎你来到,我建造的世界……” “夜离……”丝雨迷茫的眨了眨眼,“夜离……”她喃喃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离温软的笑着,笑得那么满足。“嗯,我在……”她千年前清亮稚嫩的声音如今好像月光般被沉淀了下来,他有一种幸福的眩晕感。 “夜离?你是早就认识我的对吗?”丝雨静静的看向夜离,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一千五百年前我们就认识了。”想起那段支撑着自己整个生命的过往,夜离的笑更加深了些。 “那么,我们当时,算是朋友吧。”看到夜离微笑着点头,丝雨轻轻闭了闭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我以后就住你这了,行吗?” 几声轻微的笑声带着醇厚的磁性,从夜离的鼻子中传出来,他伸手捞起又想缩回被窝中丝雨,轻声哄道:“好,我只愿你永远住下去才好。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家……”—— 天已近黄昏,太阳带着金色的云霞慢慢沉入阴暗的虞渊。传说那里是万物的终结之地,忘魂川就在其下流淌。夕阳像时间的翅膀,当它飞遁时有一刹那极其绚烂的辉煌。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压着大地,反倒衬得天空只剩下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 秋天就这么突兀的来了,带着落叶的声音,带着红叶间凄清的露珠,滴滴掉落到暗沉的泥土中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来临。丝雨抬眼看向夜离创造的世界,突然听见一阵高飞的云雀的歌唱。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出一身的冷意。丝雨刚刚拢起手臂,夜离已经细致的为她披上了一件淡青色的斗篷。 再次回到这片充满江南风情的园林,丝雨已经没了起初的疑惑好奇。随便抬眼看了一圈,触目皆是萧索的秋意,丝雨便有些意兴阑珊。夜离扶着丝雨的手臂,牵引着她向前走去。 “你这园子,倒像凡间的哪家王孙贵胄的府邸,很有些风雅的意思。”丝雨淡淡的开口,语气中难掩着一丝疲惫。 夜离轻笑,应声附和:“对,我就是仿着凡间的文人雅士的喜好建的这个园子。” 丝雨淡淡抬眼,等他的下文,夜离低头清浅的回道:“其实天界凡间有什么区别呢?三千亿恒河沙世界,芸芸众生无尽相,天界自有它的污浊,凡间也自有它的纯净。我从不觉得,我应该摆出什么样的排场,归属于什么样的地位。万事随心,即使只做个蝼蚁,那也是自在的。” “丝雨……”夜离伸手撩起她凌乱的发丝,淡淡的,柔和的,像天边的云霞般无尽温柔的说道:“你的心永远属于你自己,你便是你,其余一切,皆虚妄。” “可是……”眼角莫名酸涩,凉风吹拂着夜离暗紫色的发丝,丝雨定定凝望他海一般深沉的眼眸,哽咽道,“既然我的心只属于我,为什么还会那么痛?”她用力的捶着自己的心口,泣不成声道:“你知道吗?我觉得这里碎的已经成了粉末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好累,我真的好难过……” 夜离久久不再说话,轻柔的拍着丝雨的背,静静的安抚着她疲惫的身心。天边最后一丝光挣扎着没入黑暗,丝雨呆呆的凝视着暗夜的降临,突然轻声说道:“夜离,我想去虞渊看看,我想去看看那里是否真的是万物终结之地,我想看看,忘魂川的样子。” 夜离愣了愣,低头看向丝雨沾满泪水的眼睫,那是一只绝望的蝶,他却不能容许她再次走向死亡。“好!”良久,夜离轻声答应,好像夜色中徒然坠落的夜露,点起荷塘中冷冷的月色涟漪…… 第55章 碧海苍灵 隔天在微微的晨曦中,魔界至尊夜离悄无声息的带着那个神秘的天界女子离开了。当所有的长老得知此事时,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没有了这个六界无法到达的世界的庇护,魔尊夜离,将面对着是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深想下去,如果失去了这个世界的创世者,万千天地不容的魔族,又将何去何从? 一界至尊出行的派头果然不同凡响,两只青鸾拉着一架华丽的銮驾,招摇着飞过碧蓝的天际。映着晨曦灿烂的光辉,两只美丽的青鸟缓缓扇动着青如晓天的羽翼,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传说青鸾是为爱情为生的鸟,它们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只青鸾。青鸾有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但是它们却只为爱情歌唱,世间无人也听过这天地绝响,只因为传说中,这世上只有一只青鸾。 传说中的青鸾有一个凄美的故事:青鸾是天地孕育而生,有着天地赋予的美丽和优雅。但是从它诞生的那日起,它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它很孤独很寂寞,日日悠游在天地间,却从未找到过它的同类。它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美丽惊艳了所有生命的眼睛,但是羡慕的眼光并没有增添它的光环,反而更加衬托出了它的孤单寂寞。 直到有一天,它遨游到一个叫风穴的地方,遇见了凤和凰。彼时凤飞凰舞,翩跹缠绵,两鸟齐舞时上下辉映的身姿,彰显着它们绵绵的爱意。它忘情的一直偷偷的观察着它们,日日夜夜,无尽的洪荒中,凤和凰同宿同出,同雨同呼。 青鸾突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于是它开始寻找另一只青鸾。它飞过高山,越过大海,飞过沙漠,上穷碧落下黄泉,可是它始终没有找到和它一样的鸟类。筋疲力尽时,它落到一户人家的窗户上。对着窗有一面镜子,青鸾的眼睛瞬间点亮,历尽万水千山,它终于看见了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鸟!那鸟儿是那样的美丽优雅,一双星辰般的眼睛,正用热切的眼光望着它。 另外的一只鸾!它终于找到了它的伴侣!恍惚间,几多辛酸,几多甜美,引发了巨大的洪流。情感的洪水冲破冲破了它心的堤坝,青鸾引吭高歌,唱出了一首天地绝唱…… 所以,青鸾也被后世用来引申为爱情的象征。只是着传说中茕茕孑立的孤鸟青鸾,眼下竟然出现了两只!柔和的青色光芒在朝霞的映衬下闪着瑰丽的光,丝雨眨了眨眼,有些不能置信。看它们比翼双飞的样子,不会是比翼鸟吧 可是好像那种鸟长的比较小巧花哨,这么高端大气的鸟,丝雨觉得不大可能被认错。夜离许是看出了她沉寂的眼中终于泛出些许光彩,对于她稍稍恢复了一些生气感到很是宽心,他淡笑着伸手理了理丝雨的披风,轻声道:“不要过分相信那些野史杂书,好多都是些无稽之谈。这确实是鸾鸟,并且这世间不止这两只。” 他是怎么看出自己的心思的?丝雨回眸看了看这个云淡风轻的温雅男子,有些自嘲的想着:人与人之间真是奇妙,千年不曾见面的人可以轻易看出她的心思,可是前世今生纠缠了两世的人,却互相猜不透各自的心思。相爱的人互相折磨,至死不休,天各一方的人却能心灵相通,给你无私的抚慰理解。 看她眼光复杂的望着自己,一会忧伤,一会安慰,夜离抬手递给她一盏清茶。 “尝尝看,这是我今早采的新鲜的花蕊,用了火枫上的夜露煮出的茶。” 丝雨淡漠的接到手中,先是将茶杯轻轻转了半圈,随后置于鼻尖微微嗅了嗅。一阵淡淡的荷花香气,卷着枫叶特有的清苦气息柔柔的渗进心脾。茶汤清浅,带着浅浅的粉红,丝雨细细的吹了吹汤面上漂浮的几粒嫩黄色的花蕊,轻啜了一口。入口有绵绵的荷花香,将将入喉时却又带出一丝清苦的意境。 “好茶,这荷花香与那枫叶的清苦,配的恰到好处。”丝雨握着茶杯,若有所思的评价道。 夜离抬眼看向渐盛的天光,云海在他们的脚底飘摇:“听闻谷樵茶艺了得,想不到你的茶道也十分不凡。他是个有名的谦谦君子,只是这些年岁月蹉跎,竟然无缘与他结交。” 想起谷樵,丝雨心间蓦地充满了无尽的哀凉。所谓情深缘浅,也许不过如此吧。两生两世,他们总是无数次的失手错过。可怜的谷樵,拼尽性命,辛苦挣来的缘分,也不过换来了一段千年的相守不相知。 “夜离,这世间,为什么总是那么造化弄人?”丝雨鼻尖又有些酸意。 夜离嘲讽的笑笑,鄙夷道:“弄人的从来不是什么造化。”他拿出丝雨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杯,重新斟了一盏递回她手中,“玩弄世人的是人心,爱恨嗔痴,皆不过一念之间。万物生灵皆有心魔,压不住自己的心魔,便逃不过被玩弄的命运。” “那么,你可战胜了你的心魔?” 似乎早已看透世情的温润男子苦涩一笑,喑哑道:“没有,从来没有战胜过。它已经生根发芽,牢牢地长在我的身体里。” 青鸾突然发出愉悦的和鸣,声声金石之声穿透天际,如洗的碧空下,赫然出现了一片无尽的汪洋。鸾鸟拉着车撵,几个呼吸间便穿云破雾,来到了这片碧海之上。夜离停下车撵,扶着丝雨缓缓踏上金色的柔软沙滩。 “这是哪里?你不是要带我去虞渊吗?”丝雨疑惑的环望四周。 海风轻柔的掀起他们的衣衫裙角,同色的衣带悄悄地绞缠在一起,一如他们无法分开的命运。夜离蹲下身捡起一粒晶莹的贝壳递到丝雨手中,贝壳在丝雨莹白的掌心中闪闪发光。“这里是碧海苍灵,世界的极东之地,过了碧海苍灵,便是你的重生之所,归墟。” “碧海苍灵?”丝雨捏着贝壳迷茫的看向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只见碧绿的海水没有一丝涟漪,阳光下,海水将金色的阳光折射向四面八方,水面好像铺了一层灿烂的金粉,灼灼的,耀的人睁不开眼睛。海边是密密匝匝的参天古树,古树生出无数的子子孙孙,一路蔓延到了海水中。海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海底五彩斑斓的摩诃曼殊沙。游鱼在花丛间自在穿梭,丝丝缕缕的曼殊沙花瓣随着水波轻柔摇摆。 夜离不知从哪弄出了一只小小的舢板,他轻巧的站在舢板上,向着丝雨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发出无声的邀请。 丝雨退后一步,这里的景致美的灼痛了她的眼睛,她紧紧闭上双眼,沉声道:“我说过,我要去的是虞渊,你可以不答应我,但是我请你不要欺骗我!” 夜离坚定的继续向前伸着他的手,温柔的海风吹散了他的发丝,他用他海浪般柔和的嗓音安抚着丝雨痛苦的心扉:“丝雨,万物循环,周而复始,归墟是万物生长之地,你又怎知它与万物终结的虞渊没有关联呢” 醇厚的嗓音带着安然的味道,丝雨慢慢睁眼。那双手依然坚定的伸向自己,无声的邀请仍在继续。万物循环,周而复始,虞渊和归墟,哪个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远处的鸾鸟在天际长鸣,温润的手和着海底摇曳的曼殊沙华,好似有西天佛音在轻轻梵唱,丝雨伸出微颤的指尖,轻轻握住未知的命运…… 修长的手有力的攥住她的指尖,将她带上那只小小的舢板。水波轻轻一荡,舢板滴溜溜的绕过水中伸展的树根,向着碧海的深处进发。 二人走了半晌,海底的曼殊沙华一路蔓延着望不到边际。这个梵天的盛花怎么会长在海底?丝雨把手伸进水中,摸向那些柔嫩的花瓣。水底花丛中的游鱼丝毫不怕生人,见到丝雨莹润的指尖,像是见到十分神奇的事物般,纷纷游拢过来,轻轻的啄着她的手。 “这水里怎么会长满摩诃曼殊沙?” “碧海苍灵的水来自万水之源的归墟,这水本就可以生发万物。更何况,千万年前,众神之主的东华帝君便是在这片水中孕育而生的。”夜离轻笑着继续道“东华乃是日月精华孕育而出的天地共主,为了庆贺他的诞生,这摩诃曼殊沙自然开遍海底。” “如今斯人已逝,倒是这些植物更能与天地同寿……”丝雨收回手指,看着海底翻卷摇曳的花海,感触良多。 “东华留下的,可不止这些,丝雨你看……”夜离指引着丝雨看向远处的天际。碧海蓝天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宫邸。 随着对宫邸的接近,水面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菩提花树。头顶的阳光柔和的撒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洁白的菩提花开满每一根枝丫的顶端。花束密密匝匝堆满了枝头,带着极致的灿烂芳华,好奇的迎接着远来的客人。越靠近宫殿,菩提树便越是繁密,待到二人一路滑行到宫殿的台阶处时,四周的菩提已然成了一片茂密的菩提花海。 雪片般洁白的花瓣迎风飘落,好像从天而降了一场繁盛的花雨。巍峨的宫邸从水中拔地而起,丝雨仰首,菩提花开落满萧索的宫墙,拾级而上,花雨中,她与夜离的手共同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狗血,勿喷.... 第56章 做饭的男人最迷人 尘封的大门轰然洞开,带着一段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丝雨和夜离轻轻的举步,一下一下,小心的走进这段久远的记忆中去。脚步声回荡在寂寞的大殿中,海风悄悄地灌入,满殿的紫色软罗轻纱便悠悠的跳起了柔美的舞蹈。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么漫长的岁月似乎全部停留在这座如烟似雾的大殿中。 菩提花香溢满宫墙,殿中的陈设在默默的向来客诉说着千万年前,这里主人的爱恨离合。佛铃花雕满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座椅、茶几、杯盏、屏风、软榻,每一个细微之处,无不显示着主人精雕细琢的细腻心思。丝雨轻轻走到塌前的屏风处,凝神观赏屏风上的画作。 画面精致的工笔细细描摹了一副月夜美人图,画中女子一身艳丽的红衣,肤白如玉,眉眼明丽。额间一朵火红的凤羽花,与那一身红衣相映成辉,丽得惊人。女子站在一处露台上,漫天的佛铃花从深蓝的夜幕中飘扬而下,带着点点莹润的珠光,映出女子绝色的容颜。花雨中,女子笑靥如花,眉眼间脉脉含情,卷翘的睫毛下,是柔媚入骨的摄人风情。女子腰肢柔软,玉臂轻展,指间的火红流纱缠绵成一道绮丽的风姿。 静止的画面让人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漫天的佛铃花雨中,有一个红衣丽颜的女子正在和着流光翩翩起舞。四周有绚丽的鸟雀欢快的萦绕于菩提花树之巅,那灵动的样子,似乎能够使人听到百鸟和鸣的天地妙音。画这幅画的人在细细描绘之时该是何等的用心,丝雨忍不住轻轻探出指尖,想要抚摸那漫天的佛铃花雨,可是颤动的指尖停在画布之前,踟蹰着再不敢上前。她怕她的唐突惊动了画中的美好世界,一个不小心,一切便会灰飞烟灭…… “这一定是帝君最爱的女子吧?这女子必是长到了他的心上了。”丝雨看着画作一脚的落款,想象着那段久远的岁月,该是何等的瑰丽繁华。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不为人知的地方,或是繁花漫天,或如幽谷深渊,亦或是一片荒漠戈壁。而这曾经的天地共主,想来心中必是这一片佛铃花海了。”夜离看着画中女子如花的笑靥,轻笑道,“他倒也是个幸运的……” 是啊,这么温柔的花海存在心底,自然是个幸运之至的人了。丝雨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唯美的画作,转身向着偏殿走去。 这座宫邸大的离谱,一重一重的偏殿走了一进又一进。每一处都充满了主人曾经生活的痕迹,丝雨细细的一处一处慢慢端详,时不时拿起一件器具把玩抚摸一番。这样一路闲逛下来,丝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似乎除了主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这样千万年的闲置,他们怎么可能成为第一拨到访的游客呢? “夜离,这里似乎没有人来过,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夜离不会是带着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吧? 一向温和淡然的夜离闻言突然笑得很有些促狭的味道,他的眼睛闪了闪,声音带着几分调皮的味道:“我说我有钥匙,你信吗?” “什么?”丝雨有些不大适应他突然的活泼表现。 “呵呵,这里有帝君亲设的重重禁制,我自然是打破禁制带你进来的。” “你……你是说你破坏了禁制,硬闯进来的?”这个似乎好像不大妥当吧,丝雨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担忧的四处望了望。她有一种擅闯民宅的感觉,而且闯的还是曾经的天地共主的地盘,心里很有些亵渎神灵的意味。 夜离笑得更加欢畅,心里十分庆幸来对了地方。他牵过丝雨的手往前走去,边走边好心情的说道:“不硬闯,难不成还要请帝君复活来给你开门不成。这样的好去处自然应该与人共享才是,走,我带你到后面看看。我猜你定会喜欢。” 二人兜兜转转,一路来到了大殿的后面。这座起于海面的宫邸,居然还有一座巨大的花园。只是花园中不止开满了九重天上的各种灵植,在花园的一脚,竟然还开了一角小小的菜园? 隔了这么久的时光,许是有帝君磅礴的灵气护佑,菜园中的各色蔬菜长的依旧十分茂盛。菜畦间没有一根杂草,干净清爽的好像时时有人在这里打理一样。初秋的暖阳照在青翠欲滴的菜叶上,枝叶间隐着一颗颗鲜嫩可爱的蔬果。丝雨上前拨了拨,菜叶间有顶着朵嫩黄小花的黄瓜,有红玛瑙似的番茄,还有嫩绿的豆角,紫色的茄子……花花绿绿的好不热闹。 “怎么帝君还要吃饭的么?还是他觉得这些个蔬菜养着别有一番风味?”丝雨蹲在那,娇小的身影缩成一团,煞是可爱。夜离被她这呆萌的论调惹得直笑个不停,他走上前去伸手摘了几个豆角,解释道:“远古神诋对于饮食还是很有些讲究的,这肯定是帝君和他的妻子种来吃的。不像现在的仙界,讲究大道无情,不食五谷,以为这样才能摆脱六界循环。” “难道不是吗?人就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所以才会不断沾染业障,脱不出世世因果循环。只有不再求取,才能截断因果往复的报应循环啊。”丝雨有些懵懂了,夜离的论调怎么总是与常理不同? 夜离唇角淡笑着,带着一丝嘲讽,手上不停的摘着各色鲜嫩的蔬果:“当然不是,万物生长自有它既定的命运,并不是你不吃它它就不会死是不是?你吃它,便是它既定的天命,若说是因果循环,为什么不是它在为了自己的前世还报业障?” “你这是在诡辩吧!”丝雨总觉得他说的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看他还在搞破坏,她伸手阻止他的破坏行为,“你摘这么多菜做什么?人家远古神诋要吃饭,我们又不要吃,你这不是白白要了它们的性命么?” 夜离其实也摘得差不多了,他嬉笑着反手握住丝雨阻拦的手,拖着她往旁边走去:“谁说我们不要吃饭的?你不知道美食有多少的妙处,走,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完,夜离拉着丝雨熟门熟路的去了厨房。 丝雨看着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的厨房,很是大开了一回眼界。原来厨房里也有这么多讲究啊,她一会摸摸锅铲,一会摸摸砧板,一边四处好奇的打量,一边笃定的说道:“你以前肯定来过这对不对?看你熟门熟路的样子,你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 夜离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蔬菜,大方应答道:“对,以前从天上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跑到了这里。为了躲避追兵,我还在这住了好些日子呢。” 这句话里面信息很多,丝雨听得呆愣了一下,探究的望了他一会。可惜夜离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一味专注的择着手中的豆角。她好奇的凑过去看他择菜,不晓得他准备展露什么手艺。“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菜?” “哦,这里的菜色比较寻常,我去凡间游历时跟一户农家学过几道家常的小菜,今天就先给你做个地三鲜,再做个打拌菜,这里还有个小南瓜,给你做个焗南瓜怎么样?”夜离侃侃而谈,说得丝雨一愣一愣的。他一边说,手上却一直不曾停下过,那专注认真的神情,高高挽起的广袖,丝雨觉得他这个样子,比他高高坐在魔尊的銮驾上时,迷人的多。 丝雨拿起旁边的几颗番茄,不耻下问道:“那这个呢,这个做什么?” 夜离伸手拿过那几颗鲜红的番茄,笑着闻了闻,得意的说道:“这个就当作饭后甜食吧,吃了清口。” “哦……”丝雨开始崇拜他了,真不愧是大神啊,阅历真丰富…… 说话间,夜离已经三下五除二,将所有的菜收拾妥当。他端着菜盆来到灶前,盛情邀请丝雨:“来,帮我烧火如何?” “我?!”丝雨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次确认了一遍,夜离对着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觉得……你让我帮你灭火还差不多……”丝雨感觉十分为难,她不要说从未烧过火,就从她修的是水灵这件事来看,她又该如何帮他生火做饭? “呵呵……”夜离再次对于帝君留了这么个好去处,表示十分的满意,只要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哀伤,那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没关系,我帮你生火,剩下的我教你。” 丝雨再不好推辞,只得蹲在灶口边上,等着夜离指示。夜离指尖弹出几点火苗,锅底的一团枯草便轰的一下着了起来。他不慌不忙的将掺杂在这团枯草间的木柴用火钳稍稍挑起一些,那些木柴便被枯草上灼灼的火苗点燃了。生火成功,夜离起身嘱咐丝雨:“火生好了,你只要往里添柴就行了。” 这么简单?丝雨惴惴的点点头,十分慎重的看着灶里的那一团火苗。看她那紧张的神色,好像面前的是天地至宝似的,夜离忍不住又翘起了唇角。锅烧到八分热,夜离熟练的倒油,爆锅,下菜入锅,惯于抚琴的修长手指掂起长勺,那鲜嫩多汁的蔬菜便像施了法术似的,一会儿的功夫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哇,好香!”丝雨忍不住探出头来看夜离变魔法,手上还没忘了不停的往灶头里扔柴火。起初夜离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待到他意识到不对时,滚滚的浓烟已经冒了出来!丝雨禁不住呛,捂着鼻子猛烈的咳嗽着,有点不明白刚刚还好端端的火怎么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第57章 月下低叹 眼看刚到火候的菜,突然供不上火力,夜离感觉有点糟糕。他急忙蹲下查看,只见狭窄的灶膛已经被丝雨填的满满当当,灶底只见滚滚的浓烟,一丝火星也看不见了。夜离赶紧把灶膛里的柴火拿出来一大半,指尖啪啪弹出几点太阳火精,剩余的木柴便又着了起来。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把握这道菜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这菜的火候自然会差强人意了些。 丝雨也知道自己帮了倒忙,一边咳一边施法把这满室的浓烟驱散了出去。待她再回身看时,灶膛里的火苗又旺盛的燃了起来。夜离无奈的看了看锅中的菜,拿起铲子准备将菜倒了重炒一次。虽然在夜离眼里这道菜十分不合格,但是丝雨可不这么认为,她好奇的凑上前去,伸手拎了一根豆角放在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立马充满了味蕾,几番咀嚼下来,真可谓是齿颊留香。“嗯,这味道……”丝雨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美食的妙处了。 夜离探究的问道:“这味道怎么了?” “这味道,确实美妙!”夜离听了十分志得意满,想他堂堂魔尊,那自然是样样都拿得出手的。丝雨意犹未尽的又要伸手,却被夜离毫不客气地拍了回去:“你这个馋嘴的猫儿,且等我盛出来可好?” 丝雨揉了揉手,有点小时候淘气,被姨娘骂了的感觉。这感觉很窝心,窝心得她眼角直泛酸。但是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夜离为她所做的点点滴滴,她不动声色的伸手搓了搓眼睛,做出一副被烟熏得直泛泪花的样子来,不想辜负他为自己所付出的努力。 有了夜离耐心细致的指导,丝雨的烧火工作做得很是有声有色。不一会的功夫,焗南瓜,打拌菜也悉数出炉。夜离将菜端上桌,桌上两副干净的碗筷,丝雨欣欣然坐在桌前,托着腮,等着夜离一声令下。夜离将灶间收拾停当,缓步走到餐桌前坐下,对面女子的眼睛因为这些美食而闪闪发亮,他的心蓦然间觉得无比的圆满。 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向往过这般温馨的场景。两副碗筷,两盘小食,还有一张如花笑靥。这就是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千万年的寻寻觅觅,他所求的不过如此。温软的眼角含着如水的情愫,夜离轻声说道:“尝尝看。” 丝雨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她捏起筷子细致的一道道品尝过去:豆角清甜,茄子绵软,土豆酥烂,这道地三鲜虽然中途停了一次火,有些微的汤水没有收进去,但是对于第一次品尝人间美食的丝雨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人间美味了。大拌菜是一道凉拌菜,新鲜的蔬果直接淋上酸酸甜甜的酱汁,花花绿绿的,不但看着讨喜,入口也十分清脆爽口,刚刚吃了地三鲜稍显油腻的味觉一下子就清爽了起来。 丝雨吃的食指大动,眉眼弯弯,口中不停的夸赞。虽然她的眉梢眼角还隐隐的有些疲倦落寞,但是夜离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他为丝雨夹了几块南瓜,柔声说道:“尝尝这个焗南瓜,看看喜不喜欢?” 前两道菜已然是巨大的惊喜,丝雨满怀期待的夹起一块南瓜放入口中。南瓜经过热油的烹炸,表面已经变得十分酥脆,夜离还在外皮上裹了一层鲜咸的调料,所以橙黄鲜艳的南瓜条刚一入嘴时,是一种鲜香的松脆口感。牙齿轻轻咬下,酥脆弹牙的外衣下是南瓜丝滑软糯的内瓤,南瓜的香甜气息蔓延开来,带着绒绒的暖意,给人一种十足的幸福感。这次丝雨没有说话,拎起筷子,直接用行动表示了她的最高赞赏。 一顿饭下来,夜离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丝雨一个人把三大盘菜吃了个精光。起先夜离只是笑看着,不时地替她夹点菜到碗里。等到后来看丝雨几乎要把菜全部吃光时,他又开始担心的劝她少吃些,生怕她撑坏了。从不知五谷滋味的丝雨哪里肯听,直到把所有的菜统统吃光,这才宣告作罢。她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对着夜离由衷的称赞道:“夜离,你可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夜离正在悠哉的饮茶,听到丝雨这句发自肺腑的评价,差点将口中的茶汤一口喷出来。试想一下,夜离威严的坐在魔尊宝座上,他的手下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口中山呼:主上贤淑,宜室宜家?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惊悚莫名,普天之下,估计再无人敢对魔界至尊说:你真是宜室宜家。 丝雨看夜离激动的样子,以为他为得到自己的至高评价而感到太过荣幸,所以面上的表情才会这样丰富。人家辛苦为她洗手做羹汤,她无以为报,说几句中听的话,还是理所应当的。丝雨对此深以为然,颇有些皆大欢喜的意欲起身离开饭桌,可是她突然僵住了。 果然,夜离看着她一脸纠结的表情,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笑,赶紧过去扶她。 “我的肚子……好难过……”丝雨以为她肯定是吃坏了,心里还想着:作为一个神仙,果然是不能贪嘴的,这么快就遭报应了,真不愧是现世报。 夜离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颇有些无奈的回道:“我早就劝你少吃些的,你这般贪嘴,肚子撑坏了,自然要难过了!” “撑坏了?什么是撑坏了?”丝雨难过的捂着肚子,体验着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生活情趣。 夜离此时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哭笑不得的捏了捏丝雨的鼻子,解释给这个小傻瓜听:“撑坏了就是说你刚刚吃进去太多东西,肚子盛不下了,就好像被塞满了东西的口袋一样,要撑破了!明白了吗?” “啊?那怎么办啊”丝雨惆怅了,她乱七八糟的想着若是真的把肚子撑爆了,那得多恐怖啊,而且,到时要是让夜离看见,这得多丢人啊…… 夜离并不知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拉过她的手广袖一挥,瞬间就把她腹内满满当当的食物清理了个干干净净。闷胀的感觉霎时消失,丝雨立即欢快的扯住他的袖子,开心道:“哎,不难受了!你刚刚使的是什么术法?教教我可好?” 夜离望着她沉思了一下,坚决的摇了摇头,回敬道:“不行!” “为什么?”丝雨觉得夜离似乎不是个小气迂腐的人啊,夜离一边往外走,一边默默想到:他不会从此以后,造就了一个神级吃货吧……——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平台之上。时近黄昏,太阳拖着绚丽的长尾,如一只火凤般慢慢的滑向海的尽头。天际几只倦鸟翩跹着归向远处家的方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雄浑壮阔的天地被这亘古不变的巨大火球染出一片绚烂的壮丽奇景。 菩提花落满古朴的栈道,夜离将丝雨安置在柔软的花毯上,对她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你先在这待会。”说完便转身走了回去。 丝雨探出身子,将手伸进清凉的海水中,捞起满手的菩提花瓣,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酒足饭饱,美景如斯,人生惬意,不过如此。最后一丝火红的凤羽落进天之尽头,一轮银月便在黑缎般的天幕中冉冉升起。几点繁星点缀在天幕上,碧海苍灵的夜显得那么静谧安详。 月色如水般铺撒开来,宁静的海水中曼殊沙摇曳着柔软的身姿,将一池碧水缭绕出暄软的白雾。雾气袅袅娜娜地铺陈在海面上,水中花木在朦胧的雾气中泛出点点荧光。天上一轮相思月,地上一番风流景,丝雨突然认出了这里就是大殿中屏风上画的场景。 久去方归的夜离轻轻走到她身边坐下,手中托着一个琉璃盏,盏上盛满晶莹的番茄,红如玛瑙的番茄之上,是白雪般的一层细小颗粒。这盘菜好像是一座火红的山巅上盖了一层皑皑白雪般,煞是惹人喜爱。丝雨拍了拍满是花瓣的素手,拈起一片番茄问道:“这又是什么菜?” “有人叫它火山盖雪,名字起的倒是新鲜别致。”夜离边说边把盘子放在丝雨身前,“其实就是番茄拌上了些砂糖而已。” 白糖腌渍过的番茄入口特别的甘甜凉爽,回口还有一些酸酸的味道。丝雨眉眼含笑,伸手指向天际的那轮银月,赞叹道:“夜离你看,碧海苍灵的夜色更美!” 夜离在月色下轻笑,抬眼看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烟雾悠游的从他面前掠过,衬着他泛着微光的面庞。丝雨看得有些痴了,微张着嘴,有些呆气。夜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来,见她那副呆呆的样子,好笑的伸出手去帮她擦去粘在唇角的几滴番茄的汁水。 “想不想知道鸾鸟的歌声是怎样的?”夜离微笑着从指尖弹出几点微光,微光升入空中渐渐消散,白日里不知飞到哪里去的两只青鸾,突然从远处黑黝黝的山脉中凌空飞出。皎洁的月色下,两只鸾鸟翩翩起舞,交缠着脖颈突然破空长鸣几声。鸣声带着仿似九天飘落的绚丽音符,其空灵美妙难以名状。 天地间有一刹那的寂静,云也飘摇,月也飘摇,突然有无数雀鸟自那群山中翩翩而出,纷纷聚拢到青鸾的脚下,先是俯首贴耳以示尊崇,紧接着便绕着鸾鸟的四周翩然起舞,舞姿灵动优美,极尽所能。众鸟翩飞间应和着青鸾的鸣唱,啾鸣声声,组成一曲百鸟朝凤的九天玄乐。 此情此景,岂是一个感动了得,丝雨感动莫名,眼角再次莫名的发酸。纷繁的菩提花雨应声飘落,纷纷扬扬的落了两人满身满眼,醉人的花香醉到了人的心底,夜离伸出指尖擦去丝雨眼角晶莹的泪珠,称着那股醉意,俯首轻轻吻了吻她迷蒙的眼睛。 丝雨随着他的吻呆呆眨了眨眼,一缕微风拂来,吹起夜离飞扬的发丝。好像突然醒转一般,丝雨猛地站起身来,冷漠道:“明天,我们还是离开这,去归墟吧。”迷蒙的月光突然转冷,丝雨挥落肩头的几多柔嫩的花瓣,转身离开。 零落的花瓣幽幽的滑落到夜离的手中,凄冷的月色似乎也在无声低叹…… 第58章 相思成狂 魔界至尊无故出走,魔界一时间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夜离创造的魔界太过理想,而他收留的那些不容与六界的人,本身就是些不循常理,无视天地的主。平日里有夜离这个强大的存在,这个从天地间硬生生开辟出来的角落,尚且还能保持平衡,可是如今这份强大的震慑失去了作用,那些个魔界长老平时又没大有什么建树,只是一味习惯于听命行事。因此,这魔界的上层便开始动荡了起来。就在这个当口上,起初幻魔因一己之私而大力主张的泽州之事,也开始了令魔界不安的变化。 盘古开天辟地之初,便定下了这个世界的格调。所谓天圆地方,以天为阳,以地为阴,阴阳调和,日月生息,每一个世界的开辟都逃不了这个万物法则。夜离当初冲冠一怒,叛离天界,于天地洪荒的罅隙中开辟出的这个魔界,同样与其他几界一样需要有个阴阳调息,万物平衡之说。 比如天界掌管的仙凡两届,就以天为阳,地为阴。仙凡两届有数十亿世界的万万种不同生灵,而这万物生息仰仗的便是以天为阳产生的清气,万物生长吸取了天地的清气,却免不了产生浊息,这万万种生灵的巨大浊息,便经过造物法则的引导,全数归于混沌的地底。也因此,才有了生灵死后魂归地府之说。因为混沌的地底,是一个连万物仰仗的太阳都能吞噬的所在,而那个可以吞噬万物的所在,远古之时,人们称之为虞渊。 但是,仙凡两界的天地法则,在魔界适用却也不适用。因为魔界的万物,生息之后,一样产生了浊息,可是这些浊息却没有磅礴混沌的地府帮助引导归纳。因而当初为了解决这个生活垃圾处理问题,夜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开辟了一片称之为忘忧谷的地方,将整个魔界的浊息都引入此地。 巨大的浊息周而复始,不断倒入忘忧谷,那片区域,渐渐的生出了整片整片的黑色密林。漫长的岁月中,间或有不慎跌落此地的生灵,有些并没有死在其中,反而身体慢慢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逐渐的长成了充满浑浊腐烂气息的黑暗魔兽。也因此,忘忧谷变成了魔界最黑暗可怖的所在。 只是夜离无论如何神勇,哪里能比得上开辟宇宙鸿蒙的盘古大神。这片忘忧谷,毕竟比不上盘古开辟的雄浑大地,经过千万年的吸纳,魔界源源不断制造出的浊息便有些盛不下的趋势。一旦浊息外溢,蔓延魔界,那么这个世界便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对于夜离来说,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创造的世界,天地间他不过茕茕孑立的一介孤家寡人,活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其实也委实没什么意思,这世界崩塌了,他也不过就是再次被天界那些个恶棍追杀而已,所以他其实很没所谓。但是,为寻求庇佑而投奔魔界的那些子民可不这样想,好不容易在天地间寻得这么一处安身立命的所在,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它崩塌毁坏。 于是,魔界各大长老,氏族,首领,纷纷聚在夜离的无相宫中,商讨如何处理浊息的生存大计。只是商量来商量去,众魔商量出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再重新开辟一个这样的场地来容纳浊息。可惜,夜离一口便断绝了他们的这个念想,他明白的告诉众位忧国忧民的栋梁,这个世界,只有忘忧谷那一片地方合适。 夜离是这个世界的开创者,他这样说,所有人都瞬间绝望了。他们不禁感念创世之初,远古魔神创立的那个与神界平行的反世界,据说那时的魔界是个可以和神界完全对立的存在。如今魔族的辉煌不再,他们各个垂头丧气,心里却在埋怨这个天帝的儿子真他妈不靠谱,造了这么个漏洞百出的世界!却浑然不觉得,比之夜离,他们根本就是些渺小的存在,又哪来的资格指责为他们提供庇护的主宰者。 魔族向来是一个无秩序,无目标,无思无想,无所为而无所不为的种族。任性而为的魔,对于想要拥有的事物,向来是以执着著称的。于是,既然不能自力更生,以狠辣闻名的幻魔,便从一众颓丧的魔族中挺身而出,建议将这些无法容纳的浊息引到外界去。而最容易让他们得手的地界,自然便是六界中最最弱小的凡界。 这个主意,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夜离不置可否,有些比较忌惮外界的魔族却十分担心,这样一来,难免将一直隐秘的魔界入口,暴露出去。届时天界大军有机可乘,他们的安危那就很有些堪忧。幻魔的心中自有她的小九九,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复仇的良机,她自然不会轻易错过。面对那些狂妄自大,实则很有些缺乏头脑的魔族,她三言两语就把那些反对者给打发了。加之夜离对她无条件的莫名宠溺,她的建议,就这么轻易的敲定了。 只是,没有人能够想到,幻魔的这个主意,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魔界的安危放在眼里,除了夜离。可是夜离依旧把这项重任扔给了幻魔,任她随自己的心意胡乱折腾。所以,幻魔小曼,借着这个天赐的良机,肆意妄为。 她先是将一片人间的富庶之地变成人间炼狱,强烈的刺激着天界的神经,并成功的逼出了天界大军。可是她却不知,她真正要见的人,如今早已归隐山林,再不参与天界事务。于是她又想方设法,伙同毒魔,将那摧毁万物的浊息更进一层,变成了神魔都要忌惮的毒息,这次她终于让天界大军一筹莫展,最终成功的逼出了十世炎帝——神农谷樵。 其后,小曼故意将毒魔特意培植出的紫魔藤种在大泽深处,魔藤保住了几棵大树,引诱谷樵上钩。一切都随着她的心意顺利的进行着,只是她没有想到,也或许是她根本不愿去想的是,无论过去了多少年月,每次面对谷樵,她便会癫狂入魔。 所以谷樵的受伤看似意外,实则又是必然,只是当小曼面对谷樵的死亡时,她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冥冥中自有造化弄人,丝雨的出现,把本已经有些觉悟的小曼又拉回了嫉恨的深渊。 因此,丝雨被掳走,成了所有事件的转折点。 那日谷樵握着沾染了丝雨鲜血的种子久久不能言语,几乎悲愤成狂。凄凉的气氛感染了在场众人的心,没有人能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们觉得对于谷樵,此时语言是最苍白的安慰。二郎神沉默着上前拍了拍谷樵的肩膀,半拉半拽的将他拖了回去。 回去以后,谷樵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柔和若春风的面容上,全是万年都不会融化的寒冰。并且他一改往日温润的做派,一回到大营,就把自己关在了医庐之中,不许任何人接近。谷樵没日没夜的培育着那几粒灵化的种子,每每疲倦之极,就呆呆地抚摸着种子生发出叶芽,那温柔的神态,似乎他指尖触摸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丝雨。叶芽泛着柔和的光,好像丝雨如玉的笑靥。那些积攒了千年的泪水,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就那么决堤而出,冲垮了他所有的坚强和防护。 药仙几乎日日夜夜守在谷樵的房门外面,起先她苦苦相劝,哀哀央求,试图能够进去助他一臂之力,只可惜,相思痛悔得几乎要疯掉的谷樵根本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药仙心灰意冷的看着谷樵时而冷酷,时而伤心欲绝的样子,心底明白,自己的妄念,终究只能是妄念了。 当云依等人被释放归来时,谷樵听到消息,脚步踉跄着奔出房门,曾经那么高雅舒华的一个人,那一刻狼狈的,让所有见到的人心生酸楚。可是他没有看见那个让他几乎思念成狂的身影。他仓皇地听完了云依的叙述,灰败的神情爬满了他绝望的脸。自那以后,谷樵再也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为了让种子尽快的繁殖生长,谷樵好像自残一样,天天都把自身的灵力尽数输入到植物中去。每每灵力消耗殆尽,谷樵都会昏厥过去。这个时候,药仙便噙着眼泪,悄悄进来悉心照顾。二郎真君也实在看不得他这般自苦,于是每日待他昏厥过去时,便将自身灵力度一些给他。只是第二日谷樵醒来过后,依旧继续他的疯狂行为,将二郎神度给他的灵气,又给糟蹋个精光。 皇天不负有心人,种子在他的疯狂催化下终于成功大量繁殖。谷樵把这些培植出的藤蔓种遍泽州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摧毁万物的毒息,随着藤蔓的生长,渐渐的被吸收殆尽,再也没了嚣张的气焰。在这期间,小曼试图破坏了几次,终于见到胜利曙光的天界大军哪里肯让她有机可乘,她的破坏活动均已失败告终。眼看着毒息被清除殆尽,那魔界输送浊息的通道也即将暴露在世人面前。 魔界的诸位长老终于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开始追究小曼的责任。游姬等魔尊的侍妾早就与她结怨颇深,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她们岂肯错过,于是衬着夜离不在的当口上,纷纷暗地里派人将她的小辫子统统揪了出来。小曼的种种作为再也掩饰不了,而无辜被她拖下水的毒魔为了自保,更是将她的处境雪上添了一层霜。 眼看着天界大军打到了家门口,而魔尊又丝毫不知去向。为了安抚出离愤怒的魔界子民,在游姬等人的推波助澜下,幻魔小曼,终于被推上了断头台,走向了她生命的终点。 第59章 一眼万年 行刑的那一天,秋日的暖阳出奇的灿烂。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天气好到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就跟着明媚了起来。小曼站在诛魔台上,紫色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她望着那片深远的天空,记起她初见谷樵的那一天,天气也是这样的好。犹记得那时缭绕的仙气中,温暖的阳光照射着那道温雅的身影,谷樵的眉梢眼角好像揉进了那些温暖的阳光,一路融化到了她的心里。彼时她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妖痴痴地看着他,灿烂的暖阳下,谷樵唇间勾起一抹轻笑,刹那间耀花了她的心和眼,一眼万年。 几千年漫长的岁月,犹如走马观花一般,一一浮出小曼的脑海。天上的那段岁月,是她整个生命的温暖。刑台上的风拂起她柔软的发丝,飘荡着遮住了她痴迷的眼。她记起谷樵温软的唤她小曼,记起谷樵轻柔的为她疗伤;她记得谷樵弹琴时的迷人姿态,也记得面对她的骄横,谷樵那无奈的笑容。那么多的美好啊,怎么会不记得呢,这些点点滴滴,是她每日每夜梦中的唯一场景。小曼轻轻闭上双眼,再次将这些蜜糖一样的记忆重温一遍。 台下有嗡嗡的杂乱声线吵嚷着冲断了她的美梦,一片片如玻璃般破碎的美梦下,突然窜出了黑色的梦魇。噩梦如一双狰狞的爪子,猛然间扼住了她的喉咙,那些在这无止尽的岁月中,不断折磨着她的往事纷至沓来。这是她从来不敢回想的内容,多少的不堪,多少的屈辱,一切的一切竟全是拜他那温软一笑所赐。 那一笑,偷走了她的心,可是她的心却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小曼好恨,恨他不应该随意的践踏她的一颗痴心。眼睛猛然睁开,身体里满满的仇恨和报复在疯狂的叫嚣!这些年,她都是怎样熬下来的?每一个冷酷的白日,她一遍又一遍刻意掀起满腔的仇恨,依靠着这些强大的意念来支撑着自己活了下去。可是到了绝望的夜晚,在那吞没一切的黑夜之中,她却又拼命的揪出生命中的每一丝温暖,来抵御无尽的暗夜带给她的彻骨寒意。 每日每夜,她不断的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走进谷樵温暖的怀中,可是又压制不住滔天的恨意。她想尽一切能够折磨谷樵的方法,殊不知她更在折磨着自己。她的人生,就在这无尽的仇恨中变得越来越卑微,越来越凄凉。如今,这段不堪的生命终于要走到尽头,小曼抬眼看着明媚的天空,心里充满了解脱的释然。她微微翘起唇角,望向脚下一片攒动的身影。佛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诸法空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这虚妄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真好!真好…… 幽蓝色的火焰从脚底慢慢升腾而起,火舌轻柔的卷着她的裙脚。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渐生的虚无感。小曼的身体在逐渐消失,她看见远处游姬笑得那样志得意满,看见脚下的人群眼里闪烁着狠厉的兴奋光芒。诸法空相,皆是虚妄…… 留恋吗?最后再看一眼那澄净的天空,那里有一双温柔的眼眸正静静含笑,悠扬的琴音还是那样动人心魄。谷樵,若有来世,我,但愿再不与你相见……幽幽的蓝色火焰将小曼的灵体燃烧殆尽,她的身体一缕一缕,化作了淡紫色的轻烟,飘摇着飞向了天际。倏忽间,漫天降下了缤纷的花雨,大朵大朵的曼陀罗摇曳着绝美的身姿,带着西天隐隐的梵唱,铺天盖地而来…… 小曼的死竟然带了了天雨曼陀罗花的梵境奇景,众魔陷入了呆愣和惊奇之中。游姬冷着脸,故意当着众人嗤之以鼻:“哼,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本身就是个曼陀罗花精。死了还要弄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当真是个祸害!”游姬的话,成功的安抚了一众暗自惊疑地魔族,他们纷纷附和,对于这个祸国殃民的妖精的死,表示了由衷的庆幸。 可惜他们庆幸的话音还未落下,噩耗便带着呼啸的气势席卷而来。天界大军终究还是发现了魔界的入口,现在二郎神陈兵十万,正在魔界入口处严阵以待!这些受惯了庇护的人瞪大了双眼,恐慌瞬间便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魔界的长老们颤动着苍白的唇角,异口同声的狂呼着:快去寻找魔尊!—— 而此时他们的魔尊,还远在碧海苍灵的一角,撑着舢板,兀自悠哉的带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滑向万水之源——归墟。 昨夜不欢而散,丝雨有些冷漠的坐在船角,静静的望着碧蓝的海水,不发一语。夜离其实是有些沮丧的,做了这么多,却因为那一刻的情难自已而功亏一篑。他有些恍惚的看着海底摇曳生姿的曼殊沙,暗暗想着待会到了归墟,丝雨又该是个什么光景。没有人注意到,天边一丝异样的光闪过,落入远在天际的万水之源。 明明有鸾鸟所拉的銮驾可乘,碧海苍灵与归墟之间的这点距离,根本就是疏忽间便可到达,可是夜离却用舢板前往。他的用意,丝雨心知肚明,只是身心的疲倦让她懒得说些什么。对于这个未知的神秘地点,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早到一些,晚到一些又有什么要紧呢,丝雨歪靠下来,撑起头闭眼假寐。 走了半晌,二人一路无话,碧蓝的海水渐渐的变得越来越亮,从海底迸发出的光从柔和到刺眼,直至他们脚底的海水变得像架在太阳上的玻璃一样,光芒耀眼。舢板慢慢停了下来,丝雨被强烈的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夜离细致的将一块丝帕折好,伸手递给丝雨。丝雨正抬袖遮着眼睛,突然面前递过来一块素净的天青色帕子,把她吓了一跳。她愣愣的看了看,只见帕子的一角绣着一朵银色的曼殊沙华。 “把它绑在眼睛上,这归墟是太阳诞生的地方,光线太过刺眼。若不遮挡一下,眼睛一会就被刺盲了。” 丝雨闻言默默的接过丝帕绑在脸上,帕子上好的芝兰香气扑鼻而来,熏得她鼻子莫名发酸。有了丝帕的遮挡,那刺眼的感觉果然弱了好多,最妙的是,这丝帕虽然挡了光线,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视线。她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一片明晃晃的,这样的场景其实是有些单调的。 丝雨又转首看向水底,水中的光线更加刺眼,视线之下更是虚无一物。传说这里是俊帝少昊诞生的地方,相传,少昊的母亲皇娥,在穷桑的苍茫海面上,遇到了白帝之子。他们\"泛于海上\",\"游漾忘归\",过着超乎人世又入乎人世的生活,并且生下了少昊。书中寥寥数语,却不知隐藏了一个多么美丽的爱情故事。当初看到这段文字时,丝雨曾浮想联翩,想象着那一对上古的神诋之间会有哪些动人的往事。如今,这片神奇的水域,竟与自己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她便是在这里重生的吗?丝雨伸出手撩了撩海水,清凉的海水像晶莹的水晶般从指间滑下,砸碎了一片平静的海面。“你说归墟和虞渊有着莫大的关联,此话怎讲呢?” 夜离慢慢坐了下来,他抬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信口拈来:“人人都知道,太阳每天从归墟升起,又回归到吞噬万物的虞渊。周而复始,千万来一向如此。既然如此,那么归墟和虞渊必然是相连的,否则降落到虞渊的太阳,又是如何来到归墟的呢?” 丝雨闻言歪着头自信看了看夜离脸上的神情,可惜隔着一道帕子,她什么也没有打量出来:“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可是,丝雨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些不确定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到这归墟之下探个究竟如何?” 噗通一声如水的声音响起,丝雨的那句话显然并没有征求夜离的意思。她话音刚落,便起身跃到了水中。夜离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跟着她跳了下去。丝雨像一条水中悠游的鱼儿般行动自如,水下的世界似乎更适合她。但是不可一世的夜离显然在水中就没那么自在了,加之这里是万水之源的归墟,水下的压力比之寻常的水压力更大。夜离即使施了避水诀,依旧有些沉重的压抑感。 丝雨并不理会他,一味向着水底最明亮的地方游去。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夜离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直觉驱使着他加快了游水的速度,紧紧的跟上前方的丝雨。有些模糊的记忆随着对水底的接近,倏忽间浮出了丝雨的脑海。可是这些记忆像是镜花水月般太过飘渺,丝雨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总是让纷繁的毫无章法的记忆碎片变得更加模糊。于是她又拼命的向下游动,期望能够让记忆变得更清晰一些。 光线越来越刺眼,夜离几乎看不清丝雨的身形,水波动荡中,他警觉地刚要伸手抓住有些失控的丝雨,一道狠厉的攻击就那么毫无预警的呼啸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断更,抱歉的很,今天补上。 第60章 绝望的愤怒 攻击来的突然,夜离却没有一丝慌乱。这道全力以赴的攻击,在夜离一挥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称这个空挡,夜离一把扯住丝雨,只是还未等他做好防御准备,下一波攻击便接踵而至。道道法光从四面八方凶狠的袭来,显然是早有准备。夜离护住丝雨,温软的眼角被呼啸而来法光映照的突然凌厉起来。 夜离看起来十分温雅,实则打起架来风格却十分骁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不慌不乱的先捏了个诀将丝雨保护起来,然后才略微抬了抬眼,抬手凝起周围的光线,四周忽然黯淡下来,似乎所有的光都聚拢到了夜离的手中。光线越聚越亮,最后化成一团令人无法直视的球体,球体如同宇宙中即将爆炸的星辰般,几度缩放,最后化作道道光的利剑迸射而出,击向四面八方。 隐藏着的敌人在这样恐怖的力量下,还未来得及惨呼,便被这巨大的毁灭性的力量打成齑粉,消失在重新明亮起来的海水中。四周突然再次寂静了下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直到此时,丝雨才回过神来。她上前抓着夜离的手臂,想要拖着他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夜离却没有动,他扯住丝雨的手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眼神冷厉的看向四周的水域,浑身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如此情形下,丝雨再不敢轻举妄动,也静下心来与夜离一起凝神戒备起来。果然,刚刚的惨烈并没有吓退隐藏在远处的敌人,水波动荡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在剧烈动荡的水波中,大波大波的银白色身影显现了出来。他们层层的将夜离和丝雨包围在中间,而在水域的上方,一张闪着丝丝雷电光线的巨网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丝雨有些后怕的看着那张巨网,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真的撞到那张网内,会不会瞬间被那些雷霆之力给烧成飞灰?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丝雨认出了他们天界大军的标志图腾,不过这些天军不是在泽州与魔族对峙吗?怎么会跑到归墟这里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她和夜离的行踪的?丝雨还在惊疑不定的胡思乱想,天军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上前一些,对着丝雨朗声说道:“刚刚不知是神女在此,险些误伤神女,还请神女见谅。”他转而又向夜离嘲讽道,“夜离,你如今好歹也是一界至尊,竟然拿一个弱女子当人质,当真是恬不知耻了吗?!” “哼哼……”夜离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士,脸上是赤裸的蔑视,“你们大可以问问这位神女,我劫持她了吗?”众人闻言均看向丝雨,看得丝雨好生尴尬。 为首的天将倒也圆滑,顺着夜离的话向丝雨伸出手道:“既然如此,那么请神女到这边来由我们照护,你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夜离不置可否,淡淡地看了看丝雨,丝雨却下意识的将抓着夜离的手更紧了紧,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对于她的反应,夜离很是欣慰,他想了想,还是拍了拍丝雨的手背,轻声说道:“一会刀剑无眼,你还是到他们身后去吧,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与你无关。” 一边的天将惊疑地催促:“神女?”可是丝雨却直直的望着夜离水波中微笑的容颜,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去,也许他们不是我的敌人,但是你却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弃你而去,当然,如果你不嫌弃我是累赘的话。” 夜离看着丝雨,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突然的,他笑了起来,那笑,笑得那么满足,一直笑到了他的眼底。心中被前所未有的圆满充盈着,夜离将丝雨揽到怀中,紧紧的拥着她,温软的唇角溢出一缕低低的叹息:“有你这句话,即使为你而死,我也甘之如饴……” 层层包围着他们的天兵天将被这二人的举动惊呆了,为首的将领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呆愣了一下,随后他眯了眯眼退回队伍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他迅速打了一个手势,众将会意,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攻击。 亘古的归墟海底是一片亮如白昼的须弥世界,可是此时此刻,漫天的华光交相呼应,把这最灿烂光辉的地方映衬的反而暗淡许多。夜离的眼眸被扑面而来的五彩华光映的斑驳琉璃,唇角的那抹笑绚烂无比。曾几何时,他也曾面对这样的绝境?那时的心情他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天地之大,却无一处可容身之所,而如今,他将拥着丝雨的手紧了紧,那种无边的落寞早已不复存在,他忽然觉得,生命终于有了一丝特殊的意义。 看似凶狠的攻击,实则在夜离面前还够不成什么威胁,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数以万计的赤金色闪电如翼般从魔君的指尖腾起,如裂空而至,瞬间便织成了密密的罗网,袭向众天将全力击出的术法。全力一击却就这么被轻松的消弭于无形,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天兵天将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夜离暗暗地打量过他们的神色,心里清楚他们今天的行径,必是早就蓄谋已久,看来今天玉帝老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势在必得了。 想到了这一层,夜离便不再留有余力,为了保护丝雨,还是速战速决,早早逼出他们的杀手锏才是正途。否则,与他们这样周旋下去,以他一人之力,即使他再过强悍,也有被他们消耗殆尽的时候。夜离将丝雨重重包裹好,闪身上前再聚毁天灭地之能,想要在敌群冲上来之前,将这些虾兵蟹将先统统解决掉再说。只可惜,今日之事,看来玉帝是下了死命的,那些好不容易位列仙班的天兵天将,竟一改往日作风,豪不惜命的迎着夜离光华璀璨的法光迅猛的扑了上来。 如此近的距离,再要施展先前的术法,难免就要伤及丝雨。夜离被逼无奈,强行收回了蓄势待发的神力,转而护在丝雨身前。他冷笑着,将莹润的指尖微微反转,纯正而极致的太阳真火笼罩在指尖周围,手腕反转间,便有更为凌厉的气息喷洒而出。初始的灿金色火焰凝聚,朝着不知死活的天将们飒飒而来。赤金色的太阳真火瞬间黏着在来犯之敌的肌肤上,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将他们的魂魄燃烧了个精光。 凄厉的惨呼此起彼伏,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丝雨有些不忍的闭上双眼,但是那些领受了军命的军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慷慨赴死。夜离的太阳真火在万水之源的归墟水灵中,已经被大打了折扣,饶是如此,那些对夜离来说如同蝼蚁一般的天界兵将,还是死的死,伤的伤,顷刻间便死伤了无数。 明亮耀眼的水波渐渐被烧成飞灰的尸体染得浑浊不堪,杀红了眼的天将们并没有失去理智,仗着人多的掩护,一部分人始终将目标锁定在丝雨身上。夜离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丝雨看着不断偷袭过来的身影,并不想真的成为夜离的负累。有夜离强横的保护,丝雨的胆色也壮了不少,素手反转间,水蓝色的法光聚起四周泠泠的水波,化作道道锋利的水剑,向着意图偷袭她的人呼啸而去。 二人配合默契的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但是这些十分惜命的天将却像是疯了一般,似乎永远也杀不尽似的,如蝗虫般不停地扑上前来。这种打法,根本不是天界的作风,夜离心内产生了巨大的疑惑。虽然他在这归墟水中灵力消耗的格外快些,只是仅仅因为这一条,就妄想用车轮战的方法来制服他,玉帝应该不会这么幼稚浅薄。夜离望了望依然悬挂在头顶的那张巨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聚起滔天的火光,击向巨网,赤金色的火焰猛烈的撞击在紫色的雷霆之上,电光火石间,巨网的光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果然,方才还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千余众天兵在巨网的外围,惊恐的望着夜离这个可怕的存在。 成功的震慑住了这些懦弱的兵将,夜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牵过丝雨的手,缓缓地往水面游去。没有一个兵将胆敢再靠前一步,夜离欣赏着他们瞳眸中的恐惧,感受着强大力量带给他的舒畅。水中的气氛带着一种诡异的违和,当女人神一样的直觉使丝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突变已然发生。 本已被烧灼的支离破碎的巨网突然化作狰狞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向夜离的身体。夜离自始至终没有注意过那张被他烧毁的网,剧变发生,在丝雨的角度看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于是丝雨猛地扑在夜离身前,想要替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想象中,剧烈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丝雨迟疑着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好像瞬间调入了冰窟。嫣红的液体染红了四周的水域,明亮的水体呈现出一种绚丽的绯红。本应在自己身后的夜离伏在自己的肩膀上,那双温柔的凤目,已然失去了璀璨的神采,正慢慢的不甘的关闭。丝雨僵硬的抱住夜离瘫软的身体,手指再次摸到熟悉的黏稠感。刚刚还在故意表现的惊恐懦弱的天兵天将们,此时却神勇无比的冲向他们。 “夜离……夜离……”那个总是对自己温柔以待的夜离也要离开自己了吗?这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要离自己远去吗?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要这般折磨自己 “啊!!!!”痛彻心扉的呐喊蓦地击穿水底,带着绝望的愤怒,掀起了轩然大波。翻滚的滔天巨浪形成一眼巨大的漩涡,咆哮着想要卷走所有在这水体中的生灵。扑上前来的兵将们被硬生生止住了身形,他们慌乱的急急退避,眼睁睁的看着痴狂的丝雨紧紧搂着夜离,一起消失在那道黝黑的旋涡中…… 第61章 了悟忘魂川 黝黑的水域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可指尖粘稠的液体却在渐渐停止。丝雨紧紧的搂着夜离的身体,耳朵贴在他的唇边,那一声接一声的细微呼吸,成了丝雨保持神智清醒的唯一支撑。耳边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夜离的避水诀在他昏迷的那一刻,便失去了作用,而在这急速旋转的湍流中,丝雨根本无力再为他施展避水诀,为了防止夜离溺水,她不停的吻住他冰冷的双唇,为他渡去救命的真气。 漆黑的水包裹着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丝雨开始恐慌,她可以感受到冰冷的水渐渐像刀子一样在切割着自己的皮肤。她不由得运起灵力将夜离层层包裹,生怕耳边那丝微弱的气息被这彻骨冰寒的水凝结住。“夜离……夜离……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水流撕扯着他们的身体,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惧和无助。当人处于极度的磨难中时,其实是没有眼泪的。丝雨的眼睛圆睁着,只希望这无边的苦难快点结束,不管将是以怎样的结局。 时间漫长的好像过了几生几世,当丝雨已经绝望到每一根神经都麻木掉的时候,那剧烈撕扯着他们身体的水流终于缓慢下来。已经迟钝的神经好一会儿恍惚,丝雨终于回过神来,水体依旧黑暗,而且透着一股浓浓的腥气。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拨动着浑浊的水体,拼命带着夜离向水流更加缓慢的地方游去。 浑浊的水无法视物,丝雨只能依靠她水灵体质的本能,感受着水纹的波动。当她冰冷的指尖终于碰触到一块坚实的物体时,她激动的当时便鼻尖一酸,差点留下泪来。但是她知道,现在她应该把所有的力气留着,现实不会容许她软弱分毫。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丝雨终于把夜离拖上了水岸。她手脚酸软的顾不上打量四周,而是扑倒夜离的唇边又仔细听了听。还好,还好,那一线微弱的气息还在。温热的泪划过冰冷的面庞,滴在夜离苍白的脸上。丝雨紧紧咬住唇角,强忍住颤抖的嗓音,低低的唤了夜离几声。夜离微皱着眉,唇色因为寒冷,泛着铁青的色泽。 为今之计,只有快些找个干爽舒适的地方了。丝雨终于抬起头,开始打量这个让他们绝处逢生的地方。然而抬眼之后的第一眼,却让丝雨实实在在的愣住了,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被哗得一声浇了个彻底。这里,是什么地方? 头顶上,有一线幽幽的蓝光洒下,整片世界笼罩在这幽暗的光泽里,显得那样阴森诡异。四周是嶙峋恐怖的怪石,而身下,黝黑粘腻的泥土中,大片大片的幽蓝色摩诃曼殊沙正妖娆的绽放在眼底。丝雨将视线投向他们刚刚爬上来的河水中,翻滚的水花一层一层扑到岸上,在幽蓝的暗光中,泛着诡异的血红。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想到自己刚刚从中爬出来,丝雨立即捂住口鼻,剧烈的呕吐起来。 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呕吐,耗尽了丝雨最后一丝力气,她瘫软在夜离身边,浑身颤抖的犹如筛糠一般。“夜离……夜离……”丝雨抓住夜离的手,想要寻求一丝慰藉,可是夜离的手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她再也顾不得恶心恐惧,拼命扶起夜离的身子,拖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这个令人遍体生寒的地方。 脚下蓝色的曼殊沙无边无际,丝雨艰难的挪着步子,有生以来,从未这样讨厌过一种颜色。这些幽蓝的曼殊沙根本没有一丝梵境的圣洁感,它们极尽所能的扭动着妖异的身体,连成大片大片绝望的海洋,似乎要将她溺毙在这片忧伤的色调中。夜离的呼吸时深时浅,丝雨的身体却越发沉重起来。空气带着粘稠的质感,腥臭的味道填满了她每一个毛孔。不远处的河水似乎有无数的冤魂在呻吟哭诉,丝雨一边机械的挪动着步子,一边莫名想起了忘魂川的传说。 忘魂川司忘情水。亡人为鬼,鬼入轮回而投身九泉。九泉之下,忘魂川日夜不息,作为万物的终点,也是人生的起点。多少生灵捧着一腔热血茫然而来,可多少不甘也只能化做千百次回眸。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三生石上,被刻下无数深深印迹,记下的,是该了的债,该还的情…… 可如若不愿忘却前尘往事,如若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亡魂可以不喝孟婆汤,只是反抗天理循环的后果,那便是必须跳入忘魂川,受尽千年折磨方才能投胎。忘魂川污浊的波涛之中,有无尽的铜蛇铁狗争相咬噬着人的魂魄,千年万年永不停息。 而在这无尽的折磨之中,你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你的唇舌无法发出任何呼喊,你看得见他,他却看不见你。千百年间,你看着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看着他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他会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只会与你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 如果你可以忍受这噬心啮骨之痛,千年之后,你如若仍能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尘往事,那么,你便可重入人间,去寻你永世最爱之人。 思及此,丝雨苍凉一笑,终于了悟。原来,情之一物,最苦的不是相爱不是相思,也不是相恨,相杀,而是,相忘!再甜蜜的爱情,都敌不过一个“忘”字,她与隋风,真真是一段孽缘…… 一步一步,似乎是为了印证丝雨的想法,不远处的河流中,渐渐出现苦苦挣扎的悲戚身影。滔天的浊浪中,翻滚着几多痴情人的血泪。脚底的曼殊沙从忧伤的暗蓝演化成暗红的血海,黄泉碧落,青石铺月,漫天血红的花海中,一道梅枝空瘦的身影立于繁花妖娆处,长剑直指着青石桥边一位伛偻的老妇。 这里,竟是虞渊!忘魂川畔,奈何桥边,孟婆那一头花白的发丝被地府悠游的风猎猎吹动。她的上空,无数若隐若现的幽冥鬼影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那道憔悴的身影。丝雨止住踉跄的脚步,口中喃喃的唤出她只想永远忘记的名字:“隋风?”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隋风回眸,前世的一双人久久凝望,这纠缠了两世的情丝,又怎一个乱字了得! 肩上的人突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丝雨拔回神思,惊喜的轻声呼唤:“夜离?夜离你醒了吗?”夜离颤动着眼睫,修眉微微皱起,那温软的眸子终于睁开,带着一丝迷离的光,看得丝雨忍不住潸然泪下。 冰凉的手艰难的抬起,抚摸向丝雨苍白的脸颊,夜离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别害怕……我,在呢……”泪水奔涌而出,为的只是这份难以偿还的无边温情。 孟婆苍老的声音猛然回荡在幽深的地府,夹着忘魂川中无尽亡灵的哀嚎,震慑着胆敢闯入的妄为者:“此乃亡者魂归之所,尔等无论神魔,均为生灵,何故无端闯入此境,扰我亡者清净!” 半空严阵以待的幽冥鬼将随着孟婆的呵斥,呼喝一声,虚无的身体却释放出迫人的压力。隋风冷漠的收回胶着在花海中的视线,长剑处逼出万千寒光,声音森然的比这地府中万千的鬼气还要再阴冷几分:“今日我隋风,只想到三生石畔求个明白,你们应允也罢,不允也罢,挡我者我必遇神杀神,见佛弑佛!” “放肆!飞廉!前尘往事俱已灰飞烟灭,你这般执迷不悟,口出狂言,与那丧心狂魔有何区别?!” “呵呵……”气息奄奄的夜离不知死活的笑起来,丝雨生怕他说出什么,伸手掩住夜离的嘴。孟婆愤怒地看向他们,正要怒声呵斥,丝雨急中生智,突然张口带着三分娇怯道:“孟婆婆,您就是孟婆婆对不对?” 孟婆被她喊得一愣,定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血污的狼狈女孩。可是端详半天,孟婆浑浊的老眼眨了又眨,依旧没有想起,这个女娃娃是哪家故人之后。丝雨趁机暗暗对隋风使了个眼色,再赶紧回眸看向孟婆。看孟婆疑惑的神色,她硬着头皮继续胡诌:“孟婆婆,我小时父神时常跟我提起您的。”丝雨藏在身后扶着夜离的手悄悄地碰了碰夜离,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婆婆,我今日与表哥到归墟游玩,竟遇到了巨怪袭击,我与表哥不慎落水,也不知怎得就被冲到了这个地方。方才听婆婆一番言语,这才知道竟是误闯了幽冥地府,还请婆婆勿要责怪啊!” 孟婆眯着眼听完她一番胡言乱语,神情半是松动的询问道:“你父神是谁?”丝雨暗暗捏紧手指,打算孤注一掷:“我父神是,雨神玄冥!” 地底的风忽然呼啸着拂过所有人的身畔,卷起在场所有人的衣衫袍角。众人各怀着异样的心思,有人的手暗自凝结成拳,蓄势待发。孟婆撩了撩遮在眼前的凌乱发丝,声音毫无起伏的回道:“哦,原来是他……” 第62章 女人的决断 丝雨心中欢呼一声,身子突然放松,腿就不自觉的软了软。她踉跄了一下,那狼狈的样子没有逃过孟婆和沉默下来的隋风的眼。 孟婆冷然的再次上下打量丝雨和夜离一眼:“你那表哥伤得不轻,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她说完回首看向隋风,不客气道,“飞廉!也请你速速离去,否则惊动了冥君,坏了我地府的规矩,可就别怪我地府无情了!” 隋风眯了眯眼,那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又冒了出来。丝雨现在哪里还有力气看他们打架啊,她急切的对着孟婆嚷道:“婆婆,您也知道我们受伤了,我们哪里还有力气离开啊?”她又对着隋风伸出一只手,摆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隋风!我快撑不住了,快来扶扶我!刚刚我还在想你被冲到哪里去了呢,原来你也被冲到这里了。哎哟,快来,快来。” 丝雨说着就要歪倒在地上,隋风听着她的话,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呆愣,接着便应声掠过去搀扶住丝雨,并从她肩上把夜离接了过来。两个男人在接触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暗流几乎能击出火花,看得丝雨心惊胆战。丝雨吓得一把抓住两人搀扶在一起的手臂,使劲瞪了一眼两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可惜孟婆并没有那么轻易就相信他们的鬼话,她十分不客气道:“你这个女娃娃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一会跟你表哥怎样,一会又把这贸然闯入地府的飞廉也扯了进来,你可不要糊弄我这个老婆子!” “怎么会呢?婆婆!”丝雨无辜的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看隋风。她不知道隋风在他们出现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不过看这个现场还算整齐,应该还没有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我们今天,确实是三个人结伴去归墟游玩的。” 丝雨回头作势狠狠的拍了隋风的胳膊一下,嗔怒道:“隋风你做什么好事了?!” 隋风被她拍得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这呆愣的神色给了丝雨一个很好的表演效果,丝雨顺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嘴里自言自语道:“我看你刚才好像被那怪蛇咬了一口,莫不是中了蛇毒,魔障了吧?” “婆婆,您大人有大量,隋风,哦也就是飞廉,他刚刚被蛇咬了,必是中了蛇毒,毒气迷了心智,这才做出这么过分的事。还请您网开一面,不要计较了好吗?”丝雨使劲睁大一双水眸,努力的扮演着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为了博得更多的同情,丝雨还貌似不经意的对着浮在半空的冥将瞟了几眼。演出效果很好,没有人对于天生柔弱的萌物有抵抗力,那些冥将中甚至有人暗自吞了几下口水。 孟婆叹息一声,虽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看在玄冥的面子上,她决定放他们一马。再说,他们几个人也确实还没造成什么麻烦。“也罢,只要你们速速离开这里,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孟婆说着微微摆了摆手,那些负责冥府守卫的兵将会意,微微退后一步,暗暗放松了戒备。 侥幸蒙混过关,丝雨暗自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可是她身边的两个男人一直各怀心思的默默看着她,并且产生了点相同的念头。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夜离突然委顿在地上,做出一副伤重昏迷的样子。而隋风显然清楚不能学夜离的做法,毕竟他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严重的伤势,于是他以手支头,眉头紧皱,做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的,很像是蛇毒发作,十分的痛苦不堪。 这俩人突然就半死不活的,丝雨瞪着眼睛有些发懵,一时不知该扶哪个。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短暂的选择之后,丝雨慌乱的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夜离,只见夜离隐藏在阴影中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她忽的就明白了这俩人唱的戏码。丝雨看着夜离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是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当真是无处可去。想明白这一层,丝雨将一张小脸立时哭丧了起来,她一手扶着夜离,一手拉着隋风,呼天抢地的哭道:“啊,表哥!隋风!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两个“柔弱”的男人东倒西歪,丝雨一时慌得没了主意,回身扑向孟婆,她梨花带雨的拽着孟婆的衣摆哀求道:“婆婆快来救救命吧!婆婆,你看他们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啊!”虽然是在演戏,可是丝雨的身体也是真的疲累不堪,孟婆不动声色的捏着丝雨的手腕,一边作势要把她扶起来,一边暗暗的切了切她的脉象。丝雨的脉象凌乱不堪,确是受了极度的疲累惊吓。 丝雨哪里肯起身,只是拽着孟婆的手,哀哀恳求。他们这一番闹腾,远处的黄泉路上,已经阻滞了一大批等着过奈何桥的亡魂。亡魂凄厉哀嚎,带着满心的不甘,鬼差们已然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敢声张,只在那不停的来回踱步,间或拿着招魂幡抽打几下不听话的亡魂。孟婆一时便头大起来,她又犹豫了一会,实在被丝雨哭得心烦,回头对着角落里招了招手。 阴暗的一角中跑出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娃,一身粉红的衣裳衬着白生生的一张小脸,脸上隐隐的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女娃跑到孟婆身边,乖巧的对着孟婆笑了笑。孟婆点点头,对着女娃低低嘱咐了几句。丝雨一看似乎有门,啜泣的更大声了些,孟婆回头十分无奈的扯起丝雨,嘴里数落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莫要耽误了鬼差办事,这些亡魂的时辰最是耽误不得!” 丝雨抬起哭得花里胡哨的脸,确认道:“婆婆这是答应救他们了吗?”孟婆不耐的翻翻白眼,口气虽差,意思却十分明确:“总不能由着你们在这胡闹吧!没看到那边的亡灵都聚成堆了吗?”丝雨闻言机灵的顺着孟婆手上的力道站起来,十分欢喜的随着孟婆前去查看那二人的伤势。 夜离的发丝散乱的遮在脸上,况且他的伤势也确实不是假的,孟婆看了看他,招呼一名鬼将过来帮忙扶起夜离。只是这隋风的戏却有些穿帮的危险,好在丝雨机警,称孟婆查看夜离时,早就悄悄递给隋风一粒药丸,让他吞了下去。孟婆回身带着三分警惕的看着隋风,伸手为他把了把脉。没想到,这个狂妄的危险人物脉象里倒真的有丝丝毒素在窜动。既然如此,她也不再说什么,仍旧招呼人来将隋风扶着,自己当先带着丝雨等人迤逦而去…… 丝雨等人尾随着孟婆那苍老的身影,向着地府的深处行进,血红的摩诃曼殊沙妖娆的开在脚下,阴暗的地府,凄厉的鬼哭,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幽冥地底。丝雨疲倦的几度想闭上双眼就此睡去,可是,前方未知的命运是那样的世人惶恐。丝雨觉得好累,这磨人的命运何时才是个尽头?她真想好好的,好好的休息一下……—— 天界大军在魔界入口列阵等待了足足两天,在这两天中,魔族的人几乎跑断了腿,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魔尊,夜离大人。绝望的气氛笼罩着魔都,那些垂垂老矣的长老们习惯了勾心斗角,为自己的氏族利益费尽心机,却早就没有了与外界争雄的龙心虎胆。他们一味的寄希望于无所不能的魔尊,能够回来挽救他们将要灭绝的命运。 好在魔界不全是无能之辈,许多时候,男人的杀伐决断之心还比不上女人来的更彻底。游姬就是个典型的有决断的女人,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作为魔尊唯一名正言顺的侍妾,她果断的站出来力挽狂澜。她先是说服一众迂腐的长老迅速集结军队组织防御,然后又游走于魔界各个隐藏的妖王,魔头之中。游姬可谓是费劲了心力,竭尽所能的将他们拉拢起来,共同抵御外敌。 有了这些还算周全的准备,当天界大军终于开始发动攻击的时候,魔界好歹组织起了周密的防御,竟与来势汹汹的天界大军几度打成了个平手。战况就这样胶着在一起,没有夜离的坐镇,竟也能取得这样的战果,那些本还暗地不太信服游姬的人如此也变得心服口服。毕竟没有人愿意失去家园的庇护,这些任意妄为的魔族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同心协力,为着大家共同的利益,拼死守护住了魔界最后的屏障。 只是没有人比游姬更清楚,这些从来只为自己私利着想的魔族,绝不可能长久的为着一个目标坚持下去。这样同仇敌忾的日子并不会长远,她忧虑的看着头顶悠远的天空中,那一轮夜离自己塑造出的太阳,只希望夜离这个真正的王者能够早日归来。这个世界,毕竟他才是真正的主宰,所以: “夜离,你究竟去了哪里?无论你在乎与否,这里的子民你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游姬捏紧双手,心中对那个永远冷淡的男人,充满了矛盾而激烈的情感…… 第63章 秘辛 越往前走,丝雨越觉得,她真的是个土包子啊土包子。本以为这阴森的亡者聚集之地应该是个极度令人恐怖,并且厌弃的地方。可是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宣誓丝雨的想法是大错特错的。一路走来,除了最初的那段黄泉路实在阴森可怖之外,渐渐的四周的景色开始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路两边芳草萋萋,血红色的摩诃曼殊沙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曼殊沙华在摇曳生姿。 行走间,众人来到一座碧瓦楼台前,只见楼台上流光飞舞,仿似堆叠了千层万重的彩霞飘飘。有隐隐的红色雾霭缠绕在楼台檐角,将飞檐上狰狞的古兽映衬的好像活了一般,展翅翱翔在如梦似幻的烟霞中。碧绿的瓦片层层叠叠如交颈的鸳鸯般泛着幽幽的光辉……丝雨不禁啧啧赞叹,真奢靡啊!这地府的神仙原来也这么会享受啊! 孟婆带着他们走到巍峨的楼门前,只见这楼门也做得十分考究,两扇朱红的大门上镶嵌着几排赤金的铜钉,灼灼的耀人眼目。众人抬脚跨过整块白玉凿就的门槛,来到了地府冥界的真正所在。 跨入门内极目远望,一层层的亭台楼阁错落着看不到尽头,楼台高耸,一直窜入闪着幽幽蓝光的暗黑色天际;一进进华丽的宅院排排相连,曲折蜿蜒的游廊穿插其间,雕梁画栋,好一副富贵温柔的做派。 而顺着游廊一路前进,就连很见过一些世面的隋风也半眯着眼睛,很有些装不下去的感觉。重重的院落中,古韵优雅的窗扇前浮着飘渺的轻烟,柔软的帘栊微微摇动,透着朦胧的红色微光,仿似天上的哪处仙境。偶有半开的窗扇中,可以依稀望见古兽香鼎喷着缕缕香云,曼妙的宫娥站在绛纱灯火前,素手轻执宫扇,一派仙家祥和气象…… 丝雨看得有些痴迷,若不是方才峥嵘惊悚的牛头马面给丝雨留下的印象太深,她真以为孟婆把他们带到了哪家的仙山宝地呢。一群人跟着孟婆七拐八弯,不知走了多久,丝雨正晕头转向的时候,孟婆那佝偻的身形好歹是停了下来。她指着面前的这一进小院,指挥着那几个兵丁将夜离和隋风扶到屋子里去。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桌椅床榻,丝雨几乎要瘫在椅子里。孟婆倒是周全,招呼来几个下人把夜离和隋风安置妥当,又着人去煎煮汤药。好一番吩咐忙碌之后,才看着一边狼狈不堪的丝雨说道:“你看他们安置的可还算妥帖?” 丝雨受宠若惊,点头如捣蒜,连声回道:“妥帖!妥帖!有劳婆婆了!” 孟婆面无表情,指了指门外又道:“既然如此,你也该安生些的好。隔壁是你的房间,你也去梳洗休整一下吧。只是有一样你要切记,这里多得是牛鬼蛇神,冤魂厉鬼,你们可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否则出了什么事,我老婆子可担待不起!” “婆婆放心,小辈记下了,小辈必不会给婆婆添乱就是。” 丝雨信誓旦旦,孟婆却不领情,依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扭头就往外走。将将要出门时,又扔回来一句话:“只容你们在此休整两日,两日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此地,再不要啰嗦!” “哦……多谢婆婆收留。”丝雨弱弱的对着孟婆远去的背影回了一句,等到她走远,立即扑过去把门关上。待她回过身来,一旁榻上的隋风已经坐在那眼神清明的凝视着她了。暂时脱离了危险,也就暂时不用再演戏,丝雨突然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可恨的男人了。她无措的挪开视线,略顿了顿,就走向床榻上的夜离。夜离也早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丝雨矮身坐到床边,他安抚的对她笑笑,接着很有些夸赞的说道:“看不出你还真有些急智,演戏的本事也十分令人倾佩啊!” 丝雨看夜里还有精神跟她打趣,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她疲倦的笑笑,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说过,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也绝不愿做任何人的累赘。”可是她说完却又叹息一声,心里明白,若不是她,夜离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她终归还是个累赘。 丝雨落寞的垂下眼睑,“刚刚孟婆说的,想必你们也听见了,我们只能在此休整两日。你们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吧。”丝雨从始至终不愿抬头看隋风一眼,隋风凝视着她,看她疲倦狼狈的面容,眼里满满的全是痛悔。他沉默的看着丝雨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心中苦涩难言。 夜离轻笑一声,无奈的先发话:“我能有什么打算,方才这般不堪,也不过是为了躲避追兵罢了。如今能得两日休整,已经很是不错了。” 看他苦笑,丝雨也很有些狼狈不堪的感觉,她张了张嘴,苦涩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夜离拍了拍她的手,半是嗔怪地笑道:“说什么傻话,当年你救我的时候未曾犹豫过半分,哪里考虑过连累的问题。如今换做我来回报于你,我却委实不中用了些。”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显然大有把一旁的隋风忽略的意思,这使得隋风周身的气场几乎能凝结成冰。他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准备自觉地离开,免得徒惹伤心。丝雨却终归心软下来,她咬着唇冷淡道:“你要去哪?” 隋风在门前顿住脚步,却依旧一言不发。夜离识趣的闭上双眼,丝雨又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我刚刚本不该多管闲事,只是我与夜离已经筋疲力尽,你若还念一点旧日的情分,就请好好安生些,给我们一点休整的时间。” 隋风的脸霎时变得有些灰败,他们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相处呢?他的手捏紧又松开,终究还是喑哑着嗓子,颓败道:“我只想好好保护你……” 一抹嘲讽的笑绽放在丝雨的唇角,可是这笑却苦得她眼角发酸,她看着隋风走出门去的落寞背影,心里恨道:伤我最深的就是你!手突然被温暖的包裹起来,丝雨回眸,看见夜离温软的眼角,满满的全是宁静祥和。她勉强的抽了抽嘴角,柔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曾经比这更严重的伤也没要了我的命。我的命天上的人惦记的很呢,只可惜这么多年总没让他们如愿。”夜离这番话说得很是意气风发,丝雨却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凄凉。 “夜离,你为什么会叛离天界,自创魔界的呢?”丝雨定定地凝视着他,小心的问道,“你浑身上下,没有丝毫魔气,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你?” “呵呵……这个说来话太长,反正我看飞廉也想要一探究竟,不如等明日我们休整好了,一起到三生石上看看,你也好对你的前世多少了解一些。”夜离说完就将头扭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丝雨沉默半晌,低叹一声,起身离去。 一夜无梦好睡,丝雨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断了似的。她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去看夜离,结果人家早就神清气爽的站在门前观望冥府景致了。丝雨不禁暗自咋舌,心道不愧是魔尊啊,身体素质确实是非比寻常。她歪歪扭扭的走到夜离身边,刚要开口说话,隋风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脸色难看的看着他们,依旧一言不发。 夜离温软的对着丝雨笑笑,接着转头对隋风说道:“飞廉兄可把地形都勘察明白了?” 隋风嘴角冷淡的翘了翘:“我与你,似乎称不上什么兄弟吧?即使我前世是飞廉,我们之间的交情似乎也并不深厚。” 夜离无所谓的笑笑:“你说得很是,不过身为仙门弟子,你却没有告发我的身份行踪,在下以为,我们如今确是可以站在同一个阵营里了。未免夜长梦多,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拖延了,走吧?” “去哪?”丝雨有些不明所以。 “先离开再说吧。”夜离牵过丝雨的手起步要走,隋风却冷然道:“我可没有现在就走的意思,有些事我必须去弄个明白。” “呵呵……”夜离摇了摇头,“仙族这步棋,实在是狠绝,竟生生把一个叱咤风云的一届风神,变成一个一无所知的凡人。”他的眼神并没有同情,反倒是一片凄凉。但是他的话却极大的刺激了隋风的自尊,他冷硬的上前一步,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请你把话说清楚!” 夜离哀默的看着隋风,许久之后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神族的身世,在三生石上是看不到的。我们的命运全都刻在女娲殿的天命石上,而那里,已经是仙族的地盘,你我如何去得?” 夜离的话里,隐藏着无尽的深意,隋风眉峰拧成一个疙瘩,疑惑道:“我这一世虽然尚未得道成仙,却也是修得了仙根的仙门弟子,如若诚恳请求,不见得就进不了南天门。而你却说我去不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得道成仙,回到天上。飞廉,你我都是天界的心头大患,你的命运早就在你跳下堕仙崖的那一刻,成了定局。”地底昏暗的光线下,有潮湿的云气浸染了几人的心,有些永远见不得光的秘密,正幽幽的掀开它神秘的面纱,露出龌龊不堪的面容…… 第64章 忆往昔 此时此刻,丝雨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张了张嘴,看着夜离艰难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前一世,我和隋风的死,本就是特意做好的局?” 夜离的脸上带着三分落寞和嘲弄,并没有说什么。隋风却上前几步,一把揪住夜离的衣襟,森冷道:“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就请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夜离无所谓的笑笑,抬手挣开隋风的手,一边抚平衣襟,一边淡淡的回道:“你其实是想说我这样故作神秘,是为了挑拨离间或者说是想耍弄你对吧?你大可不必这样客气,有话我也可以直说,只是我说的话,你就一定会信吗?” 隋风也不客气,回敬道:“说不说是你的问题,信不信是我的问题,这有什么相干?你若真的是友非敌,那就请你明明白白的把话说个清楚,在下,必将不胜感激!” 丝雨闻言也殷切的看着夜离,夜离低首理了理衣袖,终究叹息一声,转身走到石桌前坐下。他想了想,低低的说道:“你们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我只能从我们神族的没落说起……” 原本天界是远古神族的天下,那是个辉煌的时代。盘古开天辟地,创造宇宙鸿蒙,彼时混沌初开,天地被划分为六界:神、魔、仙、鬼、妖、人。起初各种族自有地界的划分,无论他们满意与否,介于神族的过于强大,妖鬼人三族完全没有宵想天界的资格,而原始仙族讲究无欲无求,故而人丁稀少,他们也自有他们的仙山仙岛,洞天福地。 只有魔族与神族能够分庭抗礼,几千万年的时光中,神族与魔族纷争不断,历任天帝与魔神在这漫长的时光中,发动了无数次的大规模战争,战火的荼毒,让神族和魔族日渐凋零。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无所作为的仙族却发展了起来。 他们将道家心法推广到人族,妖族,甚至是鬼族,随着这些本处于弱势的群体也能得道成仙,仙族的势力迅速壮大。神族为了将魔族彻底摧毁,在自家人才凋零的窘境下,不惜拉拢日渐强盛的仙族,共同清剿魔族。百万年后,魔族终于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而仙族也逐渐开始参与到天界的各项事务中去。他们的作用越来越大,最终取代了神族在天界的地位,成为天界新的主人。 当最后一任天帝卸任之时,天界的神族可谓是寥寥无几了。可是这些天地间最精华的种族,天生便有着上苍的厚爱,他们是天地间最精华的存在,他们拥有与日月一般耀眼的光辉。这些天生便具有强横神力的种族,委实让那些经过无尽岁月的磨练方才能取得些微成就的仙族嫉恨不已。这些仙族几乎全部是下界曾经卑微的存在,他们没有耀眼的身世,没有天地不公的厚爱。相反的,他们要经过无数次所谓公平的天地锤炼,方才能得道升天。可是当他们经过千辛万苦之后,他们却发现,跟那些与天地同生的神族相比,他们依旧是弱小的,可怜的种族。 这种种的原因,导致接管天界的仙族对神族很有些排斥。在玉皇即位之后,仙族便想尽一切办法,明里暗里的将残留在天界的神族清除出去。只是,在世间辉煌灿烂过无尽岁月的神族,岂是他们这些卑微的仙族所能轻易撼动的。神族彼时虽然已经势单力薄,但是一些自远古便一直存在传承的神,他们是根本没有能力将他们清除的,比如说雨神玄冥,天帝之子夜离,还有武力强悍的风神飞廉。 起初仙族接管天界不久,根基还很不牢固。起初他们不得不依靠残留的神族帮他们稳固六界。可是这些神族强大的神力,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仙族脆弱的神经。他们表面上一边与神族携手共进,其乐融融,一边暗地里却在不停的清理着那些式微的神族。 神族向来不喜勾心斗角,说白了,就是心眼比较实在。而仙族大多都是些什么角色呢,他们是大多是从下界,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慢慢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族类。在他们充满磨难的奋斗史上,哪一个没有一颗玲珑七窍心?因而能力较弱的神族就在这些工于心计的仙族刻意的算计中,陨灭的陨灭,归隐的归隐。神族一时更加凋敝不堪,只剩下几个一时难以消灭的,诸如夜离之流,还有一些仙族为求六界归心而不得不做的面子工程,比如十世炎帝,神农谷樵。 当仙族终于坐稳了天界宝座之后,六界的俯首称臣,让他们再也不能容忍神族那些极具危险性的存在。首先是雨神玄冥的妻子屏翳竟怀了一对双生子,似乎是天要亡我神族,屏翳竟赶在生产之时历劫。玄冥拼尽全力才保住妻子的性命,可是彼时体弱屏翳终究熬不过生产的消耗,产下了云姬之后,便难产而死。她腹中的另一个孩子,也因为屏翳的陨灭未能顺利出生。玄冥悲痛欲绝,用自己剩余的神力保住了屏翳腹中未能出生的另一个孩子的魂魄。 不久之后,玄冥也历劫陨灭。只留下一个尚且年幼的云姬,和被玄冥层层包裹在妙华镜中等待出生的丝雨。少了玄冥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接下来,便是仙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帝之子,夜离。夜离掌管着天上的日月精华,擅长操纵太阳真火。若不是天帝退位禅让给玉皇,夜离本该作为太子,继任下一届天地之位。就是他这个特殊的身份,让夜离成了玉皇心头一根不得不拔掉的尖刺。 所以,悲催的夜离渐渐落入仙族设下的重重圈套,被仙族冠以了无数莫须有的罪名,成了天地六界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流离失所的夜离只得取走太阳的精魂,以此作为保命的筹码,东躲西藏,一次次从天界大军的围追堵截中死里逃生。 天地之大,竟没有他夜离一丝立锥之地。他漫无目的的四处逃生,带着满身的伤痛,心中凄怆无比。终有一日,他无意中闯进了女娲的神庙之中。在那里,他遇到了温暖了他一生的女孩,那个彼时尚且年幼的雨神之女,丝雨。 那一日,浑身浸满了鲜血的夜离闯进了天界的禁地,母神女娲的神殿之中。他淋漓着满身的鲜血,步履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入神殿之中,心如死灰一般,以为自己即将要在此终结自己的一生。可是殿中圣洁的母神神像之下,却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身影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至纯至洁的容颜,小小的少女并没有惊恐或慌乱,她只是惊讶的看着好像一个血人一般的夜离,带着发自内心的同情和关怀,对着他这个好像丧家之犬的人说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殿外响起了追兵纷乱的声音,已然绝望的夜离微微闭上双眼,转身打算就此同归于尽。可是一双柔软的小手却猛地扯住他,用力将他拖到了女娲神像的后面。 “嘘,别出声!”稚嫩的童音回荡在耳际,“你闯祸了吧?别怕,我来保护你!” 娇俏的小身子倏忽之间转了出去,他看见这个小小的女娃在迅速的清理着将地面凌乱的血污。殿门轰然洞开,女娃娃故作慌乱的缩在女娲神像的脚边,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的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仙族兵将。 还未等追兵发话,她就大声哭了起来,带着十二分的懵懂娇弱,哀求道:“哇……仙伯!雨儿再也不敢了,雨儿不是有意跑到这里玩的,仙伯千万不要责罚雨儿!”一堆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愣是被她哭愣了,他们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不耐烦的呵斥着小女孩:“你不是雨神殿的小神女吗?怎么会跑到女娲神殿中来?我问你,你可曾看见天界要犯夜离?” “什么夜离?我从未见过什么人啊……”女孩继续抽搭几下,懵懂的歪头看着他们,可怜巴巴的继续做戏,“雨儿承认是自己贪玩,不该随便跑到神殿中玩耍,仙伯不要再吓唬雨儿了吧,雨儿再也不敢了,只求您千万不要告诉我姨娘梦姬!否则雨儿又要被狠狠的责罚了……”女孩越说越伤心,小嘴一瘪,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魔音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吵得人更加心烦意乱。那些天兵天将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在大殿中粗略的搜查了一番,自然一无所获。他们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脚下似乎生了风般,竟有些仓皇而逃的感觉。 柔嫩的童音再次响起,带着慰藉人心的魔力,将夜离千疮百孔的心唤回了一线生机:“他们走了,快出来吧……” “你流了好多血啊,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小小的手轻柔的清理起他的伤口,夜离就那么愣住了。他以为,这天地间再也没有了任何施予给他的温情。小小的手那么温暖,夜离终于明白自己的身心已经冷成了什么样子。 “我叫丝雨,你呢?”清脆的娇软嗓音,如花的粉嫩笑靥,夜离终于展开了他唇角久违的笑容,他轻轻的仿似怕吓到这个小精灵般回答道:“我叫夜离,黑夜的夜,离开的离……” 许是看出他眸色中的哀伤,小小的丝雨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眉眼,她笑着夸赞道:“你的名字真好听,夜已经离开了,那么你的世界将永远没有黑暗!真好!” “呵呵……”夜离摇头轻笑,喃喃道:“原来如此,的确是真好!真好……” 无尽的希望就那么静悄悄的随着那稚嫩的童音蔓延到心底,那一刻,夜离抬眼凝望着这个命中的贵人,心中再无忧虑恐惧…… 第65章 背阴一战 说到这,夜离停了下来,似乎在默默的回味着他生命中这段可贵的温暖。丝雨和隋风也陷入了沉思,原来这段消逝在时光洪流中的神族历史,竟是这样衰败不堪。他们置身其中,又是扮演的怎样的角色呢?夜离沉默良久,终于叹息着轻笑起来,他半是自嘲的对丝雨说道:“只可惜,那一面之后,我却再也未能见到过你。若不是你,我可能在那一天就灰飞烟灭了。呵呵呵,换句话说,若不是你,我那令玉皇恨之入骨的魔界,也根本就不会存在。这样想来,我觉得你们后来的结局,说不定就是玉帝报复的结果。” 终于说到了他们两人的头上,夜离却还有闲心打趣他们,丝雨看着他一闪一闪的眼睛,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拿眼瞥了他一记。所幸夜离紧接着清了清嗓子,没有给一旁忍耐的十分辛苦的隋风发飙的机会。 “你们的事我并不知晓多少,只是后来听说你们双双跳崖。外面的传言是说你们为情而死,可是以我对飞廉的了解,他似乎不是个轻易对男女之情动心思的人。”夜离意味深长的看了隋风一眼,接着转眼对丝雨说道,“而丝雨,我认识你时,你还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娃娃,我对你也根本没有任何了解。只是我觉得,你是那样一个明媚聪慧的孩子,你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寻死?” 许久不曾说话的隋风突然哑声道:“你怀疑的是什么?” 夜离抬眼紧紧的盯着隋风,笃定道:“我只是认为,以你风神强悍的神力,仙族不可能留你在天界。更何况,一千多年前,我魔界与天界的那场大战,你出尽了风头,天界无人能出其右。你觉得,有你这强横的异类,玉帝老儿坐在那九重天的宝座上,能坐得安稳吗?” 隋风的脸色忽青忽白,他看着容色清浅的夜离,一双斜飞入鬓的长眉几乎拧成了一团:“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吗?” 夜离忽然笑了,他太明白隋风此时的感受了,想当初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这些过于刚直的神族,注定要败落在这些宵小之徒手上。“对,我确实是猜的,可是我的猜测,你自己心里觉得是否有些道理呢?” 丝雨有些落寞的低头沉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此时的心情不如说是茫然。丝雨茫然,隋风也茫然。倒是夜离这个过来人很清楚现在应该干什么,他站起来掸了掸袖子,放松的说道:“好了,二位听够了故事,不如随我一起先离开这鬼待得地方如何?” 丝雨茫然的跟着起身,半是担忧的问道:“离开这里,我们去哪里呢?我怕我们一出去,就要被仙族层层包围了。” 夜离好笑的向丝雨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走吧,你以为这里就安全吗?这里可是正经仙族的地盘,我看那孟婆可不是那么良善好说话的主,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夜离的手修长而有力,给人一种坚实的可靠感。丝雨下意识的上前握住他的手,一声不吭的跟着夜离向前走去。隋风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眼睛里已是一片死灰。前一世他们未得白首不离,这一世,却连相守的机会都没有了吗?他痛苦的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地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三人从这个偏僻的地府小院中一路悄悄地向外潜行,来的时候,孟婆带着他们东绕西绕,转了不知多少个弯,丝雨被绕得晕头转向,早就忘了来时的路。但是夜离却丝毫看不出犹疑地神色,他牵着丝雨,一路轻车熟路,走得很是淡定。他这份才能,又让丝雨好生倾佩一番,只是丝雨不知道的是,男人似乎天生就是比女人认路些。 一路上,冥府很是安静,他们躲躲藏藏的,并未遇到什么兵丁或守卫。只是间或有三两个仆从丫鬟走过,一切顺利的有些不同寻常,夜离和隋风不禁在心里更加戒备起来。等到他们拐出这些层层叠叠的宫殿庭院之后,连丝雨都看出了诡异。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先前那座穷奢极侈的碧瓦楼台,而是一座阴风阵阵的狰狞黑山。 山上怪石嶙峋峥嵘,好似食人的恶鬼般张牙五爪的对着他们。“这是哪里?我怎么不记得先前有这座山?”丝雨看向另外两人,有些不确定,“难道我们走错路了?” “绝对不会错,这山有蹊跷!”隋风走上前谨慎的打量着这座横亘在他们身前的黑色山峰,有些不祥的预感。夜离在旁打量片刻,突然沉声说道:“这是背阴山,过了这座山便是地府十八层地狱的所在。” “也就是说我们确实走错了吗?现在怎么办,再折回去吗?”眼前的黑色山峰处处弥漫着黑色的浓雾,浓雾中似乎有鬼魅的身影在若隐若现。耳畔呼呼的风刮过,带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呻吟。这声音听得丝雨背脊发凉,手不自觉得抓紧夜离温厚的手掌。 夜离感受到她的恐惧,轻轻地捏了捏丝雨的手:“我们确实没有走错路径,一定是哪里有蹊跷。” 说话间隋风已经绕着山脚来回走了一圈,他沉着脸对夜离说道:“这山绕不过去,你可知道别的路径?”夜离闻言有些苦笑,他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过是曾经来过地府几次,那时我身份还算尊贵,到地府也是为了赴宴而已,哪里可能来到这种诡异的地方,更不要说知晓什么其他捷径了。” 隋风闻言无语的看向背阴山,心里清楚此时再折回去估计更加行不通。丝雨看这两人的神色,有些郁闷的回首看向这座鬼山,已然明白面对他们的只有硬闯这条路可走了。夜离轻叹一声,拉着丝雨当先向山上走去。 三人的脚刚刚踏上这座山峰,四周忽的一下就变了个天地。阴森的山石成了三人眼中唯一能看清的事物,弥漫的黑雾中,只见嶙峋的怪石遍地皆是,有狰狞的鬼怪在丛丛的荆棘中探头探脑。奇形怪状的鬼怪带着各种诡异的面容狞笑着看向这些不知死活的闯入者,借着飒飒的阴风,从口中喷出更浓郁的黑雾。 鬼影重重,黑雾漫漫,魑魅魍魉在山岭间穿梭,鬼祟妖魅在眼前游荡,耳畔充斥着刺耳的凄厉鬼哭。这恐怖至极的场景吓得丝雨死死的抓着夜离的手,几乎不敢睁眼。夜离将丝雨的身子拉近自己,周身释放出纯正的神族灵气,将四周蠢蠢欲动的鬼魅逼退回去。隋风走在他们的身后,看见丝雨怕得浑身颤抖,也不动声色的将一道强劲的法光扣在掌心,随时预备着应对一切可能的不测。 “过了这座山,我们还要再怎么走才能出去啊……”丝雨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显然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夜离心疼的刚要安抚她,脚下漆黑的岩石却忽然抖动起来。剧烈的震动把三人猛地掀到半空,四周的黑雾突然变得犹如实质一般,呼啦啦的扑上来,意欲将这三人包裹起来。 早有准备的隋风将手中法光迅速击出,凌厉的风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把裹夹上来的黑雾瞬间清了个干净。那些方才还在附近拼命嚎哭的厉鬼也突然不见了踪影,四周立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使得这片鬼域更加压抑,夜离和隋风将丝雨夹在中间,二人一前一后悬浮在半空,周身的气泽凌厉无比。 这种压抑紧张的气氛使人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在丝雨觉得即将崩溃的那一刻,脚下漆黑的岩石突然泛出道道耀眼的光辉,直直的刺向空中三人的眼睛。三人下意识的举袖遮挡光线,就是这短暂的疏忽,光线中瞬间迸发出无数柔韧的丝线。丝线凝结成束,化作根根光柱,光柱一路攀爬向上,越过三人的头顶聚成穹顶,转眼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轰隆一声砸到地上,将这尚未回神的三人禁锢了起来。 带三人从地上狼狈的起身之时,他们依然成了人家的阶下之囚。牢笼泛着七彩的琉璃光辉,在三人定睛打量的时候,竟然又生出许多蜿蜒缠绕的紫色蔷薇。花朵妖娆的缠绕在晶莹的笼柱上,与这一片肃杀的鬼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丝雨一时惊慌,移步上前想要去扯那笼柱。夜离和隋风见状几乎同时伸手,一人一边将她拽了回来。丝雨被扯得一下撞到他们身上,只听隋风急切的责备道:“你怎么这么莽撞!这笼子一看便是神兵利器,你方才若是真的伸手抓上去,只怕你那手立时就化作了的飞灰!” 夜离虽然没有出言责备,但是显然也被丝雨吓了一跳,他关切的上下审视了一下丝雨,见她没什么伤处,这才轻吐一口气,嘱咐道:“一切有我,你莫要慌张。”说完他凝神仔细端详着这凭空砸下来的笼子,面色一片沉肃。看着笼子散发出的气泽,夜离的眼睛蓦地凌厉起来,这笼子出自仙家手笔,看来昨日的一切,果然是个圈套。 正当他们愣神之际,半空中忽然熙熙攘攘的传来一片噪杂之声。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两只硕大的青鸾正扑扇着美丽的羽翼,慌乱的向着夜离他们急速的飞过来。夜离惊讶的看着这两只鸾鸟,认出这竟是自己的坐骑!两只青鸾眨眼间扑到了他们面前,呼啦一下幻化出人形,猛地跪在地上,对着夜离急急得说道:“主上,我界告急!天界大军发现了我界入口,将我界层层包围了起来。现今游姬正联合我界各族大军奋起抵御,请主上速回!” 说话间,远处的追兵眼看就要倏忽而至,夜离瞬间放出汹涌的太阳真火,烧向那该死的牢笼。隋风见状二话不说,也放出十成灵力助他一臂之力。火借风势,烧得绚烂无比,却只将笼子上那些娇艳美丽的蔷薇给烤得卷了花边,略略有些枯萎。而那笼子却依旧闪着耀眼的色泽,竟是纹丝未动。 追兵已然扑到近前,两只青鸾变回原形,尖声鸣叫着飞上半空拦住敌人的脚步,双方二话不说便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丝雨看着夜离他们徒劳无功,干瞪着眼着急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头顶两只青鸾急红了眼,凄厉的尖叫着与敌军周旋。幽深的冥府一时间陷入了白热的大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有人看,咱就有无穷的动力啊! 第66章 阶下囚 世间最毒烈的太阳真火竟不能撼动这牢笼分毫,五行相生相克,火是金的天生克星,可是夜离的太阳真火却对这笼子完全不起作用。夜离干脆收回手,冷着脸焦急地看向逐渐落到下风的青鸾。青鸾势单力薄,又从来不是什么凶狠的猛兽,这些美丽优雅的鸟类,如今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眼看着青鸾美丽的天青色羽毛被血染得斑驳一片,夜离的眼里开始出现绝望的神色。丝雨在一旁一直暗中观察思量,她的头脑在飞速旋转: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五行生万物,相生相克,循环不息。夜离是世间最烈的太阳火,再逆天的金属性物质也受不了太阳真火的淬炼。如今夜离的火对这笼子不起作用,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看起来像金属的笼柱,其实根本不是金,而应该是克制火的水属性物质。 想到这,丝雨突然走到隋风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隋风闻言低头看了看她,默默点了点头。见隋风理解了她的意思,丝雨深吸一口气,聚起全身最精纯的水灵。她的全身渐渐被水蓝色的光晕完全笼罩,蓝色的光晕不断流转,犹如实质般慢慢流向四周的牢笼。丝雨的水灵好似归墟水灵一般,产生了吸引世间万水的引力,银光闪闪的牢笼光泽更加明亮,不多时,便开始像水波一样开始摇曳晃动。丝雨见状欣喜的加大催动灵力,果然,笼柱晃动的更加剧烈,好像受不住诱惑一般开始流出丝丝缕缕精纯的水灵。 笼柱银白色的水灵越散越多,慢慢的全都融入到丝雨水蓝色的灵气中无法分离,夜离见此情景,眼中从惊讶到欣喜,忍不住暗暗祈祷他的两只青鸾能够坚持住。笼柱开始变得透明,上方正在鏖战的仙族兵将注意到这个一样的情况,纷纷惊恐的瞪大眼睛,眼看着又要功亏一篑。还差一点,丝雨吃力的看向隋风,示意他开始准备。然而再次千钧一发之际,笼中的三人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破解牢笼之上,无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苍老的身影忽的闪了出来。 毫无预兆的,一道闪电带着雷霆之势,轰的一声劈到了丝雨的身上。胸前被开了一个狰狞的血洞,费劲千辛万苦聚集起来的水灵哗地一下四散开来。丝雨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一下就要软到在地。夜离和隋风惊呼一声扑上去接住她的身子,眼看着那些银白色的水灵从丝雨的水灵中分离出来,又要回归到笼柱当中。丝雨强撑着一口气,使劲推了一把隋风,大吼道:“趁现在!快!” 隋风咬牙起身,大喝一声,暴虐的风灵带着极寒的气息扑向四周弥漫的水汽,将那些试图逃逸的诡异水灵瞬间冻成了颗颗晶莹剔透的冰晶。仿似失去了精魂的肉体般,笼柱立时变得暗淡无光,丝雨强撑着一口气,推了推夜离,夜离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甩手抛出一片炽热的火龙,将那些悬浮在半空的冰晶连带着已然不堪一击的笼柱烧了个干干净净。 牢笼分崩离析的那一刹那,两只浴血的青鸾如闪电一般扑到夜离身边,将那三人甩到背上,眨眼间就飞到了地府的边缘。屡屡受挫的仙族实在无法接受这些神族的逆天行径,愤怒和失败的后果烧红了他们的双眼,他们拼尽毕生的修为怒吼着追了上来,就连方才偷袭丝雨的孟婆也矫健的疾飞上去。 丝雨在隋风怀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将隋风的月白的衣衫染成了艳丽的鲜红,也将隋风和夜离的眼染成了痛彻心扉的暗红色。他们坐下的青鸾显然也是强弩之末,眼看着拼死也要将他们抓住的追兵就要追上前来。夜离紧紧的盯着身后青鸾上的丝雨,挥手将追兵击过来的攻击打散。他从青鸾的背上站起来,眼中闪着决绝的暗光,青鸾似乎明白了夜离的心意,它凄厉的鸣叫一声,猛地扇动了一下翅膀,将意欲飞身而起的夜离掀翻。紧接着,青鸾把身子凌空旋转一圈,夜离被甩了下来,却被青鸾用脚抓住后背,一时动弹不得。 几个呼吸间,青鸾已经带着夜离迅速飞驰到地府的入口。追兵被远远的甩在了后边,它心里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绝对不能失去自己的主人。它不能允许主人为了任何原因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千万年来,他们相守相依,它太清楚主人的苦楚和悲伤。魔界,是他们最后的依托,主人的使命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牺牲。 地府的大门近在眼前,青鸾呼啸着扑上去,用自己巨大的身体将大门轰然撞开。夜离怆然回首,只见到仙族的追兵将丝雨他们层层包围起来的情形。他仓惶的呵斥着青鸾,命令它立即回去。只是向来温顺听话的青鸾这次却像聋了一样,丝毫不理会夜离滔天惊怒,反而还放出法力竟然把它的主人禁锢了起来。 “青鸾!你要造反吗?给我回去!回去!”夜离的咆哮消逝在地狱的尽头,丝雨抓着隋风的衣襟,看着夜离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好累好累。隋风抱着她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看着将他们层层包围起来的天兵天将,隋风站起身,浑身的寒意森然爆发。仙将们不禁后退一步,迸发出凛然的气势,严阵以待,势必将这些天界的大患拿下! 丝雨觉得浑身都好像被浸在冰水里一般,冷得她浑身都要麻痹了。这个纷争不断的世界实在令人厌倦,她虚弱的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人影,地狱幽暗的天空给不了人丝毫的希望。这样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丝雨伸手抚摸着隋风的脸颊,轻轻的劝慰:“隋风,我好累,我们不打了,好吗?” 隋风的眼睛已经痛成了暗夜的色泽,眼角一滴晶莹的水渍慢慢滑下,他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可是”,便再也说不下去。丝雨疲倦的摇摇头,脸色已然灰败一片:“随他们来抓吧,我们早就是强弩之末,命运还能再差到哪里去呢?我想再看看我们前世生活过的地方,我想回雨神殿……” 话语渐渐微不可闻,隋风将丝雨紧紧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好,好,我带你回去,你别睡,好吗?丝雨,别睡……”丝雨皱着眉,十分不情愿的点点头,可是她真的好累啊,脑子嗡嗡的乱响个不停,好多纷乱的记忆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忽然想起来一切的起因。丝雨不由得懊恼的叹息一声,缩在隋风宽厚的怀里,喃喃的嘟哝着:“早知如此,当初真不应该出谷……”——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夜离逃脱,凌霄殿上,任谁都能感受到高高坐在天帝宝座上的玉皇那咄咄逼人的森冷寒气。执行此次任务的天将跪伏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等待着厄运的降临。夜离简直成了仙族的死穴,没有人敢在此时站出来为那倒霉的仙将说一句话。 殿上一片死寂,由于怒气,玉帝周身灿灿的大罗金仙气泽更加耀眼夺目,他缓缓地启开金口,宣判着他人的命运:“汝,屡次姑息奸佞,辱我天界声威。朕今次断不能再容你!着令剔去仙骨,打入堕仙崖,永世不得超生!” “陛下!”跪伏在地的仙将听到宣判猛地支起身子,大声疾呼,“陛下饶命!臣虽然屡次失利,但是臣真的尽力了啊!那夜离实在太过强悍,又有神族余孽从中作梗,臣也实在无能为力啊。陛下,求您开恩饶臣一命吧,陛下……” 玉皇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森冷的挥手示意:“拖出去!”仙将被迅速走上来的侍卫拖了出去,他大张着嘴,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大殿两侧的众仙噤若寒蝉,他们甚至连同情的目光都不敢表露,人人都低首目视脚尖,只希望能尽量收敛气息,躲过这场暴风骤雨—— 丝雨和隋风被押解回了天界,可是谷樵却依旧傻乎乎的守在魔界入口,以为他心心念念的人还被幽禁在夜离的手中。好在药仙终归还算个忠厚的神仙,丝雨被抓回天界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跑去告诉了谷樵。 谷樵只觉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头上,被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眼花。这些日子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为何原本为天界立下大功的丝雨,摇身一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徒,眨眼间便被关押在昊天塔中,成了天上的重刑犯?他强自镇定下心神,拉着药仙仔细询问这其中的缘由,药仙所知不多,捡着自己知道的七七八八的说给谷樵听。 谷樵闻言脸色苍白的坐倒在椅子中,无法相信丝雨怎么会和魔尊夜离扯上关系,而且还屡次帮夜离逃脱天界的追捕!他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片刻间便打定了主意,起身出去设法营救…… 第67章 宣战 有生以来,夜离第一次发这样的滔天怒火,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失态。无论是天子夜离,还是魔尊夜离,他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不温不火的,优雅的,淡然的,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没有人见过他惊慌的样子,可是青鸾清楚的看到他现在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惊惶失措。 一路上,青鸾没敢放开对夜离的禁止,甚至在夜离想要破开它的禁制时,它咬了咬牙,干脆把他一爪子拍晕了事。现在,它终于绕过层层仙族大军的包围,从一条只有夜离知晓的密径中,将夜离安全带回了魔界。它的使命也总算完成了,这其中的艰辛怎是一言两语所能尽数。青鸾在魔界一处荒野上落了下来,彼时夜离已经清醒,却沉默着一声不吭。青鸾将夜离放下,接着变回人形,跪伏在地。它浑身上下几乎已经被血染透,琉璃天青色的柔软发丝被血凝结成斑驳的暗红,一缕一缕的垂在单薄的肩上。 “属下幸不辱命,现在主上已经暂时安全,属下知道自己所做一切万死不辞,任凭主上责罚。” 旷野上,枯黄的野草在风中呜咽声声。夜离和青鸾一站一跪,在这深秋萧瑟的世界中,显得那般凄清怆然。夜离长久的沉默着,青鸾并不起身,眼睛坚定的迎视着夜离越来越暗黑的视线。毫无预兆的,夜离手中击出一道暴虐的灵气,将青鸾瞬间狠狠地掀飞出去。一口血剑从青鸾口中喷出,它挣扎着正要起身,一只手猛地揪住他的衣襟,将它从地上拎了起来。 夜离的脸呈现在眼底,带着愤怒的扭曲:“我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你不怕死吗?” 夜离一把将它丢了出去,愤怒的咆哮:“清衍,你的素素现在还在仙族手里,我现在就如你的心愿处死你,让你的素素很快也跟着你灰飞烟灭可好?!” 清衍被摔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听见夜离愤怒的狂呼,挣扎着爬起身来也豁出去了:“主上要赐死属下,属下绝无二话!可是素素追随了主上几万年,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属下不信主上会弃她于不顾!”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夜离,不管不顾的将憋了几千年的话吐个痛快,“主上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不许我们再称你殿下,不许我们与外界联系。你缩在魔界偏安一隅,对所有事情都不闻不问,对自己的子民,你任他们自生自灭,对我们残存的神族,你任他们惨遭迫害!你什么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你却又为了个女人甘愿赴险,你其实根本就是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对不对?” “没有这个女人,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可能存在。没有她,魔尊夜离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就死了!”极度的痛苦和悲伤喷薄而出,夜离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着。身体在止不住的痉挛,一想到丝雨眼下可能已经被押往刑台,他惊恐愤怒的恨不得霎时间就把所有的仙族全部杀光! 清衍被他绝望的神情震住了,它犹豫着上前却又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陌生的主人。寻思许久,它终于艰难的开口道:“所以主上,一味地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您只有奋起反击,用您的实力来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您不能再纵容仙族这样咄咄逼人,您要明白的告诉他们,这个天下是您施舍给他的,让他们好好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夜离抬眼望着天空,一向温软的眼角透出狠厉的光芒,他没有回应清衍的话,只冷冷的吐出一句“你滚!”,便转身飘飞而去。清衍在原地呆了呆,看见夜离向着魔宫的方向飞去,心中顿时大喜,也紧紧跟上夜离的身影,为把握他们的命运准备战斗……—— 魔界的入口处,刚刚过去的一轮阻击战让一众魔族将领筋疲力尽。他们靠在一起喘着粗气,一脸疲惫和厌倦。游姬从主帐中慢慢走出,看着满地伤兵疲将,哀从心起。一千多年的时光,游姬太清楚夜离创造的这个世界是个什么状态。 夜离的一切,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明白。在她还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崽子的时候,她便认识了这个高雅舒华的男子。彼时夜离是九重天上的天帝之子,而她,不过是大荒中一只普普通通的灵狐。以他们的身份,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个存在。可是命运就是那么的奇妙,年幼活泼的游姬在大荒中游玩之时,不慎遇上了一只万年的狼精。小小的灵狐充满灵气,狼精显然想要将她吞吃入腹,提升修为。 眼见着她那短暂的生命就要戛然而止,半空中忽的一道亮丽的火焰却照亮了她的生命。狼精被瞬间斩杀,一个像她头顶的碧空般淡然悠远的男子从天而降,伸出一只修长莹润的手,轻轻将她从地上抱起。她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男子唇角那一抹温软的笑,霎时耀花了她的眼。 “小东西生得倒是伶俐可爱,只是再不要这般乱跑了吧,若是真的丢了性命,可知你爹娘该怎样伤心?” 那样好听的醇厚的声音,游姬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声音,还有那一抹碧玺长空般的笑,也永远的刻入了她的心底。从那以后,这个男子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竭尽所能地搜集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她知道了她叫夜离,知道了他是九重天上天帝之子。 知道的越多,她便越难以自拔,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是那样的遥远。她只是一只普通的灵狐,一个与他而言多么渺小的存在。几万年日日夜夜的思念和等待,游姬在这刻骨的相思中慢慢成长为一代妖姬。她终于等来可以接近他的机会,夜离从天之骄子沦为了天界通缉的丧家之犬,当游姬知道这个消息开始满世界找他的时候,夜离已经几经沧桑。 关于夜离的各种消息漫天飞舞,有人说他逃了,有人说他被抓了,还有人说他早就灰飞烟灭,世间再无此人。各种毫无依据的谣言扰得游姬几近癫狂,当她找他找得几乎绝望的时候,来自妖魔一方的小道消息终于让她看到了曙光。传言说,夜离愤而叛出天界,凭一己之力在六界之中辟出了一块天地,自称魔尊,悍然入了魔道。六界中苟延残喘的魔族们为这个天大的消息欢欣鼓舞,以为他们魔族的时代又要到来。只是妖魔们都在观望,他们不敢确定这是否是天界引诱他们上钩的诱饵,他们在等待着第一个敢为天下先的英雄或者傻子。 于是,义无反顾的,游姬第一个叩响了夜离的大门。她终于一步一步走向了这个她想念了几万年的男人,只是几万年的时光已经过去,沧海桑田都变换了无数次,这个当初一念之间救了她的男子,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天子夜离。他淡淡的坐在那个奢华如九重天阙的大殿上,手边一盏清茶,隔着杯中袅袅的雾气,就那么无悲无喜的看过来。游姬又一瞬的恍惚,那个深深刻在记忆力的温雅男子就那样端坐在那,可是他的眼睛却再也没有了那片悠远的天空。 醇厚低沉的嗓音变得慵懒,唇角的那抹笑也变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无谓的对着她招了招手,只问了一句:“你为何而来?” 游姬沉默的看着夜离,良久之后轻声一笑,她妩媚的走到夜离身边,垂下狐族妖娆的眼睫,将积攒了万年的思恋化作唇边一声低低的叹息。游姬跪在夜离的脚边,轻声软语:“奴,思慕尊上已久,今日前来,只为一解相思情谊。” 夜离闻言突然笑不可抑,他一把将游姬扯进怀中,口中不停的只说着一句:“甚好,甚好……” 游姬自荐枕席,为一众想要向夜离投诚的妖魔打消了顾虑。魔界蓦地热闹了起来,可是自始至终,夜离却从未对此表示过丝毫的关心。似乎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所扮演的,好像一个客栈的老板,他任凭进入这个新生的世界人自生自灭,只要别扰了他的清净,一切都无所谓。 所以,这个荒唐的世界在为所欲为的混乱下,变得十分可笑荒谬。国不像国,君不像君,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实则内里是空虚一片。如今,夜离干脆消失的无影无踪,把这一堆烂摊子彻底抛到了脑后。身旁压抑的气氛让游姬苦涩难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夜离,你的心到底丢在了哪里?”游姬喃喃低语,半空中忽然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她闻声抬头望去,那个消失了许久的身影好似梦幻般,踏着五彩祥云,潇潇而来。 在场所有的兵将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看着犹如神诋般缓缓降落的夜离,游姬喜极而泣,哽咽着扑上前去,跪伏在夜离脚下,哀哀地唤了一声“尊上……” 纷纷回过神来的魔族将士们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般,激动的跪伏在地,以最虔诚的姿势迎接他们的守护者。夜离单手扶起游姬,并对着这些肯为了他们的家园浴血奋战的将士示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缓缓低下头,对着跪伏在地的将士们沉声致谢:“各位将士请起,夜离当此大礼,受之有愧。将士们,尔等为我魔界浴血杀敌,护我魔界安宁,夜离感激不尽!从今日起,夜离在此起誓,有我夜离存在一日,必护我魔界安宁一日!夜离将永世与尔等同在!”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一般深沉的呼喝:“誓死追随主上!誓死捍卫家国!誓死追随主上!誓死捍卫家国!……” 热血男儿的山呼海啸震撼着天地,夜离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他紧紧握起双拳,仰首看向天际,心中毅然向着那个所谓的至高尊者宣战! 丝雨,等着我,我一定要为你争一片安宁的天地! 第68章 奔走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天军大营中的将士们经过一夜的休整,好心情的纷纷踏出营帐,个个想着再有一日,那些负隅顽抗的魔族就该土崩瓦解。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人人脸上均是志得意满的得意神情。将领们集结好军队,等待着主帅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彻底结束这场漫长的战争。然而正当所有的将士跃跃欲试的时候,远处一个传令兵却惊慌的跑进了主帅的营帐。不多时,主帅营帐中就传来了主帅愤怒的大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天军的主帅金甲神猛地一拍桌子,不可置信的吼向地上那个颤颤兢兢的传令兵。 泽州的毒瘴清除掉之后,二郎神便立即向玉帝请辞,回了自己的府邸。玉帝正巴不得他赶紧走人,所以二郎神请辞时,他也便顺水推舟换上了自己的人来收取胜利果实。而这金甲神作为玉帝的心腹,对于此次除魔大战自然是求胜心切的,眼看着胜利在望,可眼前的这个混账东西却告诉他昨天还漫山遍野的魔族,今天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小兵被金甲神吓得结结巴巴的又把话说了一遍:“回,回禀元帅,我,我军前哨今早发现,那,那魔族大营,突然,突然不见了!我们四处搜寻了几千里范围,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那个,那个隐在魔军大营之后的魔界入口也消失不见了!” “混账东西!”金甲神怒不可遏地一下站起身来,也不知是在骂那个传令兵,还是骂那些无故消失的魔族。只是不管多么愤怒,这个棘手的情况还是要赶紧解决的,金甲神立即将他的属下召集过来,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冲出去,前去探查情况。 旷野上,深秋的风猛烈的刮过仙将惊愕的脸颊,竟已经开始有些刺骨的寒冷。眼前除了枯黄的野草再也没有任何东西,那些昨天还在这张牙舞爪的魔族现在竟然真的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甲神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原本被他们费尽心血找出来的魔界入口也神奇的毫无踪迹。他不死心的放出神识再仔细探查一番,没有,什么都没有,就连原本他们特意留在入口处的标记也不见了踪影。 金甲神现在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了,为今之计只有多派出斥候探查消息,他一张赤金的脸已然变成铁青的颜色,牙齿咬的咯咯响,半晌没有一句话。一众随从们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然而就在此时,那倒霉的传令兵却又窜了出来。 传令兵远远地一路狂飞而来,他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元帅!天庭急召!魔界兵临南天门,速速回援!”那声回援拖着长长的尾音,惊悚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传令兵话喊完了,也刚好落在了地上,只可惜他的脚尖还没碰到地面,就又被金甲神一脚踹飞了出去。金甲神仰面咆哮:“天杀的魔族!气煞我也!!”近旁的随从被这消息震得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上前扯住狂躁的金甲神,火急火燎的往大营奔去。人家都打到自家门口了,还是回援要紧啊!!—— 谷樵接到消息后便与梦姬一起直奔第九重天兜率宫,只可惜天尊却闭门不见。如此情境,谷樵不由得更加焦虑,那小童子冷着脸挡在门前一通敷衍,任凭谷樵如何相求都不为所动。急脾气的梦姬在一旁看那小孩这般嚣张,忍不住就要上前教训一二。所幸一角的涂儿一直防着梦姬会大动肝火,及时扑上来抱住了梦姬的身子,嘴里不停的安抚:“上神稍安勿躁!上神稍安勿躁啊!” 那小童见梦姬竟然想要动粗,吓得小脸一白,干脆哐啷一声把门给关了上来!梦姬气得又要上前砸门,谷樵黑着脸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好歹把这姑奶奶的气焰稍稍压了下去。只是现在已然把关系弄僵,再想求情已经根本不再可能,谷樵颓丧地回身看向九重天上茫茫的云海,一时没了主意。 梦姬知道自己惹了祸,咬着嘴唇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去找玉帝求求情吧,哪怕让我们见一面也好啊!” 谷樵眉头本已经皱的死紧,现在听了梦姬的提议,直接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毫不客气的否决了她这个愚蠢的提议:“去找玉帝求情根本就是一条死路!我们神族现今的处境你还不清楚吗?” 谷樵很少有这样色厉内荏的时候,梦姬被他这样一番呵斥,再不敢多说什么,讪讪的退到一边,兀自着急。涂儿低着头思量半天,看着谷樵那张憔悴消瘦的脸,终于还是骨气勇气,轻声说道:“主人,我与那看守昊天塔的腾蛇早年相熟,不如我们想办法去昊天塔碰碰运气?” 谷樵生性谨慎持重,涂儿说这话并没做多大希望,可是没想到谷樵听了他的话竟然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急切的问他:“你有多大把握说服那腾蛇?” 涂儿被问得一愣,磕磕巴巴的回道:“这个,我们幼时算是极好的伙伴,我觉得如果只是让我们进去探望一眼,应该可以一试。” 谷樵眯了眯眼,二话没说,当先向前飞掠出去。涂儿和梦姬惊讶的对视一眼,紧跟着也追上前去,二人心里不由感叹这次谷樵真的是急疯了—— 七层古塔泛着重重的瑞气,巍峨的矗立在天界一十三天的尽头。谷樵等人风风火火的驾着坐骑降落到塔前,还没等稳稳心神,一条巨大的影子便罩在了他们的头顶上。凌厉的风伴着腥臭的气息铺面而来,谷樵和梦姬正要聚起灵力迎击,却见涂儿当先冲了上去。 “阿焰!是我!”涂儿腾在半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对面那条巨大的黑影。黑影向前移动几步,显露出一条浑身泛着青碧色光泽的巨蛇。蛇头两侧张开的羽翼在来回扇动,显示着它现在略微诧异的心情。 空气中响起令人难以忍受的嘶哑声音:“阿涂?你怎么会来?”腾蛇阿焰认出了涂儿,惊讶的游动到涂儿身前。它望了望涂儿身后的谷樵和梦姬,等着这个多年未见得发小给它解释。 涂儿抬起海蓝色的爪子,轻轻碰了碰阿焰的鳞片,一双麒麟眼微微泛出一抹笑意:“阿焰,好多年不见了,你好吗?” 阿焰并不理会涂儿的寒暄,它刷的一下变成人形,落在地上,对着涂儿身后扬了扬下巴,警惕的问道:“他们是谁?” 涂儿看它这样,心里开始有些忐忑,看来这个阿焰的脾气几万年了,还是没有一丝改变。他僵了僵,也变回人形落在阿焰身前,脸色尴尬的看着阿焰,斟酌道:“阿焰,这是我的主人。近日关押在塔中的那个女孩,是我主人的朋友,你能不能……” “不能!”涂儿的话还没说完,腾蛇阿焰便果断拒绝了它。这让涂儿更加无措,涂儿尴尬的回头看向自己的主人,只见谷樵的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这丝精光让涂儿感到了莫名的危险,它急忙上前一步拉住阿焰的衣袖,急切地哀求:“阿焰,我知道你是职责所在,可是这个女孩对我主人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们只是想进去探视一眼,看看她是否安好,我保证我们看完就走!” 阿焰冷着脸撇过头去,不为所动,涂儿急了:“阿焰,你就看在我们从小的情分上可好?阿焰!如果我们从小的情分不算什么,你就看在我们都是神族的面子上吧,你看看我们神族现在还剩什么了!” 涂儿的话终于触动了这个冷情冷心的腾蛇,阿焰回头一把甩开涂儿的手,冷然道:“你们不要为难我,我若是徇私枉法,如何对的起主人对我的托付?” “你死去的主人是要你尽忠职守,守住神族遗留的神器!可是现在仙族拿它来迫害我们神族,你却还傻兮兮的在这里助纣为虐?!”涂儿愤怒的吼回去,把阿焰吼得愣在当场。它脸色忽青忽白的一会看着涂儿,一会又回首看着它守护了几万年的昊天塔,陷入了极度的纠结当中。 谷樵看出了这条腾蛇的松动,抓住时机走上前去,深深一揖,并真诚的说道:“吾乃十世炎帝谷樵,今日做这不情之请,只望上神能看在你我皆上古神族的情分上通融一次。谷樵不胜感激!” 阿焰退后一步,不敢受谷樵的大礼,它眼神几番闪烁,终究一转身,背对着他们道:“我今日并未见过有任何人接近过昊天塔,你们好自为之。” 谷樵闻言微微一愣,接着眼中便爆发出一股狂喜,他激动地对着阿焰的背影道声多谢,拔脚就要走向塔门。涂儿和梦姬野欣喜的紧跟上去,只听阿焰又幽幽的在身后叮嘱涂儿:“阿涂,你可要记住不要为难我,速去速回,之后我自会帮你们照应里面的人。” 涂儿感激的回身道谢:“我记住了,多谢你,阿焰!” 轰然洞开的昊天塔门在那几道急切的身影冲进后,又紧紧的关闭,无论怎样,谷樵只想快些见到那个让他相思成狂的身影。丝雨,你怎么样了?我来了,丝雨,我来了! 第69章 寂灭 昊天塔内是混沌的一片虚空世界,虚空中有无尽的黑暗,有令人窒息的沉重的高压,却也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缤纷炫光。丝雨一直处于一时清醒,一时昏迷的状态。隋风紧紧的将丝雨搂在怀里,身体四周散发出浑厚的灵气抵御着虚空巨大的压力。几日几夜,他的灵力好像永远都不会用光似的,一直那么柔和的,坚定的保护着丝雨。 清醒时,丝雨会望着虚空中绚丽的光线怔怔地出神,间或对着隋风悠悠的说几句没头没脑的胡话。隋风则会轻轻抚摸她馨香的发丝,把无尽的情意都倾注在指间柔软的动作。而当丝雨昏睡时,虚无的世界就会显得格外空寂落寞。寂静的空间让记忆显得格外清晰,隋风回忆着他们这一世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遍又一遍。这些记忆忽而让他甜蜜的感叹,忽而又狠狠地凌迟着他的心。 想起自己对怀中这个柔弱的女子的伤害,隋风痛悔得恨不能立即死去。这一世,他终究还是负了她的芳心,他与她情牵两世,却都得不到善果,这一切要怪的究竟是谁?是弄人的命运,还是他自己的任意妄为? 混沌中,丝雨再次苏醒,身体好像消失了一样,麻木的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知觉。隋风低头深深吻了吻丝雨的额头,嘶哑着问她感觉如何。丝雨吃力的看向眼前的男人,那张憔悴不堪的脸投入眼底,蓦地使人心酸。她想起初遇时那个丰神如玉的男子是何等的恣意潇洒,可如今那双神采飞扬的眼好像死了一样,再也没有一丝神采。 丝雨微微闭眼,几滴泪溢出眼角,顺着苍白的容颜缓缓滑下,隋风颤抖着手将那些晶莹的水花抹去,却仿似被灼痛了般,浑身都在痛苦的痉挛。有些话他想问个清楚,只为给自己一个了结。 “丝雨……”话语犹豫而纠结,不知该怎样继续下去。 “嗯?”丝雨颤动的睫毛好似蝴蝶,带起一片迷蒙的水光。 “你恨我吗?”嘶哑的嗓音几不可闻,丝雨却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隋风已然放弃追问,清浅的叹息却幽幽响起:“不恨……”丝雨抬起眼睫,看向纠缠了两世的情人,“我只是叹,叹这命运弄人……” 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短短的两个字却给了他生的希望。这希望刺激的他浑身颤抖,他将丝雨更紧地搂进怀里,嗫嚅地喃语:“丝雨……我爱你……我爱你……” 丝雨抬手抚摸他的面颊,眼中的泪汹涌而出:“隋风……我也爱你……可是……我不是你的良配……你,也不是我的良人……” 所有的光消散而去,世界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永夜。 黑暗的虚空突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伤情的二人被惊醒,惊诧的望向声音的来源。一袭月白的衣角从黑暗中闪出,谷樵那张焦躁的脸当先进入他们的视线。 “谷樵?!”丝雨虚弱的声音因为极端的惊讶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话语刚落,梦姬和涂儿也相继赶了上来。 谷樵看着气息奄奄的丝雨,心痛的扑在无形的屏障边上,恨不得一掌劈碎这该死的禁锢。梦姬随后扑过来,看见丝雨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脱了形,只剩下一双毫无神采的大眼睛,看着格外使人心酸。 “丝雨!你怎么样了?你怎么就弄成这副样子了啊……”梦姬几乎要哭出来,急切的想知道丝雨现在的情况。丝雨就像她的亲生骨肉,没有一个母亲能见得自己的孩子这般凄惨。 猛然间见到这么多至亲的人,丝雨激动的努力支起身子,无奈牵扯到伤口,痛的闷哼一声又倒在隋风怀里。她这副样子,就连涂儿也看不下去了。涂儿捏着小拳头,转身就要往外跑,边跑边说:“我去求阿焰放丝雨出来!” 谷樵闻言猛地喝道:“你给我回来!”涂儿被他吼得一愣,呆呆的回转身看着自己的主人,只见谷樵那张脸哪里还有往日半点温润的影子。丝雨看着他们想要出言安抚,无奈努力发出的声音更是虚弱的让人揪心。 “谷樵,姨娘,涂儿……我没事的……” 梦姬永远改不了她的火爆脾气,丝雨这几句话揪得她的心生疼:“你给我闭嘴!你这叫没事吗?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听话,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梦姬还想再骂,可是却哽咽着再也骂不下去,她垂下头擦拭着脸上的珠泪,口中喃喃的低语着:“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对得起你的父神……” 丝雨被骂得也是涕泪涟涟,满腔的委屈无处可发,引得她一时气结,剧烈的咳嗽起来。隋风一直沉默的在一旁看着他们,直到丝雨咳嗽起来,他才边拍着丝雨的脊背,边冷冷的对外边这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说道:“你们来这到底是干什么的?若是有法子救丝雨出去,那就赶紧行动,若是没法子,那就赶紧想办法,一味的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处?” “你!……”梦姬被隋风呛得立即爬起来,指着他咬牙切齿的,却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将他立即扒皮拆骨才算解恨。谷樵在这其中一直很是冷静,从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暗中观察这塔内隐藏的法门禁制。听到隋风这样质问发难,他凌厉的看向隋风,半晌才郑重道:“这昊天塔是伏羲大帝亲手打造的神器,内里禁制重重,我一时开解不了,你已经在此待了几日,可有什么发现?” 谷樵知道前世的隋风对于阵法一门很有造诣,只不知这一世失去了天神之力的他是否还有这分才能。隋风闻言不置可否地看了谷樵一眼,思量了一下,不屑道:“有发现,只是以你的能力办不到!” 涂儿哪里能听得别人对谷樵这样张狂,闻言立即愤怒的上前大喝一声“你放肆!”谷樵伸手将它拉住,眼神森冷的对着涂儿摇了摇头。 他继而又抬眼冷冷地回敬隋风:“我承认我的神力有限,但是不去尝试一下,你又怎知道我一定不行?为了丝雨,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一试!” 对于这个性子过于柔软的男人,隋风第一次投以激赏的眼神。他将丝雨的身子微微扶起一些,漫不经心的指向头顶一处炫光特别暗淡的地方:“你要是有九天之力,就对着那里使劲轰吧,那里是这个塔的阵眼之一,把它破坏,就能把锁着我们的禁制打开了。” 对于隋风的傲慢,谷樵丝毫不以为意,他望了望虚空中那处混沌的所在,开始慢慢聚集起他毕生的神力。五彩的神光照亮了极暗的虚空,绚丽的色彩压过了四周四处张扬的炫光。涂儿,梦姬,丝雨几乎同时意识到了不对,涂儿已然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主人你要做什么?!你不可以!” 梦姬扯住惊恐的涂儿,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颤巍巍的小声劝阻:“神君,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我们可以先集合我们三人的力量试一试。神君你先停下来……” 梦姬这样苦苦哀求,谷樵却像聋了一样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涂儿急红了眼,梦姬咬了咬牙,和涂儿对视一眼,接着两人默契的上前将手放在了谷樵的肩上。两道同样绚烂的远古神力融入到谷樵的身体,继而爆发出堪比日月的光辉。 远古神邸生自天地,拥有着天地赋予他们的无上神力,他们可以与天地同辉,也可以与天地万物共同毁灭。这便是远古神邸的寂灭,当遭遇天地大劫时,远古父神赋予了他的子民这项即可拯救六界,又可毁灭万物的能力。然而传承至今,神族式微如此,仅仅只是对付一个上古的神器,便要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招数,谷樵心中不由得还是十分悲哀的。他歉然的看了看身旁慨然与他一同赴死的两个人,对于他们几万年的情谊,心中只能默默的希望自己能有来世。 从谷樵深深凝视着她,并使出远古神邸寂灭的招式那一刻起,丝雨瞬时失去了语言。她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大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哀鸣。她对着谷樵拼命的摇头,口中不停的只会说着“不要!不要!不要……” 震撼天地的华光倏然间化作耀眼的光柱,冲向虚空的混沌深处。那一刹那,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三个蓦地失去光彩的身影轰然倒地。仿似有什么在迅速的崩塌,丝雨僵在当场,大睁着双眼,嘴唇一翕一合,却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塔内的空间开始急剧的扭曲,禁锢着他们的无形屏障突然像玻璃似的猛然间碎裂开来。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在他们之间,丝雨却清楚地看见,他们之间如今却隔了一条更大的天堑——生死。喉中有一股腥甜涌出,她猛地甩开隋风搀扶着她的手,扑到已然失去声息的三人面前。 “谷樵……姨娘……小兔子……”丝雨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好像安睡的容颜,她颤抖着手,无比轻柔的想要抚摸一下他们的脸,可是战栗的指尖却停在咫尺之间,再不敢继续下去,她好怕,她怕触手会是一片冰冷,“谷樵,你醒醒,别睡了好吗……姨娘,你也醒醒啊!雨儿再也不敢不听话了,姨娘……小兔子…不,不是,我再也不叫你小兔子了,涂儿,涂儿你醒醒好吗?”没有人回应她的哀哀祈求,她最后的支撑也已经荡然无存,丝雨那支离破碎的内心世界,在此刻终于彻底崩塌…… 震惊到无以复加的隋风呆呆的看着谷樵,无法相信这个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做出这样壮烈的举动。原来爱的最深的竟是他!可笑自己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做出那样无耻的行径,他的爱何其狭隘,何其渺小。丝雨突然不出声了,隋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丝雨的不对,正要上前查看丝雨的情况,塔门却在此时轰然洞开。几道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隋风警觉的一把拉起丝雨,全神戒备。 第70章 心死 漆黑的甬道尽头闪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影,老者身上瑞气腾腾,慈悲的眉眼此时却带着一股焦躁。老者身后紧跟着出现了腾蛇阿焰和两个仙伯,他们倏忽之间就来到了隋风和丝雨的面前,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俱都愣住了。 塔内的情景明眼人只需稍一打量便会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隋风凝神屏息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感受到当先那位老者周身强大的气泽,身体不禁跟着僵硬起来。 阿焰愤怒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塔内,紧接着看向倒在地上毫无生息的涂儿,他的脸色几番变化,突然就激动得大吼:“阿涂!你这个骗子!你给我起来!” 当先的老者略微抬手,示意身后的仙伯拦住情绪激动得阿焰。他抬眼看向浑身散发着浓重敌意的隋风,沉肃的开口:“吾乃兜率宫之主,此次前来并非要与你为敌,你不必紧张。” 老者竟是太上天尊,隋风并没有就此真的放松,反而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老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一直被他紧紧扯住的丝雨因为没了他手上力道的牵扯,在他稍稍松懈的同时,扑通一声又倒在地上。丝雨的身子伏在谷樵的身上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也是一片死寂,整个人好像与她身下的谷樵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太上天尊见此情境,叹息着摇了摇头,口中自言自语道:“你们的命数怎的就演变成如此地步呢,真是,真是……”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感慨了,只是止不住的叹着气走到谷樵身边,哀默的看着这几个痴男怨女。天尊惋惜的看着谷樵的面容,复又将视线放在旁边梦姬和涂儿身上逡巡了几圈,突然眉梢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蹲下身来。只见他广袖一挥,掠过地上三人的身体,片刻后,点点荧光从谷樵,梦姬和涂儿的身上浮现出来。天尊指尖翻转,那些莹润的光便拢到了他的手中。 一旁的阿焰和两个仙伯见此情景,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隋风也随即明白过来,一把抓着丝雨的肩膀,想要将这个可以让丝雨活过来的消息告诉她。 “丝雨,丝雨你听我说,你看看天尊的指间是什么!丝雨,丝雨你醒醒好不好?!丝雨?……”可是丝雨此时已然是个活死人,任凭他怎样摇晃呼唤,她的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 天尊看着丝雨这个样子,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眼里全是无尽的怜悯和痛惜。他摇着头伸手示意隋风不要再继续下去,随即站起来,沉重的说道:“他们的魂魄已然破碎不全,能不能真的转世为人还是未知,她这个样子先不让她知道也罢,否则给她希望,倒时若是不成,岂不是更残忍。”说着,天尊将指间的魂魄小心的拢到袖中,转身向外走去。 隋风沉默着扶起毫无反应的丝雨,此时走到门口的天尊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你们快些走吧,南天门外自有能护持你们的人,若是能得圆满,我自会告知相关讯息。”话音随着那道苍老的身影消失,隋风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之后毫不犹豫的抱起丝雨冲出昊天塔。 塔外的云海中,一只天青色的鸾鸟正在翘首以盼,见到隋风抱着丝雨冲出来,立即展翅飞上前去接应。隋风见到这只当初与他们一起被抓的鸾鸟略微惊讶了一下,看来天尊把她也一起放了出来。天尊地位凌驾于六界之上,他此番作为是要表明些什么呢?隋风来不及细想,抱着丝雨跃上青鸾向着南天门飞驰而去—— 南天门外的浩渺云海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空远祥和的气氛,守门的天将已然被斩杀在地。门外黑压压的重甲兵将一路铺陈到遥远的天际,沉重的煞气遮天蔽日,彰显着他们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夜离端坐在专属于他的尊崇车驾内,面色一片淡然,好像他身后的不是煞气腾腾的魔族将领,只是陪他除外游玩的王亲贵胄;又好像他面前的不是天界的大门,而是哪处风景宜人的绝佳景致。 数以千万计的魔族将领阵列在南天门外,四周却只有呼呼地风吹起漫天云气的声音。夜离好整以暇的等着那个端坐在九重天上的人滚出来,他要看看届时那个总是一脸端庄肃穆的人会是个什么神情。然而,等了半晌,这天界好像空了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夜离唇角微微翘起,比耐心?他有的是! 远处终于有大量翻滚的云团隆隆而来,夜离淡笑着理了理衣袖,打算好好迎接九天至尊。只是在翻滚的云团前却蓦地窜出一道青色的影子,青影快如闪电般的没命狂飞,夜离身边的清衍眼尖的看出那是它的爱侣!它惊喜的大喊出声:“素素!主上,是素素!” 夜离闻言猛地站起来,目光急切地看向远处那个疲于奔命的青色身影。道道法光呼啸着攻向素素,清衍惊恐的大叫一声,瞬间变回原形,飞了过去。夜离在清衍飞出的一刹那一跃而起,落到了它的背上。于此同时,指尖簇簇太阳真火喷薄而出,形成道道愤怒的火龙迎向那些背后偷袭的法光。攻向素素的法光将将扑到它的身后,便被及时赶来的火龙瞬间灭杀,而夜离也同时看清了素素背上的身影。 “丝雨?!”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夜离回手又是几道飒飒的汹涌火焰抛出,强势的阻住了追杀过来的仙族的脚步。几个呼吸间,夜离和丝雨他们已经安然回到了己方的大军中。夜离欣喜的落回车撵,走向抱着丝雨的隋风。经过刚刚的那一番惊险,隋风的脸上却纹丝不动,他面无表情的抱着丝雨从青鸾身上跳下来,看到夜离一脸喜悦的走来过来,抱着丝雨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夜离几步窜到隋风面前,可是当他看清丝雨的神态时,堆满眼角眉梢的笑就那么蓦地僵在了脸上。眼前的女孩像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浑身上下都是破败的气息。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丝雨的眼睛,试探的叫了一声“丝雨”。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波动,仿似真的死去了一样。 出离的怒火瞬间烧遍了全身,夜离眼神森冷的慢慢回转身看向隆隆而来的仙族大军。远远地站在仙族将领中间的,就是那个所谓的九天至尊。他站在重重的保护之中,却还有脸做出一副俯瞰天地的形容。那周身灼灼的金光,据称是仙族至高的大罗金仙的象征,但是看在夜离眼里却无比的刺眼不堪。 “竖子夜离!你这天界的叛逆,竟敢嚣张到如此地步!你父君那般博大的胸怀,一心只为天下苍生,你这般行径如何对得起他?!” “哈哈哈……”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夜离笑得几乎癫狂。几声长笑之后,夜离突然冷下脸来,伸手指向玉帝,“无耻老贼,你怎么有脸提我父君!我今日就是为了不辜负我父君,要为被你迫害枉死的神族和我界子民讨一个公道!”夜离的呵斥引起了他身后数以千万计的怒吼,吼声震撼天地,威慑着试图蒙蔽六界的不轨之徒。 玉帝被夜离的控诉惊得脸色微变,他眯起狭长的眼睛,猛然迸发出天地都为之变色的仙泽。重重守护在玉帝外围的天兵天将被这天地至尊的强大气息压迫的颤抖不已,层层仙泽四散开来,如浪涛一般向着狂妄的魔族大军扑了过去。然而这另仙族惊颤不已的威压,夜离却毫不在乎的甩手迎击上去。 金色的大罗威压和夜离赤金的太阳神火碰撞在一起,骤然掀起了贯彻宇宙鸿蒙的光辉,所有人都惊恐的释放出全身所有的灵力抵御,毁天灭地的威能将铺满三十三重天阙的云海瞬间蒸发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的结果另玉帝惊诧不已,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威仪脸孔终于破功:“夜离!你……” 夜离笑得恣意,挑起眉梢回敬道:“怎样,是不是很惊讶?你一直寻找的太阳精魄,其实在我手里。你的那个昴日星君,其实天天当值当得很是辛苦吧。” 玉帝已然被气得有些声音不稳:“你这宵小之徒……” “到底谁才是宵小之徒?!”夜离大喝一声,愤怒地驳斥回去,“当年我父君将这六界交付与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对我神族赶尽杀绝的!” “你休要血口喷人!怪不得你能够逆天的自创魔界,夜离,你枉顾天界对你的厚望叛逃出去,如今你又枉顾天下苍生祸乱天庭,你的所作所为,六界再不能容你!”玉帝说着退后一步,示意他身畔的天庭大军发动攻击。 可是夜离却云淡风轻的回身坐了下来,他扯起唇角一抹清浅的笑容,蔑视道:“你省省吧,你那驻扎在我家入口的十万大军,如今早已被我骗到了洪荒虚空之中,化作幻海之间的颗颗星宿,在默默注视着你呢。你当你还有援军不成?” 第71章 天地分 此时金甲神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被那兵将几乎拎在手中,全然没有了三军元帅的威风模样。玉帝见此情景,夜离本以为他必然恨得目眦尽裂,却没想到他原本还有些愤怒的脸竟然一下子沉静下来,再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眯了眯眼,沉声回敬道:“夜离小儿,你莫不是以为我堂堂天庭便只依靠着这十万兵马吧?你今日用这阴毒的伎俩损我天庭兵将,朕必让尔等千万倍偿还!” “呵呵……”夜离心里不得不说,这玉帝老儿作为六界至尊确实是有些气魄的,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他绝不能再姑息容忍,“好说,好说,我神族的血债本尊也必定是要讨回来的!既然话已至此,那便手下见真章吧。” 随着夜离的话音跌落尘埃,一场弥漫九重天阙的战火被瞬间点燃。古老的神族与天界的新贵开始了一场洪荒以来最为荒唐的战争。后世的人们没有人能够说清这场战争的真正的起因,而它的过程和结果,也成了后世天界人人禁忌的秘辛。 彼时夜离与玉帝各自端坐在自己的阵营中,各怀着异样的心思,看着战争就那么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帷幕。由于夜离率领的魔族大军有备而来,而天庭则是仓促应战,这便让夜离占了先机。再加上魔族前些时日实在被天庭打得憋屈,如今终于能这般扬眉吐气,那士气就比被人打到家门口的天界大军不知要高涨多少。如此一来二去,魔族大军很快便显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夜离自始至终带着清浅的微笑直直注视着威严端坐的玉帝,看着他的脸色从青到黑再到惨白。眼看着天庭军队呈现溃败之势,夜离身边的随从有些甚至开始喜不自胜,但是夜离却心里清楚的很,玉帝坐镇六界已有万余载,岂是这么容易便能打败的?他在等着玉帝的力挽狂澜,并没有对身旁这些过早庆幸的属下说什么。但是一直在旁默默无语的隋风却冷冷的泼出一盆冷水来:“莫要高兴的太早,你们当这六界至尊是个什么样的废物都能做得的吗?” 他这话引得情绪高涨的众人极度不满,纷纷向他发难:“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这些天界的伪君子向来只会阴险狡诈,本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一个发难的人并没有受到夜离的呵斥,夜离不动声色的笑笑,继续看向对面的玉帝。于是,责难接踵而至,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就是!你这长他人志气的言论是何道理?” “你莫不是刚刚被他们天庭追杀的丢了胆子了吧?哈哈哈…莫要担心,有我们尊上的护持,保你无忧!”话语越说越过分,隋风却无所谓的冷笑一下,低首看了看怀中依旧毫无反应的丝雨。她的世界已经崩塌毁灭,所以外面的世界无论天崩地裂,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隋风叹口气,准备抱着丝雨离开这是非之地。 夜离对于隋风的见识过人已然心生赞赏,如今他又这般宠辱不惊,心里原先对他的些许敌意便消失不少。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夜离将没什么温度的眼风向旁边扫了几下,四周意犹未尽的人立即闭上了嘴巴。他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丝雨远离自己,所以夜离淡淡的却十分明确的阻止隋风:“如今这片天地已然没有你可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带着丝雨能去哪里?” 隋风僵在原地,半晌回身无悲无喜的看向夜离。夜离摊开双手,带着十二万分的自信邀请道:“不若在我这里挣一个前程如何?你不想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吗?” 失去了云气遮掩的九重天阙,阳光烈得刺眼,隋风抱紧丝雨,盯着眼前如太阳般耀眼的男人,突然起步上前,一步一步,郑重的将丝雨缓缓递到了夜离的怀中。夜离惊讶的看着隋风的眼睛,从中意外的没有看到不甘,落寞,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沉重。只听隋风喑哑的只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东西,错过了便再也难以回头,何谈拿回?” 隋风说完,转身看向远处如火如荼的战场,接着纵身一跃,转瞬没入鏖战的人海之中。夜离轻轻吻了吻丝雨的额头,看着隋风绝然而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放心,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绝不会再轻易错过。” 风神的骁勇亘古闻名,即使这一世他已然是一个无力回天的凡人之身,可是隋风的加入,却立即引发了鏖战阵营不小的波动。他那万夫莫开的无敌气势更是助长了魔军一方的士气。玉帝远远的看着魔军又注入了生力军,狭长的眼中几乎冷凝成了冰雪的世界。与此同时,一旁随侍的太白突然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梢,他思虑片刻,便悄悄地挨近玉帝耳语了几声。 玉帝闻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太白立即得令转身离开。暴虐的风灵在天军中肆虐,隋风犹如地狱罗刹,森冷的气息,震慑的四周无人敢靠近半分。此时隋风已然无悲无喜,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在这天地间给自己一个最后的交代。 然而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道身影却在向着隋风的方向暗暗捏诀做法。天军的溃败之势再也无可挽回,眼见着魔军涌入了神圣的南天大门,即将把这道亘古不变的天界门户彻底轰塌,玉帝终于从他威严的宝座上站了起来。隋风冷冷的看向这个毁灭了他一切的主宰,聚起全身的灵力,准备给摇摇欲坠的天庭门户致命的一击。 汹涌的灵气从隋风的体内喷薄而出,汇聚在他的四周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风龙。玉帝面色赤金,抬手捏诀,紧紧凝视着这决定命运的一切。而此时夜离也潇洒起身,唇角轻笑着举步上前,更加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身上迸发,充斥着天地。三股灵力辉耀宇宙洪荒,带着来自远古的吟唱,咆哮着同时激发,震撼的碰撞在一起。 所有人本能的蜷缩起身体,躲避这堪比世界崩塌的毁灭性的力量,赤金色和亮金色的法光激荡出一道能量的光幕,将六界天地在南天门外一切为二。而隋风那股凶悍的巨龙,则呼啸着在玉帝发出法光之前奔袭向天界门户。响彻宇宙的轰鸣声久久不能平息,时间仿佛都凝固在此。然而轰鸣的余音中却有一阵碎裂声从小到大,渐渐地取代了令人震撼的轰鸣,再次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天界的门户,南天大门迅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逐渐扩大,终于在人们的注视下轰然倒塌。只是天地被一分为二,这道被战火洗礼了这么久的大门此时的倒塌再也没有任何意义。玉帝的神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手指颤抖的紧紧抓住身旁銮驾的扶手,眼神愤恨的看向对面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的夜离。这天地竟在自己手中被人生生劈掉了一半,而那代表天界威严的大门竟也被一个区区凡人所毁灭。 气血在玉帝的胸中激烈的回荡,失踪的太白从一侧匆忙赶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玉帝。一边还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到现在依旧毫无反应的隋风,几滴冷汗在太白的脸上滑落,他正在暗自担忧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却终于远远的看见面上一直毫无表情的隋风,突然身形一抖,就那么忽然的捂住胸口,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有几粒紫色的晶体从他的胸口破体而出,带着晶莹的妖娆的光泽,慢慢飘飞至半空,然后猛地炸裂开来,化成细碎的齑粉,随着空中游荡的气流消逝不见。 巨变突生,夜离惊诧的瞪大双眼,飞身扑向隋风的方向。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随着那几粒紫晶的消逝,隋风的意识也归于混沌,他的身体再无任何依托,就那么笔直的坠落下去。近旁的魔族甚至来不及抓住隋风的一片衣角,他们呆愣的错过了接住他的良机,等到夜离扑来之时,隋风的身体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化作众人眼中的惊鸿一瞥,再无回天之术。 第72章 分庭抗礼 夜离铁青着脸吩咐近旁的兵将紧跟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坠落的隋风。紧接着他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自己銮驾中如同人偶一般的丝雨,本以为隋风突燃遭到重创必然能引起她的震动,可是遗憾的是,夜离看到的依旧是一双呆滞的眼睛。 玉帝这边,太白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扶着玉帝的手指也好歹克制下来不再微微发颤。幸亏自己看出那隋风体内寄生着紫灵晶,并且没有压错宝,将那骁勇的风神再次打压下去,为玉帝除了一块新头大患。可是玉帝此时却没有好过多少,他没有想到这个向来温雅的天君之子竟有那样睥睨六界的实力。胸口开始闷闷的翻腾,喉咙中一股血腥猛地冲进口中,又被玉帝生生的压了回去。此时此地,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这口血无论如何他都要咽回去,决不能给那黄口小儿留下任何把柄! 天地已然被他们弄得面目全非,要不了多久,这六界的各种灾祸会让面前这个咬牙强撑的人疲于奔命。夜离挑衅的看向玉帝,温软的眼角此时迸发出的只有初尝复仇时的快意:“玉帝老儿,今日一战你感觉如何?”夜离意气风发的看向脸色蜡黄的玉帝,继续狠狠地对着他的心窝捅刀子,“本尊给你两种选择,一,引咎退位,还我天地清明;二,与本尊划天地对峙,等着本尊将你连根拔起!” “无耻竖子!!!”辛苦支撑颜面的玉帝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夜离的不断挑衅,那双狭长的双眼瞬间瞪得目眦尽裂,一派狰狞。胸腹中激荡的气血再也无法克制,玉帝鲜血狂喷,震惊了天界仙族所有已经颤抖成一团的心。他们再也顾不得其他,蜂拥向玉帝的方向,簇拥着这个颜面尽失的六界主宰仓皇离去。 夜离身后的魔族将士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仙族,激动得仰天长呼,巨大的声浪响彻九霄,他们甚至忘形的对着夜离强烈建议乘胜追击。夜离淡漠的回身坐到毫无知觉的丝雨身边,轻柔的一下一下的理着她凌乱的发丝。然后冷冷地,沉沉地熄灭众人过于炽热的兴奋:“你们大可以闯过去试试看,你们以为那南天门倒塌,天界便敞着大门随你们长驱直入了吗?先不要说玉帝留下的那道可以灭杀一切的无形屏障,这天界又岂止是仙族的天下,三十三重天阙中,还有无数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神圣存在,他们岂能容你们随意亵渎?!” 几句话犹如极地寒入骨髓的冰锥,猛地扎入兵将们过于兴奋地神经。人们只觉遍体生寒,汗毛一根根直立起来。再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魔族将士集体陷入沉默,并由衷的在心里敬畏着眼前这个看似温雅的主宰。 这些毫无头脑,任意妄为的魔族实在是不堪大用,夜离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抱有什么希望。能做到今天这步,他已经十分满意,接下来的一切,还要好好筹谋。夜离将丝雨轻轻搂在怀中,吩咐退兵,他深深的凝视着怀中令人心疼的女子,心中暗自起誓,定要为她挣一片祥和安宁的天地—— 澄澈的天空已经没有任何一丝云气的遮挡,失去意识的隋风在急速的下坠,带着无法挽回的颓势。他的胸口有大片嫣红如玫瑰般的鲜血涌出,仿似心灵真的已经破碎不堪。方才天地间的巨变让整个大地都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波动,随着波动,空中的气流开始急剧的蹿动,与隋风迅速下坠的身体相互冲击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飓风。 忽然从下方冒出了两个黑点,黑点拼力与空中暴虐的气流作者抗衡,死命向着隋风的方向飞来。黑点渐渐接近,逐渐显现出身形,竟是两匹通体雪白的飞马,两匹飞马一匹矫健雄壮,一匹体格秀美,耳朵尖上各有一撮翠绿的长羽。秀美的飞马身上还坐着一道更为清丽的身影,一身白衣清雅出尘,比之那两匹晶莹可爱的飞马更加欺霜赛雪,来人竟是云依。 很快,隋风与飞马迅速接近,那匹矫健的飞马发现了他的所在,悲鸣一声猛地扑上去接住了隋风的身体。而云依则驾着自己的坐骑急急地调转方向,靠近隋风,口中焦急的呼唤着失去意识的隋风:“师兄!师兄!”没有得到回应,云依清冷的脸一片焦灼,她再也顾不得避讳,飞身跃到隋风的座驾上,抓住隋风险些滑下去的身体,将他扶了起来。 隋风胸前大片鲜红的血迹刺激了云依的双眼,她惊恐的尖叫一声,搂着隋风手忙脚乱的施法为他止血。空中狂暴的气流吹得云依睁不开眼,两匹飞马也飞得十分艰难。她不知道刚刚的天地巨变是因为什么而引发,但是刚刚从地面飞上天空的她却十分清楚此时的大地根本毫无落脚的地方。她皱着眉思虑片刻,伸手拍拍挟翼,吩咐它速回昆仑。如今在这天地动荡的时刻,也只有被仙家护持的仙山宝岛才有可能暂时无忧了……—— 夜离与玉帝激烈对抗之后,把天地一分为二。玉帝在此战中受到剧创,仓皇退回天宫,而夜离则带领魔族大军驻守在南天门百里之外,陈兵百万,时时刻刻威慑着仙族惶惶的人心。 九重天上的云海被夜离的太阳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魔族大军无地可依,又不能一直施法飘在天上。于是他们伟大的主宰夜离大人再次发挥了一下蔑视天地的威能,生生在空无一物的九重天上造了一大片营地,顺带着还为自己奢侈的起了一座雅致的楼阁。只是此时这位睥睨天地的人物却坐在自己高雅的楼阁内,对着面前娇小的女子十分忧愁。 犹记得上一次在自己的寝宫内,丝雨也是这般心若死灰的形容,那一次他成功的走到她的内心将她唤了回来。可是,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都引不起丝雨的丁点反应。若说上次是伤心到了极致,而这一次夜离觉得丝雨与其说伤心,不如说是心死。她想一个木偶一般没有任何生息,夜离惆怅的回首望向窗外遥远的天际,心里思忖着在丝雨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到鼻端,夜离不用回首,便已知来人是谁。娇媚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满:“妾身给尊上请安……” 夜离回头看着游姬,见她矮身行的是寻常的夫妻之礼,眼神闪了闪,便默不作声的由着她半蹲着。如此僵持了一会,游姬有些不耐的抬头,试探着又小声的唤了一声:“尊上?”没有夜离的回应,她并不敢自动起身,就那么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夜离又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会,直看得游姬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这才微一抬手示意她起身免礼。游姬蹲得腿有些僵,但是却强忍着慢慢站起来,不露一丝窘态。夜离眼神闪了闪,并不再看她,而是转过头去看着丝雨,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本尊不在,你为了我界四处奔走,抵御外敌,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游姬被夜离一开始莫名其妙的神色弄得心里很有些忐忑,现在听夜离这一番说辞,不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媚态天成的眼眸闪出几分得意的神采,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笑意走近夜离几步:“谢尊上赞赏,这本是奴家分内的事,能为尊上分忧是奴家的福分。” 夜离唇角勾起一抹温雅的笑,站起身来直视着游姬:“很好,你既然这般识大体,那能否为我解释一下,曼儿的事是个什么原由?” 夜离总是这样,为人处事总是那么不温不火,即使是发怒,他对你说出的话听着也像是在跟你拉家常。可是游姬已经跟了夜离一千年多年,如何不知他此时话里的含义。夜离的话音刚落,游姬便惊出一身冷汗,双腿险些一软就要跪在地上。但是理智明确的提醒着自己此时一定要撑住,她继续保持着脸上恰如其分的美艳笑意,强自镇定的回道:“这件事本来奴家早就想要跟尊上回禀的,只是尊上一回来便诸事缠身,今儿好容易得空,奴家正要跟尊上禀报呢。” 夜离唇角的笑开始有些意味深长,他坐到丝雨身边深深的注视着丝雨沉睡的面容,等着游姬继续。游姬看着床上莫名多出来的女子,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还容得她造次半分,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尊上外出之后,幻魔便全权接手泽州之事,可是她竟然伙同毒魔私自将我界的入口栽种了克制毒息的紫魔藤,导致仙族军队顺着这个线索发现了我界入口,因而让我界面临灭顶之灾。我界各族长老,世家查明了这个消息,十分愤怒,消息也不知是被谁传出,全界子民也对此义愤难平。各大长老为了平息我界子民的愤怒,同时也为了稳定军民之心,最终决定对幻魔处以死刑。” 游姬说到这,顿了顿,脸上做出十分悲戚的深情,眼角几滴晶莹的泪花顺着白嫩的脸庞滑下,将她表示悲切的心情渲染得十足:“曼姐姐做出这种事,奴家是十分不信的,可是一来曼姐姐位分比我高,我人微言轻如何在那些长老面前说得上话,二来……唉,奴家真不知当不当说……”游姬欲言又止的看着夜离,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只可惜,夜离从来不会轻易让人看出他的心思,游姬等了半天没得到反应,又讪讪的接了下去,“二来,估摸着是其他的妹妹们平日里嫉妒曼姐姐最受您的宠爱,彼时她们是铁了心的要落井下石,奴家一个人势单力薄,哪里有回天之力?当时奴家又遍寻尊上不着,曼姐姐就这么,被他们……” 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游姬的表演很到位,夜离轻笑着盯着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73章 斯人已去 好什么?游姬一时有些发懵,她本以为夜离那么宠溺小曼,无论如何也要怒一怒的,却没想到他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只说了一个“好”字。夜离并不理会游姬的惊讶,回头淡淡召唤一声:“来人!” 一个侍从从门外垂首走了进来,夜离依旧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伸手为丝雨掖了掖被角,吩咐道:“将宫内所有侍妾驱逐出境,勒令永世不得入我魔界。如有违抗,杀无赦!” 侍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垂首称是,退了出去。而游姬此时后背已然一片濡湿,原来这个好字背后竟是这个结局。虽然她的确有剪除那些羽翼的心思,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惨烈的结果。游姬僵在原地,半晌不敢搭话,再次觉得这个曾经的天帝之子实在深沉的可怕。唇亡则齿寒,以夜离的性子,她所做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届时一旦他追究起来,她的下场只会比其他侍妾更惨。 想到此,她白着脸偷偷打量着夜离的神色,心中蓦地便生出强烈的不甘。她愤恨夜离对小曼无边的宠溺,明明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把心放在夜离身上,她绝不相信他会看不出来。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是死了也累得他人跟着她一起毁灭,这到底凭的是什么?! 许是看出了游姬的心思,夜离起身斟了一盏香茗,香茗放在修长的指尖轻轻摇晃,夜离神色淡然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不明不甘?”明明那么清浅的一句话,却惊得游姬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垂首惶恐的说着:“奴不敢,奴不胜惶恐!” 夜离也不让她起身,轻轻啜了一口香茗,望着窗外又陷入了沉思。九重天碧蓝如洗,让他想起了他与幻魔小曼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一日的天气一如眼前这般晴朗而热烈,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池边凝望着那一池慵懒的睡莲。突然就有侍从上来禀报有新人前来投靠,他无所谓的抬了抬眼皮,远远地就看见一抹紫色的忧伤身影。 小曼在侍从的引导下盈盈的走到他的眼前,一张明丽的脸带着三分悲愤,面无表情的款款下拜,张嘴冷然的叩见着他:“小曼拜见尊上!”清脆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魔力开启了夜离记忆的大门,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道身影就那么忽的一下蹦了出来,替代了眼前紫色的身影。那个娇俏的女孩微微笑着,忽闪着一双星光迷离的大眼睛仿佛正在说:“夜离,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仓皇的站起身,想要抓住眼前温暖的身影,可是被他拉起的人却倏忽之间换成了那个紫衣的小曼。小曼惊讶的看着这个方才还十分温雅的尊者,清晰的看到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带着魔力的熟悉嗓音再次响起:“尊上?” 夜离的眸色蓦地变深,他轻轻松开双手,恢复了那副温雅的样貌。只是自此以后,这个小曼一跃成为了魔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但被冠以幻魔的身份,更是夜离一众姬妾中最被宠溺的侍妾。只有夜离心里最清楚,他迷恋和宠爱的,不过是一个令他着迷的声音,他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因为他总觉得世界好冷,他渴望温暖,哪怕那温暖只是虚幻一场。 窗外有凉凉的风拂过夜离的面颊,拂起他泛着琉璃紫光的发丝。伊人已去,他唯一能做的可能也只有这些了。如今那份真实的温暖终于被他找回,他只想好好的珍惜,绝不容许这温暖再有任何闪失。夜离轻叹一口气,回转身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游姬。他沉吟一下,刚要开口,游姬似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抢先开口:“尊上,奴的心只系在您的身上,奴所做的一切都是……” 夜离抬手打断她的话:“好了,不要说了。你起来吧。” 游姬惊恐的摇摇头,不肯起身。慌乱中,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床上的身影,心中灵光乍现,游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突然将话题一转,神情哀切的对着夜离说道:“尊上,我看这姑娘像是受了极大刺激的样子,心病还须心药医,尊上不如想想看,这姑娘最在乎的是什么,无论真假,您把她最在乎的事情说给她听,说不定反过来刺激一下,她就回转过来了呢?” 游姬情急之下生出的急智竟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其实她本人倒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夜离却听进去了。他皱着眉想了想,毕竟丝雨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人焦心,他终究摆摆手,示意游姬先退下,暂且放过了她一马。 游姬躲过一劫,不敢再多说什么,颤巍巍的爬起来略整了整仪容,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走了出去。夜离待她离开,再次走到丝雨旁边坐下,他盯着她安静仿佛睡去的容颜,仔细思忖着有关丝雨的点点滴滴。她最在乎的,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呢?夜离响起隋风受到重创坠落天际时,丝雨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也就是说,隋风已然不能再刺激到她。那么,能把她刺激到这般模样的,必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了。她最亲近的人…… 夜离对丝雨的了解,其实真的是少的可怜,彼时他们在九重天上时并没有多少交集,除了那次女娲神殿中的偶然相遇,他对她的记忆,真的是少到可怜。他如何拿捏的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夜离好看的修眉简直皱成了一团,这在他绵长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 夜离正在一筹莫展,门外却传来侍从的声音:“尊上,有神族之人求见,他自称白泽。” 白泽?!这无疑是个意外的好消息,夜离正愁着呢,就来了个无所不知的大神。他欣喜的站起身,连忙让人将白泽请到了客厅。白泽是个十分古老的存在,可是一张脸却年轻貌美的不像话。夜离幼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当时是为了什么见面已然记不清楚,但是对这个男人妖孽一般的脸却是印象深刻。彼时年幼的他还为了此人到底是男是女很是纠结了一番,现在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都不知道轮换了几回,白泽依旧美艳的令人难以适应。 只是那个年幼的小孩如今早就成了一个宠辱不惊的一代尊者,夜离对着美艳的白泽拱手一揖,做了一个晚辈对长辈该行的礼数。白泽微微点头示意,也不啰嗦,之间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丝雨怎样了?” 夜离对他的来意显然十分高兴,他略微有些忧愁的摇了摇头:“起先大睁着眼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应,现在就一直闭着眼,怎样呼唤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在昏睡还是已经完全将自己闭塞了……” 听了夜离的话,白泽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口中重重的叹息一声,摇头叹道:“这孩子从被她母妃孕育开始,命运便多舛。如今走到今天这步,作为她父母的故人,我内心实在愧疚。” “我想知道丝雨被关押在昊天塔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因何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夜离对这个无所不知的大神不打算拖泥带水。 白泽默了默,垂下眼,沉声回答:“谷樵和梦姬为了救丝雨出塔,陨灭了……” 夜离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昊天塔并未被毁灭,只是破坏禁制而已,何以会陨灭?他疑惑的问道:“是仙族的人干的吗?” 白泽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不是,谷樵向来神力微弱,他为了破坏昊天塔的禁制使出了神族的寂灭,梦姬和谷樵的坐骑为了降低寂灭的破坏力,情急之下将自身灵力与谷樵的身体相连,于是几人在丝雨面前生生陨落……” 震撼已经不能表达夜离此时的心情,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惨烈的事情,梦姬是将丝雨一手养大的人,等同亲娘,而谷樵,守护了她两世。 “既然梦姬和那神兽已经拼力挽回,怎么可能还是个全部陨灭的结局?”夜离找出了其中的疑点,白泽闻言不禁赞同的点头肯定他的猜测:“你想的对,他们虽然拼尽了神力,灵体却没有完全覆灭,太上天尊赶到时虽然为时已晚,但是好歹收集了他们残存的魂魄,想办法为他们转生去了。” 白泽总算把最有用的消息说了出来,夜离顾不上礼数,对着白泽说声“失陪”便大踏步离开了客厅。 作者有话要说: 额,我想对默默看文的读者亲解释一下,因为我食言没有日更,经常会漏更。这个原因吧虽然很讨打,但是我觉得需要解释一下,那就是最近本人事多,尤其是周末,很容易忘记更新,所以...... 第74章 托付 他的心中激荡着想要唤醒丝雨的话,甚至欣喜的几乎要跳跃起来。然而他的脚步还未走到丝雨的房前,负责通传军情的亲卫便蓦地窜出来阻住了他雀跃的脚步。 “启禀尊上,仙族那边有异动,元帅请您移驾议事殿,以便商讨应敌之策。”夜离不耐的皱了皱眉,强压下躁动的心情,沉声吩咐亲卫去传军中将领大殿等候。亲卫得令迅速退下,夜离顿在原地望着丝雨房间的方向,半晌无奈的转身向议事大殿走去—— 夜离仓促建造的楼阁议事殿并没有多么宽敞,然而这不算宽敞的议事殿里此时更是沸反盈天,众人七嘴八舌,对刚才得到的军情表达了自己强烈的建议。这些建议的声调比较统一,那就是打他丫的!毫不客气的干掉玉帝老儿! 群情激奋中,夜离面色冷漠的不发一语,心里却在对刚刚得到的军情不断盘算着。玉帝老儿居然要不管天地六界的死活,先来与他决战?表面上他是一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样子,可是他什么时候是这样愚蠢的人,他这样一来岂不是陷自己与不仁不义,就算把魔族消灭了,可是届时估计这天地也毁得差不多了。这个天下,他还要吗?即使他不在乎苍生的死活,可是下届的仙山洞府中多得是与天地同生的亘古存在,他们岂会那么好相与? 想到这,夜离一时有些摸不准玉帝此次到底揣了个什么诡异心思,下面的人见夜离并不说话,有些眼色的立即不再乱发表意见,没眼色的见气氛不对,也渐渐地闭上了嘴巴。热闹的大殿突然冷清下来,夜离自己想得出神,众人一时就尴尬了。好在这时,一道妖艳的火红身影婀娜的走进大殿,扑鼻的甜香传来,殿内的人突然觉得这香味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旷神怡,个个心道来了救星了。游姬慢慢走进大殿,妖娆的眼带着天生的妩媚,轻轻扫视殿内一圈,那勾魂摄魄的媚态,立时便让人骨头都跟着酥软。 “尊上,奴来迟,请尊上责罚。”游姬款款行礼,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怯意,看着楚楚可人,娇羞无限。 夜离并不记得有派人通传过她,但是夜离冷冷一笑,念在她护国有功的份上,并没有揭穿她。他只略抬了抬手,示意游姬免礼。游姬见夜离的态度有所缓和,心里喜不自胜,赶紧盈盈起身,坐到侍从为其准备的座椅上,一旁早有游姬的军中亲卫上前小声将军情详细给她说了一遍。夜离不在,游姬便是魔族大军的灵魂,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夜离。但是夜离之所以能成就到今天,就在于他不但有着绝对的自信,而且从不自负狭隘。所以,游姬的所作所为,他看着并无不妥,由着那亲卫私自讲解。 游姬听了个大概,若有所思的环视了一圈,见人人噤声不语的样子,心里十分清楚这些乌合之众想必又大放厥词过了。她妩媚的眼轻微一转,心中便有了计较:“玉帝老儿此次作为怎么会这般疯狂,奴思量着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藏在里面吧。” 总算有个带着脑子来的了,军队元帅和几个将领连忙跟着附和,并偷偷拿眼打量着夜离的神色。夜离抬起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派去打探天地灾情的人可有回禀?” 负责此事的将领闻言立即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恭敬禀报:“启禀尊上,刚有消息回报,人界已然天翻地覆,四海水灌入陆地,大地一片汪洋。而地势较高的地界因为多山脉褶皱,因此火山爆发此起彼伏,还有地震,地裂,山体崩溃……” “好了!”夜离出声制止,不用回报他也知道此时人界会是个什么情形,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游姬见状垂下眼睫思量了一下,复又抬起眼来,娇声回道:“尊上,奴倒是从本家得了些消息,不知……” “讲。”夜离的威严从来不用具体表现,淡淡的一个字,听着毫无气势,却从来没有人敢忤逆。 “是。”游姬抬袖轻掩唇角,略微清了清嗓子,“因为此次天地巨变,奴听闻各大仙山洞府也受了不小的牵连。他们纷纷开启护山大阵,有几家式微没落了的,听说险些被坏了根本。如今为了抵抗这次的灭世灾难,他们都撑得十分辛苦,只除了四海的水君,他们此时倒是很逍遥自在,也没见他们奉什么旨意,出来治理水患。” 游姬切脉切的十分准确,夜离面上虽然不动声色,那眼角的神色却缓和了许多。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眉心,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眼来问道:“我界可有什么消息?” 游姬并未回话,眼风一瞟,便有相关方面的人站起来回禀:“禀尊上,我界一切安好,目前没有异样的消息传回。” 夜离点点头,对着众人沉声说出自己的决断:“玉帝此番作为疯狂也好,另有心思也罢,与其在此妄自揣测,不如见招拆招。各位打起十二分小心,全力迎敌,务必将仙族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 众将听令轰然起身弯腰行礼,齐声称是。夜离满意抬手示意他们免礼,游姬刚要随着众人一起退回座位,却听夜离对着她淡淡说道:“游儿,你速回我界坐镇,密切关注四海水君的动向,注意对我界各个入口加强设防。我军后方安危,本尊便全权交予你手了。” 游姬闻言吃惊的看向夜离,没想到夜离竟将魔界交到了她的手上。这是何等的信任和托付,可是游姬也十分清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既然她永远不能站在他的身边,那么能站在他身后做他的左膀右臂也是好的。游姬的心一时说不出的百感陈杂,她咬着唇,强忍着眼中的泪花,缓缓俯身下拜,艰难的回了一声“是”。 夜离沉肃着面容不发一语,看着游姬落寞的爬起来,留恋的望着自己,继而转身离开了大殿。该了断的总要有个了断,夜离眼神悠远的看着洞开的殿门,深吸一口气,为他们的未来做好了一切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群:凌霄阁228649470 敲门砖:你所喜欢的人物名。有喜欢这本书的亲欢迎加入这个小楼阁,让我们共同交流,一起探讨! 第75章 争 游姬挺直着脊梁慢慢走出了大门,众人只知道这个女人一步登上了天,却不知她努力挺直的后背上有几多萧索落寞。也许,她几万年的追索夜离是知道的吧,可是她几万年的执念如若无果,倒不如就此放下,每一个美好的女子都应该有一份专属于自己的爱情。这份爱情应该繁盛的生长,并且开花结果。否则,又如何对得起那如花美眷,似水容颜…… 游姬的身影刚刚消失,一众将领便纷纷向夜离请示他们的任务。夜离并不发话,只是淡然的起身望了众人一圈,唇角清浅一笑,扔给手下一句话:“加强防护,按兵不动!”夜离话音刚落,众将领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他们本以为夜离站起来,必然会气宇轩昂的大发一下雄心壮志。于是他们人人暗自憋着一口气,准备届时附和时能喊出气势。只是却万万没想到,他们这向来淡定的尊上竟然依旧这么淡定,淡定的让他们这些属下十分不淡定…… 夜离扔下这句话,便施施然离开大殿,潇洒远去。一众将领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除了面面相觑,也没别的更可行的事情。于是元帅只好当先叹一口气,领着众将按兵不动去了。 而夜离的一双脚越走越快,看着四下无人,他干脆飞奔起来。几万年,除了被追杀时疲于奔命之外,夜离何曾这样失态过。他是天帝之子,从小便被层层叠叠的束缚,捆绑得绝不可以有半点失仪的行为。而如今,甬道的尽头好像有巨大的魔力般,吸引的他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只想按着自己的本心去做。而这个巨大的魔力已经近在眼前,夜离停下脚步,纤长的手指伸向门扇,略微迟疑之后,他轻轻的推开了通往未来的未知之门。 丝雨依旧毫无声息,夜离此时心中却不再那么忧愁,他轻轻坐到丝雨床边,伸手将丝雨捞起来,靠在自己怀中。然后,他凑近她的耳朵,淡淡的,却坚定的将他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入丝雨的耳朵:“丝雨,我是夜离。我知道你其实可以听到所有声音,现在,我请你仔细听清楚,因为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肯定想听!”夜离将搂着丝雨的手紧了紧,接着道,“丝雨,我想告诉你,白泽刚刚来过了,他告诉我,谷樵,他没死;梦姬,她也没死;还有那头水麒麟,他叫什么来着?” 话语好像泥牛入海,怀中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反应。但是敏锐如夜离,他清晰看到丝雨卷翘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一下。很好,夜离扶了扶丝雨的身子,再接再厉:“丝雨,你听到了吗?谷樵他没死,梦姬也没死,这些都是无所不知的白泽告诉我的。” 丝雨细微的呼吸开始加重,夜离唇角的笑也越来越深:“丝雨,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对不对。丝雨,只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丝雨,你就安心这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么?” 美丽的睫毛如同颤动的蝶翼,缓缓打开了紧闭的心门。迷茫无神的眼睛渐渐聚起了生的希望,丝雨终于睁开了她的眼睛。夜离欣喜的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看见她的神情虽然还是有些疲惫迷茫,但是好歹眼神清明了。 丝雨吃力的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的完全发不出声音。夜离抬手招来一杯茶水,喂到丝雨嘴边。丝雨就着他的手几乎是在牛饮,咕咚咕咚的声音没有让夜离觉得不雅,反而让他觉得这声音充满了活力。茶水眨眼就见底,丝雨总算觉得好过了一些。她抬头急切的看着夜离,手指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 “夜离,刚刚,是你,在说话,是吗?”声音依旧沙哑,仿佛沉淀了几世的沧桑。夜离对着丝雨微笑着点头,丝雨的手却下意识更紧的抓着夜离的手臂,“那么,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丝雨的声音越说越小,夜离将温软的笑扩大到整副面容,他抓住丝雨的手,紧紧地握住,坚定地一字一顿的回道:“好!我说的是,谷樵和梦姬,他们没死!他们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一直盘旋在脑海的回音得到了证实,丝雨却有点难以接受。她有一瞬间的呆愣,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骗我!!”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丝雨摇着头,将手从夜离手中抽回。口中又反复说了几句“你骗我!你骗我!” 夜离见丝雨这幅形容,心疼得将她揽过来,柔声劝慰道:“丝雨,我没有骗你,你何时见我骗过你?” 丝雨有些听不进去,思绪一直回荡在谷樵寂灭时的情景。她永远忘不了谷樵最后看着她的眼神,几千年的等待啊,一切就那么化为泡影!他当时的心境是什么,丝雨根本不敢深想下去,她只知道如果他真的消失在这个尘世间,那么她该情何以堪? 夜离略带强硬的将丝雨的头抬起来,并且轻声的坚决的要求丝雨看着他的眼睛:“丝雨,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待到丝雨能够勉强平静下来,夜离接着沉静的说道:“丝雨,首先你记住,我夜离,永远不会骗你。其次,这个消息,是上神白泽特意从昆仑山跑到我这里来告诉我的。白泽的话你信吗?” 丝雨迟疑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最终却还是肯定的点点头。夜离见后松了一口气,满意道:“这就对了,白泽之所以成为这世间无所不知的的先知,不只是他超凡的能力,更是因为他从不妄语。” “那么……”丝雨总算相信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反而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整个人都被刺激的有些呆滞。她木木的张嘴想要问什么,却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好在夜离十分清楚她的心境,笑着替她把话接下去:“谷樵使出寂灭的时候,梦姬和那瑞兽不是竭力挽救了吗?所以,他们的灵体并没有灰飞烟灭,虽然受到了损毁,但是好在太上天尊去得及时,把他们的灵体及时护住,并且带回兜率宫。” “那么现在他们的情形如何?”丝雨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思路。 夜离沉了沉面容,略微斟酌着说道:“白泽说天尊在想办法让他们重生,只是……” “只是什么?”丝雨又忍不住开始紧张,她的心已然受不起任何打击。夜离赶紧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继续道:“只是我与玉皇一战之后,天地陷入大乱。现在六界天崩地裂,即使是天尊,应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法子让他们重生啊。” “天地大乱?!”丝雨很想问问夜离到底干了什么,真看不出这个温雅的男人还有这本事。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只问了一句:“现在六界是个什么情形?” 夜离在丝雨有些幽怨的目光下,第一次对他的所作所为觉得似乎有些惭愧。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老实回答:“天地被分成了两截,四海水倾,陆地成了一片汪洋。六界现在已然一片混乱,那个,不管是仙山洞府,还是地狱黄泉,应该都有些焦头烂额……” 夜离的话音跌落,现在丝雨的眼神何止是幽怨。丝雨默了默,虽然浑身虚软,毫无精力可言,可是既然绝处逢了生,就再不应该怨天尤人的消极处事。于是她淡淡对着夜离说出自己的决定:“我知道我的能力十分有限,可是既然上天给了我绝处逢生的机会,那我就要努力争一争。” “那你等等,等我把这场战事告一段落……”夜离的尚未说完,丝雨便摇头截断了他的话:“不,我不想参与这场战争,也不想你为我分心。我会小心行事,等你凯旋归来。” “不,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涉险。”夜离的态度很坚决,这场战事是为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再给她任何发生意外的机会。 可是丝雨也很坚决,她苍白的容颜泛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款款的对着夜离说道:“夜离,我说过的,我绝不做你的累赘,我要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你的身后。”苍白的笑靥如一朵清晨绽放的芙蕖,晃的夜离有些眼花。夜离向来知道丝雨是美的,只是多半时候,丝雨的美带着三分出尘,美得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眼前的女子竟也能这样惑人心智。 话到此时,夜离不知道还能拿什么说服这个倔强的小女子。他想对她说,他只愿她能永远做他的负累,他其实对此甘之如饴。可是他却只沉默着不发一语,俊雅的容颜有着些许阴沉。丝雨垂下眼睫,伸手勾住夜离的脖子,抬脸在他的脸颊上印上轻轻地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紊乱了谁的心扉。夜离无奈轻笑,有些事,命中实在已经注定,他能做的,便是放手一搏吧…… 第76章 启程 丝雨又将养了两日,这期间夜离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一点倒是让丝雨很是欣赏。两日过后,由于丝雨的心情实在过于急切,夜离又不再拦她,于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这便打算出发。 临行前,夜离送丝雨走到大营出口,丝雨沉默着对他笑笑,半晌之后只说了句“放心”便转身要走,只是转身之后再想想,她又回头对着夜离柔声说道:“务必珍重!”夜离开心的笑笑,抬手一招,鸾鸟清衍便突然从天上盘旋着落到了地上。 “你独自出门没有坐骑,总是不方便的,清衍跟了我多年,是个绝对信得过的。”夜离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一个锦囊塞到丝雨手中,“这个你贴身放着,先别打开,危急的时候再拿出来。上面有我设的禁制,届时自会启动保护你。” 丝雨想了想,看着夜离温软的容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把那锦囊妥帖的放进怀中,再次展颜轻笑。夜离满意的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丝,也不再啰嗦,直接示意清衍上前。 直到此时,丝雨才真正生出几分不舍,她拉着夜离的手,犹豫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指尖,踏上清衍的脊背。清衍沉默着一扇翅膀,盘旋的气流从羽翼下升起,托着他们转瞬便升入了高空。丝雨紧紧盯着夜离的身影,看着那温雅的身影越变越小,眼角竟有些酸涩。 她感念着夜离对她所做的点点滴滴,沉默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怀中拿出那个锦囊。天青色的锦囊上绣着精致的银色摩诃曼殊沙,细腻的纹理一如它的主人一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妥帖。两条细细的璎珞将袋口轻轻地收紧,丝雨仔细摩挲着锦囊,想起临行前夜离的嘱咐,那想要将锦囊打开的手便又缩了回来。几番纠结,丝雨正捏着锦囊出神,清衍却忍不住呵呵笑了一声。 这声笑唤回了丝雨的神思,听清衍笑得促狭,她忍不住嗔道:“你笑什么?” 清衍又笑了几声,默了默才回答:“你倒是听话,若是真想看,便看吧,也没什么打紧的。” 这话倒是新鲜,这鸾鸟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你怎么知道不打紧的?你家主人的话你也敢忤逆。”丝雨不买账,清衍却不以为意,它回过头来觑了丝雨一眼,一双鸟眼中的笑意竟让丝雨莫名觉得熟悉。 “反正是送给你的东西,你何时打开他怎么知道。再说里面的禁制也不是随便就能触发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清衍这话说完,丝雨反而打消了念头,她将锦囊小心的放了回去,半是赌气的对着那只大鸟说道:“你可真会哄骗人,我才不呢!夜离信我,我也信他。他既然不要我现在打开,那我好好收着就是。” 青鸾闻言不再说什么,却突然抽风似的清啸一声,振翅疾飞了起来。丝雨被吓了一跳,伸手死死抓住它的羽毛,完全搞不清楚她说错了什么,惹得它竟然发起疯来,只是她没有看见鸾鸟那双明亮的眼中隐着怎样愉悦的神采。 “你发什么疯啊,慢点!慢点!哎,这方向对吗?”……—— 清衍载着丝雨一路飞往蓬莱仙山,一路上他们并不敢十分招摇,只敢压着地面飞行。除非亲眼所见,没有人能想象此时此刻天地间这震撼的景象。世界变成了一片汪洋,澎湃的海水汹涌着想要吞噬一切。天地间除了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的存在,长风卷着波涛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响彻九霄,像是要为枉死的六界生灵愤怒哀嚎。丝雨惨白着脸看着四周浑浊的水域,不敢想象这是一场怎样的天地大劫。 清衍也低下了优雅的头颅,眼神中闪烁着沉重的光泽。咆哮的浪花冲上来打湿了它的羽翼,丝雨下意识的拢起衣裙,清衍则沉默着飞高了一些。二人沉默着飞了一天一夜,远处的海面上终于隐隐的浮现出一座青葱的山体。山体凌空浮于水面之上,周身仙气化作缭绕的祥云,掩映着这座闻名遐迩的仙山。 只是此时的蓬莱仙岛却没有了往日的宁静祥和,随着距离的接近,蓬莱仙岛巨大的山体外围闪烁着耀眼的紫金色光芒。光芒中有道道凌厉的刀兵之气一闪而过,远远看去好像一条条愤怒乱窜的紫金游龙。这幅风声鹤唳的景象不由得让人担忧不已,丝雨皱起眉头,望着那紫金色的光罩问道:“这算是个什么情形?蓬莱仙岛出什么事了吗?” 清衍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有些沉肃:“这是蓬莱的护山大阵,天地如此动荡,即使是仙山洞府也必然会受到波及。这护山大阵虽然看着风声鹤唳的气势骇人,但是我看这阵体灵气十分强盛,蓬莱派应该无甚大碍。” “那就好……”丝雨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上次一别之后,也不知萧翊怎么样了,他伤得那么重,也不知现在可痊愈了。 清衍迅速接近了蓬莱仙岛,眼看就要到了山门,他却身形一转绕了过去,一路向着山后飞行。丝雨不明就里,却听清衍低声道:“如今你我二人身份特殊,我们还是先隐匿了身形,悄悄潜入的好。” 丝雨闻言觉得有些不妥,她担忧道:“可是现在蓬莱有护体仙障阻隔,你怎么可能轻易进得去。再说……” “嘘!”清衍突然出声示意丝雨噤声,只见他凌空便转回人形,伸手揽住丝雨的腰身。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那护山大阵的紫金色光芒蓦地便现出一道裂缝,丝雨眼前一花,眨眼间他们的身体已然安稳的落到了一处隐蔽的山石旁边。 清衍这身手着实令人惊艳,丝雨眨眨眼,并不敢出声,但是那双眼睛里的赞赏却是满满的毫不打折扣。清衍轻浅的笑笑,低声说道:“我们先幻化成蓬莱弟子的样貌,然后再……” “等等……”丝雨不好意思了,她的脸瞬间尴尬的通红,“那个,我的法术可能粗浅了些,届时被道行高深的一眼看穿了可怎么办?”神仙之间的法术好坏取决于施法之人的道行高低,丝雨十分清楚自己这俩把刷子的毛毛有多稀疏,所以清衍的提议她实在不敢苟同。 看丝雨尴尬的脸颊泛着粉红,清衍眼神有些莫名的笑意,他自信的拍了丝雨的肩头一下,小声安抚道:“放心,有我在呢。我来帮你变化就是。”说着,清衍青色的衣袖轻轻一挥,他们二人的样貌便换了个形容。 丝雨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自己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蓬莱女弟子。再抬头看向清衍,那张原来十分英俊帅气的脸变得带着几分文雅,很有些蓬莱派弟子的气质。 “你对蓬莱可见是十分熟悉的,变得这相貌倒是很像样子。”丝雨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清衍听了微微一笑,抬手变出面镜子给丝雨。这人还真是贴心,丝雨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接过镜子,看了看镜子里自己此时的样貌,倒是跟自己原来有八分相像。 二人准备妥当,这便从山石的一侧转了出来。清衍拉着丝雨略定了定方向,朝着不远处一道山间小路走了过去。 蓬莱山间的风光十分绮丽,草木花树纷繁掩映,借着这些茂盛的植被掩护,二人一路上倒也没碰上什么人。只是似乎他们的好运气没有持续下去,二人将将从一处开得正盛的木槿旁边绕出来,迎面便见到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过来。 丝雨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清衍突然伸手抓住自己,并暗暗使了使劲。丝雨如何不知他暗示的含义,于是强自镇定的偷眼打量了一下渐渐走过来的两人。 两人同样身穿白衣,只是衣服白色的底子上带着淡淡的琉璃紫光,腰间一抹淡金色的腰带在淡淡的日光下折射出一层层柔和的光晕,顺着腰带垂下的丝绦均呈五色。那五色的丝绦丝雨曾在昆仑山的宴会上见过,正是蓬莱派高阶弟子的标志。再看他们这身装束,必是蓬莱派品阶较高的弟子无疑了。 想到这,丝雨和清衍对视一眼,两人立即默契的低眉敛目,退到道路一旁站定,表现得十分恭谨。那二人似乎在交谈什么,对于丝雨和清衍这两个身穿低阶弟子服饰的人并未在意。他们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与丝雨他们擦肩而过。丝雨紧捏着的手心全是汗,看他们就这样毫无所觉得走了过去,她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见那二人中的女子回过头来,带着三分疑惑的“咦”了一声。 第77章 蓬莱寻觅 丝雨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随着这声“咦”瞬间变得僵硬无比,她愣在那不敢回头,清衍却十分自然地回头看了过去。只听那女弟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师兄,我怎么看着这俩人这么眼生?”紧接着她像是又回过头来对着清衍说话,“你是哪阁的弟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话到此时,丝雨不得不收拾起情绪,尽量自然地回身看向那二人。清衍一派坦然的拱手回道:“回禀师姐,我是悦来阁的新进弟子。” 那女子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清衍,她身旁的男弟子却来回在丝雨和清衍脸上逡巡了几圈,然后紧盯着丝雨道:“那么你呢?你又是哪一阁的?” 被问到自己头上,丝雨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但是丝雨向来是个能装爱演的主,心里再慌张,面上倒没看出什么来。她略微羞涩的低头一笑,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羞回话:“回禀师兄,我也是悦来阁的,刚进派不久,不知可有什么做的不妥冲撞了师兄师姐?” “哼哼,好一个狐媚子……”那女弟子显然不买丝雨的账,突然便气势凌厉的上前一步喝道,“我派近来为了抵御天地大劫,何时招过新弟子?你到底是哪里混进来的妖精!” 丝雨被那女子凌厉的气势吓得一愣,心道:完了,穿帮了吗?可是清衍却在此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丝雨向身后拉了拉,他脸上继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做出略微惊慌的样子:“师姐莫要误会,我和师妹是五十年前进派的,想必她是觉得进派时日委实短暂,所以才说刚进派不久。” 五十年前派中确实刚招了一批新弟子,听清衍这样说,那女子这才放下威势,但是还是很有些意犹未尽的追问道:“既是五十年前就进来了,我没可能对你们毫无印象……” “哦,师姐有所不知。”清衍不等她说完便截断她的话,径自解释道,“我俩进派不久师父便令我们闭关修炼去了,这一闭关就是几十年,我们昨日刚刚出关,今日一早去拜见过师父后,正要回去,不想在这里就碰见了师姐和师兄。”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确实正好在悦来阁附近,清衍的这一番言论除了蓬莱本身的弟子,外人怎么可能接话接的这般顺畅。更何况清衍自始至终一派坦然,那二人再找不出什么错处,于是他们意兴阑珊的对视一眼,女子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便走,那男子则又训诫了他们几句:“最近派中的情形想必你们师父也告诉你们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记住了吗?” 丝雨和清衍赶紧低眉顺目的齐声称是,那男子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追着那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刚才被憋回去的那口气终于可以放心的吐出来,丝雨只觉得一身冷汗,她擦了擦额头,转脸就见清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丝雨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清衍却笑笑,转身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扔来一句更加莫名奇妙的话:“你今天的表现可不如上次的好。” “上次?上次是哪次?”丝雨眨眨眼看着清衍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狐疑—— 蓬莱仙岛位于东海腹地,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仙家宝地。传说这座浮于海上的仙山之所以有这般的不朽的地位,除了其中能人辈出之外,还有一个传说中的秘辛。据说蓬莱派开山祖师立派之时曾与东海水君闹过很大的矛盾,两家纷纷扰扰数百年,期间损失无数,最终以东海水君的失败而告终。 彼时天界为了息事宁人,还曾为此进行过调解。只是却无人知道他们两家到底是为何产生的纷争,各界众说纷纭中有这样一个说法,那就是蓬莱的开山祖师其实是得了一件天地至宝——定海珠。 既是定海珠,那自然便与四海有关。这定海珠的来历也没人能说得清楚,但是依照东海水君那不依不饶的情形,想来这定海珠的来历很有些蹊跷。只是无论如何,定海珠自那以后便归属蓬莱,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丝雨此次跑到蓬莱,为的就是这颗定海珠。而这秘辛则是临行前夜离告诉她的,若这事是真的,那么解决这四海水患便可有三分胜算。一想到谷樵、梦姬和涂儿的魂魄还无所依托,丝雨便觉心急如焚。 可是他们经过刚才的一番惊吓,便更加缩手缩脚,兜兜转转了一上午,也没找到萧翊的所在。定海珠毕竟是蓬莱的镇山之宝,想要得到定海珠,就必须找到落脚点从长计议。 他们停在一处背山面海的回廊上,丝雨已然急得额头冒汗,心里不住的懊恼为何当初不多跟萧翊交谈一下。现在可好,她自己信誓旦旦的跑来找人家,却除了人家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清衍见她焦躁不堪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劝慰:“你先莫要急躁,这个萧翊听你的形容,必然不是一般的蓬莱弟子。你当时在昆仑山见到的蓬莱弟子大多是怎样的?他们与萧翊的区别在哪里?” “区别?他最大的区别便是与那些蓬莱弟子的服饰不同,他没有穿着蓬莱弟子统一的弟子服饰。他穿了一身锦衣,手上拿了一竿紫玉长箫。”丝雨又想起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儒雅青年。 清衍闻言开心的勾起了唇角,眉梢眼角那温软的笑,再次让丝雨一阵恍惚。 “很好,我觉得我们有方向了。”他说完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拉着丝雨,可是将将抬起,却又不动声色的掸了掸丝雨的袖口,然后当先转身向前走去。 丝雨再次迷茫的眨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甩甩头,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我这是想念过甚么?还是他跟他主人相处太久,怎么就觉得他们那么相像?想着想着丝雨不觉便有些脸红,莫名觉得自己怎么越来越不矜持了……—— 丝雨跟着清衍一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情势,终于来到了蓬莱掌门一脉所在的院落。他们先是寻了个隐蔽角落隐匿了身形,然后又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形式。掌门一派的所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热闹,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十分冷清。清衍想了想,抬手将他自己和丝雨双双变作了一对蝴蝶。两只蝴蝶一青一粉,忽闪忽闪的格外娇俏。 丝雨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而清衍已然扇着他那对小翅膀飞远了。这家伙就不能事先说一声吗?真是败给他了!丝雨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脾气了,她摇了摇头上的触须,叹口气赶紧追了上去。 二人一路飞呀飞,闪过了一间又一间房,丝雨只是摇头,没有没有,都没有,那个萧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看丝雨开始急躁,清衍忽闪着蝴蝶眼小声安慰她不要急躁:“别急,我断定他必然是蓬莱掌门一派的人,而且关系匪浅。” “可是这样找下去,根本就是在碰运气啊!”丝雨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熟悉的箫声从远处隐隐的传来。这箫声丝雨虽然只听过几次,可是却无比熟悉,她欣喜的停下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接着就振翅当先飞了过去。 二人一路追着箫声飞到了一片紫竹林中,可是还未找到吹奏的人,箫声却戛然而止。丝雨立时便急出一身汗,她在原地不断的徘徊。竿竿修竹摇曳生姿,终于,远远的,一道俊朗挺拔的身影投入眼帘。丝雨欣喜的扑上前去,却忘了自己此时只是一只小粉蝶。 萧翊正在怔怔地出神,眼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只小小的粉蝶。粉蝶扑扇着翅膀直直的撞过来,萧翊下意识的一闪,粉蝶扑了个空,一头扑在他的衣袖上。他举起袖子正要出奇的打量着这个冒失的小蝴蝶,却迎面又扑过来一只青色的蝴蝶。紧接着,萧翊只觉眼前一花,蝴蝶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两个几乎凑在自己身上的大活人。 萧翊吃惊的后退一步,正要戒备呵斥,一道想念了许久的声音蓦地钻入他的耳朵:“萧翊!是我!” 眼前亭亭而立的可不是自己方才还在思念的人吗?萧翊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迟疑着唤了一声:“丝雨?”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木有评论了,我好寂寞,打滚求交流..... 第78章 两难 丝雨眼神热切的看着萧翊,虽然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但是周身的气泽却显示着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丝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听说……”萧翊显然惊讶过度,可是丝雨身边那个青衣男子不凡的气度却生生压住了他的话头,“丝雨,这位是……” 他们现在的处境哪里容得他们在这里细致解说,丝雨望了望四周,回头小声央求道:“萧翊,我们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再详谈可好?” 萧翊闻言也不多说,只是看了清衍一眼,便点头说好,然后当先带着他们离开了竹林。 萧翊带着他们拐来拐去,很好的避开了他人的耳目。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前。萧翊推开院门,引着他们走了进去。院子十分素雅,几竿修竹,几丛花木,处处彰显着院落主人宁静淡泊的心性。 他们并未在庭院中停留,跟着萧翊径直进了屋子。本来丝雨以为这是萧翊的住处,可是进屋后看清屋内陈设,立即明白这里应是个女子的住处。屋内的摆设跟庭院中的风格相似,也是那么素净雅致。 丝雨不知这是何处,但是心中揣着更重要的事,也就没有张口询问。萧翊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们就坐:“两位请坐,这里平时除了我没有人来,有什么话放心说便是。” 对于萧翊,丝雨的心里向来是引他为知己的,她并不寒暄周旋,直接介绍道:“萧翊,这位是魔尊的手下,清衍。我们此次来时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萧翊看着丝雨,又看了看清衍,斟酌了一下,终究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萧翊的回应不得不说是十分窝心的,丝雨欣慰的笑笑,为自己没有看错他而感到高兴。“现在天地间的情形想必你知道的比我清楚,我想问,天界可有对此采取什么补救的措施?” “现如今四海水倾,六界天翻地覆。据我所知,各界人士都为此头痛不已,各家的应对措施倒是都有,却没听说天界有什么动静。现在我们各门各派自顾尚且不暇,只能先保住自家根本,等着天界的统一指挥。毕竟这是天地大劫,不是一家能够解决的事情。” “那如果,天界一直没有行动怎么办?”丝雨对于此次天界的行径表示十分的不解,不顾六界生死,玉帝是疯了不成?届时天下生灵民怨沸腾,他还想不想再待在他的宝座上了? “这怎么可能,如此毁天灭地的大难,天界怎么可能置之不理?”萧翊有些摸不准丝雨的深意。 “可是你看现在这六界都被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是生灵,我看连你们这些仙山洞府也要保不住了吧?” 丝雨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清衍,清衍垂眸轻笑,淡淡的说道:“玉帝不是打算置之不理,而是打算借着这场混乱,好好的清理一下自家的门户。” 这话萧翊十分不爱听,想他们蓬莱仙岛从来是道家魁首,不知占了多少天界要职,就算清理门户也清理不到他们蓬莱的头上。他冷冷的看着清衍不客气道:“阁下此话从何说起,听着倒像是挑拨之意。” “呵呵……”清衍不以为意的笑笑,“兄台无需多心,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萧翊并不买账,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丝雨有些尴尬,急忙对着萧翊解释:“萧翊,我们现在虽然不是同一阵营,但是却绝对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此次天地大劫,玉帝作为天地共主,却对六界的生死置之不理,没有丝毫作为,反而先去陈兵与魔界对峙。此种行径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天界自有天界的打算,这不是我能关心的事。丝雨,你我既然引为知己,你不妨有话直说。”萧翊目光坦率的看着他们,丝雨回望过去,也坦然回应。 “我希望你能帮我拿到定海珠。” 一语好似惊雷炸响,萧翊被惊得一下站了起来。他像没听懂似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丝雨紧张的站起身,嘴唇轻抿:“我说,我希望你能帮我拿到蓬莱的定海珠。” 萧翊的脸色几番变化,不置可否的问道:“你要这定海珠做什么?” “你放心。”丝雨清楚萧翊在担心什么,“我绝不是要让你帮助魔军对抗天界。我要借用定海珠,清理四海水患!” 萧翊闻言止不住的摇头:“丝雨,你的想法是否过于天真?只凭你一人之力便想平定天地大乱,这何止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这定海珠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操纵的了的?” “你说得这些我都清楚,世上无难事,玉帝无所作为,难不成还能指望女娲娘娘复活救世吗?”丝雨坚定的望着萧翊,“萧翊,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你能否帮我?” 萧翊沉默着不再讲话,丝雨也安静下来。有些时候,话语是最多余的举动。说不内疚是假的,丝雨心里清楚地知道,她对他,无以为报。 “你不要跟我说那些拯救苍生的鬼话,你如此急切的要安定六界,到底为了什么?”萧翊定定的看着丝雨的眼睛,等着丝雨坦诚布公。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知己了,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可是对于彼此的心意却知道的那样透彻。丝雨展颜一笑,十分坦然的回道:“因为我要救两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她简要的将谷樵和梦姬的事对萧翊述说了一遍,萧翊闻言默了默,随后起身道:“你们待在这不要出去,等我的消息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丝雨盯着他俊逸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沉默了许久的清衍也起身望去,他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他这份情意,当真了得。”—— 在萧翊的心里,丝雨的事从来不需要思量再三。就像他曾经义无反顾的为她跳入魔界,慷慨赴险一般。可是这一次,她的忙,他却真的有些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是没有那定海珠,也不是能否拿得到定海珠的问题,而是这定海珠其实是关系蓬莱安危的镇派圣物。此时此刻,蓬莱大阵,正在定海珠的灵力下启动。一旦拿走定海珠,他们蓬莱岂不是要立即陷入覆灭的境地? 萧翊叹口气离开了那个素雅的小院,径直去了父亲的房中。最近派中事物繁琐,父亲常常忙得不见人影,萧翊试探性的敲敲父亲的房门,果然屋内无人回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桌上一盏清茶尚有余温,几张父亲手书的素笺摊在书桌上,墨痕犹未干透。一切都显示着父亲刚刚离开不久,萧翊手指轻轻拂过书桌的边沿,沿着书桌来到了书架的正中。镂空的木格间,是一副素雅的美人图,美人低眉敛目,手上握着一卷书册,正坐在一株盛开的合欢花树下凝神看书。 美人的容貌与萧翊有几分相似,正是萧翊的母亲。萧翊轻轻抚摸着画像,神情有些落寞。他修长洁净的手指缓缓滑向画像中母亲的手腕,将将要碰触到那卷书册时,却又犹豫了。然而,脑海中丝雨那双急切的眼眸一闪而过,萧翊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摸向书册。 随着他手指的触摸,一层柔和的光晕便从画像中隐隐的浮现出来。随着光晕的流转,一块圆润的玉佩便被柔光托了出来。萧翊赶紧将玉佩紧紧的攥在手里,正在此时,门口蓦地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第79章 危机 萧翊身体一僵,迅速将来手掩在袖中。然后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情绪,尽量自然的回过身来。 门口站着一位神情冷清的中年人,萧翊轻轻唤了一声“父亲”。可是中年人的神色却没有就此放松下来,他背转手向前走了几步,随着他的身形走进屋内,屋门自动合拢。 “你在做什么?”萧翊的父亲眼睛微微眯起,又问了萧翊一遍。 萧翊悄悄捏紧手中的玉佩,镇定回道:“没什么,来找父亲问些事情。见到母亲的画像,不免有些怀念,于是待在这看了一会。” 母亲这个话题是父亲的禁忌,果然,萧翊提及母亲,父亲的脸色便有些苍白。他冷哼一声走到桌边坐下,萧翊则赶紧恭谨的退到一边垂手站着。短暂的沉默之后,萧父冷淡的问道:“你要问什么?” 萧翊闻言赶紧抬眸,将早已打好腹稿的话说了出来:“父亲,天地遭此大劫,眼看六界生灵涂炭,已经这么久了,为何天庭还没有任何指示?” 萧父冷冷抬眼盯着他,内心显然有些惊讶:他这个不问世事的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政事了? “天庭的打算不需要你我在此妄断,我们只需守好自家门户便可。”父亲古井无波的话,让萧翊赶到十分厌恶,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父亲,天地遭此大难,多少生灵遭到涂炭。我们作为凌驾于万物的仙者,怎么可以不管万物生灵的死活?” 萧父的眼神依旧冰冷,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喝止萧翊:“你闭嘴。” 萧翊被父亲的冷漠刺激的情绪更加激动,他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父亲,天地赋予我们凌驾于万物的威能和地位,我们的存在,便是要我们守护天地万物的安宁的。天庭如今如此冷漠,您作为蓬莱掌门,理应对天庭直言相谏!您怎么可以……” 一道法光猛然间从萧父的手中击出,萧翊的话戛然而止,痛哼一声弯下了身子。萧父,也就是蓬莱掌门玄月真君,他缓缓站起来走到萧翊身边,一把揪住萧翊的衣襟,并将自己的儿子拎了起来,眼中满满的全是怒气:“你既然知道我是掌门,那就想清楚跟掌门说话该有的态度和语气。天庭的事,蓬莱的事,还轮不到你随意置椽!” 玄月真君说完丢开手,萧翊踉跄了几步,愤恨的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只是他的父亲却像极端厌恶他般,不肯再看他一眼。于是萧翊痛苦的闭了闭双眼,转身就欲冲出房门。极冷的声音从身后丢过来,硬生生的刹住了他的脚步:“把你刚刚从画像中拿到的东西,放下再走。” 萧翊的身子一僵,没想到原来他早就发现了。玄月见萧翊半晌不回身,正要举步上前,萧翊却突然回转身子,将那玉佩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接着就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玄月被萧翊赌气的举动气的又眯了眯眼,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捏成齑粉。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儿子眼底闪过的一抹暗光,以及他本该虚空的手心此时仍旧紧握成拳。 走出很远之后,萧翊方才停下脚步,暗暗地吁了一口气。他摊开满是冷汗的手心,看着掌心那枚精致莹润的美玉,眉头蓦地紧皱了起来。时间紧迫,父亲马上就会发现他的小伎俩,箭已经在弦上,到底是为天下苍生,还是应该保全蓬莱?短短的几秒钟,萧翊只觉得艰难无比,浑身大汗淋漓。 最终,萧翊咬牙望了一眼钟灵毓秀的蓬莱,转瞬隐去身形,飞向了蓬莱圣地:蓬莱阁。 ------------------------------------------------------------------------------- 丝雨在房内不停的来回踱步,娇小的身影晃来晃去,直把清衍晃的眼晕。 “丝雨,你停下来坐一下好不好?”清衍正要打趣丝雨几句,却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闭目凝神,仿佛一下子就陷入了沉思。 丝雨一抬头,刚要回话,却见清衍的神情不对。她狐疑的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可是清衍却毫无反应,丝雨又轻声叫他的名字:“清衍?清衍你怎么了?”眼前的男人像老僧入定一般,完全没有回应。 这下丝雨吓坏了,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形。她一把抓起清衍的手腕给他切了切脉,发现他的脉象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心跳有些加快。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他在开玩笑?这种时候似乎不大适合这样欢脱吧?一连串疑问闪过脑海,丝雨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又试着推了推清衍,只见清衍的表情突然有些痛苦,于是她赶紧收回手,再不敢碰他。虽然她对着夜离信誓旦旦的,显得自己有多么坚强能干,可是对于夜离把清衍派来陪她,她还是很感激夜离的贴心的。毕竟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不得不说还是很有些忐忑的,可是现在清衍突然这幅样子,这让丝雨本就焦躁的心情,更加的焦躁无助起来。 丝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围着清衍不住的打转,却再不敢碰他一下,生怕万一扰乱了他的神智,导致他走火入魔。而此时两军对峙的天界又是另一番如火如荼的场面…… ------------------------------------------------------------------------------- 长达半个月的对峙期间,魔界大军无论仙族如何挑衅叫嚣,都一直闭门不出。他们牢牢地护住大营的防护屏障,坚定的遵守夜离的命令。起初有些耐不住的魔族兵将对此产生质疑,他们在向上司抗议无果后,竟然试图越过上级直接找夜离申诉。只是久未出现的夜离岂是他们能够轻易得见的,几个不知死活的将领刚刚走到夜离的寝宫门外,便被内侍哄了回去。 没有见到夜离,魔族将领们又实在听不得仙族的辱骂挑衅。这些任性妄为的魔族如何受得了这腌臜气,于是魔族的军心便在这些心浮气躁的人的鼓动下,开始动摇不稳。就在魔军元帅开始有些弹压不住的关口,夜离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夜离刚一出现,便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几个叫嚣的最过火的兵将。在杀鸡儆猴的作用下,再也没有人敢对夜离的命令产生质疑。虽然在其后的日子里,他们忍耐的十分辛苦,其间还要不停的应对仙族的暗中偷袭。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于看到了隐忍不发的效果。 仙族大军,包括玉帝终于失去了兵家最可贵的耐心。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夜离等的就是这个效果,毕竟先前的战役仙族受到了重挫,他们急于用胜利来洗刷耻辱,尤其是身心受到重创的玉帝老儿。 感受到对面仙族大军明显的浮躁情绪,元帅及时的将这些讯息传递给闭门不出的夜离。良机眼看就要生成,镇守在魔界的游姬却突然派人传来了讯息:魔界告急!四海水竟然突破了魔界的屏障,以不可挽回的情势倾入魔界。游姬正密切关注各个入水点,以防仙族趁此偷袭。 夜离的猜测果然没错,玉帝竟然真的疯狂到不惜毁灭六界,生灵涂炭,也要先来消灭他的地步!魔界的屏障一旦被四海水彻底冲毁,届时龙族便可长驱直入,将空虚的魔界一网打尽。而他所带领的魔族大军,到时就会失去后援,成了难支的孤木,顷刻间便可被他摧毁。 这釜底抽薪的计策确实极好,只是夜离想不通玉帝为何这样恨他,而且恨到了这般癫狂的地步。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这般妄为?到底是他们龙族已经暗中把天帝这把龙椅坐死,还是其实他只是疯了? 但是无论如何,现今的情势确实危机,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可是此刻夜离最糟糕的却是,他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仙族大军终于吹响了大举进攻的号角,而夜离,却无法亲自应战…… 第80章 义无反顾 萧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蓬莱阁之外,阁外禁制重重,更有两条化蛇看守在阁外。这些禁制萧翊早就烂熟于心,解开禁制只是分秒之中的事,可是这两条化蛇却有些麻烦。 萧翊是水灵根,而这化蛇则是典型的土灵神兽。土克水,想要短时间搞定这两只神兽,着实不易。萧翊隐在一侧,暗暗地观察了半晌。那两条化蛇在正午的日光下显得有些昏昏欲睡,蛇怕冷,正午的暖阳让他们非常惬意。可是反过来蛇又惧怕炽热,萧翊心中突然就有了主意。 他依旧隐着身形,手中迅速结出法印,转瞬间解开了门口的禁制。禁制被解开产生的波纹立即惊动了两条化蛇,化蛇立即抬起头颅,身子高高仰起迅速攻击向萧翊的方向。 两个巨大的蛇头眼看就要砸在萧翊的身上,萧翊的手心猛然间化出两只巨大的火把。火把带着熊熊的火光忽的一下飞向砸下来的蛇头,化蛇大惊,硬生生的调转了攻击的方向。趁此档口,萧翊迅速掏出玉佩按在了门上的锁扣中。 玉佩莹润的光泽猛然间放大,蓬莱阁的大门在这耀眼的光芒中轰然开启。萧翊早已在大门开启的一瞬间闪了进去,等那两条化蛇回过神来,萧翊早就不见人影。未战而败,两条巨兽感觉出离的愤怒,巨大的咆哮声响彻蓬莱的每一个角落,惊动了蓬莱弟子,惊动了丝雨,也惊动了蓬莱的至尊—玄月真君。 时间紧迫,萧翊闯入阁中迅速奔向高高悬在半空的定海珠。化蛇已迅雷一般的速度追了上来,萧翊已然顾不得自身的安危,他纵身一跃,伸手抓向那枚异彩纷呈的定海珠。修长的指尖刚刚碰到珠子,化蛇凶悍的攻击也接踵而至。可惜化蛇的攻击还未来得及落实,萧翊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了出去。 萧翊的身子砸在紧随其后的蛇身上,一前一后两股大力对冲,立时便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鲜血剑一般狂喷而出,情急之下,萧翊竟忘了这定海珠的四周也有着极强的禁制。剧烈的痛楚让萧翊几乎昏厥过去,但是此等危急时刻,如果撑不住,那便是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于是他强撑起一口气,运行灵力护住受损的内脏,挣扎着爬了起来。 其中一条化蛇被萧翊反冲回来的大力砸得不轻,一时有些晕头转向。可是另一条却没有什么大碍,它见萧翊又爬了起来,立即愤怒的扑了上来。 上方是近在眼前的定海珠,身旁是呼啸而来的凶猛巨兽。萧翊咬了咬牙,狠狠地抛出一道法光,暂时阻止了化蛇的攻击。紧接着一道水屏包裹住萧翊,他凝神屏息,专注的破解着定海珠周围的禁制。化蛇转眼化去了萧翊的阻挠,呼啸着撞向萧翊的屏障。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萧翊被撞的口中溢出鲜血,可是他却恍若未觉一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颗宝蓝色的珠子。终于,空气中传来卡塔一声轻响,禁制解开。萧翊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将那定海珠捞在了手里,他回首迅速躲开化蛇的又一次攻击,身子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眨眼就遁出了门外。 可是他还未爬起来,眼前却蓦地出现了一抹苍青色的衣袍。萧翊僵在当场,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孽障!你做了什么好事?!”玄月真君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掌将这个不孝子当场拍死。 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萧翊便不打算再后悔。他默默起身拍了拍衣角,抬起眼来坚定的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身后化蛇已经追了出来,萧翊却只注视着玄月,身子一动不动。眼看着化蛇的巨口将要把萧翊吞没,玄月的眼神越来越冷厉,终究在最后关头,挥手逼退了化蛇。 蛇口逃生,萧翊的眼神一下子软了下来,看来父亲还没有冷漠到不顾自己的死活。玄月冷哼一声,微眯着双眼向前伸出手来:“翊儿,快把定海珠交出来,为父可以从轻处置你。” 萧翊闻言轻轻后退一步,他将手心紧紧攥起来,丝毫不曾犹豫的摇了摇头:“父亲,对不起。您无需骗我,事到如今,我回不了头了。” 萧翊的一番言语,把玄月气得双眼通红,可惜萧翊心意已决,他不等玄月做出反应,转眼就遁走的无影无踪。远处道道各色的虹光正向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玄月仰天长啸,定海珠离位,蓬莱的护山大阵转瞬便会崩塌。他顾不得追那个不孝子,而是一头冲进阁中,先想办法护住阵眼再做打算—— 萧翊吃准了父亲不会追他,他慌乱地飞向丝雨所在的地方,心中清楚只要耽搁片刻,便有可能逃不出去。而丝雨此时则站在院中望着方才发出巨大吼声的方向担忧不已,她一会走到院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一会又走回房门口看看老僧入定的清衍。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萧翊呼啦一下从半空中落入院子里。 丝雨被他吓了一跳,只见萧翊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胸前血迹斑斑,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折磨。萧翊顾不得解释,上前一把拉住丝雨就走,口中只一个劲的催促着:“快随我走,快!快!” 清衍还在房内,丝雨哪里肯走,她一把挣开萧翊的手,回身向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等一等,清衍不知怎的突然失去了知觉,他还在屋里坐着呢。”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竟然出这么大的岔子!萧翊急得气血又开始翻涌,他赶紧跟着丝雨跑进屋内。看到清衍像个木偶一般闭目坐在椅子上,萧翊二话不说一把扛起清衍,拉起丝雨冲出门去。 果然,远处有道道五彩虹光正在向着蓬莱阁的方向接近。此时正是逃离的最好时机,萧翊拖着丝雨腾云飞向远处碧蓝的大海。从内部穿越蓬莱护山大阵是没有丝毫阻拦的,他们也顾不得再避人耳目,一路招摇着飞速越过不断赶往蓬莱阁的弟子,与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迅速飞掠而出。 可惜好景不长,很显然众人很快便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又从萧翊他们后边火速追了上来。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毫无任何隐藏之地。萧翊本就身上有伤,气息十分紊乱,如今他肩上还扛着个清衍,而丝雨这种神族,在驾云行走方面又很不在行。各种不利的因素凑在一块,直接导致了他们的窘境。 眼看着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萧翊急得开始额头冒汗。丝雨向着上下左右望了望,紧接着便将视线投向了脚下幽深的海水。萧翊注意到丝雨的视线,立即明白了丝雨心中所想,他们相视一笑,只见丝雨突然向着后方追兵抛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粉末迎风生长,迅速蔓延成一片迷雾。而他们趁此机会,身形毫不犹豫的猛然下坠,转眼间便没入幽蓝的海水中不见了踪影。 第81章 倒霉催的 后方的追兵被突如其来的浓雾阻住了去路,待他们施法驱散了浓雾,萧翊等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四处全是无遮无拦的海水,他们放出神识极速的搜寻了一番,在这么多人的神识探查之下,如果萧翊他们只是隐去了身形,那么他们绝对隐藏不了。可是一番探查之下,竟然毫无所获?! 追兵中有年纪稍长的人立即反应过来,沉声说道:“他们肯定是钻入水中了!水灵根的跟我来!” 得到他的提示,几个水灵根的立即跟着那长者扑通扑通钻到了海里。只是对于同样是水灵体质的丝雨他们来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在水中游出很远的距离了。待到这些追兵反应过来也钻入水中时,丝雨早就和萧翊一起逃出了他们的搜寻范围。 几人在水里搜寻了半天,自然是无功而返。那长者当先在水中停了下来,他皱着眉犹豫要不要继续追寻下去。毕竟定海珠丢了不是小事,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实在是不好交代。其他几人显然不是个主事的,都停下来围拢在长者身边等他做决断。 就在众人犹豫的档口,海底的水流开始产生奇怪的变化。原本规律波动的海水突然开始动荡起来,随着动荡的幅度增大,蔚蓝的海水颜色渐渐加深,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黝黑的色泽。水灵根的人对水的变化最为敏感,他们感受到海水中隐隐的浓烈危机,再也不敢逗留,纷纷迅速冲出海面,躲避危险。 而此时已然游到海水深处的丝雨他们也注意到了海水的剧烈变化,只是他们此时的位置已然不可能迅速脱离水域。眼前的海水迅速变得黝黑,浑浊的水底很快无法视物,丝雨紧张的一把抓住萧翊的胳膊,惊慌地问道:“萧翊,这是怎么回事?” 萧翊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好在他还算镇定,沉声安慰着丝雨:“别慌,我们尽量挨在一起,加强灵力防护。静观……” 萧翊的话尚未说完,黝黑的海水突然化作一股股急速蹿动的水流。水流如同条条愤怒的巨龙迅速聚结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丝雨和萧翊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漩涡巨大的吸引力瞬间绞了进去。 在他们被绞进去的那一瞬间,萧翊第一反应就是死死搂住丝雨。漩涡中的力量是可怕的,除了急速的旋转,还有四周水体对他们强烈的冲击和挤压。萧翊本就身受重伤,在逃离蓬莱的途中又强撑着身体,耗费了大量的灵力。现如今他们被卷进这咆哮的漩涡中,萧翊即使意志力再怎样顽强,也抵不过他强弩之末的事实。 强悍的冲击让萧翊的气血更加的翻涌不已,他强忍着口中血腥,可是鲜血还是无法遏制的溢出了他的唇角。温热的血滴到丝雨脸颊上,丝雨下意识的伸手一抹,黏腻的触感十分熟悉,她赶紧抬眼看向萧翊。 刺眼的鲜红不断地从萧翊口中溢出,沾染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那双俊朗的眼睛渐渐迷离,丝雨立即更紧的抓住萧翊,反手捏诀顶替萧翊即将消失的屏障。这情景让丝雨想起归墟水底的那一幕,彼时夜离为了救她昏迷不醒,她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 那时的自己一味只会怨天尤人,沉浸在自己忧伤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岂不知,放任自己的忧伤,除了自苦,没有任何用处。现在萧翊眼见着也要昏迷过去,面对着相似的场景,丝雨却不再哀伤彷徨。不是因为他们在她的心中有什么不同,而是丝雨清楚的醒悟过来,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是冷静自持,慌乱害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漩涡中黑暗无比,丝雨只能抓紧萧翊和清衍,用神识凝神感受水流的走向。这里是东海领域,咆哮的水流正向着海底深处不断涌动。饶是有灵气护体,那水流的冲击还是让丝雨头脑发晕。 丝雨咬牙坚持着,心里隐隐的感受到他们正渐渐向着海底的某处加速翻滚。为何清衍还不醒来,他这个样子像是魂魄出窍的症状。可是好端端的,在完全没有受到外力袭击的情况下,他怎么会灵魂出窍?越往海底深入,那水的温度便越发降低,丝雨担心的摸了摸萧翊裸漏在外皮肤,果然已经一片冰冷。 再这样下去他们几人都会没命,丝雨意识到她应该立即想办法脱离这个漩涡。可是在目前的状况下,丝雨连保持住他们四周的屏障都十分艰难,又如何有余力带着两个大男人与这恐怖的漩涡抗衡? 虽说心里清楚抱怨不得,丝雨还是一边咬牙苦撑,一边想着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催呢?老天爷也忒不待见她了吧?脑子里一闪一闪的全是自己各种霉到家的往事,丝雨正胸闷的要死,那水流竟又猛地加速了几倍。 丝雨惊恐的努力向下看去,只见漩涡的底部露出一线微弱的光线。而这凶猛咆哮的水流之所以加快了速度,是因为它们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正欢呼着狂奔而去。光线处显然是个洞口,可是那里又是个什么样的未知领域呢?丝雨下意识的觉得不能就这样随波逐流,她拼命提升起所有的灵力,正打算拼一把的时候,清衍猛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搂住丝雨的腰身,拖着萧翊呼啦一下扑了出来。 由于他们冲出的速度过于迅猛,三人在水中连着翻了几百个跟头,才渐渐地稳住了身形。他们狼狈的趴在水底喘着粗气,好半晌才缓过来。 丝雨惊魂未定的回首看了看远处依旧咆哮不已的漩涡,虽然身体被水包裹着,但是她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浑身在不停的冒着冷汗。清衍已经爬起身来,丝雨就着他的手颤巍巍的起身,然后赶紧凑近萧翊查看他的伤势。 萧翊的内伤极重,丝雨难过的眼神黯了黯。她欠他的真的是越来越多,这让她如何报答他呢。一旁的清衍默默扶起萧翊,对着丝雨轻声说道:“跟上我,待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丝雨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话里所表达的危险含义还是听得懂的。于是她乖巧的点点头,把一肚子的疑问压回去,紧紧跟上了清衍的步伐。清衍架着萧翊十分谨慎的镶嵌行进着,只是此时周围的水体还相当浑浊,一切只能凭神识探查。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上方的海域依然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由于天地巨变,海水中的生灵也受到了极大地冲击。因而此时水中的生物少的可怜,他们一路行来,几乎看不到什么活物,就连那些曾经在海中生得十分茂盛的水生植物也不见了踪影。如此一来,清衍和丝雨在水中根本毫无遮掩,丝雨本想隐去身形,但是清衍却明确的告诉她,对于水族来说,他们察觉事物从来不是依靠眼睛。 清衍这番话说的丝雨哑口无言,更加觉得这破鸟怎么拽得跟他的主人一个德行。他们二人分神说话之际,侧边冷不丁的就冒出来一大队人马。 第82章 疯狂 躲已经根本来不及,清衍和丝雨索性停了下来,尽量做出自然地态势,静观其变。 这一大队人马各个长得奇形怪状,但是只需稍一打量,便可知道他的原型是什么。很显然,这是一群典型的水族,他们有的头上伸着两根常常的虾须,有的背上扣着圆圆的壳子,还有的青腮紫髯,看起来或是滑稽或是狰狞,总而言之很是让丝雨不忍凝视。 只是这呼啦啦的一大堆虾兵蟹将之间倒是有个长得十分正常的人物,那人在一堆奇形怪状的水族围拢簇拥下,显得格外的中看。丝雨偷眼细细打量过去,只见那人坐在一架奢华的銮驾中,一头青丝仔细的扣在一顶紫金发冠中,带出十足的威严华贵气质。一身银色华贵衣衫,腰间扣着一根缀满珊瑚和珍珠的玉带,足底的同色的阮烟罗靴绣着纷繁的别致纹饰。 虽然丝雨认不得此人衣袍和罗靴上的特殊纹样,但是心中对此人的身份还是大概能猜出一些来。果然,清衍用密语传音提醒了她:“这是东海龙王的二太子,生性阴狠,你要小心回话。” 丝雨闻言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说话间,那群人已经迅速接近了他们。当先一个夜叉模样的人上前大喝一声:“来者何人?为何闯入我东海领地?” 这夜叉委实丑的过分,丝雨只看了他一眼便皱着眉不愿再看他。可是看在那群水族眼里,丝雨这神情却被解读为受到了惊吓。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夜叉见自己一声狂吼吓到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那骇人的声势立即就缩回去半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清衍看着好笑,眼底闪过了一抹戏谑。而丝雨看那夜叉前后巨大的反差,直接有些绷不住的扯起了唇角。美人嫣然一笑,瞬间晃瞎了对面一群水族的双眼。那龙太子见自己的手下那般不中用,也不着恼,只托着腮不温不火的上下打量着丝雨,然后慵懒的亲自问话:“二位为何不回答问题?” 龙太子的话音略略拖长,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清衍立即略显谦恭的回道:“回禀太子,我等乃是蓬莱派弟子。今日有逆贼闯入我岛盗取宝物,我等奉师命前来追缉逆贼,不想被逆贼暗算,不但伤了一位同门,还让他们逃脱了。” “哦,原来如此……”那龙太子说话依旧慢条斯理,他看了看昏迷的萧翊,大概是认出了萧翊的身份,于是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过方才的水体变化想必几位也碰到了吧,此事兹事体大,可知你们说的逆贼逃向哪处了?” 清衍明白东海与蓬莱向来不对付,这龙太子这番话显然是明知故问,暗含嘲弄。于是他故作懊恼的回敬道:“太子说笑了,若是知道逆贼的去处,我们怎会无功而返,说来也是不凑巧,不知为何海水突然剧烈运动,弄得我们措手不及,这才失去了逆贼的踪影。” “哼哼,好一张利嘴。”龙太子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神情闪过一抹寒意,“你们蓬莱说来说去,能称得上宝物的也不过就是那颗来路不正的珠子,该不会那逆贼偷走的正是此物吧?” 话说到这份上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感情这是要找茬打架的吗?丝雨与清衍对视一眼,然后又偷眼瞄了瞄那龙太子,人说龙生九子,其中一子名叫睚眦。据说那货心眼小的,简直就像针鼻儿。他们眼下不会刚好就碰上了这货了吧? 可是别说现在萧翊还昏着,就是他们三个好好的,现在也没有那闲工夫跟他在这里做这无谓之争啊。丝雨上前一步想要打个圆场,清衍却不动声色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拖到了身后。 “派内事物在下不便多说,我们还要赶紧回去为我这位师弟疗伤,这便告辞了。”清衍不接龙太子的话茬,直接绕开话题告辞。他说完向着对方一拱手,然后转身协同丝雨就要离开。 丝雨在回身的瞬间,明显看到龙太子那张白嫩的俊脸变黑了。她以为紧随而来的必然是愤怒的咆哮,却没想到人家龙太子根本就懒得废话,直接动起手来。 洁白晶莹的砗磲珠子蓦地从龙太子指间飞出,并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将丝雨和清衍包围起来。清衍猛地刹住身形,一手护住丝雨,一手扶住萧翊,依旧镇定的回身和龙太子周旋:“太子这是何意?你我皆是仙门同道,我等如今有难,太子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如今这般行径,不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吗?” “笑话!”龙太子笑得阴邪,“我东海何时与你们蓬莱有同道的情义?你们今儿撞破了我东海欲行的大事,我岂能留你们!” 砗磲珠应声碎裂,转眼间分化成细密的小粒,密密麻麻的铺陈开来。幽暗的海水好像起了一层厚重的浓雾,浓雾弥漫,幻化成一片水中的迷幻大阵一点点向着丝雨他们逼近。清衍神情一凛,暗道麻烦。丝雨见状则立即将萧翊接过来,屏息凝神,头脑飞速的旋转着思考对策。 千算万算,清衍却终究没想到,蓬莱与东海的关系居然如此恶劣。如今他的这套说辞不但没有帮助他们顺利脱身,竟还惹来杀身之祸,真真是枉费他一番附小做低的情态,这让向来自视甚高的他十分恼怒。 于是清衍也不再隐藏什么,眼见着幻阵不断变化,就要使出杀招,他广袖一挥,指尖几簇耀眼的光束迸发而出,瞬间穿透了龙太子幻化出的迷雾。强悍的灵力将幻阵冲的七零八落,这般强大的实力,把龙太子惊得目瞪口呆。他忽的一下从銮驾上飞身上前,指尖法印翻飞,这才勉强控制住幻阵。 清衍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心灵力凝聚成光团,光团渐渐扩大,进而发射出亿万柄光箭,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出去。隐藏在幻阵中的砗磲珠无所遁形,纷纷被击成粉末。阵眼立时被破坏殆尽,迷雾倏忽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情势急转直下,龙太子看情势不对,转身退避到他的虾兵蟹将之中。他眯了眯双眼突然十分笃定的指着清衍道:“你使得竟是太阳真火?你根本不是蓬莱派的弟子!” 太阳真火?!这不是夜离的招式吗?丝雨猛地看向清衍,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了脑海…… 第83章 情深 “夜……”丝雨差点叫出了那个现在天地间最响亮的名字,好在她及时压住了话头,默默注视着他,心中百转千回。丝雨已经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窝心了,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们之间就不再是报答不报答的问题了。 清衍给了丝雨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看向逃得比乌贼还快的龙太子,充满蔑视的回敬道:“那又怎样?你待若何?” 那龙太子看清衍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阴冷的眼气得眯了又眯,眼中射出的慑人暗光,看得丝雨直觉得像见到蛇一般,又是厌恶又是恐惧。 “这世间能用太阳真火的,除了魔君,再没有第二个人。我看那盗宝的逆贼其实是你吧,夜离?”龙太子咬牙切齿,却又下意识的往回退了一步。 “呵呵……”清衍云淡风轻的向前一步,由着他呈口舌之快。果然,那龙太子见他上前,自己立即惊慌的闪身后退,口中却呼喝着他的手下们冲上去捉拿逆贼! 呆头呆脑的虾兵蟹将们声势震天的冲向清衍,可惜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花,便一个个化为了飞灰,从此消逝于六界红尘之中。眨眼间,龙太子惊恐的发现,那个一身青衣的温雅男子已经如鬼魅般站在了自己面前。 无数砗磲珠轰然扑向清衍,想要做出最后的负隅顽抗。只可惜,一个小小的仙族如何与继承了远古神祇血脉的神族抗衡。龙太子的失败几乎只在须臾之间,清衍淡然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指尖光晕流转,一条闪着赤金色光芒的绳索便将他捆了个结实。 “怎样,小子,你还有何话说?”清衍淡笑着俯下身,好像长辈在关怀小辈般,笑得十足和蔼。只可惜,这般俊雅的笑看在龙太子眼里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仙族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这些神族了。这种与生俱来的实力,实在是强大的变态。 极度的惊吓使得他的喉咙只会咯咯直响,却发不出任何话语。这反应让清衍很满意,他伸手拎起这个已然瘫软的龙子,突然冷冷的问道:“说,你们刚刚掀起的巨浪漩涡是要流向哪里?” 龙太子本想再强硬一把,他脖子一横,撇头不理清衍的问话,然而他的头还未完全撇向一边,刺耳的嚎叫便猛地贯穿了水底。清衍笑得欢畅,龙太子感觉好像全身的骨骼筋脉都断成了碎片,这个可怕的恶魔却好像什么都没做一般,挑了挑眉,邪魅的又问了一遍:“还要我问第二次吗?” 惨烈的疼痛几欲让他昏厥,可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却不容许他懦弱臣服。见他还在死撑,清衍无所谓的甩手将他扔出去,反手就是一道法印,瞬间打出了龙太子的原型。 一条泛着银光的巨龙被捆绑着伏在水底,气息奄奄的半闭着眼睛。清衍上前踩住龙身,掌心幻化出一柄利刃。他拿着利刃对着巨龙反复比划了几下,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从哪里下刀比较好呢?” 龙身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清衍笑了笑,继续攻心:“据说你们龙族最恨的便是被人扒皮抽筋是吧,想来这龙筋是个不错的物事,我今儿倒是十分想见识见识。” 半闭着的龙眼终于愤怒而惊恐的瞪圆了,龙太子咆哮着挣扎,清衍索性后退一步,由着他折腾。捆绑在龙身的赤金色绳索越收越紧,很快便狠狠勒进了银色的龙鳞之中。闪着荧光的龙血汩汩流出,渲染得四周的水域带着一抹瑰丽的色彩。 龙太子终于将所有的灵力消耗殆尽,他呼呼的躺在水底喘息,眼中是无尽的悲哀和愤恨。清衍缓步上前,耐心十足:“怎样,还不说吗?若是你想求速死,我劝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清衍没有把话说完,这意味深长的语句让龙太子又颤抖了一下。他终于痛苦的闭上双眼,嘶哑着回道:“这漩涡就是为了消灭你的老巢的,你等着孤立无援,被我们仙族绞杀的那一刻吧!” “哼哼,很好。”清衍满意的一把拎起龙身,赤金色的绳索蜿蜒着变成一套缰绳,套在了龙头上。他闪身骑了上去,接着招呼丝雨过来。整个过程丝雨在旁默不作声,清衍的一举一动霸气十足,那王者的风范岂是什么人都能效仿的出来。 她微微笑着上前握住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扶着萧翊飞身坐到了他的身前。这奇耻大辱让龙太子浑身都被怒火烧透,他疯狂的扭动着身躯,想要将这些天杀的甩下去。清衍则顺势扯动缰绳,将龙身的扭动之力化作了前进的动力,飞速的向着漩涡的方向游去—— 乌黑的漩涡仍旧在那处洞穴处肆虐,从龙太子方才的话中可以猜测到,这里必是东海与魔界相连的隧道。看这水体肆虐的程度,魔界此时不知是何情景。清衍看了看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龙太子,心里十分清楚耽搁了这么久,东海龙宫必然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援兵应该不久就会到来。 此处通道被水体破坏成这样,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封堵通道,重设结界。清衍上前一步,靠近漩涡。丝雨立即扯住他的衣袖,担忧的看着他。 “夜离……”忧虑的眼中满是情愫,清衍回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丝雨索性搂住他的腰身,再不许他任意妄为,置身险地:“夜离,这水的威力极大,你不可以硬闯的。你不知道自己的安危是件多么关系重大的事吗?不要再让我内疚了好吗?” 夜离终于无奈的抓住丝雨的手,半是宠溺的笑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呢?这里可是人家东海的地盘,你是想等着援兵来看看他们的太子被揍成什么样子吗?” 丝雨伸手抚摸夜离的面颊,随着她的触摸,夜离那张温雅的面庞显现了出来。终于又见到了这张温暖的容颜,丝雨这才猛然意识到她对他有多么的想念:“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怎么可以这般儿戏!” 夜离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一边轻轻亲吻,一边嘘声制止了她的控诉:“好了,这个我们容后再讨论可好?” 温情的话语温暖着丝雨的芳心,纵然丝雨还想不依不饶,终究已经心软下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了,我们不是有定海珠吗?”她说着便摸出萧翊方才塞给她的珠子,举到了夜离的眼前。 定海珠在海水中光芒大盛,夜离接过珠子,扶起萧翊,自信的挟着丝雨一同缓缓靠近奔涌的漩涡…… 第84章 骄傲的失败 身后趴在地上的龙太子愤恨的看着这一对嚣张的男女,仍旧不知死活的叫嚣:“恶贼,你们给本太子住手!” 夜离本打算放他一条生路,只是这货叫嚣的实在令人厌烦,他索性头也不回的伸手一招,龙太子那条庞大的龙身忽的一下拔地而起,迅猛的从他们头顶越过。眼见着龙身就要砸在汹涌的漩涡上,夜离又伸手一把扯住捆绑在龙身上的绳索,及时的拉住了他的身子。 这下龙太子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可惜他不能忍一时之气,错过了求生的最后机会。夜离已经不打算再放过他,手心蓦然光芒大盛。耀眼的光倏地一下顺着绳索蔓延到了整条龙身,将银色的龙身变成了赤金的色泽。 龙太子被巨大的灵气烧灼的目眦尽裂,表情极其狰狞可怖。丝雨有些不忍目睹,撇过头去不敢睁眼,却强忍着没有说什么。夜离回头看了看丝雨,轻声安抚道:“此番他不死,今后必然留有祸患。” 丝雨无言点头,夜离却突然一把搂着她纵身向前跃去。丝雨惊呼一声,只见夜离带着她和萧翊一下躲到龙身的腹部,紧接着他把已然僵直的龙身圈成几圈,将他们几人的身体牢牢护在了里面。 丝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正要开口问询,夜离却已经操纵着龙身,向着面前黝黑的漩涡冲撞而去。 “夜离,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不用定海珠?!”丝雨惊讶的喊声淹没在轰鸣的水流中,夜离唇角轻笑,只紧紧搂住怀中娇小的身体,向着漩涡中那个微亮的洞口冲去。 龙毕竟是水族的至尊,有了龙身的保护,漩涡对他们的冲击被消减了不少。加上夜离又在他们的身周施加了屏护,他们顺利的随着水流冲进了那个洞穴。 洞穴之中虽然比刚才的海底明亮一些,可是依旧是无止无尽的水。丝雨运用水灵四下感知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息莫名有些熟悉。她看向夜离,只见夜离一脸笃定的向着左手方向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明亮,隐约的还能看到一些晃动的影子。夜离紧紧盯着头顶的水面,并没有立即冲出去。他暗暗提示丝雨凝神戒备,接着指尖弹出一道太阳真火,直直的向着水面激射而去。 太阳真火窜出水面,晃动的影子出现了短时间的静止,紧接着,他们在水下明显的看到那些影子呼啦啦的乱了起来,几乎全都扑通扑通的钻入了水里,同时还夹杂着大声的呼喊:“尊上!尊上何在?!” 确定了是友非敌,夜离这才和丝雨一起向着水面游了上去。那些扑通扑通钻进水里的魔界将领看到了夜离,纷纷拼命游上前来,争先表达着自己的关切和衷心。 夜离眼波流转,对着围拢上来的众人微微摆了摆手,至尊的气度展露无遗。众人见状立即俯首帖耳退避一旁,恭敬的迎接他们的主宰—— 水面之上,一身火红衣衫的游姬正在焦急的翘首以盼。夜离携着丝雨冉冉从水面上升起,一如天上光辉耀眼的太阳。而他身畔的女子则像一汪清泉般映衬着他光辉的身影。尽管心被揪得生疼,可是游姬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对璧人,真真是天造地设一般的存在。 精致的妆容掩不住游姬落寞的神情,她望着眼前神祇一般的男子,盈盈跪拜,并强压下喉头的梗塞,带着一众臣属拜见夜离:“臣妾(臣下)恭迎尊上!” 夜离轻声道句“平身”,除了至尊无上的威严,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游姬的身子僵了僵,很快便淡然起身,抬首看向夜离。 “我界现在的情况如何?水患是否严重?” “回尊上,我界多处被打破的结界臣妾已经令人尽力修补。此处入水口是被新打通的,臣妾正在带人探查水情,不想尊上竟然从水底出现。臣妾惶恐,未能及时护驾,万幸尊上未有损伤……” 夜离不置可否的摆手示意无妨,此处通道看来是自己歪打正着,正巧碰上了。既如此,那就应该在东海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封堵结界。他回眸看向丝雨,打算先将她安顿好再说,却见丝雨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游姬。 “丝雨,”夜离转瞬便心中明了,他握了握丝雨的手,不动声色:“你先回去为萧翊疗伤吧,这里需要尽快封堵。我随后就来可好?” 丝雨回眸看着夜离,眼神闪了闪,却只点了点头,跟着几个下属转身离去。夜离看着丝雨单薄娇小的背影越行越远,那眼中流转的光晕,柔软异常。游姬在旁看得落寞无比,原来她追寻了他几万年的真心,竟然在这里。可笑自己痴心一片,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枉付。 果然,丝雨走远,夜离再回眸时,已然像千百年来她所见惯的那样,脸上一片清冷。仿佛方才那个似水柔情的人根本不曾存在,他淡定却冷漠的对着游姬等一众属下发号施令。游姬略微迟疑着想从夜离的眼里找些不同,她现在只想着,在他心里哪怕她与现在四周的人有一点点不一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可惜,她什么也没找到。几乎连悲伤的空隙都没有,夜离淡漠的眼风已经扫了过来。游姬立即挺直了脊背,仰起她高傲的头颅。就算是输了个彻底,倔强的游姬也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尊严。她竭力的装回以前那个媚眼如丝的女子,云淡风轻的回应着夜离的指示,仿佛几万年漫长的岁月从来不曾改变—— 萧翊的伤主要是内伤,好在他已经修得了半仙的资质,身体可以自动修复损伤。因此伤虽然重,却还不至于要他的命。丝雨带着一众侍从好一通忙碌,确定萧翊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走到外间等着侍从将萧翊收拾妥帖。 丝雨缓缓坐倒在窗前的软榻上,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的疲累。又是一番凶险的恶斗,此时终于静下来能够喘息,她的头却嗡嗡的像要炸裂开来一般。好像自打出谷以来,她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太平过了。 她愣愣的坐在榻上想着那一堆堆纷繁复杂的往事,她想起了与她纠缠了两世的隋风,想起了云依,更想起了无辜为她惨死的谷樵和梦姬。每一桩每一件事都让人悲伤沮丧,虽然现在终于拿到了定海珠,可是这又是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而且,前途何止是一片渺茫…… 在内伺候的侍从走来出来,恭谨的向丝雨回禀,并且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丝雨筋疲力尽的摆摆手,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侍从们鱼贯而出,房间中彻底静谧下来,丝雨想得头昏脑胀,感觉眼皮沉得根本抬不起来。于是丝雨索性脱掉鞋子,也顾不得收拾一下狼狈不堪的衣物,就那么靠在榻上昏昏的睡了过去。 第85章 心有千千结 夜静谧而安详,丝雨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年。恍惚中她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这怀抱贴心舒适,她并没有清醒,而是又往那怀中使劲钻了钻,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呼呼大睡。 丝雨猫儿一样慵懒的样子,引来了一阵宠溺的轻笑。这笑声充满餍足,浓浓的幸福味道使丝雨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抬头看向怀抱的主人,却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温软的眼睛中去。 “醒了?”夜离眉梢眼角都是柔软的笑意,他抱着丝雨坐了下来,丝雨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夜离的寝宫,坐到了夜离那张布满银色曼殊沙的大床上。 丝雨还觉得有些困倦,她半眯着眼睛呆愣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漏洞堵住了吗?” “嗯!堵住了,放心吧。”夜离觉得这样抱着她感觉真好,就像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礼物一般,他感觉此时真的是无比的满足。 丝雨闻言困倦的将头靠在夜离的肩膀上,想了想,接着问道:“我睡着的这段时间,萧翊有没有醒?” 夜离低头看了看她,淡淡的摇了摇头。丝雨闻言疲倦的闭了闭眼,没有想象中的焦躁激动。夜离看着只觉欣慰,那个稚嫩的女孩看来是真的长大了。看见丝雨又要睡过去,夜离抬手托起她的脸,轻声劝道:“疲累了一天,不如先去沐浴一下可好?” “不好……”丝雨困倦的嘟哝一句,实在懒得折腾。夜离看着好笑,继续哄劝:“热水沐浴可以解乏,我带你去个绝妙的去处,还不快起来。” 夜离伸手轻点她的鼻子和睫毛,丝雨被扰得不胜其烦,伸手乱挥一气。可是夜离的手却像狡猾的雀儿一样,怎样都赶不开,抓不住。于是丝雨猛地睁眼抬起头来,本想着嗔怒一下,却没成想,夜离此时正好低着头逗弄她,丝雨猛然间抬起脸来,他们的唇就那么碰在了一起。 两人几乎同时愣住了,若有若无的暧昧缠绕在两人之间,方才那特异的触感,吓醒了丝雨满脑的瞌睡虫。终于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丝雨像被烫到了似的突然跳下地,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夜离可不是个未经人事的生涩青年,丝雨刚刚跳起来想要迈步逃开,他就一伸手又将她一把捞了回去。本来那么温暖舒适的怀抱,丝雨现在却觉得有点灼热,她被夜离紧紧的搂在怀中,半点动弹不得。耳畔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丝雨的脸更红了,她诧异于自己的心如擂鼓,不知自己现在到底是紧张还是害怕。 夜离低首默默地看着丝雨,短暂的沉默让丝雨觉得此时的房间竟是那般寂静,寂静得让她感觉她的心跳声好像响彻了整个房间。这让她更加羞窘的垂着臻首,露出一段颀长莹润的脖颈。 夜离的眼睛更加的温软,他低头在那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柔软的唇瓣带着火热的温度灼烫的丝雨微微一颤,她慢慢抬起脸来,看向夜离。 一眼相望,千万年的时光飞速流转。深深对视的二人再也移不开各自的视线,风风雨雨,他义无反顾的与她同舟共济。心防早已为之开启,深浓的情意又如何能轻易化开,自然而然的,两对唇瓣就那样贴合在一起。 情到浓时人自醉,在丝雨单纯的感情经历中,这是第一次如此陶醉在一个简单的亲吻中。嘴唇与嘴唇辗转相贴,一点一点地厮磨着。好像要磨尽一切的温软与缠绵。他是那样的温柔,一双精致的薄唇细腻的爱抚着她唇瓣的每一个角落。鼻息间若有似无的芝兰香熏得她目眩神迷,眼眸缓慢的合拢,丝雨的胳膊无意识的环到夜离的脖子上。 娇嫩欲滴的唇瓣,柔若无骨的手臂,无一不在发出诱人的邀请。这无尽的诱惑使得夜离将丝雨的身子越搂越紧,只恨不得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丝雨有些不耐的挣了挣身子,口中溢出几声娇喘。她迷蒙的水眸微微张开,带着一丝疑惑的看向夜离。 轻薄的衣衫透着异样的芳香,粉红柔嫩的香唇微微开启,那星光迷离的水眸盈盈相望,极致诱惑着夜离的每一根神经。丝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话语还未出口,便被转瞬淹没在了夜离深深的亲吻中。 温柔的吻猛然加深,夜离双手紧紧的箍着丝雨的腰身和脖颈,贪婪的吮吸着她唇中极致的芳华。仿佛有阳光下温暖的海水在身体中一波一波的冲刷,丝雨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要融化在这温暖的海洋中,他的唇舌忽而霸道忽而温柔,耐心而细致的引导着她如何回应。 终于,丁香般娇嫩的小舌无意识的伸出檀口,扫过夜离的唇齿。颤栗的电流瞬间划过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夜离欣喜若狂的卷住她的小舌,再不肯放她回去。 火焰绕身而行,包裹着他们的身体,让人觉得温暖而迷幻。仿似浸入融融温泉,这一双饱经沧桑的男女此时只觉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是舒展的,那些跌宕起伏、离患哀伤,那些惊险奔波、孤单无助,都在这一刻被温柔抚平,轻轻拂去。 衣衫悄悄滑落,肩头凝脂如玉。夜离附身压下,他迷醉的俯首深深嗅着丝雨馨香的发丝,细碎的吻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夜离温热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妥帖的慰藉着丝雨每一寸似乎都在干渴的肌肤。丝雨感受着夜离细碎缠绵的爱抚,头脑中的清明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本能的揽着他宽厚的臂膀,不自觉的轻柔抚摸夜离光裸的肌肤。 身体好像被放在火炉上炙烤,丝雨口干舌燥,只觉得身体的某处莫名的空虚,她意乱情迷的勾着夜离的脖子,娇喘着感受夜离微凉的指尖在她的身体上四处游弋。 无声的邀请让夜离一双温柔的凤目充满了愉悦,他一边吮吸挑弄着嫣红的娇蕾,一边将修长的手指沿着她优美的曲线一路下滑。 未经人事的丝雨哪里经受的住这种挑弄,充满刺激的快感一下子唤回了她的清明,丝雨突然意识到了他们将要做的事情,那曾经令人难堪的记忆突然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的身体蓦地僵硬起来,丝雨发现此时他们二人岂止是坦诚相见。 夜离伏在她的身上,微微支起身子,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随着他的亲吻微微拂动。那充满男性阳刚的身体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惊得丝雨一下捂住脸,讶然出声:“啊!” 丝雨的惊叫刹住了夜离专注的动作,他呆了呆,抬眼看向丝雨。而丝雨则迅速蜷缩起身体,手忙脚乱的四处寻找可以遮羞的东西。她的脸上不止是羞涩,还有着满满的惊恐和尴尬。 夜离转瞬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半是无奈半是沮丧的伸手抓住丝雨的手腕,生怕吓到她似的柔声呼唤:“丝雨……丝雨……”夜离招手扯过锦被包裹住慌乱的女孩,心疼的抚慰:“别怕,丝雨,别怕。” 许是有了一层厚实的遮掩,也许是夜离温情的安抚,丝雨终于渐渐静下来。不停颤抖的睫毛好半晌才微微抬起,她眼神落寞的看向夜离,方才火热的激情已然冷却,樱唇轻启却是令人心疼的歉意:“对不起……” 夜离一把将丝雨搂在怀中,伸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不要这样说,丝雨,你看着我可好?” 丝雨缓了缓,抬眼凝视夜离,夜离的眼睛幽深柔软,看得她莫名心安。 “丝雨……”夜离轻吻她的发丝,一字一句郑重的说着:“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珍宝,我等了你几千年,寻觅了你几千年,如今你终于来到了我的怀中,你知道我有多圆满?” 心里的暖流在渐渐扩大,丝雨听着夜离继续郑重的说道:“丝雨,我会尽我最大能力护你安好,你信我,好吗?” “好……”喉头哽咽难言,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的丝雨目眩神迷,所有的伤痛疲惫被瞬间治愈。丝雨伸出胳膊紧紧搂住夜离,欣慰的泪水潸然而下,滑落到夜离的胸前,冰凉的泪滴凝结在他心间,却成了一颗滚烫的朱砂,深深烙印…… 第86章 意绵绵,情切切 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 意绵绵,情切切。 肠儿万缕化作同心结 夜离低首吻去丝雨眼角不断涌出的泪花,极尽的温柔终于彻底打动了丝雨的芳心。丝雨抬头嫣然而笑,粉嫩的唇主动凑上前,轻浅却坚定的印在夜离温雅迷人的双唇上。 她笨拙的亲吻让夜离欣喜若狂,夜离热烈的回吻过去,并且再次小心的将丝雨放回床榻。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夜离更加的轻柔细致,再不敢有一丝唐突激进。 每一个动作,夜离都谨慎的观察着丝雨的反应。他缓缓吻过丝雨的唇,丝雨的鼻子,眼睛,还有她小巧莹润的耳垂。随着他的每一次亲吻,丝雨都忍不住要轻轻的颤栗,她那如雪的肌肤渐渐飞出一片绯红的烟霞,绮丽的色彩耀花了夜离黝黑的眼眸。 夜离迷醉的欣赏着这美妙的风景,丝雨那迷人的蝴蝶骨随着胸脯的起伏简直要展翅欲飞。绵绵的情意在两人的绞缠的视线中来回飘荡,丝雨羞赧的垂下眼睫。夜离的身体光滑而灼热,他们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随着他们的呼吸,肌肤相亲,缓缓厮磨,这更加让人觉得灼热难耐。 丝雨只觉得方才身体中那空虚的感觉又开始显现,她半是娇羞的伸手环住夜离的脖颈,轻轻往下拉拽,那销魂的目光迷离一片,几乎要把夜离腻死在她那一汪秋水中。 佳人羞赧邀约,夜离怎能辜负芳心。薄薄的嘴唇挂着迷人的微笑,夜离终于开始继续他的极致宠爱。他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手指上下游弋,划过锦缎般凝脂,点燃了一片又一片的熊熊火焰。 低低的,隐忍的呻吟不断溢出,丝雨的手臂紧紧攀着夜离,只想一刻也不要离开他的身体。因为只有那样,她滚烫如沙漠的身体才能得到一分舒适,可是这迷醉的摩擦好像饮鸩止渴,将她体内的饥渴掀得更加高涨。她不知道该怎样缓解这要命的折磨,玉手只能死死的扣住他的臂膀,期待着他快些解救自己。 夜离的喘息逐渐加重,这磨人的小妖精在他身下这般扭动,几乎让他把持不住。他赶紧抓住那双肆虐的小手,让她暂时消停一会。丝雨被夜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感觉到夜离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全部喷到自己的脸颊脖颈中,湿热的气息撩拨得她更加难受。她忍不住抗议似的又动了动身子,口中娇喘连连,眼神迷蒙魅惑。 夜离吃力的压住丝雨的手腕,声音喑哑的发声,最后一次小心的征询丝雨的意见:“丝雨……把你自己交给我好吗?” “嗯……”丝雨根本没办法思考,只觉得夜离说什么都是好的,于是她晕乎乎的点头,说了声:“好……” 这声“好”字犹如天籁,带领着夜离缓慢的一点一点向幽深温暖的谷底探入。 “啊……疼!” “别怕,丝雨,一会就好了,别怕……” 丝雨皱着眉,双手紧紧扣住夜离的臂膀,火辣的疼痛让她低低的娇泣,嘴里喃喃着不停的叫着:“夜离……嗯……夜离……”除了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夜离回应着丝雨的呼唤,一边更加细密的亲吻着她,一边轻柔的摩擦着她的花心。 颤栗的快感从心底深处蔓延,疼痛渐渐消失,呻吟代替了低泣,销魂蚀骨的浪花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他们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天降甘霖与滚烫的沙漠,丝雨只觉被瞬时抛上了极乐之地…… 世间原来还有如此美妙的事物,难以言说的愉悦感还在体内四处游走,夜离依旧伏在她身上,丝雨将手臂环在夜离宽厚的脊背上,掌心贴住他光滑的肌肤,突然觉得整个身心都异常的圆满。 感受到她的温情,夜离微微喘息着抬起脸来,唇角勾起餍足的笑,一双温雅的眼睛闪着点点的星光。他意犹未尽的啄了啄丝雨鲜艳的香唇,带着三分孩子气地说道:“丝雨,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体的了,你可不能离开我,知道吗?” 话语虽有些戏谑的孩子气,却又带着几分霸道。丝雨还是第一次听夜离这样对她说话,可是这话听着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温暖,窝心。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丝雨羞涩的展颜轻笑,夜离宠溺的用鼻尖来回磨蹭丝雨小巧的鼻头,两人的汗水交融在一起,空气中充满甜蜜的味道。 夜朦胧,月飘摇,红鸾帐里鸳鸯交颈,一遍又一遍的交换着他们绵绵的意,切切的情……—— 一夜缠绵,丝雨浑身酸痛的几乎要散架。她蔫蔫的伏在浴池的岸边上,双眼微眯,根本没有力气观赏这个夜离所说的绝妙去处。 池中的温泉水袅袅的冒着蒸腾的热气,熏得整个浴室犹如仙境般朦胧一片。池子的四角有四只银色的凤首在不断的向池中注入温泉,丝雨趴在淡蓝色的池边假寐,莹白的臂膀像两截嫩藕,衬着绯红的雪腮,直如出水芙蓉般娇嫩美艳。而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池水中朵朵芙蕖次第盛开,各色的芙蕖花盘与丝雨遥相辉映,真的是人面荷花相映红,室中风景绮丽非凡。 岸上有飘摇的花瓣如雨般纷繁飘落,雪白的花瓣如雪一样铺陈在天蓝色的地面上,纯净的让人心颤。一双天青色的锦靴踏在柔软的花毯上,悠闲地步调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丝雨毫无所觉的依旧在假寐,一头乌黑的长发迤逦着一路铺陈到水中,衬得露在水面的半截身子如玉般莹润洁白。她侧着头趴在那,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睫毛带着影子微微颤动,灵动的像露珠上轻轻振翅的花精。 夜离轻吐一口气,蹲下身伸手拂去丝雨额发上的细碎花瓣。感受到触动,丝雨慢慢睁开眼睛,那袭天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看着就让她觉得莫名心安。 “怎样?这去处可还妥帖?”夜离看丝雨慵懒的像猫儿一样,轻笑着与她调侃。 丝雨只觉得浑身酸软,她抬眼看了看罪魁祸首,唇角微弯,闲闲的回应道:“妥帖,甚为妥帖,尊上可真是个会享受的。“ 丝雨那调皮性子回来了许多,夜离闻言却眉头皱了皱,紧接着伸手将丝雨从水里捞了出来。 丝雨惊呼一声,有点不明所以。意识到自己全身实在太过清凉的现实,她赶紧甩开夜离的臂膀,伸手去够旁边架子上的衣物。夜离又一把将她扯回怀中,不过紧接着一招手,还是贴心的为她把衣物包裹到了身上。 此时丝雨已然羞窘的俏脸通红,伸手嗔怒的拍了夜离的胸膛一下,娇斥道:“你做什么?” 夜离捉住丝雨的纤手,深情的吻了吻她的指尖,神情中带着几分疲倦的回道:“丝雨,不要叫我尊上。你我之间永远不要有这样生冷的距离,好吗?” 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个,丝雨觉得自己又被触动了。她抬手抚摸夜离的眉眼,那眉眼中蕴藏的空寂让她心疼不已。这个看似不可一世的男人,其实也有他脆弱的一面吧,不过如今他们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不是吗?想到这,丝雨明媚的笑起来,语调俏皮的问道:“好是好,那我该怎么叫你呢?永远都是夜离吗?” “呵呵……”夜离被丝雨逗得笑起来,“叫夜离就好,嗯,只是目前我还不能丢下这一堆烂摊子,不如人前你就唤我一声夫君如何?” 丝雨的面皮终于撑不住了,这一句夫君直接让她低下头,一边试图挣开夜离的拥抱,一边啐道:“胡说些什么啊,谁跟你是夫妻了?” 夜离双手攀住丝雨的腰,笑得十分惬意,他垂首在丝雨的耳畔轻声呢喃道:“你我连夫妻之实都有了,怎么不是夫妻呢?难不成雨儿记性这么差,昨夜的事这么快便忘了吗?” 夜离的话像是带着火似的,烧得丝雨耳根通红。昨夜的种种怎么可能忘记,她又羞又恼的一把推开夜离,想要逃开他的钳制。浴池边方才被她带出来的水却在此时很合时宜的凑了个热闹,丝雨脚底一滑,身子立即摔向浴池,而夜离则下意识的伸手一拉,于是两人便华丽丽的一起摔进了水里。 转眼夜离便搂着丝雨浮出了水面,只是丝雨原本就只是草草裹在身上的衣服却不见了踪影。软玉温香抱满怀,丝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夜离便已经覆上了她的唇,开始了攻城略地。 丝雨只觉得温泉的水蓦地发烫起来,氤氲的水汽中,夜离那张放大的脸俊的委实有些不像话,丝雨很快便头脑一团浆糊,只是隐约记得似乎她的腰身似乎还酸软的厉害,她好像应该拒绝一下。 “嗯……夜离……不要……”丝雨的话被淹没在夜离的口唇中,只能可怜兮兮的发出几句破碎的抗议。 眼见着丝雨又要被吃干抹净,室外突然传来一道谨慎卑微的声音:“尊上,清衍大人有紧急军情呈上。” 第87章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美妙的春曲戛然而止,夜离挫败的起身皱眉,丝雨则手忙脚乱的回到岸上穿衣。外面大概是许久听不见回应,又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尊上”。夜离浑身滴着水,慢慢走到岸上,听见侍者又一次请示,他看了一眼已然穿戴妥当的丝雨,声音便带上了几分阴沉:“知道了,退下!” 那侍者显然听出了夜离的不快,立即抖着嗓子回了声“是”,然后便一溜烟的退了出去。丝雨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才敢回头看向夜离,夜离浑身上下犹自滴着水,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让丝雨刚要缓一缓的心跳猛地又快了几分,她扭着几缕发丝尴尬的开口道:“不是有军情吗?你怎么还不快些?” 丝雨不知她此时双颊红得像水桃一般,看得人只想一亲芳泽。夜离举步向她靠近,意味深长的回应:“快些做什么?雨儿是让我快些继续方才的事吗?” 夜离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丝雨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浴室的温度徒然升高,丝雨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一边手脚发软的挪向门边,一边故作不知的打着哈哈敷衍夜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你就这么把清衍扔在那独挑大梁,也真够……” 话未说完,丝雨已经跌入了夜离怀里,夜离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口中带着几分无奈:“真不知你怎么就那么羞涩,看来昨夜我做的还不够多。” 丝雨终于再也受不了夜离的挑逗,伸手捶了他一下,娇斥道:“拜托你不要再说昨夜了好不好?” 夜离被逗得哈哈大笑,终于满意的搂着丝雨走出了浴室—— 夜离和丝雨一番收拾后,双双来到会客厅。侍者见夜离已经收拾停当,急忙将来人请到厅上。来者是夜离的贴身侍卫之一,夜离看着附身跪拜的侍卫,脸色突然就沉肃下来。 虽然此人也算是心腹之人,但是清衍不能亲自前来,这显然在说明前线的战事十分吃紧。夜离沉着脸略微抬手示意侍卫平身,侍卫谢恩之后立即开始回禀:“启禀尊上,天军的动向十分古怪。前日一番激战之后,清衍大人发现天军的气氛十分低迷,完全不像是疯狂叫嚣了半月有余的样子。而且田军士兵的士气明显不足,激战期间瞻前顾后,观望情绪严重,各个似乎都是被硬逼着奔赴前线似的。他们一旦失去将领督促便会很快溃败,根本无心恋战。” 说到这里,侍卫略微停顿了一下,夜离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心内却在不停地飞速思考:天军虽然向来以贪生怕死闻名,但是却绝不是现在所描述的这副熊包样,情况果然十分蹊跷。想到这里夜离示意侍卫继续,那侍卫看了丝雨一眼,犹豫了一下。 丝雨回望了夜离一眼,夜离伸手按住她的手示意无妨。侍卫看到了夜离的动作,立即明了的继续说下去:“清衍大人还暗中观察了一下在后方督战的玉皇,发现玉皇的气泽似乎十分不稳,并且一改往日作风,脾气十分暴躁,完全没有了往日道貌岸然的样子。所以清衍大人猜测……” 侍卫看着夜离没什么变化的神色,咬了咬牙将后面的话一咕噜倒了出来:“大人猜测,玉皇的种种异常迹象,像是有些走火入魔……” 侍卫的话音刚落,夜离的眼睛便猛地眯起,眸光几番闪烁,却未发一语。思忖片刻,夜离摆手示意那侍卫先行退下。 丝雨闻言也十分震惊,玉皇是天地共主,道行高深天地间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而道行修为并不只是以法力高低来划分的,这其中也包括着道心是否稳健。玉皇这天地共主是得到了六界肯定方才登上去的,怎么可能因为夜离的几番挑衅,便会怒火攻心,走火入魔? 夜离揉了揉眉心,觉得此事他有必要亲自回去验证一下,也许这其中包含着彻底制敌的机会也未可知。于是他回头对着丝雨肃容道:“丝雨,如今的情势,我必须回去一探究竟了,定海珠的事可否先放一放?等天界战事稍一缓和,我便立即陪你去归墟可好?” 丝雨抬眼看夜离说得诚恳,想到昨夜那些温情话语,她一时犹豫了。自己不是刚刚还在心疼他的落寞孤寂,发誓要陪着他不再让他孤单一人的吗?可是萧翊拼着背叛自己的师门也要帮自己,如今自己却撇下他随着夜离又回去了,这如何对得起他的一片真心?再者,谷樵、梦姬和涂儿对她的意义是何等重要,他们的魂魄还在无依无靠的飘荡着,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像刀绞一般。 丝雨短暂的沉默让夜离开始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犹豫再三之后,丝雨张嘴讷讷道:“夜离,我……”丝雨刚刚张口,门口便有侍婢匆匆进来行礼道:“启禀尊上,昨日那位昏迷的贵客刚刚苏醒了,吵着要见这位上神。” 夜离好看的眉头瞬间皱起,无语的摆手让那侍女退下了。果然,丝雨那点小顾虑因为这个突然的消息彻底打消,她站起身走到夜离身边,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做出十二分诚恳的样子说道:“夜离,萧翊为我所做的一切你也看到了,他的一片情意我根本无以为报,又怎能现在撇下他就这么跟你回去呢?他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难不成你让他就在这魔界栖身吗?” 夜离握住丝雨的手,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坐着:“丝雨,你觉得我会放心让你独自赴险吗?”说着,夜离突然亲了亲丝雨的耳垂,“再者,你这小妖精这么快便忘了昨夜答应我什么了吗?” 丝雨被他亲昵的举动弄得很不自在,夜离那充满暧昧的话让她瞬时便有些语塞:“谁,谁是小妖精了,我又答应你什么了?” 夜离紧了紧揽在丝雨纤腰上的手,意味深长的小声呵气道:“咦,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体的了吗?你昨晚可是答应的好好的,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身边的,恩?” 丝雨哪里受得了这般挑拨,那粉腮刷的就红了,她一边使劲挣出夜离的怀抱,一边嘴里嗔着“别闹了”。夜离见她这幅样子也不再逗她,抬手捧着丝雨的脸正色道:“丝雨,不要让我为难好吗,天界之战正是最紧要的关头,我必须回去亲自督战,留在我身边好吗?你不在身边我如何安心做事?” 丝雨皱眉纠结的看着夜离,最终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夜离的神色一下便冷了下来。两人的气氛一下陷入僵持,沉默半晌,丝雨想到上一次自己执意独自去寻定海珠时,夜离竟疯狂的抛下一切变成清衍伴随自己,这一次,他不会又疯狂的不管不顾吧? 思及此,丝雨伸手搂住夜离的脖子,双眼定定的凝望着他那双温软的眼睛,情深意切的开始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夜离,丝雨何其有幸能碰上你这样的良人。你知我、懂我、爱我,在我最无助,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温暖和呵护。回想你我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你的每一句话都让丝雨感动莫名。夜离,你的爱,丝雨无以为报,只愿永生永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荒也好,地老也罢,丝雨在此起誓,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夜离深邃的眸子更加温软,“天荒也好,地老也罢……”明明那么细软的声音,却像轰雷般一遍一遍回响在耳际。千年万年的时光悠然划过,直到今日,夜离才终于有了找到归宿的感觉。眼前女子的容颜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夜离不得不承认,丝雨的这番表白让他幸福的实在有些眩晕的感觉。 他伸手无奈的笑笑,知道自己又一次败给了这个总是轻易就能抓住自己的心的小女人:“可是你依旧没有改变决定,是吗?” 丝雨也笑了,这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糊涂些呢?她顺势歪倒在夜离的肩膀上,娇憨道:“你向来懂我的,夜离,你也应该相信我,你的雨儿可是很强的,知道吗?” “好好!知道知道!”夜离无奈的搂紧丝雨,嘴上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你这个慑人心的小妖精……” 夜离抬首望向遥远的天际,他们如今已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若不成功便是万劫不复。他曾经许诺的那一片清明世界,他一定要做到! 夜离指尖摩挲着丝雨的发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就让他们各自奔赴自己的战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就没评论呢,喜欢不喜欢的喷一下啊。。。。好忧桑..... 第88章 众怒 那一日云依幸运的找到伤重的隋风,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往昆仑。挟翼这个可以翱翔九州的神兽几乎拼尽了全力在飞,可是一路上各种毁天灭地的灾害在他们的身边不停的制造着各种阻碍,所以飞了两天两夜,昆仑的影子才隐隐的浮现在眼前。 云依一路上为了护着隋风,不但将灵力耗了个干净,身上更是大大小小的伤痛不断。昆仑的轮廓终于映入眼帘,云依惨白着脸几乎要支撑不住的一头栽下马去。 她一把抓住挟翼的马鬃,这才好歹稳住身形。可是当他们迅速的来到山门之前时,云依那惨白的脸立即灰败下来——山门关闭了!原本山外的那层透明的仙障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泛着紫金之气的一层厚厚的屏障。云依待在昆仑千年,虽然从未见过这种仙障,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必然是开启了护山大阵了。 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这护山大阵别说是她了,就是掌门亲自前来,没有法门,也是无法从外面闯进昆仑。她焦躁的低头又看了看隋风,隋风的嘴唇呈现出一片青紫,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蜡黄。已经过去两天了,可是隋风胸前的伤口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云依一路上不断的施法用玄冰为他封堵伤口,一旦玄冰融化,伤口的血就会汹涌而出。 隋风的情况这般严重,好不容易回道昆仑,却又不得其门而入。云依急得双眼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被强忍着没有掉落下来。她抬头看着屏障后隐隐约约的昆仑山脉,脑中迅速思索着如何才能和里面的人取得联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云依绝望无助之时,屏障内四处巡逻的一队弟子发现了云依的身影。他们很快认出了云依,呼啦啦一下涌出来帮着云依将隋风抬回了玉露峰。 玄虚子见到隋风的伤势大吃一惊,急忙将隋风安置到房中,并且迅速检查他的伤势。隋风胸口的伤委实另玄虚子觉得无力,他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胸内破体而出一般,将整个胸腹破坏的一塌糊涂。最让人头疼的,还是那无论怎么止也止不住的鲜血。 玄虚子白胖的脸上全是虚汗,折腾了半天,还是先为隋风止血了事。云依如何看不出玄虚子的脸色,她本以为只是自己才疏学浅没办法解决,如今看这情形竟是连玄虚子也没有办法了吗? 云依回头看看隋风灰败的脸色,那个她一直不敢去想的念头便再也无法遏制的冒了出来:隋风会死吗?他会死吗?这个永远硬逼着自己坚强的傻女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滚滚珠泪滑落雪腮,云依跪在隋风床前泣不成声。 玄虚子这还是第一次见云依哭泣,这个一直冷情冷性的女孩向来没什么情绪,如今爆发出来,只让人觉得更加揪心。他看着云依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踟蹰半晌,最后只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玄虚子跟玉殊子一起匆匆回来,玉殊子一进门就被哭得昏天暗地的云依吓了一跳,显然他也没见过云依这幅样子。但是好歹他在哄女孩子的方面比着玄虚子要有经验的多,一愣过后,玉殊子很快回过神来,摇着头上前拉起云依,口中劝慰道:“你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怎么也开始糊涂起来。快别哭了,哭若有用,这世间便人人都长生不死了,还来修仙做什么?” 云依这一哭哪里能那么容易收拾起来,玉殊子的一番话她根本半句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是看见玉殊子来了,倒是晓得他必然是为了救治隋风。于是身子挪了挪,一边抽抽噎噎的哭一边哀哀的央求道:“师伯快想想办法吧,再这样拖下去,隋风要没命的……” 玉殊子看她那副样子,也不再劝说,只是连连点头,俯下身去查看隋风的伤势。一番查验下来,玉殊子那张俊脸立即黑了,他不动声色的先为了隋风一粒丹药,接着便回身对玄虚子使了个眼色。 云依见玉殊子一言不发,而且又要跟玄虚子出去,立即就急了。她上前一把抓住玉殊子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师伯!隋风到底怎样,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说话,是不是因为隋风没救了?!” 向来守礼的云依竟然急得顾不得礼仪尊卑,玉殊子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急忙抽出衣袖,回身安抚道:“你莫急,我刚刚喂了隋风一粒固灵丹,性命暂时是无忧的。他这伤蹊跷的很,像是被上届仙家所伤,我和你师叔去找掌门看看有没有好办法,你就在这好生看护着隋风,知道了吗?” 云依闻言终于平静了些,玉殊子和玄虚子焦躁的对视一眼,赶紧双双出门而去。 过了半晌,掌门随玄虚子玉殊子一道过来探视了隋风一下,虽然当着云依的面也没有多少言语,但是好歹施法为隋风疗伤止血,将这糟糕的伤势遏制住了。 然而命虽然保住了,可是隋风隋风却像一个破败的木偶一样一直昏迷不醒。云依一直守在隋风的身边,日日在他耳边呼唤呢喃,却没有丝毫回应。如此一来,云依像是浸在水里一般,天天以泪洗面。而玄虚子也根本无计可施,心病还须心药医,他除了叹气,别无他法。 与此同时,下界的各大仙山仙岛也开始渐渐坐不住了。六界混乱至此,天地间除了水族,万物几乎全部被灭杀,可是天界却迟迟没有任何正面回应。虽然夜离陈兵百万正与天庭对峙,可是作为天地共主,玉皇即使再焦头烂额,也不应该对下界不闻不问。于是各家各派纷纷暗自揣测天庭这异常的举动,同时开始向其他仙家派出弟子,互相打探消息。 然而一番探查下来,他们发现竟然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无人明了其中缘由。天地间的各种灾祸动荡还在持续,一些根基薄弱的仙派眼看要坚持不住,于是各家各派在昆仑的号召下聚在了一处,共同商讨如何应对天地大乱,希望能够通过共同努力安然渡劫。 昆仑主殿上,各门派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各自掌握的信息,话题很快被引向了如何互帮互助,共度难关。这个时候,小门小派也顾不得是否有失颜面,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家的困境,然而这其中最急切的其实是蓬莱。只是蓬莱扬名已久,这样的大派说自己撑不下去,那岂止是颜面问题。蓬莱的代表正在斟酌如何开口说明他们的窘境,门外却突然有弟子通传,说有上界使臣驾临。 众人闻言立即离座起身到大殿中央,列队迎接天庭使者。然而待那使者架势十足的踱进大殿中后,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竟是东海龙王。谁都知道现任玉皇就是出身龙族,如今下达旨意的不是天庭仙官,竟是他们龙族自己人,这是连避嫌的省了吗? 东海龙王端着架子站到众仙家上首,先是略显诧异的望了望满屋子的人,眼神闪了闪,然后便清清嗓子,态度傲慢的开始宣读玉皇的旨意:“众卿家听旨:魔类宵小之徒屡犯天颜,涂炭生灵。今魔类陈兵天界,辱我仙家威仪,尔等速派弟子精英前往助战,护我天庭威严。” 龙王话音刚落,一众俯首听旨的仙家立即群情激奋起来。本以为终于等来了天庭的正面回应,却没成想,玉皇竟然只字不提天地灾难之事。整张御旨只有一个中心思想,他要干掉魔族,所有人都给我过来帮忙打仗! 玉皇的疯狂行径引起了各家的强烈愤慨,尤其是最最焦头烂额的蓬莱派。蓬莱的代表第一个站出来愤怒的出言指责:“敖广!你这是哪来的圣旨,满纸荒唐言!莫不是你假冒的吧!” 敖广其实进大殿的时候就暗自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各家各派竟然齐聚一堂,本想着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炸了锅,显而易见他们之前聚在一起都商量了些什么。蓬莱的态度让他立即怒火中烧,敖广伸手一指蓬莱之人,大声吼道:“放肆!玉皇的亲笔御旨你也敢质疑,你是想反了吗?” “我质疑的不是玉皇的御旨,我质疑的是这个御旨到底是不是玉皇本人所下!现在天地大乱,各家各派自保都困难,我们迟迟等不到天庭的回应,如今你突然冒出来宣布什么圣旨,竟然要求我们抽调人手去天庭作战!玉皇作为天地共主,怎么可能对六界的生死不管不顾?”蓬莱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敖广猛地将圣旨一把抖开,展现在众人面前,一字一顿强硬道:“都给我睁大双眼仔细看清楚了!玉皇仙印在此,谁敢质疑!” 圣旨上,玉皇金印灼灼的闪耀着大罗金仙的耀眼光芒,天地间证得金身的大罗金仙只此一人,确实无人能伪造。众仙看着那张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圣旨,各个神情冷肃下来。 蓬莱与东海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蓬莱的意见却也非常和众派的心思。此次大劫天界不管不问,已然犯了众怒,如今又要抽调他们的中坚力量,这无论如何他们是都不会同意的。仙族向来各自为政,只是尊天界玉皇为首而已。玉皇盛德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如若玉皇失德,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听从指挥。毕竟保住各自的根脉,延续传承自家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因而看着显然与玉皇是同气连枝的东海龙族态度十分嚣张,各派纷纷出言支持蓬莱。 “玉皇的旨意即使是真的,对于组建援军之事,我们也要从长计议。现如今四海八荒天翻地覆,我等认为,玉皇理应先处理天地大劫才是。” “我等复议。” “对,我等要求面见玉皇,请玉皇先给我们一个自保的方案。” …… 众仙派你一言我一语,逼得敖广哑口无言。他们心中早就吃准了玉皇现在根本无力对付他们,如若玉皇因此恼怒,他能派的出的只有区区四海龙族,这点威胁,他们根本不会畏惧。 他们不相信玉皇这等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会跟他们翻脸,且不说夜离的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将来玉皇得胜,仙族的势力盘根错节,玉皇不可能自毁根基,拿他们如何的。 敖广见势不好,气得手指不住的颤抖,他指向纷纷与他作对的众人,恶狠狠的撂下几句狠话,转身便灰溜溜的走了。 各仙家望着敖广匆匆离去的背影,互相意味深长的对望一眼,立即转身坐回去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第89章 入魔 昔日白云缭绕,瑞气腾腾的九重宫阙上,如今只剩下了一道道精致的亭台楼阁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而天池边,那些异鸟珍禽,仙家瑞兽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些池中的芙蕖,撑着几杆枯瘦的圆盖可怜兮兮的缩在水中。 这处处萧条的景象,不由得让池边几个忧愁的身影更添愁绪,只见一个白衣仙官摇着头叹口气道:“时辰不早了,我等还是早些过去吧,莫不要去晚了惹祸上身。” 白衣仙官话音刚落,另一个一身锦衣的仙官赶忙摆摆手回道:“未必未必,你忘了前几日那被斩杀的仙伯了吗?他便是去得太早,被陛下几番问询均未能让陛下满意,这才惹来的杀身之祸。我看我们还是慢些的好……” 白衣仙官闻言满脸惊悚的摇摇头,顿时无言以对,近旁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仙伯则皱着眉,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现在这天庭处处透着蹊跷,岂是小心便躲得过去的?也不知那一日,夜离这魔头到底做了什么……” 两个年轻的闻言立即便有些沉不住气:“仙伯此言何意?难道陛下的种种异常,竟是那日夜离做的手脚?” 那仙伯闻言立即拿眼狠狠瞪了两个小仙官一眼,口中连连斥责道:“莫要妄语!小心祸从口出!” 两个小仙官吓得立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并且下意识的看了看其实毫无遮挡的四周。那仙伯又是唉声叹气一番,然后算了算时辰,当先领着两个小仙官向着凌霄宫走去。 随着对凌霄宫的接近,三三两两的仙僚越聚越多,显然是都不敢当先进入大殿。等到那些位分较高的上仙进入后,他们这才敢陆陆续续进门。 其实怨不得他们这般谨小慎微,这些日子以来,玉皇的脾气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仙僚们纷纷觉得近来玉皇的行事作风何止是乖张,简直就是阴邪。 自打与夜离的那一战惨败而归之后,玉皇已经先后斩杀了不少敢于质疑反对他的仙官仙将。如此情境之下,就连那些身高位重的大仙都谨言慎行,他们这些小喽啰又如何能不人人自危呢? 玉皇还未上朝,凌霄大殿上,仙官仙将们各个胆战心惊的等着玉皇驾临。尤其是几个玉皇以前的心腹大臣更是十分不安,因为刚刚又有前线不利的奏报,等会还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场暴风骤雨呢。 大殿上悄无声息的过了半刻钟,玉皇阴沉着脸从殿后走了出来。等他落座,众仙赶紧拿出最恭谨的态度俯首行礼。一大帮神仙呼啦啦跪了一地,玉皇却眯着眼等了半天,才让众仙免礼平身。 可是还没等众仙站稳,玉皇便已经冷冷地开口发问:“今日可有前线奏报?” 负责掌管前线奏报的仙官闻言立即一哆嗦,随后战战兢兢的咬牙回道:“启禀陛下,前线奏报,我军昨日与魔军再次交锋,敌军狡诈竟从侧翼偷袭,因此……” 仙官话未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吓得那仙官双腿一软就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再不敢出声。其他仙僚个个噤若寒蝉,偷眼瞄去,只见玉皇手中的琉璃盏已经被他捏得粉碎,而玉皇的脚边,杯盏的碎片一片狼藉的铺陈在那。 “因此又是惨败!是吗?”玉皇阴森的话音响起,那仙官抖得跟筛糠似的,只一味磕头如捣蒜。 玉皇的眼再次危险的眯起,他环视一周,突然咆哮的吼道:“我堂堂天界竟连个可用的将才都没有了吗?你们给朕说说看,这场仗拖了多久?胜过几次?” 如此情境下谁还敢冒头,大殿之上一时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他们想不明白玉皇怎么会因为与夜离的一场激战就被刺激成这样,玉皇作为天地共主,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无人能及,什么时候这般沉不住气,受不得刺激? 此时所有大大小小的神仙都在暗自腹诽,猜测不断,除了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的药仙。药仙站在大殿最后的一个角落里,眼睛紧紧的盯着上方咆哮怒吼的玉皇。她唇角隐隐带着一抹冷笑,昔日一双清澈的眼眸此时全是恨毒的神情。 看玉皇的脾气越来越无法控制,药仙一边满意的冷笑着,一边嘴唇轻轻翕动。她离一众仙僚的距离相对较远,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冷漠的仙子在做什么。随着药仙的念念有词,玉皇在一阵狂暴的怒骂之后,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众仙正缩紧脖子努力忍受着玉皇的滔天怒火,此时头顶的怒骂突然停了下来,不由得使人感觉好奇的抬头探寻。可是这一探之下,只听殿内道道抽气声不断发出。 那些个反应慢的待到抬起头来时,只见端坐在宝座上的玉皇双眼竟然变得血红,原本瑞气腾腾的大罗金仙之气由金色迅速转变,颜色越变越深,最后竟变成了阴森的紫黑色。与此同时,那紫黑色的气泽开始强烈的散发着浓浓的煞气。 群仙大惊失色,目瞪口底的盯着完全变了个模样的玉皇,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相信:玉皇,竟然当众入魔了! 有人当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拔腿就逃。其他人终于也意识到了危险,纷纷退走的退走,逃避的逃避。玉皇看见这些四散奔逃的蝼蚁,猛然站起身仰天狂笑。紧接着他聚起滔天的法光,轰然击向殿中的群仙。 仙群大骇之下只顾逃命,却无人敢于去抵抗入魔的玉皇。因为玉皇能够代替末代天帝登上这天地共主的位子,靠得就是他强悍的实力。他是仙族曾经最勇猛的战将,身经百战无人能敌。而更重要的是,他也是仙族内,修得大罗金仙之位的少数几人之一。 入魔的玉皇倏忽之间就将在场的所有仙者控制住,除了一开始就藏在大殿角落的药仙,无人逃脱。玉皇将他曾经天地共主最强悍的实力转化成魔力,团团的包裹住殿内的每一个仙者。强大的魔力侵染了他们的灵体,这些仙者们的仙气瞬间被压制下去,一个个全部变成了玉皇的傀儡。 原本就动荡不安的九重天阙悄悄的换了一个天地,魔气丝丝缕缕渗进了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的灵体。 当第二日夜离的魔界大军再次列阵与天军之前时,本来一片瑞气,白衣飘飘的天界大军,竟个个浑身冒着浓黑的煞气,仿佛一个魔鬼军团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有人都惊呆了,魔界大军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这是天军从哪里搬来的援兵?不可能,为首的人可以清晰的看见天军为首的兵将,依旧是昨日的那些人,可是为何他们浑身带着那般浓重的邪魔煞气? 天军进攻的号角吹响,天界大军带着从未有过的凶悍气势冲向了魔界大军。毫无准备的魔界大军仓促应战,两股乌压压的军团冲撞在一起,击起响彻天地的疯狂搏杀声。 夜离一路狂奔,九重天还未出现在视线之中,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却已经清晰的传来。只是这次的厮杀声明显与往日不同,夜离神情一凛,再次加快速度冲向声源之地…… 第90章 到底谁才是魔? 带着浓重煞气的仙族兵将如恶龙般冲向魔界大军之中,他们的脸上带着阴狠却木讷的表情,一个个像是带着恐怖面具的木偶,再也没有了生灵所应该有的一切情绪。他们不再有任何的恐惧,眼里只有杀戮。那毁灭一切的气势,让毫无准备的魔界大军更加惊慌失措。 望着遮天蔽日汹涌而来的魔化大军,所有的生灵都不禁胆战心惊。魔界大军即使是妖魔组成,可是他们却是货真价实的生灵,七情六欲他们一个都不少。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恐怖,那震天的喊杀声,那如汹涌巨浪般的滚滚煞气,刹那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魔界的兵将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法器,手心已然濡湿一片。他们听见自己的主帅在惊慌的大声发号施令,于是他们自己也更加惊慌失措的挪动着自己的双脚去仓促集合变换阵型。这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魔界大军尚未迎战便已然输掉了战斗的勇气。 仙族魔军几乎在一瞬间便扑入了魔界大军的阵营,他们的疯狂绞杀迅速冲破了魔界大军的防线。魔军主帅恨得目眦尽裂,不断的下着死命令,咆哮着让所有将领务必稳住阵脚,切不可溃散。 远远望去,只见黑衣的魔界大军像是被一条泛着黑气的银线不断推挤压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后方退散。仙族大军根本就像是毫无灵魂的机械般,完全靠着蛮横的实力在向前推进。越是这种毫无章法的蛮横的打法,越是让人无法应对。 夜离赶到时,眼前的己方阵营已经完全没了阵型,全都像无头苍蝇般与仙族大军绞缠在一起。他已经拼尽全力赶路,可毕竟还是晚来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仙族大军瞬息间就将自己的大军淹没在浓黑的煞气下溃不成军,夜离恨得几乎要咬碎牙齿。 他凌空极目远望一番之后,立即清楚了这无可挽回的颓势。战阵已经来不及部署,夜离皱眉思量片刻,立即飞身而起,向着魔界大军的后方飞掠过去。 夜离出现的突然,混战的人们只见一道天青色的身影突然飞速掠过他们的头顶,身影的四周包裹着耀眼的赤金色光芒。仙族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魔族便已经有人兴奋的大叫起来:“是尊上!是尊上亲自驾临了!!” 兴奋的喊叫连成一片,迅速稳定了尚未短兵相接的后方军队。仙族反应过来,不少高阶的将领冲出战场,紧追上去,并且同时向着夜离发出攻击。 夜离回身抬手捏诀,紧随而来的攻击瞬时化为无形。只是这样一来,他前进的速度便无可避免的慢了下来。此时此刻,夜离清楚决不能在此被拖住脚步,于是在化去攻击的同时,他迅速抛出几道太阳真火暂时阻住追兵的去路,然后立即转身朝着自己军队的后方飞去。 只可惜夜离却低估了追击之人的实力,那几道太阳真火瞬息之间便被躲了过去,凶猛的攻击接踵而至,夜离被打了个正着,虽然早就有屏障护体,但是如此凶狠的攻击完完全全击打在身上,那冲击也是非常巨大的。 夜离只觉胸口一阵闷疼,立即回身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后迅速追上来的仙将。那仙将看着面生,显然是个名不经传的角色。可是从他刚刚发出的攻击来看,这实力已经堪比仙族成名的大将了。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夜离一边暗自打量着那名仙将,一边脚下不停向前飞掠,手上的太阳真火也如星雨般洋洋洒洒的抛向身后的敌人。但是只是这一瞬,夜离已经清晰的看见了那名仙将血红的双目。他的心里立即一片雪亮,这人显然不是入魔便是被魔化了! 夜离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泛着浓黑煞气的战场,心中大体猜到了此次大战所面临的形式。心念流转间,夜离已经掠至大军后方,一众焦躁的将领迅速围到夜离身边请示他们接下来的举措。 夜离眯着眼看了看前方陷入白热化的战场,广袖一挥,一座高耸的楼台便拔地而起。紧接着夜离飞身跃至台上,正当此时,一直没有出现过的清衍化成原形呼啸着飞了过来。他在夜离头顶盘旋几圈,只听夜离朗声命令道:“清衍,为我护阵。” 说罢,夜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战场,迅速向后半截所有的将领发号施令。魔界的主宰驾临战场,这在无形中让惊惶不安的军队开始产生希望。军心稍定,指挥得焦头烂额的将领们这才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 心智坚强些的士兵开始冷静下来,听着指挥有计划的恢复阵型。夜离的存在,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慢慢的扭转着整个战场的局势。此时不易恋战,夜离高高的站在战场之上,从容镇定的指挥着整个军队的步伐。 仙族那边已然杀红了眼,哪里容得送到嘴边的肥羊轻易溜走。他们迅速集结起一股实力强劲的队伍,呼啸着向着夜离杀了过来。所有的人手都在紧张的各居其位指挥着军队重新归拢撤退,夜离身边只有清衍一人。他高高的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让他总揽全局的同时,也让他无比明显的暴露在敌人面前。 狂暴的道道法光扑面而来,清衍尖利的鸣叫一声闪身冲上去拦截。然而这些被魔化的仙族将领实力已经成倍的增长,几个回合下来,清衍便明显落了下风。眼见着清衍就要负伤,下方突然便扑来汹涌的太阳真火,转瞬之间将他救了下来。 夜离冷静的唤回清衍,闪烁着灿金色的屏障忽的一下升起,只听砰砰几声,便把几个来不及躲避撞上来的仙将弹得飞了出去。只是这样一来,原本有条不紊的按着夜离的指示行动的大军,明显的动作一滞,得不到后续命令的将领已然纷纷望向了夜离这边。 清衍换回人形,单膝跪在台上喘息了一会,双眼急得几乎冒火。那些被阻隔在外的仙将开始猛烈地袭击屏障。屏障剧烈晃动,带起阵阵晃动的波纹,夜离虽然脸上沉静至极,继续不管不顾的指挥大军,但是清衍身处其中都感觉这波动冲击得他极为难忍,更何况是亲自设置屏障的夜离。 清衍不由得暗恨自己的无能,喘息了几下,便又忽的一下站起来冲出去继续应战。生死关头,容不得儿女情长。夜离望着清衍坚定的背影,眼神闪烁,却依旧镇定自若地指挥着身下的千军万马。 几番生死鏖战,清衍身负重伤,夜离也几乎耗光了灵力,如此代价之下,这才保住了半数军队。仙族在身后穷追猛打,魔界大军狼狈的向着自家大营奔逃。打了这么久的仗,这是第一次被人家打得这么凄惨。 大军终于撤回了营地,有着先前夜离设下的强大屏障掩护,他们得到了暂时的休整。许多人扑进屏障的那一刻,纷纷一屁股坐到地上,回身惊恐的看着屏障外如同疯子般追击过来的仙族大军。 这一战实在是输的惨烈,所有人都被打懵了,他们呆呆的回身看着屏障之外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人人狂喘如牛,不知是因为方才狼狈不堪,还是因为屏障外已经在疯狂攻击大营屏障的仙族大军。 直到真正的定下来,魔界的将士们这才看清,那些仙族的士兵竟然全都面色青紫,一个个都像是魔兽一般发出刺耳的咆哮。这些人还是他们一直在与之交战的仙族吗?他们哪里还有半分仙者的祥瑞之气?! 魔界的兵将们一时头脑嗡嗡的作响,他们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他们才是魔族,还是屏障外的更像一些…… 第91章 论持久战 众兵将被大营外的仙族魔军震慑的呆愣在那,每一个人都傻傻的回不过神。但是夜离却已经站在他们身后,面容冷肃的观察了半晌外面仙族兵将的情形。 这些仙族兵将中,大部分士兵脸上的表情都呈现出单一的凶残,除此之外,就是眼中的木讷。他们似乎只会一个动作,那就是攻击,不断的攻击。即使被身后的人群挤倒的那一瞬间,他们手上攻击的动作依旧毫无停歇。 由此可见,这些仙族士兵应该是被抽离了魂魄,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但是那些品阶较高的将领又是另一番情境。夜离定睛仔细打量过去,发现这些将领虽然双目血红,表情阴狠,但是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挣扎痛苦的迹象。 另外,他们的眼神相对来说是清明的,虽然行事动作看来似乎是受了控制,但是神智尚存。显而易见,这些人并没有被抽离魂魄,只是被魔气压迫控制。这应该是为了战场指挥不得已而留下的不稳定因素。 一番探查下来,夜离心中已然将事情的起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看着这些被魔化的敌军,觉得能够做到将整个大军控制住的人,除了玉皇本人,根本不作他想。 看来玉皇是真的入了魔了吗?夜离抬首望向湛蓝悠远的天空,却又想起自打天地一分为二,天崩地裂之后,六界便再也没有了太阳的东升西落。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头顶上,哪里还能看到任何星宿的存在。 无法观察星宿,那么代表魔星出世的任何征兆便无法得知。夜离眯了眯眼,重又低头看向营外的魔化大军。那些个行尸走肉看着可怖,实则如同兵蚁,一旦失去了近旁指挥的将领,那么根本就是一群无脑的兽类,毫无威胁可言。 麻烦的就是那些被控制了的将领,夜离盯着其中一个将领的眼睛看过去,心中更加确定,他们现在还有一丝自己的意志,可是假以时日,这些人会被魔气侵蚀殆尽,届时就会变成真正的邪魔。但那个时候,这场仗将会迎来真正艰难的时刻…… 夜离一声不吭的思索了半天,随后转身往议事厅走去。大部分人还在瞅着外边的敌军浑身发憷,只听远远的传来一道低沉慵懒的声音:“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回营休整,各军将领一刻钟后到议事厅报到。” 这低沉慵懒的声音比任何九天惊雷都更有威慑力,众人纷纷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遵照命令各自行事去了。 当众将纷纷赶往议事厅时,夜离早就好整以暇的坐在主座上,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久了。夜离见众人来齐,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只见人人都是一脸的疲倦,那眼神中残留的惊惶还清晰可见。 夜离垂了垂眼,下意识的就想招手示意清衍替他先开场陈词一番。可是手将将抬起,他却又想起清衍伤重,已经被人抬回居所养伤了。这一仗的惨烈,夜离直到此时才感觉真正回味过来。他不动声色的轻叹一声,抬首眼神清明而坚定的对着一众将领说道:“此战我军虽败,但众卿无需忧虑。” 夜离开场便这样安抚,实在出乎众人预料。这一仗,魔界大军损失过半,战场前半部分的军队为了掩护后方撤退,几乎全部陨灭。这样的惨败,夜离却说无需忧虑?他们向来是知道自家主子那淡定的性格的,只是这般情境之下,自家主子还能这么宠辱不惊,这让他们着实又小小的崇拜了一把。 只见夜离唇角轻笑,衬得那天人容颜更添几分光辉耀眼,他依旧云淡风轻的对着众将说道:“仙族大军有如此异状,实乃事出突然。此战,我军输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上,故而众卿切不可气馁惊慌。” 有如此开明的主子,他们还能说什么,众将立即感动的虎目含泪,纷纷跪在地上山呼“尊上圣明”。 夜离微微抬手,示意众臣起身。此时气氛融洽,终于有人问出了心中疑惑:“尊上,臣愚钝,不明这仙族军队怎会一日之间就变成这般恐怖模样?” 此人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在场之人有的随声附和,有的则皱眉沉思。夜离则依旧淡笑着看向他们:“众卿以为这是为何?” 主帅向着夜离恭敬垂首道:“尊上,臣以为,这仙族的军士身上都泛着浓浓的煞气,此煞气乃是邪魔所有。且,交战中,微臣发现仙族将领均双眼血红,此乃入魔的征兆。” 主帅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有人表示附和,有人表示惊讶。只是夜离依旧不语,只是赞同的点点头。于是又有好奇宝宝发问道:“天界乃是仙族的正经地盘,有着仙家的纯正仙气护持,即使是魔神再世,也不可能在一日之间就将整个天庭魔化啊?!” 夜离以手支腮,眼神中突然闪现出嘲讽的笑意。这个道貌岸然、不可一世的伪君子,竟然也有成魔的一天?人人都说现任天地共主修为至臻化境,是九注心于一念的大成者。岂不知,若真是如此,神族何以会凋零,那些个连妖邪都不屑于去做的龌龊事,可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心无邪念,何以成魔?夜离轻蔑的开口回道:“魔神早已不复存在,这确然不可能是魔神所为。只是,若是那玉皇化身成魔,这天庭不就是邪魔的天下了吗?” “玉皇?!” “这怎么可能?!” 众人瞬间有种被雷劈到了的感觉,这何止是天方夜谭啊?要知道,魔神的覆灭,可是要算上玉皇好大一份呢!若非如此,天帝何以会退位让贤给他。可是转念一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除了玉皇自己入魔,谁能瞬间控制整个天庭呢。 玉皇入魔入的蹊跷,众人不禁啧啧称奇。但是如今形势如此严峻,他们被玉皇差点给一锅端了,自家如此凄惨,众人也就顾不得再深究这其中的原因。 主帅当先回过神,向着夜离拱手请示:“若是玉皇真的成魔,我军的境况将更加艰难。那些仙兵仙将现在比那魔兽还要凶残十分,如此一来,我等应以何应对,还请尊上示下。”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将领们一个个都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夜离。这些目光中多是迷茫,彷徨,忧虑,但却无一例外的满含着期盼和信任。夜离在他们的心中,早已不仅仅是一界至尊,更是令他们敬仰崇拜的存在。似乎只要有他,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夜离直起身,优雅的唇角自信的勾起。他心中思索着玉皇的一系列奇怪表现,觉得虽然现在凶险异常,但是却也不失为一个有利的时机。玉皇的入魔意味着除了现在被他控制的军队之外,其他整个仙界的人都将成为他的敌人。他无论多么强大都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玉皇成魔,意味着天地六界都将与之为敌,这多我们来说,实乃天赐良机。”夜离回视着众人,果断下令,“众将听令,即刻起迅速休整军队,并抽调部分善于施展幻术的兵将于营前造出军队按兵不动,加强防护的假象,其他将领分出几路绕到敌军后方进行突袭。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吾等此番不求克敌,只求不断扰乱他们的阵营,使他们不能专心的破坏营地屏障,以小规模的间断作战消耗他们的兵力。” 夜离的战术可谓稳妥,现在的仙族大军已然魔化的如同妖兽军团,再论大规模正面对抗,显然魔界将领不再是他们的对手。这样的战术,讲究的就是一个拖字诀,对于入魔的玉皇来说,陷入六界围剿只是个早晚的问题。他只要想办法拖住他的脚步,慢慢消耗他的兵力,再将消息放出去推波助澜一下。玉皇的覆灭指日可待。 众将闻言,轰然下跪领命。夜离眯眼看向远处,前途虽未可知,却在向着他想要的方向迅速前进…… 第92章 四海倾覆 若论世间最富丽的所在,不是人间帝皇的皇宫,也不是六界至尊所在的凌霄宝殿,而是四海龙王的海底龙宫。而这四海当中,属东海龙王的水晶宫最为堂皇。 只是今日东海的水晶宫气氛却比较压抑,悠游的各色美丽鱼儿正惊慌的四散游走,似乎那光彩夺目的水晶宫殿内有着多么可怖的存在。这些鱼儿钻进水草岩缝当中,许久之后,它们悄悄的探出一点头,战战兢兢的偷偷打量着远处的宫殿。 只见守在殿门口的几个侍卫双手死死的握住兵器,脸上的表情极为惶恐。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在极力镇定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见的鱼精们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双腿正在轻微的抖动。 果然,一阵叮叮咣咣的器物落地声再次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一海之主的咆哮对于这片海域来说是一种极大的震慑,水晶宫随着怒吼声抖得像筛糠一样。门口的几个兵丁吓得手上的兵器几乎都握不住,只恨不得也能像那些低等的鱼精一样躲得远远地,以免一个不慎受到波及,遭受无妄之灾。 龙宫内,东海龙王敖广正面色阴郁的坐在宝座上,一旁几个侍女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而她们的身侧则是满地狼藉,那些刚刚还在闪耀着异彩的稀世珍宝,此时已被摔得粉碎,凄惨的躺在晶莹剔透的水晶地面上。 “父王何以如此震怒?”门外走进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身月牙白的锦缎常服,衬得来人十分儒雅。一听到这个声音,跪在地上的侍女们竟全都暗暗地吁了口气,一副终于得救了的形容。 来人是东海龙王的第八子——负曦,他上前几步走到敖广身边,一句不温不火的问询竟真的让龙王的火气消了不少:“父王且先息怒,可否告诉孩儿,也好让孩儿略为父王解忧。” 敖广鼻孔中冷哼一声,伸手指着头顶怒骂道:“蓬莱宵小,本王誓要将之扒皮拆骨,灭尽满门!” “父王此次不是去昆仑传旨吗?何故又与蓬莱扯上关系?”负曦微皱长眉,回身略一挥手,示意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侍女先行退下。 侍女退下后,负曦转手为敖广递上一盏茶,然后极为柔和的劝慰道:“父王先消消气。这蓬莱向来与我东海不和,只不知此次哪里冒犯了父皇?” “哼!”龙王将刚刚接到手中的茶又啪的一下顿在桌子上,“此次本王前去昆仑传旨,不想那三山六岛一众仙家竟全都聚集在昆仑,不知在密谋何事。待我宣读完玉皇旨意之后,不想那蓬莱当先发难,竟然怀疑我假传圣旨,想要抗旨不尊。其他仙家竟还纷纷附和,真真是气煞我也!” 敖广此言一出,负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是转瞬之间,他的眼波流转一圈,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玉皇的圣旨内容他是大概知道一些的,平心而论,那些仙家必然会对玉皇的旨意有意见,只是没想到竟这般激烈。 其实在敖广接手此事之前,他就应经委婉的规劝过父王,只可惜,因为前些日子他的二哥无辜身死在夜离手中,敖广爱子心切,悲痛欲绝,哪里肯听他的劝告,如今碰了这样一鼻子灰的铩羽而归,也实在是情理之中。 只是依自家父王的脾气,负曦现在哪敢再说这些,只略沉吟了一下,便躬身建议道:“仙族向来各自为政,态度上自然嚣张跋扈些。此次虽然让父王难为,但是这却不是在针对我们东海龙宫一家,毕竟他们公然反抗的是玉皇的旨意,孩儿认为父王还是应与其他三海的叔父们共同商讨一下对策。孩儿认为,此事我们东海做不了主。” 负曦一番话说得恳切,敖广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沉思片刻,敖广黑着脸对负曦点点头吩咐道:“曦儿所言有理,你速去派人请你叔叔们前来一聚。” 负曦闻言领命退下,半日之后,西海、南海、北海的另三位龙王便赶到了东海水晶宫。另三海龙王听了敖广的叙述之后均大吃一惊,随后愤慨异常。但是他们也都清楚此事实在不是他们龙族能做得了主的,这决断权还是应该交还给玉皇,看他如何打算。于是四海龙族商议过后决定去天庭向玉皇据实回禀。 一经商定,四海龙王便立即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天庭。龙族善于腾云驾雾,只一忽儿的功夫,四位龙王便已经来到了天庭之中。只是今日的天庭似乎有些不同。 他们按下云头来到一处九曲回廊之上,只见四周竟空无一人,莫说是昔日必会出来迎接来客的仙娥,就连昔日在回廊边悠闲散步的珍禽异兽都不见了踪影。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敖广当先觉出了不妥,他“咦”了一声,刚要说话,他们的头顶却猛然间兜头落下了一张巨网。几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困在网里动弹不得。 爆裂脾气的敖广一边挣扎一边抬头怒骂过去:“大胆狂徒,竟敢在天界作乱!” 可是当他抬头看清来人之时,后边的话却被生生卡在了嗓子里,捉他们的竟是正经的仙族兵将。另外三位龙王此时也回过神来,他们听见自家大哥的怒吼只放出来一半,纷纷抬头看去,一看之下,也都愣住了。 一众仙族兵将并不理会敖广的怒骂,他们神情阴冷的一把拎起四位龙王,二话不说就将他们用捆仙索绑了,推推搡搡的就向着后殿行去。 敖广等人被弄得一头雾水,而仙兵的无理举动更是惹得几人火冒三丈。想他们龙族可是玉皇的嫡亲心腹,正经的当今天界皇族。如今这些个无名鼠辈竟敢这样羞辱他们,四位龙王只觉怒火中烧,呕的几乎要吐出血来。 几人跌跌撞撞的被押解到了玉皇的寝殿,这更让几人觉得今天的事委实匪夷所思。玉皇为人向来十分板正,无论是接见外臣还是心腹,从不会在自己的寝宫这种非正式的场合。 正诧异间,他们已经被推进了寝殿。仙兵面无表情的将他们摁在地上,然后便分列两旁,如石头般瞬间入定。 于是几人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大殿内十分安静,几人的骂声嗡嗡的回荡在殿内,让人以为进入了无人之境。可是当他们抬起头看向大殿主座之时,四个人全都一下子呆住了。 阴暗的大殿深处,幽蓝色的夜明珠密布在高高的殿顶。诡异的蓝光铺洒下来正好投射在一个浓黑的身影之上。四人定睛看去,这个如魔神附体的煞神竟是玉皇?! 浓黑的煞气包裹着玉皇魁伟的身型,阴暗中一道精光闪过,好似暗夜中极寒的冰刃,瞬间刺破了四海龙王的肝胆。他们将将爬起来的身体就那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在原地,语言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堂堂天地共主竟然会堕入魔道,几位龙王的内心此时只剩下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惊恐。 “敖广你等不在下界好好办差,跑到天庭作甚?可是把朕的旨意都传下去了?”玉皇的声音阴寒的能结出冰霜,这六亲不认的态度,让四海龙王感觉一下子掉入了冰窟。 敖广听到玉皇的发问,极力克制着自己,哆哆嗦嗦的将他传旨时发生的一切大概说了一遍。敖广说完,大殿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可是这寂静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见玉皇猛地站起身来“啊”地一声仰天长啸! 玉皇周身的煞气猛然间暴涨数倍,呼啸着将殿内所有的物事湮灭其中,巨大的煞气冲破殿宇,立时震得天地都为之颤抖。四海龙王在这浓黑的煞气中立即失去了神智,转眼间就被玉皇魔化控制。 捆仙索被解开,玉皇咆哮着勒令四海水族立即集结起来,誓要将四海八荒所有胆敢不服从他的存在统统绞杀! 第93章 内乱 四海龙王的神情突然变得阴狠呆滞,他们慢慢从天宫中走出来,接着,便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一样,一言不发的各自向着自己的领海腾云而去,其间竟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此时的四海龙王已然像所有被玉皇控制的仙族将领一般,双眸暗黑,闪着诡异的红光。 负曦自打父王走后便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正焦虑间,只听外面传来了熙熙攘攘的恭迎之声,这是父王回来了。没想到竟这么快,他赶紧起身迎出去,却见父皇阴沉着脸疾步走了过来。 负曦见状一愣,立即便觉得哪里不对:以父王往常的性格,若是心情不好,哪里会就这么一言不发的闷头走?哪一次不是这龙宫都要被他吼得抖三抖? 负曦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迎上前去恭迎:“父王……” 可是敖广好像根本没看见自己的儿子似的,目不斜视的就那么与负曦擦身而过。负曦立即呆住了,他站在原地暗暗纳罕了一下,紧接着便追上自己父亲的脚步跟了进去。 敖广终于注意到了紧跟着自己的这个人,只是此时的敖广早已六亲不认,他在快速向前走着的同时,猛然间回过头来抛出一道法光。负曦只觉眼前一花,他的身体便立即僵在原地,半分动弹不得。 他诧异的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此时敖广正好走到自己的宝座之前回身坐下,负曦这才看清,敖广的眼睛竟然变成了暗红色。这种色泽,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仙族身上,因为这样的色泽只代表一件事物——魔气。 敖广注意到负曦眼神中无所遁藏的惊恐,在他张嘴之前就不动声色的施法让他彻底闭上了嘴巴。负曦被控制着踉跄几步坐倒在近旁的椅子中,接着便见敖广阴森森的下令召集东海水族所有将领前来觐见…… 一夕之间,四海水族大举讨伐之剑,迅速纠结了四海水域的所有兵力,兵分四路大举进攻离四海最近的仙山仙岛。 首当其冲被攻击的仙派分别是东海仙境:蓬莱仙岛,西海仙山:西皇山,南海长留仙山还有北海的白於山四家。 四海出其不意的迅猛攻击,把各派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些向来高高在上,从来不向任何势力低头的仙家宝地,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痛打的滋味。在最初的对战中,长留、西皇两派的实力相对不弱,虽然一开始毫无准备,被打得有些晕头转向,但是他们很快组织起反击,倒也没被四海水军讨取多少便宜。 只可怜了蓬莱仙岛,萧翊将自家的镇派之宝偷了出去,让蓬莱仙岛本就在这天地大劫面前撑得十分辛苦。失了护岛的定海珠,那护山大阵不知道被削弱了多少层次。如今东海水军又突然大举来犯,直打得蓬莱毫无招架能力。几番惨败下来,蓬莱全派被打得垂头丧气,一个个只能灰头土脸的缩在岛内苦苦支撑。 正在蓬莱的最后防线马上要被东海攻破的时候,丝雨和萧翊正好再次来到了蓬莱附近的海域。 丝雨和萧翊俩人经过几日的探查之后,觉得要想彻底之力水患,还应从万水之源的归墟开始着手,于是二人一路星夜兼程的往东海赶去。这一日,他们在东海之上一路往前时,丝雨突然意识到,这里已经离蓬莱越来越近。 想到萧翊的无私帮助,她下意识的看向近旁的萧翊,果然,萧翊一张俊逸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愧疚的神色,他的眼睛也正远远凝望着蓬莱的方向。丝雨一时无言的靠近萧翊,随着萧翊的视线也看向蓬莱的方向。 只是这一看之下,他们发现蓬莱的方向突然间窜出道道五彩华光,远处的天际瞬时间掩映其中,看着很是壮观。但这些五彩的美丽光泽却不是什么喜庆的烟火,而分明是一大批人在同时斗法而发出的道道法光。 萧翊和丝雨立刻意识到蓬莱可能出事了,二人对视一眼,接着便飞速向着蓬莱疾飞过去。 蓬莱渐渐投入了他们的视线当中,远远的只见铺天盖地的青色身影正在疯狂的进攻着蓬莱外围的防护屏障。萧翊一眼看出了那些正在攻击的敌人身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竟是东海水族在侵略蓬莱?! 蓬莱那层屏障一看便十分薄弱,此时在东海大军的攻击下已然开始摇摇欲坠。萧翊四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自家子弟的身影。巨大的忧虑和懊悔弥漫上来,萧翊立时便急红了眼,不知道蓬莱此时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所谓关心则乱,萧翊再短暂的停顿之后,立即就焦躁的想要冲上前去。丝雨一把抓住他,对着他摇头道:“萧翊你冷静一些,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冲上去也只是送死。趁他们尚未发现我们,我们应该赶紧想办法进岛上去才是。” 萧翊眉头深锁,很快便冷静下来。他略微思量了片刻,立即拉住丝雨一头钻入身下的大海之中。 同为水灵体制的萧翊在海中像游鱼一般,带着丝雨迅速向着蓬莱仙岛的方向游去。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仙岛的下方,丝雨隔着水抬头望向蓬莱岛巨大的轮廓,不知道萧翊打算怎样进到先到内部。 蓬莱仙岛是由三座凌空漂浮于海上的山体组成,三座山体各自独立,却又被无形的仙家灵气连成一体。虽然他们暂时避开了东海水族的耳目,来到了蓬莱山体之下,可是山体并未与海水相连接,他们又该如何避开近在咫尺的水族兵将,悄无声息的进入蓬莱仙岛呢。 萧翊停顿在山体之下,他凝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水域,片刻之后,便拉着丝雨的手向着当中一座山体游去。来到山体投下的黑影正中,萧翊却不再向上游动,而是手中捏起一道法诀,迅速向着上方的山体射出一道精光。 精光穿透水面,转瞬没入到黑暗的山体内部。他们静静等了一会,丝雨正要疑惑地看向萧翊,却见方才精光消失的地方,突然透出一道柔和的光线,光线如同实质,一路穿透水体,一直延伸到丝雨和萧翊面前。 萧翊扯着丝雨一下跃入光束之中,光束感受到波动,立即往回收拢,转眼间将丝雨和萧翊带向了蓬莱仙岛。二人被光束带进了山体,待他们停稳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幽深的洞穴当中。 洞穴顶部布满鹅卵大小的明珠,无数明珠洒下柔和的光晕,将这一片洞府映照的如同一处隐秘仙境。丝雨在心中颇为叹为观止了一下,心道不愧这蓬莱不愧是久负盛名的仙家宝地。只是如今情势紧迫,萧翊刚刚站稳便拔脚向着洞穴甬道奔去。丝雨哪里还顾得再观看四周陈设,急忙追上萧翊的身影。 萧翊与丝雨跑出洞穴后,便直奔掌门所在的蓬莱阁而去。一路上,蓬莱上下根本不见任何弟子身影,耳畔是震耳欲聋的敌军喊杀声。萧翊明白此时满门弟子必是严守在蓬莱阁顶,不断加固行将破损的脆弱防护。 萧翊满面焦急,恨不得能立时三刻便赶到父亲面前。可是当他们终于奔入蓬莱阁大门之时,从旁却突然窜出数道身影,各个凶狠的向他们攻来。 萧翊一个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闷哼一声滚在地上。幸亏丝雨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扯住萧翊极速翻滚的身体,稳住之后将他扶了起来。可是后续的攻击紧接着便呼啸而至,丝雨只来得及祭出防护屏障,那些攻击便乒乒乓乓的打在了防护之上。 萧翊痛苦的捂住胸口,一把推开丝雨上前道:“诸位师兄师弟,我萧翊罪不可恕,甘愿受死!只是我蓬莱如今惨遭侵袭,萧翊愿死在战场之上,也算死得其所。” 萧翊说话间又有几道法光狠狠的打过来,他不躲不避,竟是硬生生挨了下来。萧翊的唇角立时便涌出殷红的血迹,丝雨急得闪身上前护住萧翊。 只听那几个攻击他们的蓬莱弟子咬牙切齿道:“你想死得其所?你可知道你害死了我们多少无辜的同门?今天就是将你扒皮拆骨,也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声声泣血控诉刺激得萧翊面如死灰,丝雨见状,心头立时滴下血来。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萧翊落得这般田地。她是不是太过自私?二人蓦然神伤,瞬间放弃了反抗,眼见着那几名弟子又要凶狠的攻上前来,却听他们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那几名弟子立即停止了手上的攻击,愤恨的看了他们一眼,紧接着便躬身后退齐呼“掌门”,然后便都沉默的站在一旁,不甘的怒瞪着丝雨和萧翊。 萧翊听到这道声音,面色更加惨白,他慢慢回身看向来人,低低的唤了一声“父亲”。 短短数日,丰神俊朗的蓬莱掌门竟然满鬓斑白,似乎一夜迟暮。想到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萧翊的喉头突然哽住,一时心如刀绞,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蓬莱掌门玄月真君沉默着走上前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斥责道:“逆子,你还有脸回来?!” 萧翊哽咽难言,丝雨这才意识到,她不止害得萧翊背叛师门,同时也害得萧翊父子反目。巨大的愧疚感迫使丝雨上前一步,满面歉意的说道:“真君息怒,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请真君不要怪罪萧翊……” 远处阵阵的厮杀声冲击着在场诸人的耳膜,玄月并不理会丝雨,他冷哼一声径直走到萧翊身前,伸手冷冷道:“孽障,如今我蓬莱眼看着就要因你而灭门,还不速速将定海珠交出来!” 父亲还是这样冷漠,萧翊木然的抬头看着玄月,一时竟然呆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在旁众人见他无动于衷,愤怒的恨不得立即扑上来将这个混蛋撕碎。眼下蓬莱情势危急,当然应该先用定海珠缓解燃眉之急。 丝雨见萧翊竟然与他父亲僵持在那,急忙扯了扯萧翊的袖子,小声道:“萧翊,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定海珠拿出来啊。” 萧翊红着眼圈看了丝雨一眼,接着便默默掏出定海珠,缓缓将之递给玄月真君。玄月一把将定海珠抓回手中,紧接着便是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萧翊的脸上,萧翊被一掌掴在地上。 丝雨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呆,萧翊扑在地上尚未站起来,玄月已然抛出一道绳索将他捆了起来。 随后玄月冷冷的回身向着殿内走去,边走边吩咐道:“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扔进大牢!” 丝雨一听大惊失色,立即回过神来抢身上前,想要救出萧翊。可惜还未等她怎样行动,玄月头也不回的甩手抛出几道法光,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丝雨瞬间便失去了反抗能力,与萧翊一起被关押了起来。 第94章 忐忑不安 蓬莱之外,东海水军越战越勇,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蓬莱阁金顶之上,那些个蓬莱弟子的法光越来越弱。脆弱的屏障布满了裂痕,水族们兴奋的满面狰狞,不断地加强输出的灵力。 碎裂声即使在震天的喊杀声中也清晰可闻,短暂的沉寂之后,水军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蓬莱仙岛的大门洞开,他们狂笑着冲向这个与他们作对了几万年的死对头。 黑压压的人群铺天盖地的当头冲下,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阴暗了所有正在仰望的蓬莱之人的脸。他们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攥起,准备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然而正当众人绝望之际,道道刺眼的紫金色光芒拔地而起,倏忽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轰的一声将蓬莱仙岛裹了起来。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那些黑压压冲下来的东海水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他们喉中的大笑声还未散去,他们便被这突然出现的光罩砰的一下弹了出去。 这股相撞的力量十分强大,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波水军砸得光罩抖动不已,连带着整个蓬莱山体都晃动起来。蓬莱众人被这巨大的冲击震得东倒西歪,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的视线离开上方的敌军。 最前方被弹出去的水族士兵如同炮弹一般砸向身后的同伴,那情景就如同汹涌而来的黑色巨浪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硬生生的推了回去。黑压压的人群呈半圆形向后倾倒,惨呼声接踵而至,但是听在蓬莱之人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 于是另一股强烈的欢呼声冲上云霄,伴随着半空中敌军的惨叫,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轰鸣。 这就是战争,前一秒以为必死之人,现在却在欣喜若狂;而前一刻以为必胜的一方,如今却纷纷惨叫着掉入汪洋大海,将那一汪碧蓝的海水染成触目惊心的一片暗红。 玄月面无表情的走出蓬莱阁,望着漫山遍野正在欢呼的蓬莱弟子,终于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东海水军很快便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这蓬莱竟然在最后一刻重新开启了护山大阵?!这一战,东海不但功亏一篑,还被这突然的变故损失了大量的兵力。 敖广恨得目眦尽裂,但是却十分清楚这蓬莱的护山大阵有着何等的威力。无论他如何恼恨,在遭受了如此重创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再重新集结军队,继续发动进攻。 无计可施的东海水族只好将蓬莱团团包围,天上海中,蓬莱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那些狰狞的水族围了个水泄不通。原因无他,他们决不能让蓬莱逃出任何一样能够活动的事物,一旦走漏风声,他们将面临巨大的风险。 只可惜,四海龙族的得意算盘并没有打多久,水族向来法力低浅,他们求得便是一个兵贵神速。然而除了蓬莱让东海打得比较凄惨之外,西海、南海的水族大军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占得了些许便宜,西皇和长留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这西海和南海的战事也同东海一样,陷入了僵持之中。 但是由于北海白於山是个相对弱小的仙族门派,北海水军很快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不出几天,白於山便被彻底攻破,被满门灭杀。许是胜利来得太过容易,北海水军一时大意,竟没有仔细清理战场。于是几个幸存的白於山弟子趁其不备偷偷逃了出来…… 自打上次仙族各家各派齐聚一堂共同商讨对策之后,各派陷入了一段沉寂之中。虽然有不少门派曾对违抗玉皇的旨意表示过担忧,但是等了这么久天庭却迟迟没有动静,不少门派便也暂时不去理会这档子事,专心忙于对抗天地大劫,先以保住自己根脉为主。 然而,这一日平静的昆仑山外却意外的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 一大清早,一队昆仑弟子正在与往常一样四处巡山,当他们巡视到山门之时,突然发现山门外的山道上似乎倒着几个身影。于是他们迅速的靠过去仔细打量,只见地上几人已然昏厥过去。 他们都穿着同样款式质地的冰蓝色道服,道服的袖口和下摆绣着白色的云纹。腰间纯白色的腰带上挂着一个琉璃做的铃铛,铃铛的色泽不同,显然是不同的色泽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品阶。 他们看着倒在地上浑身血迹斑斑的几人,很快便认出了门外几人的身份——白於派?!白於山虽然与昆仑走动较少,但是却也是正经的仙门同道。他们呼啦啦的冲出来查看这几个白於弟子的伤势,然后将他们抬回来昆仑,并且迅速禀报给掌门。 玉玑子一听之下大惊失色,赶紧前去查看那几个白於弟子。这几人受伤极重,浑身上下布满了伤口,玉玑子沉着脸仔细检查一番之后,长长的白眉锁起。他直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示意旁边的弟子给他们一人喂了一颗药丸。 不多时,其中一个伤势相对较轻的女孩醒了过来。她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待看清周围的人后,她立即挣扎着爬起来。几个昆仑女弟子急忙上前扶起她,玉玑子则慈祥的安抚道:“莫要着急,吾乃昆仑掌门玉玑真人。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且对我慢慢说来。” 知道眼前的人是昆仑掌门,那女孩激动的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跪起来向着玉玑子磕头:“掌门在上,请为我们白於山报仇雪恨!” 那女孩哭得极为悲戚,在场的人不禁都觉得心情十分沉重。 玉玑子上前一步扶起女孩,沉声道:“白於山怎么了?” “几日前,北海水族举着剿灭反贼的旗号,突然大举进攻我白於仙山!我们根本毫无准备,被他们大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先是使诡计卑鄙的约我们掌门去谈判,然后在谈判当中暗算了我们掌门……” 说到这,女孩悲痛的泣不成声。缓了好久,她才继续说道:“掌门身死之后……掌教带领我们继续抵抗,可是因为一开始他们偷袭时便损失了我们大半精英……白於山……白於山最终满门被灭,只剩下了我们几个拼死逃了出来……” 断断续续的哭诉,却让在场众人瞬间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的惨烈,一大仙门就这么被无情的绞杀,他们不能置信玉皇竟丧心病狂的开始自相残杀。 从这个女孩的哭诉中,玉玑子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偶然事件,北海水族攻击了白於山,那么与北海同为一家的东海、南海和西海呢?想到这,玉玑子赶紧再次真诚的安抚了那女孩一番,紧接着便转身出去。他迅速派出自家弟子向各个仙山仙岛传递信息,号召大家聚集起来商讨对策,并且同时派出几波弟子分别去打探东海、南海和西海的情况。 各家各派很快便给出了回应,并且迅速聚到了昆仑山共同商讨对策,打探进一步的消息。正当众家齐聚在昆仑大殿议论纷纷之时,昆仑派去蓬莱,西皇,和长留的弟子也风尘仆仆的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果然,东海蓬莱、南海长留和西海的西皇山同时遭到了四海水族的攻击。至此,四海水族苦苦封锁的消息,终于被公诸于世。 各仙家异常震惊,不明白为何玉皇突然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如此疯狂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大殿之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立即沸腾起来。正当群情激奋之时,门口突然传来弟子的通传:“启禀掌门,有天界使者到访!”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翘首望向殿门。古朴的殿门外,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步入,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令所有的人都在感受着忐忑不安…… 第95章 情根深种 素白的身影缓缓步入,仿佛在为了举行盛大的仪式,一步一步,她走得极为庄严落寞。风裹夹着浓浓的雾气,从敞开的殿门外涌入,扬起女子飞舞的发丝。衣带当风,茕茕孑立,苍白的容颜上,那双美丽的双眼默然的看着大殿内所有的人。 在场众人,均是各派身居高位者,自然人人识得这个向来孤傲的天庭仙子—药仙。只是今日的药仙比之从前更添了一抹哀伤,众人对于她的出现均是诧异不已。 药仙走到大殿当中,对着意欲起身相迎的玉玑子抬手示意不要多礼。玉玑子品阶比药仙要高,看药仙似乎不愿多做寒暄,也就不再虚让。大殿之内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的看着药仙,此时天庭和下界仙派的关系无疑是尴尬的。没有人说话,包括玉玑子。 药仙冷冷的看了一眼四周,直接开门见山:“我来这,不是代表天庭。想必诸位也知道了四海龙族大肆攻打你们下界仙山仙岛的事了,各位无需疑惑,玉皇不是疯了,他只是入魔了。” 药仙清浅的嗓音轻轻地飘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但是却像是晴天霹雳般轰击的每一个人都呆若木鸡。玉玑子诧异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能置信的再次确认一遍:“你再说一遍?!” “真人何必自欺欺人?”药仙看着玉玑子嘲讽一笑,“我说的每一个字在场各位都听得清清楚楚,玉皇堕入了魔道,他控制了天庭所有的仙者,正在疯狂的与魔君夜离对峙。东海龙王来传旨时因为被你们羞辱,所以与其他三海的龙王一起去天庭想要讨个公道。只是没成想,那时的玉皇已然入魔,于是他们也被玉皇魔化控制了。” 药仙一边说一边看着众人不断变化的脸色,心中不由得嘲弄不已:世事无常,大道最是无情。玉皇又怎样,种下恶因,就一定会品尝恶果! “现在的玉皇狂性大发,脑中恐怕只想毁天灭地。你们抗旨不尊,玉皇自然以为你们是要造反,所以被控制的四海龙族才要来绞杀你们。” 事情已经说清楚,药仙也不再啰嗦:“话已至此,各位自求珍重,告辞。” 纤瘦的身影转身离去,慢慢的消失在烟云缭绕的雾气中。药仙走到门外略微顿了顿脚步,她抬首仰望碧蓝悠远的天空,心中的空洞却在慢慢扩大。她喃喃的念着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谷樵……” 默然片刻,药仙腾云而起,衣袂飘飞间,带出的只有一个仙者无尽的孤独和落寞……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静当中,每一个人都在拼命的消化着方才药仙所说的一切。不可思议,或者说啼笑皆非?他们的内心除了震惊,确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天地人神共同敬畏的天地共主,竟然也有道心不稳,堕入魔道的一日,这便是所谓的大道无情了吧。 玉玑子默然半晌,终究沉吟着当先发话:“众位仙门同道,当此天地大劫,我等理应想办法救助遇难仙门。魔道乃六界宿敌,无论何人入魔,我等均应同仇敌忾,无论此人以前的身份是什么。” “真人所言极是,玉皇此番入魔可谓是雪上加霜。我等应迅速商讨对策才是。” 众人听了这几句话,纷纷回过神来,表示同意。于是各门各派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磋商。 一番协商下来,各派一致认为,首先应该各自抽调兵力组成援军援助蓬莱、西皇和长留,以免这几个仙门同道惨遭屠戮。其次,在保证自家安稳的前提下,再行讨伐四海水族,务必尽快消灭玉皇在下界的兵力。如此两步成功,方能再考虑如何对付入魔的玉皇。 考虑到玉皇的天界大军现在有夜离的魔军牵制,他们相对来说还算从容。但是没有人能吃的准玉皇和夜离的这场战争将会持续多久,如若玉皇迅速取胜,那么他们的境地必然陷入艰难。所以一经商定过后,各门各派便迅速返回开始着手准备集结讨伐援军的事情…… 另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可是蓬莱仙岛的战火却依旧是打得如火如荼。 蓬莱的紫金色大阵之外,密密麻麻的水族士兵每日里都要来攻打一番。他们龇着可怖的獠牙,面目狰狞的边打边骂。从身体到心灵,不停地折磨着蓬莱上下每一个人的神经。 每日里,蓬莱的子弟们缩在自己的居所中不愿出来,不断抖动的地面和震耳欲聋的叫骂,让他们几近崩溃。可是蓬莱毕竟伤了元气,许多精英在萧翊他们赶到之前便已凋落。 他们已经无力再与东海水族正面抗衡,况且东海水族拥有着强大的兵力,无论是正面迎敌还是打持久攻坚战,他们都无所畏惧,只等着把蓬莱拖垮的那天。 蓬莱为了保存实力,一直闭门不出,任凭东海水军对着护山大阵狂轰乱炸。虽然这些攻击并不会对大阵产生多大的破坏,但长此以往,蚁穴溃堤,他们早晚有被击垮的那天。 玄月真君慢慢的走出屋子,他满面忧虑的看着上方黑压压的敌军,一时又是忧愁,又是焦躁,心中的愤恨无处宣泄,直压得他难以呼吸。 然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那亲生亲养的好儿子一手造成,这简直令他难以忍受。玄月的脑海中闪现出一道清丽的身影,这身影与萧翊重合,令他百感交集:“丽娘,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好儿子,他没有一处不像你,没有一处不让我又爱又恨……” 愤恨的喃语戛然而止,玄月闭了闭眼,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狠狠甩了一下衣袖。他想起那混账东西的一举一动,还有他身边那个身份诡异的女子,几番思索之下,他忽然非常想要去问问,他这个被他一直冷落的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蓬莱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是什么事情让他不惜抛弃毁灭自己的家门也要义无反顾的去做? 如此反复的想着,玄月的脚步向着大牢行去,他要去好好的质问一下他的孽障儿子…… 第96章 成功获释 蓬莱的大牢建在山体的底部,与蓬莱之下的大海相连。随着每日的潮汐涨落,牢中每日都会被海水淹没两次。牢内暗无天日,潮湿阴冷,而最糟糕的还是,这里下了禁制,任何法术都无法使出。 纵使萧翊和丝雨是水灵根,可是在丝毫不能使用法术的情况下,每日被海水淹没几个时辰,那也是十分难熬的。丝雨还好些,毕竟神族的修炼讲究的是与万物融合,相辅相生。每当海水淹没上来,她便运转周身水灵,让自己的身体与海水融为一体。 可是萧翊这个后天修炼的仙族就没那么好过了,虽然萧翊已经修得了仙根,这些海水已经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但是呼吸这种本能是与生俱来的,沉浸在海水中的窒息感,日复一日的反复折磨,无疑是令人疯狂的。 可惜丝雨帮不上他,在这个漆黑的世界中,没有任何法术可以施展。丝雨手中握着一枚夜明珠,海水正无孔不入的包裹着他们。她默默的看向苦涩难言的萧翊,除了安静的陪伴,别无他法。 牢中的日子异常缓慢,他们已经记不起海水涨落了多少次。这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他们焦躁不堪。萧翊强忍着窒息的痛苦,心中在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自己。大义与小义,孰轻孰重?这似乎是个永远不会得到解答的问题,无论选择哪一个,永生永世的愧疚都将狠狠的煎熬着他。 而丝雨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境,细细想来,难道她自己就真的那么大公无私,问心无愧吗?她那么坚定的要治理水患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要挽救自己的至亲吗?如此一来,所有的种种全是为了她的一己之私,一切都是因为她。这更让丝雨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巨大愧疚感。 二人正在水中默默自责间,头顶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二人听到声音对望一眼,紧接着便感觉到淹没了他们的海水正在迅速降落。海水最终完全退去,露出了四壁狰狞嶙峋的岩壁。 萧翊狼狈的啪嗒一声跌落在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四周阴冷的空气。长久的窒息让他的肺部已经干瘪,这样猛烈的吸气只会让他更加痛苦。果然,只吸了几口,萧翊便呛咳起来。丝雨赶紧替他拍背顺气,手忙脚乱间,只听一声冷哼传来,惊得二人立即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竟是玄月真君,萧翊的父亲。在这昏暗封闭的地底,丝雨每日里最期盼的便是能有人来,无论目的是什么。现在萧父的出现无疑给丝雨带来了极大的希望。 可是萧翊在看了父亲一眼之后,却低下头不发一语,继续保持着沉默,显然,他在等着父亲的责罚。丝雨来回看了看这对沉默的父子,觉得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她似乎有义务为此承担责任,而不应再继续放任他们父子的关系恶劣下去。 于是,丝雨站起来向前一步,诚恳的看着玄月请求道:“真君在上,请听小女一言。” 玄月冷冷的看着丝雨,不发一言。丝雨暗暗吸一口气,继续陈词:“小女乃是神族雨神后裔,名唤丝雨。我与萧翊虽然并未认识多久,但是却彼此引以为知己。此次盗取定海珠,是我央求萧翊所为。我们都知道定海珠对于蓬莱的意义,但是普天之下,除了我们神仙两族,试问又有谁能挽救六界生灵免遭涂炭?玉皇无所作为,所以小女才斗胆央求萧翊盗取神珠。对于给蓬莱仙岛带来的巨大灾难还有真君父子之间的隔阂,丝雨愧悔,难以偿还。只愿等六界平复之后,任凭真君责罚,即便是死,丝雨也毫无怨言。丝雨只求真君……” 丝雨情真意切,只求能稍微消解玄月对萧翊的怒火,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百般陈词反而惹得玄月更加怒火中烧。她这一字一句的委婉表述,听在玄月耳朵里完全就是自家儿子为了个红颜祸水竟然抛弃了一切,这让他立即对自己的儿子失望透顶。 玄月真君的眼睛再次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的脸越来越冷,最后简直好像能凝结出冰霜似的。丝雨越看越觉得不对,最后她的一句话只说到一半,玄月便猛然间抛出一道法光,直直的冲着萧翊打去。 萧翊一直垂首不语,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神色举动。因而他根本来不及躲避这道恨铁不成钢的责打。好在丝雨是早就注意到的,法光击出的那一瞬间,丝雨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替萧翊挡下了这道攻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萧翊回过神来,便只见到丝雨一脸惨白的扑在自己的身前。此时丝雨浑身剧痛难忍,一张脸痛苦的纠结在一起。她双手紧紧的握住萧翊的胳膊,只觉喉中血腥一片。这个玄月打起儿子来还真是狠辣,丝雨疼的在心里忍不住直想骂人。 可是殊不知,玄月虽然愤怒,但毕竟是打亲生儿子,再怎么恨,哪有父母会真的下死手呢。再加上丝雨扑上来之前早就自行施法抵挡了一下。所以虽然疼痛,但是实质上玄月的这道攻击却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然而看着丝雨双眉紧皱,唇角还隐隐的溢出几丝鲜血,萧翊以为父亲竟是要真的斩杀他。无边的愤怒和哀戚瞬间涌上心头,他忽的一下站起身愤恨的扑在牢门上,双眼喷出的怒火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炙热。他想要对着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大声咆哮,可是还未发声,丝雨便一把扯住了他。 “萧翊!我没事,你别急,好吗?冷静一下,不要激动……”丝雨忍着疼痛死死的扯住他,拼命的看着萧翊的眼睛,希望他能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的眼神中传达的信息。此时此刻,他们不可以再度激怒玄月,无论是为了什么。 丝雨眼神中急切的暗示和她尽量轻柔的安抚,使得萧翊冷静下来。丝雨感受到萧翊的明显放松,暗暗嘘了一口气,然后她又赶紧回头哀哀的跪下对玄月请求:“真君息怒,千错万错,都是丝雨一人之错。请您不要再责罚萧翊,他是您的至亲骨肉,丝雨求您不要再做出这种另萧翊痛彻心扉的事情了……” 丝雨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击中了玄月和萧翊心中最疼痛的所在。玄月下意识看向萧翊,而萧翊则立即痛苦的闭上眼回过头去。萧翊的样子让玄月的脸色变了变,然而他却依旧冷哼一声,对着丝雨呵斥道:“住口!我们父子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丝雨愣了愣,旋即立即俯身叩了一首:“真君所言极是,只是丝雨愧疚至极,只望能替您或蓬莱做些事情,也算将功补过。” 丝雨边说边在心中迅速思量,眼珠微转间便有了主意:“真君,如若丝雨猜的不错,此时蓬莱必然是被敌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吧?此次东海水族这般肆意侵略的行径,必然是为仙门同道所不齿的。只要我们将蓬莱被困的消息放出去,相信很快便会有同道前来相助。” 玄月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只是一味探究的审视着丝雨。丝雨从他那一闪而逝的眼神中清晰地看到了赞同的含义,于是她赶紧再一叩首,诚恳道:“小女不才,但却是神族至纯的水灵根。丝雨愿为蓬莱冒死报信,发誓不负所托,只求真君成全。” 萧翊闻言抿了抿唇,也在丝雨身边跪下,冷冷的对着玄月道:“孩儿愿一同前往,将功补过。” 丝雨的真诚暗暗打动了玄月,而她提出的建议也确实正中玄月的下怀。蓬莱确实无法再坚持多久,若无援军,蓬莱必灭。 于是,沉默良久,玄月真君最终长叹一口气,沉声道:“萧翊,蓬莱是你的家国,此次为父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玄月一挥广袖,牢门轰然打开。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萧翊和丝雨一眼,随机当先朝外走去。 终于成功获释,丝雨欣喜地与萧翊对视一眼之后,赶紧与萧翊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上玄月的脚步朝外走去…… 第97章 蓬莱告捷 玄月并没有让他们回到众人的视线中,而是领着他们来到了萧翊之前带丝雨去过的小院里。三人进入小院后,玄月站在院中看着院中的石桌久久无言,而萧翊则一脸怨恨的看着玄月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呢。” 玄月背对着萧翊,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嘴唇,然后低低的回了一句:“这里的一切你都打理的很好,你母亲有你,足矣……”说到这,玄月叹口气,起步向着屋内走去。 这对父子真是古怪,丝雨看了看这一对别扭的父子,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子。 玄月已经坐在了主座上,萧翊和丝雨不敢就座,就那么站在客厅中央低着头等玄月发话。 玄月看他们这幅样子,冷着脸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也不说话就那么顺手抛给了萧翊。萧翊伸手接住,垂眼迅速看了一眼。他的面色僵了僵,旋即便打开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并且递给丝雨一粒。 药丸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一眼便知是疗伤的灵丹。仙家是后天修炼得道飞升的,丹药可以快速提升修为,加速身体愈合,所以灵丹妙药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并且稀有的。玄月这般大方,不要说是丝雨,就是萧翊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从小到大不知挨了父亲多少责罚,却是从来没有得到父亲这般照拂过。不过紧接着玄月的话却令萧翊释然了。 “此乃雪芝丹,服用过后半个时辰之内便可令身体复原。你们速速打坐疗伤,半个时辰后出发。” 萧翊冷笑一下,牵起丝雨的手走向内室,再不想多看玄月一眼。而玄月似乎根本不在乎萧翊的冷意,看他们走了,也闭上双眼养起神来。 丝雨跟着萧翊进入内室之后,看见萧翊越发森冷的面色,几番欲言又止。萧翊抬眼看见她踟蹰的样子,自动冷笑一声解答:“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对父子委实怪异?你其实根本不必自责,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们的父子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翊虽在冷笑着,可是眼里的哀戚却看得令人心疼,丝雨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手。萧翊强装无谓的对着丝雨笑了笑,继续道:“我的父亲和母亲估计是这世间最矛盾的一对夫妻了,他们……算了,说来话长,反正母亲仙去之后,父亲便再也不曾提起过母亲,我在他眼里无疑是一个不断引起他痛苦回忆的存在,所以几百年了,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生疏冷漠。我想,他可能是恨我的,或者他恨我的母亲。” “不,不要这样说,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恨自己的儿女,我想,你们之间可能是有什么……” “没有什么误会,算了,我们打坐吧。一会我们还不知要面对怎样的情形呢。”丝雨想要尽力让他好过一些,可是萧翊显然不愿再多说什么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哀,有的时候,这些悲哀只能独自品尝,任谁都无法解救…… 半个时辰后,萧翊和丝雨在一个长老的带领下,从蓬莱的一处密道中悄悄的溜出蓬莱仙岛。他们躲在密道尽头偷偷的向外探查,神识穿透方圆几百里的海域,一切静的诡异,他们没有感知到任何水族的存在。 虽然处处透着不寻常,但是丝雨和萧翊对视一眼之后,觉得一直这样耗下去必然会引起身旁那位长老的不满。两人稍作准备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冲出了密道。 头顶的海水明亮通透,自从天地被一分为二之后,世界一切规则都被打乱了。太阳永远明晃晃的挂在头顶照耀着大地,再也没有了东升西落,阴阳交替。丝雨和萧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海底,然而二人刚刚升到半空,他们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的包围了起来。 灼灼的日光下,青黑色的水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们,根本毫无遁逃的机会。丝雨立即觉得背上的汗水哗的一下便流了出来,她立即转身与萧翊背靠背成防御的姿势,几乎是在同时,二人同时攻击出手,以求先发制人。 汹涌的攻击攻向四面八方,他们四周角落中的海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水族从海水中现出身形,原来这些狡诈的水族竟然就隐藏在咫尺之间。丝雨想到方才的神识完全没有探查到丝毫痕迹,想必是这些水族设了混淆神识的迷障,其目的恐怕就是守株待兔,等着蓬莱的人耐不住自投罗网。 双方眨眼间陷入了鏖战,丝雨如今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二人凝聚起全身最大的灵力以水为源,幻化成漫天的水剑扑向四周的敌人。水族虽然法力低微,但是胜在数量巨大,丝雨和萧翊毕竟势单力薄,很快便有支撑不住的迹象。 萧翊边打边瞥向蓬莱的方向,可是似乎那边丝毫没有动静,这让他的心渐渐跌向谷底。乌压压的水军不断的往前涌来,丝雨光是看着便觉得眼晕。如此力量悬殊的对比,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二人便会被这些咆哮的水族碾成齑粉。 水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而丝雨和萧翊的面容也越来越凝肃。丝雨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当先的水军身上那些不断晃动的触须,难道蓬莱真的这般绝情?正当丝雨绝望之际,外围的水军终于开始了骚动。 与此同时,从他们脚下的海水中又冲出了许多蓬莱弟子。有了生力军的加入,丝雨瞬间觉得轻松不少,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萧翊,发现他刚刚还铺满眼底的寒霜如今已然消失不见。说不在乎,怎么可能呢?丝雨摇头苦笑,立即又加入到战团当中。 一时间,双方的激战声响彻云霄。蓬莱的弟子们想是憋屈了太久,各个都狠辣勇猛无比。然而就在此时,一些眼尖的突然发现,远处的天际处竟然出现了一大片呼啦啦疾驰而来的身影。 这异常的景象渐渐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鏖战的双方慢慢的停了下来,他们都在观望着渐渐靠近的大群人马,暗自猜测这究竟是敌是友。 黑压压的兵马迅速靠近,军队上方飘扬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玄黄旗帜。然而岁,虽然旗帜上的标志各色各样,但是蓬莱的人却一眼看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些旗帜以昆仑的陆吾旗为首,均是与蓬莱一向交好的仙门同道。 欢呼声拔地而起,经历了这么多天苦战的蓬莱弟子又喜又悲,一时百味陈杂,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 援军像铁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围在蓬莱四周的东海水军,水族统帅眼见着自家军队兵败如山倒,便立即指挥着军队遁入海中,撤离了蓬莱仙岛。 蓬莱终于得以解围,全派一片欢腾。玄月亲自迎出蓬莱,对着援军统帅便是深深一揖。援助蓬莱的这一路大军统帅是委羽山的掌教武德真君,这个英武的仙者赶紧扶起玄月,说了句:“真君切不可行此大礼!” 玄月起身感激得热泪盈眶,却没忘了问出心中的疑惑:“真君与诸位仙门同道何以知晓我派被围?” 只听武德真君继续道:“蓬莱被围并非东海与你们的宿怨,若不是北海白於山被袭击之时有弟子逃出报信,我等还不知晓如今天下的形式。现在玉皇已经堕入魔道,因为我等上次在敖广传旨时抗旨不尊,所以他就控制了四海龙王前来绞杀四海之上的仙山。除了贵派,还有长留、西皇和白於三派。而白於已经被剿灭了……” 蓬莱上下所有人都震惊了,玉皇入魔这个消息说句实话,确实很难令人消受。玄月呆愣半晌之后,赶紧着手安置援军扎营。并在其后与武德真君的详谈中,迅速安排了自家大半兵马参与到讨伐大军之中,以感念众仙门的同道之情。 援助东海之行取得了首场胜利,仙界的战火也正如火如荼的展开…… 第98章 长留白芷 敖广狼狈的带着军队躲回了东海老巢,负曦见父王带着自家军队溃败而回,立即掩去身形,以免被父王发现自己的存在。上次敖广将负曦控制住后,许是一心想着怎样迅速集结军队讨伐蓬莱,竟然就那样将他扔在那里再也不闻不问了。 过了许久之后,还是负曦的母后赶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负曦那时已然明白父王可能是被魔化控制了,只可惜,他还没有与父皇相抗衡的实力,只能听凭父王带着东海水军浩荡而去。 在敖广攻打蓬莱的这段日子里,负曦本想着到自家叔叔那寻求帮助,只可惜,他绝望的发现,四海龙王的情况似乎都很糟糕。他当下再也不敢声张,灰溜溜的回道东海龙宫再寻对策。 如今敖广铩羽而归,负曦觉得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果然,敖广的屁股还未坐稳,便听到了斥候大声禀报着敌人来袭的消息。负曦眯了眯眼,转身消失了踪影。 敖广铁青着脸让那斥候再报一遍,斥候战战兢兢的再次回禀:“是……是……启禀陛下,蓬莱方向海域出现大量兵马身影。我龙宫上方的海域水流突然静止不动,似乎是被施法定住了……” 敖广闻言眼神更加森冷,镶满琉璃宝珠的王座把手瞬间被他捏的粉碎:“哼!狂妄之徒!一位用定海珠定住海流便能奈何得了我吗?真实笑话!” 他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喝道:“传令下去,所有兵将立即集合列阵!胆敢打到我的家门口来,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有浓黑的煞气隐隐的从敖广的身上溢出,此时的东海龙王比之平时更加可怕百倍。 敖广带着自己剩余的兵力倾巢出动,当蓬莱援军浩浩荡荡杀到水下时,他们已经列好兵阵,严阵以待了。与东海水军打了那么多天,这还是蓬莱众人第一次看见敖广的真容。 只见敖广青紫的面皮上满是阴狠的表情,眸色血红,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龙族的瑞气。当先的人放出神识仔细感知一番之后,各个神情一凛,都感受到了敖广身上浓郁的邪魔煞气——果然,他真的被魔化控制了。 敖广见敌军赶到,二话不说便挥手发动了攻击。双方人马立即冲撞到了一起,静止的水中,满溢着五彩的华光。可是这些美丽的光束带来的却是可怖的死亡和湮灭。 蓬莱援军未经久战,大部分兵将都是生力军,而经过漫长的攻坚战,东海水军却是不折不扣的疲兵,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东海水军便显出了弱势。部队在节节败退,敖广却越战越勇。他不再理会正在迅速败退的不对,像个煞神一般当先立于大军之前,一双眼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敖广眯眼看向冲上前来的敌军,突然仰天一阵咆哮。巨大的龙吟声刮过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不知瞬时震碎了多少人的心神。法力低浅的人耳中立时流出血来,援军中品阶较高的将领见状立即示意众弟子退后,他们随着武德真君的身型慢慢向着敖广逼近。 龙吟过后,敖广聚起狂暴的魔力攻向包围着他的敌人,刹那间,幽幽的海底被这些凌驾于天地的神祇掀了个底朝天,本来静止的海水沸腾起来。除了身在战场当中的几人,双方的其余兵将都竭尽所能迅速向后飞掠,以躲避这简直可以毁天灭地的冲击。 几番鏖战,无论敖广的法力被提升了多少倍,但是一人之力终究是渺小的,在仙族大军的合力围剿下,敖广最终力竭,被武德真君生生擒住,迅速的结束了双方的激战。 失去心智的敖广被武德擒住之后依旧叫嚣不已,武德与东海并没有什么嫌隙,也知道此时的敖广只是被控制了而已。但是饱受他摧残的蓬莱之人却不肯善罢甘休,正当玄月铁青着脸上前一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敖广的时候,却见远处迅速赶来一人。 来人看着温文尔雅,竟是敖广的第八子负曦。负曦一边赶一边大声喊道:“玄月真君息怒,务必手下留情!!” 玄月被他喊得一愣,就在这档口,负曦已经赶到他们身前,他二话不说一下跪在了敖广身前,对着玄月便是一揖:“真君息怒,负曦在此为东海所为谢罪!” “哼!”玄月闻言火大的一甩袖子,负手道:“黄口小儿,你东海无故侵犯我蓬莱,损了我蓬莱多少精英!这岂是你一句谢罪便能了结的吗?” 负曦闻言立即再叩首,口中虽是对着玄月,眼神却瞟向近旁的武德:“想必真君也看出我父王乃是被控制所致,玉皇入魔害我父王,小龙也痛心疾首啊!奈何小龙势单力薄,如何能控制这等局面。如今我父王已经束手就擒,还请真君看在仙门同道之情,放我父王一条生路。小龙愿倾尽我东海之力协助众仙家平乱!” 负曦无疑是十分聪明的,他这般伏小做低的姿态,博得了武德真君等人的同情,玄月显然不好再说什么,否则难免落得个过于计较,不够宽容之嫌。 东海战事结束后,援助东海的援军分成两拨迅速转战西海南海战场。南海长留的战事形式相对较好,长留实力强悍,当援助大军相继赶到之时,长留已经明显占据了优势。 两支援军相机赶到,有了援军的强力支持,南海长留的战事也很快了结。南海龙族纷纷遁走,逃往西海。 长留仙山历来与昆仑等齐名,是上古神祇白帝少昊留下的仙家宝地。而现任长留掌门白芷则是下界魏书不多的几个上仙之一。 白芷向来以冷静自持闻名,这个眉目如画的仙者得知真相后并没有如同其他人那般表现的惊讶不已,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询问众人是否有三位天尊的任何指示。 仙界是一个充满了各色传奇人物的世界,在玉皇之上,还有三位开创仙界的鼻祖。他们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只是玉皇即位之后,他们便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此次六界天翻地覆的闹出这么多事,那三位祖宗竟然一直没有任何反应,这委实离奇了些。因此,这个话题一经提出,立即引起了众人纷纷的猜测。 白芷看着众人疑虑的神情,觉得与其在这胡乱猜测,不如立即行动起来,先解决了玉皇挑起的战事,再行图谋也不晚。于是白芷建议东海、南海援军先赶往西皇山会和。 长留白芷的号召力不亚于昆仑玉玑子,两路大军闻言立即集结起来浩浩荡荡赶往西海。只是西皇山的战事却有些糟糕…… 第99章 正式出发 第一路援助西皇山的大军赶到时,他们看到的战况比之东海蓬莱还要再惨烈几分。西皇山主紫冥真君性情刚烈,西海水军竟敢打到他家地头上,紫冥真君哪里嫩容得下他们来肆意欺凌?所以战争初始,西皇山便毫不犹豫的全力投入到战事之中。 西皇山的实力其实是非常强悍的,这个地处西部的派系风格十分彪悍,弟子的实力普遍不俗。所以,在一开始西海独自与西皇对抗时,可以说是半分便宜都没有讨到。 但是由于北海的战事很快便完结,北海龙王收到西海的求助信息,很快便赶到了西海。两路水军庞大的数量铺陈在眼前,西皇山便开始招架不住了。而西皇山主那爆裂的脾气又不肯轻易示弱服输,在战术上一味的猛打猛进,丝毫不懂得爱惜兵力,因而西皇山很快便落了下风。 当玄虚子带着西路大军赶到西皇山时,触目所见极为惊心。西皇山四周的海域上,密密麻麻的陈列着无数张牙舞爪的水族。那些夜叉低沉的嘶吼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让人闻之心寒。 可是玄虚子放出的神识却没有探查到丝毫西皇派弟子的踪影,极目望去,西皇山顶金光耀眼,显然是将护山大阵开到了最大的强度。这是被人家打回了老家闭门不出的情形吗?玄虚子眯了眯眼,下令大军原地隐藏气息伺机而动。 水族大军在西皇山外叫嚣了一日,算算时辰,应该已经是入夜时分。玄虚子听着远处那渐渐武力的叫骂嘶吼声,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这西皇山的护山大阵着实强横,水族大军倾尽全力攻击了一天,也没见到任何松动的迹象。水军统帅也明白自家军队此时也已经筋疲力尽,他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下令收兵。 命令迅速传了下去,只听士兵群中隐隐的传来一阵欢呼,水族们纷纷向着海水中一钻,打算回自家老窝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他们发现他们眼前的海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还没等这些愚钝的水族回过神来,连成一片的法光便呼啸着扑来,将这些刚刚钻进水中的虾兵蟹将灭了个干净。 玄虚子带着援军从水族身下的海水中冲了出来,将这些刚刚松懈了的水族杀了个措手不及。这股水军很快便被打的七零八落,远远地遁入水中。 西皇派终于得到解救,当玄虚子进入西皇山中之后,才发现西皇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就连西皇山主都身负重伤。要不是还有那护山大阵做最后的免力支撑,也许援军看到的便是一片残垣破壁了。 紫冥真君见到玄虚子后一时难以自持,竟然惭愧的双目泛红,差点流下泪来。玄虚子与紫冥也算旧年相识的老友了,自然知道紫冥那死要面子的脾性,当下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告诉他玉皇入魔的消息,成功岔开了话题。 此后,玄虚子一力主持抗击龙族的事宜,虽然西路援军是生力军,但是龙族相继集结了三大海的实力,并不惧怕玄虚子的加入。并且鉴于上次的教训,龙族吃一堑长一智,对于可能的再次偷袭也加强了防范。 因此当长留援军杀到之时,水族大军成功躲过了突袭,避免了被内外夹击的命运。众援军齐聚一堂,却只能看着这些嚣张的水族遁入海中,望洋兴叹。水族的长处就在于,他们可以随时遁入无边无际的广阔水域中,并且绝对受不到有力的追击,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物种比他们更了解水底的世界。 也有主战者建议一路杀到海中龙族的老巢去,但是以白芷为首的派系却认为这样实在太过冒险激进,战事已然胶着,急功近利是要不得的。西海的战事就这样陷入了僵持的对峙。 如此,下界的仙族势力都聚在了西皇山,白芷提议各派抽调一部分兵力回防各自门派,加强防范,以防水族沿着现在溢满世界的水域趁虚而入。而另一方面各派掌门也附议应该派人拜访三位天尊,看看三位鼻祖的意见到底是什么。 一番筹谋之后,各派纷纷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行事。而在这个铁血的历程中,丝雨和萧翊也得到了极大的锤炼和成长。历经此番动荡,丝雨不得不说是心潮澎湃的。 她慢慢的走在西皇山的幽静小道上,看着四周祥云缭绕的仙家奇景,不由得感慨万千。她隐隐的觉得,此时自己身处的,也许将是被后世永远传诵的史诗般的神话。在这段铁血的征战中,无数英雄横空出世,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存着令她膜拜的大义。而他们的举动,无疑更坚定了她要为六界苍生定水平患的决心。 丝雨正想的出神,近处的凤凰花树下却突然现出了一道绝尘的身影。丝雨被吓了一跳,她定睛望去,发现来人竟是长留上仙白芷。 如火一般开得热烈的凤凰花树趁着白芷飘逸出尘的身形,这个如同画中人的仙者,带着满面的慈悲笑意,定定的望着丝雨。他的眼神中有着些许怜悯,却不知是在怜悯何人,丝雨忍不住向着他走去。 “上仙……”丝雨裣衽一礼,不敢对这个出尘的仙者有任何不敬。白芷略一抬手,隔着一段虚浮的空气,却如有实质般将丝雨富勒起来。 “神女无需多礼。”白芷垂眸看向丝雨清澈的眼眸,张口问道,“听闻神女心中存有大义,白芷为此倾佩不已。只不知神女打算怎样完成这项伟业?” 他竟对自己要做的事感兴趣?!丝雨惊讶的瞪着眼睛愣了一愣,但是旋即又尴尬起来,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具体该怎样做。 白芷显然看出了丝雨的心思,对着她倾城一笑:“白芷不才,却刚好略知一二。” “额?”丝雨感觉今天的一切是在有些意外的太多,白芷的话虽然实实在在的传到耳朵里,但是她还是感觉恍惚的很,有点反应不过来。 白芷也不理她,径自说道:“若要平复水患,使用定海珠是对的,但是却也没有那么简单。你需找到归墟的水眼,施法唤醒定海珠,并将之安放到水眼中。定海珠虽然原本就是归墟水灵孕育出的灵物,但是若要将他们再次合二为一,却需要世间最精纯的水灵作为媒介。” “世间最精纯的水灵?”丝雨觉得有些头大,“这要到哪里去找呢?” 白芷微微弯起唇角,轻声道:“不用找,你就是。” “啊?”一时间,丝雨再次无言,她忽然觉得,也许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在支配着所有人的命运。也许她之所以一定要做这件事,只是因为,只有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次谈话之后,丝雨不但意外的获得了长留白芷的支持和指点,她的心愿也被众仙家提上了议程。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玄月真君竟也彻底原谅了他们,亲自在议事大殿上将定海珠交到了他们手上。 经过一番休整之后,丝雨和萧翊带领各派抽调出来的水系精英弟子在山门前与众仙家作别。明丽的阳光映射在每个人的眉间发梢,显得所有的人都隐隐的带着激动的感觉。 丝雨尤其觉得心潮澎湃,她欣慰的看着萧翊扭捏的与他的父亲依依作别,忽然意识到时间的一切情谊都是那么的美好。为了这份美好,即使付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每一个生灵在获得生命的那一刻,她的生命便应该充满价值。 丝雨感慨万千,与他们的治水大军一起缓缓升入高空。她抬头望向清澈悠远的九重天阙,心中默默念道:“夜离,你还好吗?” 第100章 决战 下界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轰轰烈烈,上界天庭的战事也好不到哪里去。夜离站在大营中心高高的指挥台上,满意的看着台下正在操练的士兵。突然远处飞来一只青色的鸾鸟,扑扇着翅膀飞得很是急切。 夜离回首望去,只见鸾鸟尚未落地便在空中换回了人形—是清衍。 “尊上,玉皇亲自率大军攻上来了!”清衍一边落下来,一边向着夜离喊道。看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看来此番玉皇是要玩真的了。 夜离嘲弄的笑笑,心道这是终于忍不了了吗?自打那一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夜离便始终闭门不出,坚决执行不逞匹夫之勇的理念,就是不与玉皇的魔化大军正面对抗。 这一段时日内,玉皇已经不知被夜离偷袭了多少次,他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总是能寻到天军的空子,伺机而动。玉皇显然是被夜离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打法惹急了。 如今人家终于御驾亲征了,夜离觉得也应该稍微给点面子才是。于是他淡笑着吩咐道:“传令下去,立即组阵,正面迎敌!” 清衍看自家主子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实在是佩服的紧。要知道玉皇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他的到来,显然是要彻底摧毁魔界大军的营地屏障,让他们再也无所遁形。 可是夜离却永远表现的那么淡定,从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一丝慌乱。好像一切真的都没什么要紧,但是谁都知道,夜离在这段费尽心思拖出的的时间内,几乎都在没日没夜的操练大阵。 如今玉皇终于被逼出山,每一个人内心的惶恐是根本不需要言说的,而夜离,依旧是那副淡雅的老样子,清衍再次折服在他的风度之下。 魔族大军迅速集结起来来到了大营之外的战场上,夜离高高的站在大军正中,一身天青色的华衣衬出举世无双的非凡气度。他遥遥的望向玉皇的方向,朗声道:“玉皇老儿,本尊看你这气色委实不好啊,怎么脸黑成这样?” 这么赤裸的挑衅,饶是以前极为隐忍的玉皇,那也是很难容让的,更何况是入魔之后的玉皇。玉皇立即便被挑拨得杀气冲天,他向前一步,伸手指着夜离愤怒的大吼:“夜离小儿!你这宵小之徒!朕今日要将你碎尸万段,看你还怎么使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天帝竟有你这般堕落的子嗣,真是悲哀!” “哈哈哈……”夜离好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般,笑得十分张狂,“好说好说,我再上不得台面,也比你这所谓的天地共主竟然堕入了魔道要强的多!”夜离的话音刚落,魔族大军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嘲笑声。 言语的刺激已经达到了极致,玉皇已经出离的愤怒,他的周身猛地窜出一股股浓黑的煞气,双眼血红一片,显然魔性大发。 玉皇当先冲了过来,他身后的仙族魔军如同一片泛着黑气的汪洋,呼啸着扑向魔族军队。 夜离方才还挂在唇角的笑容瞬间不见,纤长的手指迅速翻飞,修炼多日的大阵瞬间开启。黑色的军士随着夜离的指令有条不紊的迅速到位,眨眼间,两支遮天蔽日的军队冲撞在一起,激起了层层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厮杀声。 玉皇作为昔日仙界的战神,他的英武风姿夜离幼年时曾经目睹过。如今时光荏苒,昔日的战神不但与他成了死敌,还可笑的堕入了魔道。耳畔突然想起丝雨曾经说过的话:冥冥中,似乎总有那莫测的天意在捉弄着人的命运。夜离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是:弄人的从来不是天意,是人心! 他绝不相信,是什么见鬼的天意才使得玉皇堕入魔道,使他入魔的只可能是他的心魔,可笑又可悲的心魔。 玉皇当先冲进大阵,如一股旋风般,刮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狼藉。夜离望着所向披靡的玉皇,清俊的容颜一片肃杀。他不断加强手中的灵力,手指翻飞,指挥全军,眼睛却不敢离开玉皇半分。 这是最后的决战,这一战,定生死!管你是死神也好,魔神也罢,夜离操纵着大军全力绞杀玉皇一人。他知道,只有将他拿下,一切被他操控的仙族才能解脱。 于是黑色的铁流一分为二,一部分流向玉皇身后的仙族兵将,而另一部分,则迅速包抄成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围墙,将玉皇严严实实的裹在了当中。 数十万人对一人,如果是在凡界,这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悬念的结果。然而,现在被数十万人围攻的,确是如同魔神附体的天地共主。玉皇环视一圈围拢过来的蝼蚁,似乎十分酣畅一般,竟然狂笑着左冲右突,似乎陷入了杀戮的兴奋之中。 大片大片的兵将如同草沫般,几乎在同玉皇接触的一瞬间,便灰飞烟灭,眨眼便化为乌有。他们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甚至有人尚未弄清眼前的景象。这样恐怖到极致的存在怎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外围的士兵将玉皇的额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腿在无意识的颤抖,双脚似乎在拼命的想要脱离大脑的号令,只想向后飞奔。 军心在渐渐的动摇,玉皇每接近一个方向,阵型便会跟着迅速涣散。有意志坚强的将领正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属下,维持阵型,然而玉皇偏偏瞅准了这些队伍的核心,下起手来十分狠准。 再这样下去,此阵很快便会被玉皇冲破。眼见着正面迎击玉皇的军队,在一层有一层的溃散,夜离当机立断,抬手将手中的太阳精魄分成了两半儿。他将其中一半甩手扔给了身旁的清衍,撂下一句“务必撑住阵眼!”便转身冲了出去。 夜离直扑玉皇所在,飒飒的太阳真火凌空激射而去,解救了一大片差点死于玉皇手中的兵将。玉皇回身,血红的双眼在见到夜离的那一刻,好像能燃烧出火焰一般,更加炽热几分。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玉皇根本不想再多等一分一秒,他二话不说,直接聚起身上的所有仙力,只求一记便可以击杀这个折磨着他身心的恶魔! 遮天蔽日的汹涌魔力汇聚成一根通天的巨柱,轰然砸向扑过来的夜离。那一瞬,夜离突然攥紧手心的精魄,心中所想的竟只有那一抹嫣然的身影…… 第101章 两败 玉皇的魔力淹没了夜离颀长的身影,在那浓黑的通天巨柱中,突然爆发出灿金色的耀眼光束。光束的能量层层穿透玉皇的魔力,转瞬化作一只巨型凤鸟,与如同黑龙般的魔力相互绞缠厮杀。 两股恐怖的力量冲击出毁天灭地的威能,强烈的冲击波将他们附近的一切事物都化为了乌有。双方竭尽全力的一击之后,浓烟散去,方圆百里竟只剩下了玉皇和夜离的身影。 夜离在飒飒的长风中显出了清俊的身影,玉皇本以为这个必死之人,竟依旧面色淡然的站在那里,嘲讽的看着他。这种无形的折磨简直让人心神崩溃,玉皇目眦尽裂的瞪着夜离,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咆哮着再次扑向夜离,想要将他撕碎! 玉皇的身影正在迅速放大,夜离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暗暗地将满口的血腥强行咽下去。他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掌心的太阳精魄,几条深深的裂纹刮蹭着他掌心的肌肤,使得他的心也跟着狠狠的紧缩了一下。 这一战若无法除去玉皇,那么不但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而且整个世界都将陷入巨大的绝境。绝不能功亏一篑!夜离猛地攥紧精魄,打算孤注一掷!玉皇如恶魔般扑了上来,与之相伴的还有戾气冲天的滚滚魔气。 夜离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他安静的等待着玉皇的到来,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行动的能力。见此情状,玉皇大喜过望,他带着一股极度的愤恨和激动,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了夜离的胸口! 时空似乎突然被凝固,夜离并没有被他一掌击飞,而是惨白着脸慢慢扯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这诡异的微笑使得玉皇愣在当场,随后他才慢慢感觉到彻骨噬心的疼痛从自己的心口传出。 他带着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慢慢低下头去,只见一把闪着琉璃紫光的灿金色长剑深深的穿过了自己的胸膛。剑柄上,夜离修长的手正紧紧的攥着,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栗。 玉皇顺着夜离的手又慢慢抬起头来,他的喉咙咔咔作响,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像样的音符。丝丝缕缕的黑色煞气开始顺着长剑蔓延出来,夜离突然狠狠皱了皱眉,抿唇一把抽出了长剑。 浓黑的魔神之力从玉皇的胸口奔涌而出,四周清朗的世界转瞬便被淹没在黑暗的雾气中。玉皇踉跄着向后倒退着,终于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悠悠的长风掠过这篇浓黑的世界,夜离手中垂着的剑尖并没有点滴鲜血,可是他的脚边却摊着大片暗红的液体。与之抗争了几万年的死敌终于倒下,夜离却没有丝毫的情绪。他抬起灰败的脸孔,眼神悲哀的看着地上的玉皇。 黑色的煞气依旧源源不断的从玉皇的体内涌出,这意味着眼前的这个神祇正在迅速的失去他的灵体。莫名的疲倦弥漫到身心的每一个角落,夜离拄着剑,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单膝跪了下来。 大口大口地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他一身洁净的青色衣衫。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一个无比悲哀的结果。 远处传来熙攘的人声,应是躲避到远处的魔界将领赶过来的声音。夜离觉得似乎身体中血液快要全部流光了。眼前开始模糊不堪,但是却依旧可以看到天边似乎隐隐的放射出祥瑞的金光。他一边不停的吐着鲜血,一边心里却不由得嘲讽的思索着:这群老东西终于肯出现了吗? 远处天际突然显现的道道金光,竟是三位鼻祖的到来的征兆。呼啦啦冲过来的魔族们被吓得一顿,纷纷犹豫着不敢再继续上前。就在这空当间,那三位大神已然来到近前,当先的太上天尊伸手一挥,遮天蔽日的黑色煞气便转瞬被驱散开来。 众人终于看清了煞气包裹下的战况,不由得都狠狠的抽了一口气。夜离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而玉皇则倒在地上,不断喷涌着魔气的胸口看不到丝毫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无论如何,对于魔界来说,这一战最终还是他们取得了胜利,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清衍则当先冲上来,想要救治夜离。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变却又猛地砸了下来。 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玉皇竟然猛地站了起来,伸手向着夜离抛出了一样闪闪发光的物体。将将扑上来的清衍被那强光晃得赶紧侧头躲避了一下,可是凌空立于他们上方的三位鼻祖却一眼就看出了此物的来历。太上天尊在清衍躲避停顿的刹那惊呼一声伸出手去,可惜一切都为时晚矣,一道白光闪过,这圆形物体倏忽之间就将夜离吸入其内,然后慢悠悠的飘落到地上。 众人瞪圆了眼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物事,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眼前的竟是一面古朴的铜镜。他们终于慢慢的意识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清衍一下子颓然的坐在地上,嘴中喃喃的道出了此物的名称——崆峒印。 崆峒印相传是崆峒海上不死龙族的护守神器,整个形体便是一面镜子的形貌。其上刻塑有五方天帝的形貌,并有玉龙盘绕古印的周身。这是自古以来便流传不休的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并在这古老的传说中一直提示说,得到它的人就能拥有天下。 但是,也有人传说它能让人不老不死,各种各样的传说不一而足,却引得自古以来,多少六界苍生纷纷找寻此印,但是无力例外的是,无论人鬼魔神,这些满怀期待和野心的人,最后都踏上了不归之路。 崆峒印是否能使拥有它的人坐拥天下,没有人知晓,但是崆峒印的另一个强悍的作用,却是人尽皆知的——崆峒印可设立一切结界,世间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皆可封印。 如今这个失传已久的上古神器竟然出现在玉皇手中,并且还被将死的玉皇拿来封印了夜离,这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玉皇做完这一切后,再次轰然倒地。但是这一次,他的身体却渐渐的幻化出无数的荧光。点点荧光迅速飞上天际,随风而逝,而玉皇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表示着世间将再无此人踪迹…… 第102章 治水 碧水长天,本是世间极美的景色,可是对于丝雨一行人来说,却丝毫没有什么美感。已经走了几日,这样的景色就没有变换过。如今的凡界显然已经是水的天下,他们偶尔会经过一些隆起水面不多的山丘,有见识多的同伴会记起这些都曾经是凡界一些极高的山脉。 就连巍峨的山脉都被淹没成小小的丘陵,这场灾祸,可见有多么剧烈。丝雨叹息一声,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正出神间,她突然感觉到怀中有什么在猛地发烫。肌肤被灼烫的生疼,丝雨的心蓦然狂跳起来。她慌乱的伸手从怀中掏出这发烫的东西,竟是夜离曾经赠给她的锦囊。 锦囊此时的温度灼热的几乎难以握住,隐隐的似乎可以看到里面有光透出。夜离曾说过紧急时刻再将锦囊打开,可是此时这锦囊的异状却让丝雨心慌的难受。 丝雨再也顾不得其他,指尖哆嗦着迅速将锦囊打开。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张素笺,还有一颗灿金色的珠子。发烫的便是这颗莹润的珠子,虽然珠子烫的令人几乎握不住,可是丝雨还是拿起珠子仔细的端详着。 灿金色的珠子外有着细密而繁复的花纹,花纹古朴典雅,仔细看去,丝雨发现这些花纹竟是三足乌的图样。只是此时这珠子灿金色的光泽内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色,这让丝雨更加的不安。 快速飞行带起的风吹得丝雨手中的素笺来回翻动,丝雨犹豫了一下,轻轻翻开素笺。几行清俊的字体映入眼帘,写的是:此珠乃太阳精魄,若有危难,可将灵力注入其中,其内禁制可保汝一时安全——夜离。 太阳精魄,这是夜离决胜的关键,可是他却将它给了自己?!丝雨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珠子与夜离息息相关,现在它出现此种异状,难道是夜离……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使得丝雨不敢再想下去,她猛地握紧滚烫的珠子,恨不得现在立即赶到夜离面前。 可是她的身体还未行动,便听到前方的萧翊回身向她喊道:“丝雨,归墟到了!”这声呼喊打断了丝雨的思绪,她强迫着自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几番犹豫,丝雨终究还是暗暗将珠子放回锦囊,赶上去与众人一道停在了归墟上空。 归墟的场景让这些心潮澎湃的仙者陷入了一阵沉默,原本明亮而清澈的水体,现在竟变得污浊一片,浑浊不堪的让人无法相信这竟是万水之源的归墟。若不是有归墟上千万年未曾改变的古树作证,他们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竟连归墟都变成了这副凄惨的样子,众人的心情十分沉重。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们默契的互望一眼,纷纷祭出自己的防护法器,一头钻进了下方的水体。萧翊早就看出了丝雨的异状,他看了看丝雨,沉吟了一下,却没有问出口。丝雨则再次深吸一口气,对着萧翊道声“走吧”,然后便一头扎进了水中。 归墟水中,一众仙者凑在一起,奋力的向着下方游去。可是此时的归墟水不但浑浊,而且还漆黑一片,充满了动荡的水流。视线受阻,众人只好用神识感知,充满了水域的暗流和漩涡,使得他们的行程十分艰难。 他们一点一点慢慢向前移动着,时时刻刻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如此行了几天几夜,他们的灵力几乎要在着漫长的探索中消耗殆尽。在不知用灵石补充了多少次灵力之后,萧翊终于感觉到了水眼的所在。 众人纷纷停下来围在萧翊身边,萧翊将灵力注入定海珠。须臾之后,定海珠放出了淡蓝色的光辉。蓝色的光晕穿透四周,映照出此时水眼的情形。 所谓的归墟水眼,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但是丝雨觉得这洞穴应该是通往世界的另一端,与虞渊的亡魂川相连。在洞穴的正中,有一段五色的柱子高高耸出洞穴,柱子顶端一个小小的圆形凹槽,显然就是定海珠曾经的所在。 一番打量之后,众人赶紧打起精神,按照事先白芷教给他们的方法启动阵法。丝雨和萧翊站在当中,激发灵力与外围之人相互呼应。众人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经由丝雨和萧翊的引导注入定海珠。 定海珠淡蓝色的光晕慢慢加强,看到定海珠被激发,众人更加全力以赴。定海珠也由此开始幻化出奇异的光彩,蓝色的光辉渐渐转换,赤橙黄绿青蓝紫,美丽的幻彩在水底弥漫,神奇般的将他们四周的水体涤荡一清。 浑浊的水被澄清,看来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众人受到鼓励,立即护持着灵珠向着水眼靠近。 然而此时归墟的水眼呈现出墨黑的色泽,那不断吞吐着浊水的洞穴正不断的渗出强烈的煞气。这种情形使得一众年轻人惊疑不定,可是无论如何,已经开始的事情怎能轻易放弃?他们咬了咬牙,纷纷加强自身灵力,坚定的靠了上去。 定海珠七彩的光芒刚一接触到那些黑紫色的煞气,便立即产生出强烈的冲击。冲击波向飓风般猛地扑向围在四周的仙者,强横的力量震得在场众人气血翻涌,险些破了阵型。当先的几人受到的冲击最为强烈,虽然他们仍旧死死的守住了阵型,却忍不住口中喷出鲜血,摇摇欲坠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萧翊和丝雨因为有定海珠的护持倒还好些,俩人见状急忙催动定海珠,先把众人护在灵珠的光晕之下,免得他们再受冲击。 有了灵珠的护佑,方才受到冲击的仙者们迅速得到了调整。他们明白这样一来,没有方才的阵法,定海珠是无法置入归墟水眼的。因此稍稍得到缓解之后,他们便纷纷回到了各自操控的阵眼之上,继续操纵阵法。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动摇,更没有人有过任何的意见。他们义无反顾的做着手上的工作,好像他们的牺牲时天经地义的一般。丝雨看着这些年轻俊杰坚毅的面容,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世间诸事,总是在矛盾中纠缠不休,六界的主宰可以为一己之私酿成如此悲剧,可无名的小仙却能为拯救苍生而甘愿牺牲。世间诸道,真是个深奥的论题。 丝雨和萧翊在这巨大的感动中,与众人一起拼命的催动着灵珠,将它压向归墟水眼。七彩的流光和黑紫的煞气激烈的抗衡,此时此刻,每一个参与者都清楚的知晓意志的重要。 所有人都在接受着凌迟一般的煎熬,刺骨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钻入,狠狠地鞭笞着每一个人的意志力。值得欣慰的是,没有一个人露出退缩的神情。煞气在一点一点的被压制消退,七彩的流光逐渐取胜,可是众人的体力也在迅速的枯竭。 先前伤势较重的几人开始摇摇欲坠,萧翊和丝雨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一个眼神交换之后,俩人立即拼力爆发出体内的灵力,在那几人马上就要倒下的关键时刻,将定海珠推进了归墟水眼。 一声极为细小的“咔哒”声,好似天籁一般。众人只觉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互相搀扶着,努力睁大了眼睛盯着那颗小小的蓝色珠子,甚至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短暂的寂静之后,小小的珠子内突然爆发出数以万计的光束。强烈的光辉好像星辰爆炸一般,瞬间刺透了方圆千里的水体。浑浊的污物被涤荡一清,汹涌的暗流霎时安静下来。 那一刻,神圣的归墟在这亘古不变的神力下,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激动地抱在一起,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归墟复原,那么满溢四海八荒的水,将会很快回归到万水之源。四海归位,万物复苏也就不远了。 可是,众人尚未欢呼多久,这美好的场景却猛地黯淡下来。兴奋的人们不明所以的再次看向水眼,只见方才还在大放异彩的定海珠,竟忽然间黯淡下来,眼看着就有要熄灭的架势…… 第103章 万水归墟 他们方才因为兴奋而激发出的那一点体力,现在被这兜头浇下来的冷水,灭了个干干净净。先前便要倒地的几个女孩子此时直接瘫软在地,这些已经精疲力竭的人们唯一会做的,便是惊异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却再也拿不出丝毫的力气去挽救什么。 好在丝雨和萧翊尚存一丝气力,他们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扑了上去,两双手交叠着紧紧的按在定海珠上,把体内不多的灵力全数倾倒出来。一缕缕灵气从二人的手中迅速流出,毫无保留的注入到定海珠中。即将熄灭的灵珠开始不断的闪烁,片刻之后,珠子好歹又重新开始发亮。 其他人在经过最初的呆滞过后,看到灵珠有被挽回的可能,几个尚有一丝力气的也赶紧爬过来帮忙。一双双冰冷的手覆盖上来,将他们残存的那点灵力注入这无底的黑洞。可是这点微乎其微的力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况且对于仙者来说,一旦灵力枯竭,那就意味着他们的所有神通都将不复存在。 一个又一个灵力枯竭的弟子倒在一边,避水诀很快失去作用,海水立即灌入他们的口鼻。这些已经超脱凡体几千年的仙者们,再次尝到了肉体带给他们的痛苦感觉。 海水灌入鼻腔喉咙的感觉如同火烧一般,带着一股热辣的刺痛。他们拼命的捂住口鼻,想要缓解窒息的痛苦。如果没有及时的援救,这些所谓的仙者,也会如同凡人一般,很快就溺水而亡。 丝雨看着同伴们痛苦的神情,直接把眼睛闭了上来。她不敢也不愿再看这些惨烈的事情一再发生。这些人中,有很多事萧翊的同门,他圆睁着双眼,泪水不自觉的便流了出来。他们没有任何的余力再去拯救任何人,因为他们的灵力也很快将要枯竭。 失败的恐惧,死亡的威胁,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即将崩溃,而定海珠的光晕却看不出有丝豪好转的趋势。就在众人或挣扎或绝望的时刻,他们的上方突然绽放出千万道耀眼的金色光芒。 这祥瑞的金光铺洒在众人身上,转瞬便将他们从地狱的门前拉了回来。他们本以为是自家哪位仙尊降临,可是丝雨却清楚的知道绝无可能是仙界之人。因为临行前白芷曾明确的告诉她,他们绝不会前来协助,这是她的劫数,也是同来的所有伙伴的命数。 耳畔隐隐传来神圣的梵音,一道充满了慈悲的身影缓缓降临。他们抬头看去,发现竟是西天梵境的圣者——南无观世音菩萨。 观音手持净瓶来到水眼旁边,只见她拈出瓶中的杨枝对着水眼轻轻一点,瓶中圣水带着点点荧光滴入眼中,立即焕发出了道道祥瑞金光。刚刚几欲熄灭的定海珠猛地光辉灿烂起来,奇异的幻彩重新激射而出,再次照亮了整个水体。 归墟水终于再次变得明亮而清澈,观音将他们所有人都带离了归墟,来到水面之上。虚弱的人们互相搀扶着,环视着四周。虽然他们的神识现在已经十分的微弱,可是天生的水灵体质还是让他们清晰的感受到了大地的变化。 他们似乎看到了这无边无际的水面之下,无数奔涌的潮流正在呼啸着向着归墟而来。深不见底的归墟水眼正热烈的接纳着她的子民,大量的水被人吞进水眼。丝雨闭上双眼,唇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因为她在想象着海水迅速退回的场景。 肆虐的海水终于收敛了狂妄的爪牙,被归墟无形却不可抗拒的引力抽离了陆地。黝黑的泥土终于再次呈现在天光之下,巍峨的山脉也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雄姿。丝雨甚至想象到了所有劫后余生的生灵欣喜若狂地情景,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数十亿恒河沙世界,又将恢复到曾经的勃勃生机。 四海水终于开始回归万水之源,丝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此时她只觉得双腿发软,虽然有萧翊扶着,但整个身子只有想瘫倒下来好好的休息一下。可是她的这个想法还未付诸实践,就见一脸慈悲的观音大士向她走了过来。 观音那深邃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丝雨,微笑着对丝雨说道:“神女,佛祖有请。”说完,观音略微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西天佛祖请她去?!不只是丝雨觉得吃惊,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十分诧异。要知道,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道便分成了神、仙、佛三家。三家自古以来便是各成体系,向来没多少交往。 如今佛祖竟要找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丝雨迟疑的看着观音,她想要张口询问缘由,但是只看着观音那张看破众生万象的面容,她就觉得问了也是白问。 倒是萧翊显然没有丝雨看得开,他见丝雨欲言又止,干脆自己替她问了出来:“敢问尊者,佛祖请丝雨姑娘所为何事?丝雨姑娘经历此番磨难,实在已经身心俱疲,不知可否容她歇息几日再说?” 果然,观音那普度众生的慈悲样貌连一点波纹都没有出现,她依旧微微笑着,用永远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回道:“请恕本尊无可奉告。神女,请!” 萧翊显然急了,他还想再说什么,丝雨却轻轻拉住了他。萧翊回头看向丝雨,丝雨回他安慰的一笑,然后便上前一步,打算跟着观音前去。萧翊总觉得心中不安,于是他又跟上前对观音说道:“那么大士可否容许在下与丝雨姑娘一同前去?” “不可。”观音直接摇了摇头,她的面容虽然依旧笑得十分慈祥,可是这笑容却将人拒之千里。丝雨摇着头无奈的笑笑,她心中想着这个萧翊傻瓜真是傻得可爱,脸上却笑得很是温暖:“行了,你就别担心了。请我的是佛祖,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话已至此,萧翊只好不甘的退后一步,无限担忧的看着丝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观音挟着丝雨一同慢慢消失在天际。 第104章 生不同衾 观音带着丝雨一路朝天界飞去,可是令丝雨惊讶的是,他们并没有向着西天梵境而去。看这方向,竟像是要去天庭的样子。果然,飞了半日光景,观音竟真的带着丝雨来到了九重天上。 他们直接在灵霄宝殿前停了下来,丝雨看着这个昔日无限风光的天庭宝殿,狐疑的看向身旁的观音。观音依旧无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丝雨快些随自己进去。丝雨无奈的皱了皱眉,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丝雨对这座巍峨的宫殿并没有什么印象,如今她慢慢走进辉煌的大殿,只觉得殿内的一切都给她一种森冷的感觉。大殿的尽头,遥遥危坐的竟是如来佛祖和三位瑞气卓然的老者。 大殿两侧,丝雨注意到,其中一侧井然有序的站着一群仙官模样的仙族,而另一侧,赫然站着的竟是魔族的一众高级将领。丝雨急速的在将领们中间逡巡过去,队伍的尽头,清衍和游姬正身体笔直的站在首位。他们的神情看着十分萧瑟,注意到丝雨走近,俩人竟脸色苍白的齐齐看着她,嘴唇颤动,却始终无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看着自己?丝雨突然有些发懵,她下意识的又在人群中仔细搜寻了一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挨个从眼底掠过,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她要找的那道熟悉身影。夜离呢?! 心又开始发慌,丝雨回眸再次看向清衍,可是他的神色让她感觉更加不安。那一刻,她顾不得端坐在上方的什么佛祖至尊,几步冲到清衍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急切的问道:“夜离呢?为什么你们会站在这里?” 清衍竟浑身一颤,迅速的与游姬对视一眼后,一张脸更加白了几分。丝雨死死的盯着他,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他的喉结似乎在痛苦的痉挛,可是丝雨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他的只字片语。 这代表什么?巨大的恐慌蔓延全身,丝雨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在发抖。她无力的松开清衍,害怕的向后踉跄了几步。清衍不忍的伸手扶住了她,只听一直被她忽略的佛祖竟缓缓地将夜离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她。 “崆峒印?崆峒印……”崆峒印是个什么样的事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丝雨只觉双腿一软,就那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恐惧,绝望,这些令人崩溃的情绪再次降临,丝雨觉得眼眶火辣辣的生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夜离伤重之下又被封印,此种情形焉有一丝生机?!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她?是不是所有她爱的人都不会好好的在她身边?丝雨突然觉得好恨,所有的事情,明明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想到这里,丝雨面如土灰一般的抬起头来,她望着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存在,看着他们超脱一切的姿态,突然就出离得愤怒起来。 “敢问上方的尊者,丝雨愚钝,竟不知几位尊者身份,可否请尊者告知一二!”丝雨眯眼冷冷的睨着他们,等着他们的回答,一旁的仙伯立即严肃的斥责道:“神女怎可如此无礼,在座的乃是我三清鼻祖!” 丝雨等的就是这句,她冷笑一声,狠狠的质问回去:“三清鼻祖?!这位仙伯莫不是老眼昏花了吧?若我天界尚有此等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系列的惨祸发生?!现如今六界苍生都死伤殆尽了,你竟告诉我还有所谓的鼻祖存在!天崩地裂时他们在哪里?四海水倾的时候他们在哪里?玉皇入魔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丝雨的声声控诉穿透寂静的大殿,不断地嗡嗡回响。她从未这样声色俱厉过,可是她管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太上天尊摇头叹息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他并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世间有些事,并不是解释便能说得清楚的。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万法皆由此而生。 泣血的控诉余音尚存,可是佛祖依旧微笑不语,而另两个天尊则直接宝相庄严的闭起了双目,无视丝雨的质问。竟然没有任何回应,绝望、悲伤、愤怒在反复炙烤着丝雨的身心。 “很好,没有任何解释是吗?”她索性站起来,直视着佛祖发问,“那么敢问佛祖,您费尽心思请我来又是意欲何为?” 佛祖慈悲轻笑,缓缓答道:“神女心系万物苍生,可知这世间万物的复苏将全部寄托在你一念之中?”丝雨疑惑,只听佛祖继续解释道,“四海水如今退回原位,陆地沉寂,万物灭杀,六界因此失衡。只有复苏万物生灵,六界才能重归平衡。你本是上古雨灵转世,乃是至纯至洁的存在,后你又重生在万水之源的归墟,全部身心都来自归墟水灵。而水乃万物生发之源,若要使万物重获新生,这世间仅你一人。” 丝雨突然想起了以前的种种奇异过往,怪不得自己的血可以使植物瞬间疯狂生长,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此看来,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天意当中?治水的本该是她,也许她的重生也是为了这冥冥之中的天意?这到底算什么,说来说去,她的存在是为了一切的一切,可唯独就是不为她自己而活! 丝雨只觉满嘴的苦涩,她凄苦的笑着:“其实我只是个工具对吧?什么万物复苏六界平衡?什么心系天下只凭我一念?万物复苏与否与我何干!不要再拿你那些所谓的大道跟我理论,我不想再关心这些狗屁的天下!” 丝雨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现在只想发泄,她甚至突然想要将这个该死的世界通通毁掉,为她和所有她爱的人陪葬!可是丝雨又觉得无尽的悲哀,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她是神族的后裔,她的血从来都是为了守护苍生而流淌。于是她又不甘的询问:“我只问你,夜离是否还活着?这崆峒印的封印到底能不能打开?” 如来不置可否,只静静的看着她微笑。这微笑穿透了丝雨所有的执念,让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明亮的天光从灵霄殿顶的琉璃瓦中直直的射入,铺洒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丝雨抬首望天,透过五彩的琉璃屋顶,望向无尽的宇宙。 她爱的,爱她的,那些温暖的容颜一个一个清晰的展现在丝雨眼前。这世间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呢,心好冷,她微微的蜷缩起指尖,无比的怀念着夜离身上的每一丝温暖。既然只剩下了她自己,那么其实一切都所谓了。 丝雨淡淡的抬眼看了看佛祖,轻轻的说了一声“好。”她似乎听到殿内有人在轻轻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遥远的似乎在天的边际。丝雨没有回头,静默了一下之后,她补充道:“我别无所求,只愿在我死后,佛祖能大发慈悲,将我的魂魄送入崆峒印。” 生不能同衾,那么死能同穴也是好的。丝雨垂下眼睫,想起临别时曾经对夜离许下的诺言,无论夜离是生是死,她只想去陪他。 “夜离你等我……” 第105章 周而复始 再次来到万水之源的归墟,一路上,丝雨看到了她没有来得及看到的景象。四海水重新回到了原有的位置,露出了被水浸泡过的陆地。无论是原野还是崇山,宇宙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到处都是一片死寂。天地间,只有亘古不变的风依旧保持着它的活力,在旷野上呼呼地吹着。那低低的呼号,一如丝雨此时萧瑟的内心。 丝雨悬空端立在归墟上空,遥遥的望向碧海苍灵,在这最后的时刻,任由记忆的水闸轰然洞开: “夜离,这世间,为什么总是那么造化弄人?” “弄人的从来不是什么造化。” “玩弄世人的是人心,爱恨嗔痴,皆不过一念之间。万物生灵皆有心魔,压不住自己的心魔,便逃不过被玩弄的命运。” “那么,你可战胜了你的心魔?” “没有,从来没有战胜过。它已经生根发芽,牢牢地长在我的身体里。” “丝雨,万物循环,周而复始,归墟是万物生长之地,你又怎知它与万物终结的虞渊没有关联呢” …… 夜离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可是时间才过了多久,就这么全都物是人非了。与夜离的点点滴滴漫上心扉,丝雨忍不住将双手捧在心口,似乎这样就能将记忆中的美好全部留住。 不知碧海苍灵的那些独木成林的古树是否犹在,不知那海底摇曳生姿的曼殊沙是否依旧自在飘摇?东华帝君的府邸是否还安好,那些开得人满心满眼的菩提花,是否犹自零落成雨? 还有那一片小小的菜园,丝雨陶醉的回味着夜离亲手为她做的那几道家常小菜,甘甜的滋味儿似乎仍在舌尖回荡。还有那一夜美到极致的碧海苍灵,银月之下的漫天花雨,仿佛突然来到眼前,一片一片迷了她的心,沾湿了她的眼…… 原来,他们曾经相处的时光竟是那么静好。丝雨痴迷的望着碧海苍灵的方向,可是眼中却总是会不断地涌起一片片的雾气,固执的模糊她的双眼。丝雨懊恼的抬头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当她觉得这股不断泛滥的洪灾已经悉数倾倒进心底时,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最后一次,她要用最清明的眼睛将他们的一切镌刻进脑海。丝雨仔细的将这些美好的点滴收拾妥帖,然后攥紧手中的锦囊,纵身一跃,最后一次进入归墟。 水眼之上,定海珠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是已经被萧翊带回了蓬莱。丝雨默默地盯着那黑黢黢的洞穴,一步一步,一边走,一边脑中纷乱的想着这一世所有的种种。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程了呢,果然所谓的大义凛然都是些骗人的鬼话,丝雨只觉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萧翊……隋风……云依……所有有缘相聚过的人,永别了… 丝雨终于站在了水眼的正上方,这里是她重生的地方,竟也是她的终结之地。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苦笑,而下一秒,两道流光闪过,她已经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双腕割了开来。 汩汩的鲜血带着瑰丽的色泽,源源不断的滴入黝黑的水眼之中。一直在旁默默无语地观音此时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净瓶向着水眼倾倒,滴滴圣水合着丝雨殷红的血一起流向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充满天地灵气的血液和可以抵挡一切爱恨嗔痴的净水,正随着水流涌向四面八方,流向五湖四海。数十亿恒河沙世界在那一刻,同时飘下了蒙蒙细雨。残存在世间的生灵们同时抬首看向天际,共同见证着亘古洪荒以来,最伟大的奇观。 艳阳高挂在瓦蓝的天空之上,长风游走,带起朵朵柔美的云絮。然而如此明朗的天空中,却在同时飘落着色彩绚烂的雨滴。细如丝线的雨水挥挥洒洒自天际而下,带着奇异的幻彩,裹夹着扑鼻的芬芳,渗入到六界的每一寸泥土当中。 所有的世界都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湿润的泥土慢慢的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缝,嶙峋的岩石间有蓬勃的生命正在蓬勃而发。柔弱的嫩芽一棵两棵,颤巍巍的抖动着身体,纷纷破土而出。它们用它们稚嫩的生命,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绿色在蔓延,沉寂的世界在以可见的速度苏醒着。渐渐的,绿叶间有细小的身影开始在轻轻蠕动,相信不久之后,伴随着花香的鸟语必然会重回大地。生命的种子被催发,生机就这样重回人间。 然而远在亿万里之遥的归墟海底,那个正在为这一切付出生命的人,却毫无所觉。时间在缓慢的流逝,随着时间流逝的还有丝雨体内不断涌出的鲜血。手腕上的血流速度渐渐变缓,一点一点趋向干涸。 其实丝雨并没有觉得多么痛苦,比起心上的麻木,身体上的疼痛反而让人觉得舒服许多。眼前的视线早就模糊不堪,丝雨眯起眼睛,下意识的想要看得清楚一些。然而转瞬之后,她又自嘲的笑了,她竟忘了现在正身处虚无的海底,除了这片弱水,她还能看到什么呢。 眼底的光线在迅速消失,最后的一丝清明告诉丝雨,她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从此以后,世间与她再无瓜葛,她的苦难也到此结束了吧……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丝雨觉得整个身心都无比的轻松。“终于解脱了……”丝雨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慢慢的倒了下来。无尽的黑暗笼罩过来,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丝雨似乎隐约听到了些什么,只是她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去听清了。 丝雨未能听清的其实是万物生发的蓬勃之声,只是这个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万物复苏的女子已经安静的躺在了归墟明亮的水底。须臾之后,丝雨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汇聚成几缕淡蓝色的光束,转眼钻入到一副跌落在地的锦囊之中。 观音安宁的面容终于微微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略一抬手招来地上的锦囊,锦囊中一粒莹润的珠子滚在她的手心。观音定睛看去,只见珠子悠悠的闪动着灿金色的光晕,而在这灿金色的珠体之中还有淡淡的蓝色在流动。 观音原本是等着要收起丝雨的魂魄的,可是如今丝雨的魂魄竟钻入了这颗奇异的灵珠当中,这意外令她沉思了一会儿,思索无果,观音默默收起锦囊,腾云而去。 如来听完观音的叙述,捏着珠子微微点头却也一时无言,一旁的太上天尊觉得这珠子看着眼熟,于是从如来手中接过珠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片刻之后,太上突然老眼一瞪,惊讶道:“这珠子不是夜离的太阳精魄吗?怎么会被分开来了呢?” 佛祖闻言不禁也觉得有些奇异,丝雨的魂魄竟自己钻入这颗珠子,真可谓匪夷所思,难道这二人竟成了一体吗?佛祖沉思片刻,突然了悟,于是他意味深长的着人去请清衍将崆峒印和夜离留下的另一块太阳精魄拿来。 第106章 因果 彼时魔界大营仍旧驻扎在南天门外,无论是游姬还是清衍,魔军中竟没有一个人提出过是否应该拔营回家的话题。所有的人似乎都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十分清楚自己不过是在消极的想要忽略现实而已。 这其中最最痛苦的可能就是游姬和清衍了,表面上,他们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夜离留下来的一切事物,可是在内心中,却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仓皇无措。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游姬会坐在夜离空空的寝殿内,抚摸着每一件夜离留下的器物,独自怆然涕下。而清衍则会坐在九重天阙的云海中,举杯邀月,将一杯杯地苦酒倾倒在心里。 虽然渐渐的,他们的潜意识已经觉得夜离不可能再回得来,可是这二人却依旧固执的等待着,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他们的内心才能好过一些。所以,当佛祖派人来传请清衍的时候,清衍差点激动的流下泪来。他立即带着崆峒印和残存的太阳精魄,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佛祖面前。 清衍将东西递到使者手中时,只觉得自己的手似乎都在微微的颤抖。佛祖微笑着看着他,似乎能够穿透他的内心。这微笑看在清衍的眼中,仿佛一股温泉般流过了他的内心,直让人觉得久久麻木的心开始有了些知觉。 佛祖将崆峒印悬在半空中,点点佛光渗入镜面,只见水银般的镜面竟慢慢的流转起来。流转的镜面仿佛水纹般不停波动,却停止在这样的状态下,再无变化。佛祖见状也不禁口出赞叹:“这崆峒古印不愧为五方天帝的神作,世事流转,这古印的威力竟是丝毫未曾折损。” 佛祖此言是想说他也无能为力吗?清衍在旁听得脸色煞白,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被佛祖这一番话又给打了回去。可是还未等他回神,佛祖已经双手托起了两粒灿金色的珠子。 清衍瞬间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有两个太阳精魄?难道……他仔细的打量过去,发现其中一个精魄似乎还透着些许蓝色的光晕。 佛祖将手指刚刚展开,两粒精魄便突然抖动着,倏的一下飞向彼此,转眼间便合为了一体。如来佛祖见状,立即面露欣喜,他附耳与太上天尊耳语几句,天尊也立即了然的点头微笑起来。 之后,佛祖与天尊将精魄悬于崆峒印之前,二人拈起指尖开始一同施法。两位古老的神灵共同施法,那样的场景,即使是有着绵长寿命的仙者也是很难得见的。那一刻,祥瑞的神光冲破凌霄宝殿,铺洒向无穷无尽的天地。在这亘古的力量下,精魄发出了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光芒。光芒如同实质,被牵引着凝结成一束,快速的穿入崆峒印不断流转的镜面中。 崆峒印渐渐开始抖动,慢慢的有丝丝缕缕同样灿金色的光从印中溢出,并迅速被上方的精魄牵引。溢出的金光越来越多,最后凝结成光束,赫然在崆峒印上开出了一个口子。 古印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盼,而古印之内却是另一番萧瑟的情景…… 夜离那日重创玉皇之后,自身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口中不断涌出五脏汇聚出的鲜血,浑身上下似乎全部都碎裂了一般。可是他的心中却在庆幸,庆幸笑到最后的人是自己。想到几万年的争斗终于落下了帷幕,夜离刚想深深地叹口气,却被转瞬吸入了一个诡异的世界中。 翻江倒海一般的旋转之后,夜离被甩到了一片苍白的世界中。他只来得及睁眼看了一下,便双眼一黑晕厥过去。最后的意识中,他只记得好像四周全是一片雪白。 许久之后,夜离被冻醒了。他艰难的睁开双眼,片刻模糊之后,他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到处都是冰雪,有一刹那,夜离以为自己被丢到了世界的尽头:北冥。 漫天飞扬的雪花大的惊人,它们伴随着凄厉的狂风狠狠地砸在夜离的脸上,仿佛刀割一般生疼。夜离挣扎着缩了缩冻得僵硬的四肢,拼命地想要爬起来。若论他平生最讨厌什么,那么可能便是寒冷了。 虽然他曾是掌管太阳之火的天神,但是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寒彻心扉的冷意却占了他生命的大半时光。这些寒冷并非来自外界,他知道其实只是他的心在冷,可是这冷实在是太过痛苦,所以连带着,他连寒冷的天气都一并讨厌了。 夜离在冰雪中狼狈的挣扎着,全身无处不在的伤疼得他冷汗淋漓。他一边撑住身体,一边运转灵力,想要依靠法力让自己好过一些。可是在他运功的那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他的丹田好像也像身边的冰雪一样,被冻住了。无论他怎样努力,蕴藏在体内的灵力都如同冰块,缩在丹田中,纹丝不动。短暂的惊讶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在什么北冥。 那么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呢?夜离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要好好想想前因后果,可是他却发现,他好像忘了好多事情,甚至他是怎样受伤的他都记不起来了。难道玉皇对于他的追杀终于获得了成功,他这是被玉皇封印起来了?夜离皱着眉这样想着,却不知他的这段记忆,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了。 四周的风雪似乎更加重了,夜离被吹得无法睁眼,他咬了咬牙,发现除了躺着,他似乎真的再也别无选择。一片一片刀子一般的雪片切割着他的皮肤,夜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的温度在迅速流失。 他自嘲的笑着,想着玉皇的这一招果然阴狠,难道他堂堂的太阳之神竟要被活活冻死吗?正当夜离觉得自己的生命可能就此结束之时,他的胸口却蓦地发出一道温暖的光来,光晕蔓延着将他的身体包裹住,将可贵的温暖传递到他的全身。 片刻之后,夜离的血脉竟奇迹般的恢复了通畅,他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了一粒圆润的珠子。灿金色的珠子散发着暖融融的光辉,瞬间驱散了他身边的风雪。而与此同时,从夜离指尖传递进他的身体的,还有他方才遗失掉的记忆。 杂乱的记忆回到脑中,夜离呆愣了一会儿。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吗?夜离慢慢站起身,抬首看向这片诡异的天地,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样惆怅。被封印了法力的他,该如何闯出这个古印呢?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嫣然的身影,夜离闭了闭眼,口中喃喃念着丝雨的名字。想到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孤单一人时,夜离索性不再多想他握紧手中的太阳精魄盘腿坐了下来。只要不放弃,说不定机遇还会再次降临,而在此之前,他应该好好养精蓄锐。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夜离仿佛冰雕一般,一直静静的坐在原地等待着。终于,仿佛永远不会变化的铅灰色天空突然急速的翻涌着,道道紫色雷霆凄厉的划过天空,夜离猛地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很快的,厚重的云层仿佛被一双巨手在不断拨弄,云层的中心很快出现了一个破洞,久违的金色光芒穿洞而出,汇聚成一束光的隧道直直的向着夜离射了过来。 夜离掌心的珠子仿佛受到了召唤,兴奋的溢出一缕缕灿金色的光线,向着天空中的光束飞去。夜离急忙抓紧灵珠,借助灵珠与光束间的引力,慢慢飞向头顶的洞口…… 崆峒印的封印竟在太阳精魄的互相召唤吸引下被打破了,灵霄殿中的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古印上的缺口。终于,一抹淡淡的影子从光束中飞出,转瞬变成一道天青色的清俊身影。 夜离在空中慢慢回旋着落到地上,温雅的容颜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就是这熟悉的笑容,看得清衍眼眶一热。他几步上前走到夜离身边,带着最热切的神情,单膝跪在了夜离脚边。 崆峒印前的太阳精魄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宿般,倏的一下钻入了夜离手中。一分为三的太阳精魄终于重新聚合,落回夜离的手中。夜离先是一把扶起清衍,接着十分愕然的看向殿首的佛祖和天尊。 这两尊大神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夜离隐隐觉得很是蹊跷。他向着那二人躬身一礼,口中十分谦逊的致谢。 佛祖淡笑不语,天尊则略抬了抬手,示意夜离免礼。“夜离,天地已定,从此以后,你再不可图惹事端!你且去吧。” 天尊的话让夜离愣了一下,天地已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夜离在封印中过得昏天暗地,全然不知这世界已经再次天翻地覆。他的余光忽然撇到清衍的神色变了变,这更让他觉出事情的蹊跷。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问向天尊:“小辈之所为自问必是不容于天地的大逆之道,如今小辈心愿已了,自当为自己的孽行负责。还请天尊示下,小辈应从何做起,方能止息下界的灾难?” “夜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次天地大劫究竟是因何而起,你心中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神女丝雨已经以她自己之身结束了这场天地浩劫,你,无须再做什么了。” 佛祖的话好像惊雷一般,一字一字狠狠的砸在夜离的耳中。夜离只觉头顶一记晴天霹雳,将他本就尚未痊愈的伤势撕裂开来。阵阵尖锐的疼痛瞬间将他撕碎,一口鲜血像箭一般从夜离的口中喷了出来。 几滴血飞溅到夜离手中的灵珠上,头晕目眩间,夜离忽然感觉掌心发烫。他无意识的抬手看去,只见他的太阳精魄此时竟透出一股柔和的淡蓝色光晕。那几点无意间洒落其上的鲜血慢慢融进珠内,引得那蓝色的光晕微微抖动了几下。 夜离惊诧莫名,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来自丝雨。这表示…… 无数种可能从他脑中飞速掠过,他攥紧珠子抬眼看向佛祖。佛祖点头微笑,夜离的心中蓦地产生了一缕微光…… 第107章 遗忘 时光总是那么无常,有时它犹如白驹过隙,倏忽之间便划过了人们平淡的一生。而有时候,它又是那样的缓慢,慢的人只觉得每一日都仿佛千年万年一般漫长。 夜离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已经等了足足百年。浩瀚的南海上空,纯洁的云絮翻卷着如同白莲般的腰肢,慢悠悠的飘过普陀山草木葱茏的山巅,投下一片斑驳的云影在那雾气氤氲的莲池之中。 满池葳蕤的白莲各个开得极致,硕大的花盘张开娇嫩的容颜,露出一盏盏嫩黄的花蕊。这些开在普陀仙境之中的白莲在池水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姿势,仔细看去,可以看出白莲竟是向着一个中心点生长,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 此时观音正端坐于岸边,而她的身边正站着一个神情极为紧张的男子,男子一身天青色华衣,正是守候在此将近百年的夜离。观音一脸沉静,宝相庄严的看向池中的圆心,而向来淡定的夜离,此时却难得的一脸焦灼。 圆心之中是一朵大的出奇的粉荷,粉嫩的花苞上,滴滴仙露正随着花苞的颤动咕噜噜地滚落到池水之中。紧紧合拢的花苞在这阵颤动之后,突然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层层包裹在一起的花瓣便顺着缝隙慢慢的一瓣一瓣的绽放开来。 粉红的花瓣次第展开,一个娇小柔弱的身影卧在嫩黄的花心之上,一身雪白的衣衫随风摆动,衬着圣洁的红莲,宛若花间精灵… 百年的心酸在这一瞬间成了过眼云烟,夜离似乎一分一秒都无法等待般,在女子现身的那一刹那便腾身而起,眨眼飞至红莲之中,轻轻抱起女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他怀中的女子,是这世间最最易碎的珍宝。 他低头看向女子美到极致的容颜,指尖颤抖着,轻轻的抚摸向她的眉眼。女子修长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开始微微抖动,美丽的双睫缓缓开启,将一片浩瀚的星海展现在夜离的眼前。那迷蒙的美景,一如几千年前那般,依旧让他心动不已。 “丝雨……”夜离低声轻唤,简短的两个字,却是怎样的百转千回。这一声呼唤,狠狠的撞进丝雨混沌的脑海,丝雨回神凝望向夜离,满眼揉碎的星光几乎要将夜离深深的溺毙在其中。 几世轮回,万种情思,所有的记忆回到脑中,呼啸着凝聚成一张清俊的容颜,与眼前的面容融合为一体。沉默良久,丝雨突然伸手揽住夜离的脖子,唇角一抹灿若春花的笑容绽放,明媚的阳光下,只听一声柔柔的呼唤:“夜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有情人终成眷属,夜离与丝雨来到观音面前真诚的谢别。观音垂眸微笑,默默地看着二人双双离去。 夜离带着丝雨一路往南,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山谷之中。岁月流转,却没有抹去谷中的一草一木。丝雨默默的环顾四周,眼中的热泪潸然而下,因为这里,正是她和姨娘、谷樵共同居住过的地方。氤氲的雾气,飘荡在每一处丝雨流连过的土地。柔嫩的草叶犹自迎风起舞,烂漫的山花兀自展露着诱人的芳华,可是物依旧,人已非。那些陪伴了她千年时光的亲人,终究已经成了隔世的记忆,永久的镌刻在她的心底。 丝雨沉浸在隔世的感伤之中,她一处一处,仔细的回顾这着谷中每一处熟悉的地方。当她终于停下来再也无处可去时,一直默默陪在一旁的夜离微笑着上前伸出了他的手臂。 这熟悉的姿势使得丝雨想起了碧海苍灵的海边,那双手穿过漫长的岁月,再次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向她发出了邀请。丝雨微笑着伸手握住夜离有力的手指,跟随着他继续向前行进。 走不多时,丝雨的眼前豁然开朗,在这片悠悠的深谷之中,竟又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天地。仿佛天上的瑶池掉落人间,丝雨的身前,一片银镜一样的水面泛着点点金光一路铺陈过去,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碧蓝的水清澈见底,夜离牵着丝雨的手轻轻的踏上水面。想象之中的水花并未出现,他们的脚下,甚至没有产生一丝涟漪。他们踩着如同实质似的水面,慢慢的走向湖泊的中心。 秀美的树木从水底生长而出,在他们的头顶开出大朵大朵繁盛的花朵。夜离轻轻挥了挥衣袖,粉嫩的花瓣立即零落成漫天的花雨,飘洒了丝雨满身满眼。丝雨开心的笑着,摊开双手迎接这些从天而降的礼物,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满满的幸福当中。 夜离拉着她在这花雨中奔跑起来,在这仙境一般美丽的蓝色世界深处,一栋精致的竹楼正静静的迎接着它的主人。 “丝雨……”夜离回身展开双臂,温软的笑填满他的眉梢眼角,“这是我为你建造的家园,专属于我们的家。喜欢吗?” 家,我们的家…… 青色的房檐上,紫藤成串成串的垂落下来,好像一道紫色的瀑布,冲进丝雨的心中,飞溅出无数令人眩晕的水花。丝雨双眼模糊一片,她靠进夜离的怀抱,用最美好的声音回应她的爱人:“夜离,我爱你……” 几世磨难,无尽挫折,这一段绵延了几世的情意,如今终于得以圆满。丝雨抬首,在这专属于他们自己的仙境中,与夜离拥吻在一起……—— 数年后,丝雨坐在一株繁盛的杏花树下,身前一把典雅的古琴上飘落无数绯红的花瓣。素手轻捻之间,琴弦随之流淌出美妙的琴音。夜离坐在一旁闭目聆听,手中香茗茶烟袅袅,说不尽的安闲舒适。 忽然几片杏花突落到丝雨的眉眼上,扰了丝雨的神思,那指尖的琴音便错了几个音符。耳尖的夜离睁开双眼,笑着打趣道:“今儿这可是第三次弹错了,难得听你弹奏一会,要不要这样没诚意啊?” 夜离说着便起身绕到丝雨身后,伸手握住丝雨白皙的指尖,手把手的教着丝雨再演练以便刚刚弹错的曲子。 丝雨娇嗔的缩起手指,仰头咯咯的笑着,偏偏不跟夜离这个老夫子配合。此时一道萧索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一丛花树后,竟是销声匿迹了许久的隋风。丝雨重获新生后因挂念着一众故人,曾与夜离一道去昆仑寻找过他。可是那时隋风早已离开了昆仑,就连云依也不见了去向。 隋风神情落寞的看向杏花天影下,那一对天作的璧人。只见丝雨一身淡绿罗衫,小腹突出,正依偎在夜离的怀中娇憨的说笑着什么。那泛着微微粉红的杏腮,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他最后将视线投在丝雨圆润的肚子上,想着昔日的女孩一转眼将为人母,终于将心中几世的纠缠了结于此。 隋风闭上双眸,良久之后叹气转身,却再次看到了永远默默站在他身后等待的白衣女子。云依,云依,这个如云般清净淡薄的女子,此时依旧拿着似水般轻柔的目光静静凝望着他,唇角一抹轻笑,看着便使人心安。凝视良久,隋风上前牵起云依的手,坚定地握住,双双远去。 或许,我们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牵着别人的手,遗忘曾经的她/他…… 全文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